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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传奇,古龙《蝙蝠传奇》全文阅读 - 武侠小说网

itomcoil 2025-10-27 15:04 2 浏览

古龙系列之蝙蝠传奇

第十一章 凶 手

  棺材里也不知是用鲜血,还是朱砂写了十个血红的字:“楚留香,这地方我让给你!”


  胡铁花跺了跺脚,将其他五口棺材的盖子也掀了起来。


  每口棺村里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胡铁花、金灵芝、英万里、白猎、张三。”


  英万里苦笑道:“他不但已将棺材替我们分配好,而且居然也早就看出了我们的来历。”


  楚留香沉吟着,缓缓道:“他并没有看出来,是勾子长告诉他的。”


  英万里道:“香帅认为勾子长也跟他串通了?”


  楚留香道:“勾子长有求于他,自然不能不跟他勾结在一起,他知道了勾子长的秘密,也正好利用勾子长的弱点来为他做事。”


  胡铁花摸着鼻子,道:“这件事我虽已隐约有些明白了,却还是不大清楚。”


  楚留香道:“要弄清楚这件事,就得从头说起。”


  胡铁花道:“好,你一件件说吧。”


  楚留香道:“你有耐心听下去?”


  胡铁花道:“如此复杂诡秘的事,不把它弄清楚,我怎么睡得着觉,就算你要说三年,我也会听得很有趣的。”


  楚留香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那‘海上销金窟’。”


  他忽然向金灵芝笑了笑,道:“那地方的情形,金姑娘想必知道得比别人都多。”


  金灵芝垂着头,沉吟了很久,才咬着嘴唇道,“不错,海上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地方,但那地方并没有琼花异草,更没有酒泉肉林。”


  楚留香道:“那地方有什么?”


  金灵芝道:“因为那些秘密不是价值极大,就是关系重大,所以那里的主人每年都会将一些有关系的人请去,要他们次购那些秘密,有时一件秘密有很多人都要抢着买,大家就要竞争,看谁出的价最高。”


  楚留香:“譬如说……‘清风十三式’?”


  金灵芝又用力咬了咬嘴唇,道:“不错,清风十三式的心法,就是他们卖给我的,因为华山门下有个人欺负过我,用的正是清风十三式,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将这秘密买来,叫那人也在我手下栽一次筋头。”


  她接着道:“但那销金窟的主人却警告过我,千万不能将这种剑法公开使出,否则他就要将剑法追回呢?”


  金灵芝道:“他们……他们自然有法子的!”


  说到这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目中竟也露出了恐惧之意,显然对“他们”手段之毒辣,了解得很清楚。


  楚留香道:“但那天你一时气愤,毕竟还是当众将‘清风十三式’使了出来,恰巧又被丁枫瞧见,所以才被他所胁,做了一些你本不愿做的事。”


  金灵芝点了点头,眼圈儿已红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未,那地方金姑娘是去过的了。”


  金灵芝道:“嗯。”


  楚留香道:“那地方的首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灵芝道:“不知道,我没见过,谁也无法看得到他!”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看不到他?难道他会隐身法?”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是为什么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也许永远也到不了那里,你为什么不先说来听听?”


  金灵芝道:“我不高兴。”


  胡铁花还想再问,但楚留香却知道像她这种女孩子若说“不高兴”时,你就算跪下来,就算把嘴皮都说破,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因为她知道你若问不出,一定会生气。


  她就是要你生气。


  楚留香道:“现在,想必又到了他们出售秘密的会期,丁枫说是特地出来迎客的,但我们这些客人,他显然不欢迎。”


  胡铁花道:“但他又怕我们会找到那里去,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想法子将所有不受欢迎的客人全都聚在一个地方,然后再一个个杀死!”


  张三苦笑道:“最理想的地方,自然就是船上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跑也没地方跑,除非跳到海里去喂鲨鱼。”


  胡铁花道:“但他为什么要摆几口棺材在这里呢?难道生怕我们太马虎了,觉得下手太容易,所以特地要我们提防着些?”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当然不是这意思。”胡铁花道:“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我实在猜不透了。”


  楚留香道:“他这么样做,只不过是要我们互相猜忌,互相提防,我们若彼此每个人都不信任,他才好从中取利,乘机下手。”


  他缓缓接着道:“而且,一个人若对任何事都有猜疑恐惧之心,就会变得疑神疑鬼,反应迟钝,判断也不会正确了。”


  英万里点点头,道:“不错,这种就是‘攻心’的战术,先令人心大乱,他才好混水摸鱼。”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样事。”


  胡铁花道:“算错了什么?”


  英万里道:“他低估了楚香帅,还是不能‘知已知彼’,他自以为这件事已做得天衣无缝,却未想到还是有破绽,被楚香帅看了出来。”


  张三道:“他自知有些事已瞒不下去了,所以就先发制人,自己诈死,他认为无论谁也想不到死人会是凶手!”


  楚留香昔笑道:“那时你怎么没有想到他是在‘诈死’?这种事你以前又不是没有遇见过!”


  楚留香叹道:“那时我的确该想到的,他为何要再三叮咛我,要我将他的骸鼻带回去?……”


  胡铁花冷笑道:“回为他并不是真死,生怕别人给他来个海葬。”


  楚留香道:“但一天内船上已接连死了好几个人,而且大家又部知道很快还会有人死的,所以他突然死了,别人才不会想到他是在‘诈死’,因为每个人心理都有种惰性。”


  胡铁花道:“惰性?什么叫惰性?”


  楚留香道:“譬如说,群羊出栏,你若将一根木头横挡在栏门外,羊自然就会从木棍上面跳过去。”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显然还不懂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道:“第一只羊跳了过去,第二只跟着跳了过去,第二十只羊也跳了过去,那时你若突然将木棍撤开,栏门外明明已没有东西挡着了,但第二十一只还是会照样跳着出去……”


  胡铁花打断他的话,道:“我们是人,不是羊。”


  楚留香道:“这就叫惰性,不但羊有这种惰性,人也有的。”


  胡铁花摸着鼻子很久,摇着头喃喃道:“这人说的话有时谁都听不懂,便却偏偏觉得他很有道理,这是怎么回事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了枫的确将每件事都算得很准,只可惜到最后他又算错了一件事。”


  张三道:“他又算错了什么?”


  楚留香道:“他低估了胡铁花,认为小胡一醉就会醉得人事不知,所以才会乘机去向小胡下手,却未想到时常喝醉的人,醒得总比别人快些的。”


  张三道:“不错,醉得炔,醒得也一定快。”


  楚留香道:“他一击不中,虽然自翻板秘道中逃脱,但已被小胡认出了他的面目,虽还不能断定我们是否会发现他‘诈死’的秘密,但这种人做事绝不肯冒险的,所以才不得不使出了这最后一着!”


  英万里叹道:“不错,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已先留好了退路,‘诈死’就是他第一条退路,等到这条路也走不通时,就再换一条。”


  楚留香道:“他想必已和勾子长商量好,等到必要时,就由勾子长将我们引开,他才有机会逃走。”


  白猎忍不住道:“大海茫茫,能逃到哪里去?”


  楚留香道:“甲板上本有一条危急时救生用的小艇,我方才到甲板上去时,这条小艇已经不见了。”


  白猎道:“那种小艇在海上又能走多远?遇着一个大浪就可能会被打翻。”


  英万里叹道:“以丁枫行事之周密,这附近想必有他们的船只接应。”


  白猎默然半晌,忽然笑道:“但他毕竟还是自己逃走了,毕竟还是没有杀死我们。”


  英万里突然不说话了。


  楚留香却苦笑道:“他留我们在这里,因为他知道我们活不长的。”


  情况无论多么劣,楚留香也总是充满了希望。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绝望。


  但现在,“活不长”这三个字,竟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自猎动容道:“活不长?为什么活不长?”


  楚留香道:“大海茫茫,我们既无海图指示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有岛屿陆地,他离船之前,将船上的水手全部杀死,就是想将我们困死在海上!”


  胡铁花道:“但我们至少还可以从原路回去。”


  楚留香叹道:“这是条很大的船,张三虽精于航行之术,我也勉强通晓一二,但以我们两人之力,总无法将这么大一条船操纵如意,何况……”


  胡铁花道:“何况怎样?”


  楚留香道:“最大问题是食物和饮水……”


  胡铁花接着道:“这倒不成问题,我已经到厨房后面的货舱去看过了,那里食物和饮水都准备得很是充足。”


  楚留香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丁枫是绝不会将那些东西留下来的。”


  胡铁花怔了怔,转身道:“我去瞧瞧,也许他忘记了……”


  英万里道:“用不着瞧,他没有忘!”


  胡铁花就像是突然被根钉子钉在地上。英万里长叹道:“我方才找人的时候,已发现所有的水箱都被打破,连一杯水都没有剩下来。”


  胡铁花道:“吃的东西呢?”


  英万里道:“食物倒原封未动,因为他知道渴死比饿死更快,而且难受得多。”


  金灵芝忽然道:“没有水又何妨?海里的水这么多,我们喝一辈子也喝不完的。”


  这位姑娘的确是娇生惯养,什么事都不懂,连英万里都忍不住笑了。


  金灵芝瞪大眼睛,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的不对。”


  胡铁花忍住笑道:“对,对极了。”


  他眼珠一转,接着道:“从前有位很聪明的皇帝,出巡时看到城里的人都快饿死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呀?’别人就说:‘因为连年旱灾,田里没有收成,所以大家都没饭吃。’这位皇帝更奇怪了,就问:‘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鸡,不吃肉呢?’”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话的人,除了胡铁花,大概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金灵芝眼睛瞪得更大,居然还没有听懂。


  白猎望着她,目光立刻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海水是咸的,不能喝,喝了不但会呕吐,而且有时还会发疯。”


  金灵芝脸红了,咬着嘴唇,扭过头,忽又失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随着她目光瞧过去,才发现角落里有个黑色的箱子。


  那正是勾子长时时刻刻都提在手里,从未放开过的箱子。胡铁花第一个赶了过去,将箱子提了起来,他仔细地瞧了瞧,道:“不错,这的确是勾子长的箱子。”


  张三道:“他把这箱子看得比命还重,怎么掉在这里了?”


  白猎道:“莫非箱子是空的?”


  胡铁花用手掂了掂,道:“不是空的,还重得很,至少也有百把斤。”


  张三笑了笑,道:“我一见他的面就在奇怪,这箱千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将这箱子看得那么珍贵?”


  他得意的笑着,道:“但现在,用不着打开来瞧,我也能猜出来。”


  胡铁花道:“哦?你几时也变得这么聪明了?”


  张三道:“这箱子装的,一定就是他抢来的那些珍宝,所以他才会说这箱子的价值比黄金还重。”


  白猎眼睛亮了,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接箱子。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你只怕猜错了。”


  张三道:“怎么会猜错?”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口箱子里装的若真是无价之宝,就算勾子长自己忘记,丁枫也绝对不会忘记的。”


  英万里叹道:“不错,若没有那些珍宝,他根本就无法到那海上销金窟去。”


  白猎慢慢的缩回手,脸也已有些发红。


  胡铁花眼角膘着张三,笑道:“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原来你还是个笨蛋。”


  张三瞪了他一眼,道:“好,那么你猜,这箱子里是什么?”


  胡铁花道:“我猜不出,也用不着猜,箱子就在我手上,我只要打开来一看,就知道了。”


  箱子是锁着的,两把锁,都制作得很精巧,而且很结实。


  胡铁花喃喃道:“既然连箱子都留下来,为什么不将钥匙也留下来?”他正想用手去将锁扭开,突然又停了,笑道:“既然有位小偷中的大无帅在这里,我又何苦费劲?”


  楚留香淡淡一笑,接过箱子,也仔细瞧了几眼,道:“这锁是北京卷帘子胡同赵麻子制造的,我也未必打得开。”


  白猎忽然道:“让我来试试好不好?”


  他毕竟还是不放心将这箱子交在别人手里。


  楚留香道:“你最好小心些,有些箱子中也装着有机簧寿努,毒烟迷药,依我看,能不开,还是莫要打开的好。”


  白猎勉强一笑,道:“此间反正已是绝境,又何妨冒冒险?”


  他左手接着箱子,右手突然自靴中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无论谁一看,都可看出这必是柄削金断玉的利器。


  胡铁花第一个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刀!”


  白猎面有得色,道:“此乃熊大将军所赐,据说是千载以上的古物。”


  他正想用刀去削锁,谁知左时突然被人轻轻一托。箱子忽然间已到了楚留香手里。


  白猎面色变了变,道:“香帅莫非……”


  英万伫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香帅一向最谨慎,听他的话,绝不会错的。”


  白猎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神色看来显然还有些不服。


  楚留香道:“我总觉得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将箱子留在这里,纵然要看,也还是小心些好。”


  他嘴里说话,已将箱子放在远处的角落中。


  白猎冷冷道:“香帅莫非还会魔法,隔这么远就能将箱子打开?”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不知可否借宝刀一用?”


  白猎迟疑着,终于还是将手中的匕首也递了过去。


  楚留香轻抚着刀锋,叹道:“果然是吹毛断发的宝刀!”


  “刀”字出口。匕首也已出手!


  寒光一问,只听“叮叮”两响,箱子上的两把锁已随着刀锋过处落下白猎耸然动容,失声道:“好……”


  他这“好”字才出口,突然又是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大震。整个船舱都被震动得摇晃起来。


  那黑色的箱于竟突然爆炸了起来!


  船舱立刻被震破一角,海水汹涌而入!


  白猎已吓得呆住了,满头冷汗如雨。方才开箱子如果是他的话,此刻他早就已经身化劫灰,尸骨无存了。


  胡铁花恨恨道:“混帐王八蛋,他难道还怕我们死得不够快。”


  他还想再骂几句,但现在却已连骂人的时间没有了。海水人灌而入,片刻间已将淹没漆盖。


  英万里嘎声道:“快退,退上甲板!”


  张三苦笑道:“这条船不出一刻就要沉入海底,退上甲板又有什么用?”


  胡铁花恨恨道:“这厮的心真毒,连那艘救生的小艇都不留下。”


  张三咬着牙道:“看来他乘那条小艇逃生,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英万里叹道:“此人当真是算无遗策,令人不得不佩服。”


  事变之后,楚留香一直站在那里仿佛也呆住了,此刻突然道:“他还是算漏了什么?”胡铁花抢着问道:“算漏了什么?”


  楚留香道:“棺材!”


  一口棺材,就好像一条小船。六口棺材很快就被抬上甲板,放下海。


  每个人恰巧都他分到一口棺材。


  坐在棺材里,瞧着那艘船渐渐的沉没──这种心情除了身历其境的人之外,只怕任谁也没法子体会得到了。


  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就只剩下了六口棺材。棺村里还坐着六个人。


  这种景象除了亲眼看到了的之外,只怕谁也无法想象。


  胡铁花突然笑了,道:“这六口棺材本是他准备来送我们终的,谁知却救了我们的命。”


  张三也笑了,道:“最妙的是,他好像还生怕我们坐得太挤,恰巧替我们准备了六口。”


  胡铁花大声笑道:“他自己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这种事。”


  张三笑道:“我希望以后有一天能当面告诉他,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胡铁花笑道:“用不着看,我也想象得出,那种表情一定好看得很。”


  白猎瞧着他们,似已呆了。大海茫茫不辨方向,船已沉,饮食无着,只能坐在棺村里等死。


  但这两人居然还笑得出,居然还好像觉得这种事很有趣。


  白猎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他却不知道:一个人只要还能笑,就表示他还有勇气!只要还有勇气,就能活下去!


  他们比大多数人都强些,原固就在这里。


  楚留香忽然从棺村里拿出几捆绳子,道:“你们若已笑够了,就快想法子将这六口棺材捆在一起,大海无际,我们绝不能再失散。”


  胡铁花笑道:“你居然还带了绳子,真亏你能想得到。”


  张三道:“但这些棺材盖又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也要我们带着?*


  楚留香道:“正午前后,阳光太烈,我们又没有水喝,被烈日一晒,哪里还能支持得住?所以只有盖起棺盖,躺在棺材里睡觉。”


  白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香帅的确是思虑周密,非人能及,丁枫纵然心狠手辣,算无遗策,但比起香帅来,还是差了一筹。”


  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服了楚留香。


  胡铁花也叹道:“这老臭虫的确不是人,连我也有点佩服他了。”


  无论是谁,迟早总会佩服楚留香的。


  英万里叹道:“不到非常之时,还看不出楚香帅的非常之处,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才知道楚香帅毕竟是楚香帅,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的。”


  楚留香坐在那里,他们说的话,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他心里只在想着一件事:要怎么样能活着踏上陆地!


  海天无际,谁知道陆地在哪里?旭日刚从东方升起,海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


  胡铁花揉了揉眼睛,苦笑道:“看来我们只有将这条命交给了海水了,我运气一向不太坏,说不定会将我们带到陆地上去。”


  张三叹了口气,道:“你们看,这人还没有睡着,就在做梦了。”


  胡铁花瞪眼道:“做梦?这难道不可能?”


  张三道:“当然不可能。”


  胡铁花道:“为什么?”


  他这句话是问楚留香的,因为他知道张三非但不会为他解释,说不定反而会再臭几句。


  楚留香道,“海水不同江河,是顺着一定的方向流动的,所以我们若不是坐着不动,再过三个月,还是在这里兜圈子。”


  胡铁花怔了半晌,问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楚留香道:“海水不动,我们只有自己动了。”


  胡铁花道:“该怎么动?”


  楚留香道:“这棺材盖有第二样用处,就是用它来作桨,除了金姑娘外,我们五个人都要卖些力。”


  金灵芝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将我除外?”


  楚留香笑了笑,没有说话。


  胡铁花却忍不住道:“因为你是女人,他对女人总是特别优待些的。”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第一个拿棺材盖,用力划了起来。


  胡铁花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看来这次你的马屁是拍到马脚上了,有些女人总觉得自己比男人还强,你就该将她们也当做男人才对,只不过……”


  他淡淡接着道:“一个人若是有福不会享,就算聪明,也有限得很。”


  金灵芝像是又要叫了起来。


  白猎赶紧抢着道:“金姑娘就是位女中豪杰,我们本就不该视她为普通女子。”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我们六人分为两班,金姑娘、白兄,和英老前辈是第一班,然后再由我和张三,小胡接下去。”


  白猎道:“朝哪边划?”


  楚留香沉吟着,道:“东南。”


  白猎忍不住又问了句:“东南方现在正迎着日光,很刺眼,为什么不向西北?何况,我们岂非正是由西北方来的,那边一定有陆地。”


  楚留香道:“但我们船已走了两天,才来到这里,以我们现在的体力,绝对无法划回去。”


  白猎道:“但东南方……”


  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道:“据说东南海面上有很多不知名的小岛,而且是往东流扶桑通商的海船必经之路,我们无论是遇到只海船,还是碰上了小岛,就都有救了。”


  白猎想了想,叹息着道:“香帅的的确确比我高明得多,我又服一次。”


  棺材盖方而沉重,很难使力,本不宜用来作桨。


  幸好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臂力自然比一般人强得多。三个人一起使力,居然将这六口棺材编成的“木筏”划得很快。最卖力的竟是金灵芝。她显然是存心要给胡铁花一点颜色看看。


  自猎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陪笑道:“看来金姑娘非但无论哪方面不输给男人,简直比男人还要强得多。”。


  胡铁花闭着眼睛,躺在棺村里,悠然道:“她的确很能干,只不过——太无用的女人男人见了固然头疼,太能干的女人,男人见了也一样受不了的。”


  他这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男人在女人面前本就喜欢以“保护人”和“强者”的姿态出现,有时他们嘴里虽在埋怨女人太无用,其实心里却在沾沾自喜。


  所以聪明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总会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乐得将吃苦受气的事都留给男人去做。


  这次金灵芝居然没有瞪眼睛,发脾气,也没有反唇相讥。这只因她实在已累得没力气发脾气了,她的手已磨出了泡,疼得要命,手臂更是又酸又痛,几乎已将麻木。她纵然还是咬紧了牙关在拼命,但动作却已慢了下来。这位千金小姐,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胡铁花一直在用眼角膘着她,此刻忽然跳了起来,道:“该换班了吧。”


  白猎也瞟了金灵芝一眼,笑道:“换班也好,我的确有些累了。”


  英万里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金灵芝,目中虽带着笑意,却又有些忧郁——这老狐狸的一双眼睛什么都见得多了,又怎会看不出这些少年男女们的事?


  他欢喜的是,白猎一向自视极高,现在居然有了意中人,忧虑的却是,只怕自猎这一番情意,到头来终要成空。他发现金灵芝就算在大发脾气,狠狠的瞪着胡铁花时,那眼色也和她在瞧别人时不同。


  他也很了解,女人的恨和爱,往往是分不开的。








第十二章 棺材里的灵机

  棺材盖一交到楚留香、胡铁花和张三的手,就大不相同了。


  六口棺材竞像是真的变成一艘轻舟,破浪前行。


  金灵芝垂头坐在那里,瞧着自己一双春笋般的玉手,已变得又红又紫,掌心还生满了黄黄的水泡。


  瞧着瞧着,她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但这罪本是她自己要受的,怨不得别人,有眼泪,也只好往肚里吞。


  胡铁花仿佛并没有在看她,嘴里却喃喃道:“女人就是女人,就和男人不同,至少一双手总比男人嫩些,所以女人若定要将自己看得和男人一样,就是在自讨苦吃。”


  白猎忽然跳了起来,瞪着胡铁花沉声道:“金姑娘莫要生气,有些人说的话,姑娘你最好莫要去听他。”


  他这倒的确是一番好意,谁知金灵芝反而瞪起眼,厉声道:“我要听谁说话,不听谁说话,都和你没半点关系,你多管什么闲事?”


  白猎怔住了,脸红得像茄子,简直恨不得跳到海里去。


  英万里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太阳太大,又没水喝,人就难免烦躁,心情都不会好,不如还是盖起棺盖来睡觉吧。有什么话,等日落后再说。”


  楚留香舔了舔已将干得发裂的嘴唇,道:“不错,若是再撑下去,只怕连我都要倒下了。”


  “砰”的,金灵芝第一个先将棺材上的盖子盖了起来。


  英万里刀拉着自猎躺下,道:“莫要盖得太紧,留些空透风。”


  张三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现在若有一杯冻透的酸梅汤,我就算将人都卖了,也没关系。”


  胡铁花也不禁舔了舔嘴唇,笑骂道:“你莫忘记,你已卖过一次了。”


  张三瞪眼道:“一次也是卖,两次也是卖了,有了开头,再卖起来岂非更方便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笑道:“谢天谢地,幸好你不是女人……”


  躺在棺村里,其实并不如他们所想象中那么舒服。


  阳光虽然没有直接晒到他们身上,但烤起来却更难受。


  胡铁花实在忍不住了,推开棺盖,坐了起来。才发觉张三早已坐出来了,正打着赤膊,用脱下来的衣服去扇风。”


  胡铁花笑道:“原来你也受不了!”


  张三叹着气,苦笑道:“实在受不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也变成了条烤鱼。”


  胡铁花笑道:“烤人者自烤之,你鱼烤得大多了。自己本也该尝尝被烤的滋味。”


  他眼珠一转,又道:“老臭虫呢?”


  张三道:“只怕睡着了。”


  胡铁花道:“除了死人外,若说还有个活人也能在棺村里睡觉,这人就一定是老臭虫。”


  张三失笑道:“不错,这人就算躺在粪坑里,只怕也能睡着的。”


  胡铁花向四下瞧了一眼,还是连陆地的影子都瞧不见。


  但阳光总算已弱了些。


  张三忽又道:“我刚才躺在棺村里,想来想去,总有件事想不通。”


  胡铁花道:“你说吧,让我来指教指教你。”


  张三缓缓他说道:“丁枫要杀我们,都有道理,但他为什么要杀掉海阔天呢?海阔天岂非和他是一党的?”


  胡铁花摸着鼻子,正色道,“也许海阔天半夜里将他当做女人,办了事了。”


  张三笑骂道:“放你的屁,你这就算指教我?”


  胡铁花也不禁笑了,道:“你的嘴若还不放干净些,小心我拿它当夜壶。”


  突听一人道:“两张臭嘴加在一起,简直比粪坑还臭,我怎么睡得着。”


  楚留香也坐起来了。


  胡跌花忍不往笑道:“这人的耳朵真比兔子还长,以后要骂他,可得小心些。”


  楚留香伸手舀了捧海水,泼在上身,忽又道:“了枫要杀海阔天,只有一个理由。”


  胡铁花道:“什么理由?”


  楚留香道:“他们每年都有一次会期,接客送客,自然需要很多船只,海阔天纵然已被他们收买,但总不如自己指挥方便。”


  张三恍然道:“不错,他杀了海阔大,紫鲸帮的几十条船就都变成他们的了。”


  楚留香道:“向天飞是海阔天的生死之交,要杀海阔天,就得先杀向天飞!”


  胡铁花点着头,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紫鲸帮的活动范围只是在海上,他们的客人,却大多是由内陆来的,要到海上,势必要经过长江。”


  张三道:“不错。”


  楚留香道:“要经过长江,说得要动用武维扬和云从龙属下的船只,所以杀海阔天之前,还得先杀了他们。”


  胡铁花不懂了,道:“但武维扬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兼任了两帮的帮主。”


  楚留香道:“谁说武维扬没有死?”


  胡铁花道:“我们那天岂非还亲眼看到他杀了云从龙?”


  楚留香道:“那人是假的!”


  胡铁花愕然道:“假的?”


  楚留香道:“丁枫早已杀了武维杨,再找一个和武维扬相似的人,改扮成他的模样。”


  他接着又解释道:“他们故意以武维扬的箭,杀了那两个人,也正是要我们认为武维汤还没有死。”


  胡铁花摸着鼻子道:“我还是不懂。”


  楚留香道:“那天在酒楼上,我们并没有看出武维扬是假的,因为我们和武维扬并不熟,但却有个人看出来了。”


  胡铁花道:“谁?”


  楚留香道:“云从龙。”


  他接着道:“正因为他已看出了武维是是别人易容假冒的,所以当时才会显得很惊讶。”


  胡铁花道:“可是……我们既未看出,他又怎会看出来的?”


  楚留香说道:“因为江湖中的传说并不假,这几年来,云从龙的确已和武维扬由仇敌变成了朋友,所以他才会在遗书中吩咐,将帮主之位传给武维扬,由此可见,他非但已和武维扬交情不错,而且还信任有加。”


  胡铁花又在摸鼻于了,苦笑道:“我非但还是不懂,简直越来越湖涂了。”


  楚留香道:“云从龙想必已知道丁枫他们有了杀他之心,所以才会预先留下遗书。”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道:“那两个死在箭下的人,的确本是云从龙属下,只因他已和武维扬成为好友,所以才令他们投入十二连环坞。”


  胡铁花道:“你是说……武维扬本就知道这件事的?”


  楚留香道:“不错,所以那天在酒楼上,那‘武维扬’指责他们是混入十二连环坞刺探消息的,云从龙就更认定他是假的了。”


  胡铁花道:“你再说清楚些。”


  楚留香道:“就因为这儿年来云从龙和武维扬时常相见,所以云从龙一进去就已发觉‘武维扬’的异样,因为易容术是很难瞒得过熟人的。”


  胡铁花道:“但英万里的易容术却瞒过了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那只因他假扮的不是我们熟悉的人,而且又故意份得怪模怪样,他若扮成你,我一眼就可瞧出来了。”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易容术岂非根本没有用?”


  楚留香道:“易容术的用处,只不过是将自己本来面目掩饰,令别人认不出他,并不能使他变成另一个人。”


  张三突然道:“但我却听说过一件事,以前有个人……譬如说是王二吧,王二假份成李四,混入李四家里,将李四家里大大小小几十个人都骗走了,居然没有一个认出他。”


  楚留香道:“那是鬼活。”


  张三道:“你说这绝不可能?”


  楚留香道:“当然不可能,世上着真有这种事,就不是易容术,而是变戏法了。”


  胡铁花道:“云从龙既然已看出那武维扬是假的,为何不说破?”


  楚留香道:“因为那时丁枫就在他身旁,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不过……”


  胡铁花道:“不过怎样?”


  楚留香道:“云从龙是用别的法子暗示了我们,只可惜那时大家全没有留意而已……”


  胡铁花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


  楚留香道:“他故意用错成语,说出‘骨鳗在喉’四字,就要让我们知道,他心里有件事是‘不吐不快’的,只是无法吐出而已。”


  胡铁花道:“这你已说过了。”


  楚留香道:“后来,他又故意将那鱼眼睛抛出,弹到武维扬碟子里,也就是想让我们知道,那武维扬是‘鱼目混珠’,是假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暗示虽巧妙,却未免太难了些。”


  楚留香笑了笑,道:“若是很容易懂,也就不算暗示了,”


  他接着又道:“云从龙既已知道那武维扬是假的,所以在交手之前,他就已知道此去必无生望,所以才会作那些暗示,只要我们能明白,他的死,也总算多少有些代价。”


  张三叹道:“这就难怪他临出门前,会那么悲愤消沉了。”


  胡铁花也叹道:“我本来在奇怪,云从龙的武功本和武维扬相差无几,武维扬怎能一出手就杀了他?”


  楚留香道:“丁枫利用那‘武维扬’杀了云从龙,再让那‘武维扬’接掌‘神龙帮’,从此以后。凤尾、神龙两帮属下所有的船只他们都已可调度自如,长江上下游千里之地,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下……”


  张三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了枫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用得妙透了。”


  楚民香沉吟着,道:“我若猜得不错,了枫只怕还没有这么高的手段,他幕后想必还有个更厉害、更可怕的人物!”


  胡花苦笑道:“无论这人是谁,我们只怕永远都看不到了。”


  张三忽又道:“我还有件事想不通。”


  楚留香道:“哪件事?”


  张三道:“既然连云从龙部认得出那‘武维扬’是假冒的,凤尾帮属下和他朝夕相处已有多年,又怎会认不出?这秘密岂非迟早还是要被人看破?”


  楚留香道:“你错了。”


  他接着又道:“武维扬为人严峻,执法如山,凤尾帮属下对他不但爱戴,而且还有敬畏之心,又有谁敢对他逼视?”


  张三想了想,叹道:“不错,本来说不通的事,被你一说,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是诡秘复杂,其中的关键至少有七八个之多,只要有一点想不通,这件事前后就连不起来了。”


  胡铁花苦笑道:“这种事莫说要我去想,就算要我再重说一遍,都困难得很。”


  他盯着楚留香,道:“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你脑袋的构造和别人不同?”


  楚留香失笑道:“我本来也有几点想不通,刚才在棺材里想了很久,才点点滴滴的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拼凑了起来。”


  胡铁花笑道:“原来这是棺材给你的灵感。”


  楚留香正色道:“这倒不假,一个人若想找个地方来静静的思索一件事,棺材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胡铁花道:“哦?”


  楚留香道:“因为一个人若是躺进了棺材,就会忽然觉得自己与红尘隔绝,变得心静如水,许多平时想不到的地方,这时都想到了,许多平时本已忘记了的事,这时也会一一的全都重现在眼前。”


  张三笑道:“如此说来,小胡就该整天躺在棺村里才对!酒实在喝得太多,想得太少了。”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才皱着眉道:“我的确也有件事还没有想通。”


  楚留香道:“是不是那张图?”


  胡铁花道:“不错,云从龙临死之前,郑重其事将那张图偷偷交给你,由此可见,那张图的关系必定很大,是不是?”


  楚留香:“是。”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但那张图上却只画着个蝙蝠。”


  楚留香沉吟着,道:“这蝙蝠想必也是个关键,其中的含意想必很深。”


  胡铁花道:“你想出来了没有?”


  楚留香道:“没有。”


  他这答复的确干脆得很。


  胡铁花笑了,看样子像是又想臭他两名。


  突听一人道:“那编幅的意思我知道。”


  说话的人,是金灵芝。


  张三笑了笑,悄悄道:“原来她的耳朵也很长。”


  胡铁花道:“女人身上本就有两样东西比男人长的,其中一样就是耳朵。”


  张三道:“还有一样呢?”


  胡铁花道:“舌头。”


  他声音说得很低,因为金灵芝已从棺村里坐了起来,自从她给白猎碰了个大钉子之后,胡铁花就好像对她客气多了。


  楚留香道:“金姑娘知道那图上蝙蝠的含意?”


  金灵芝点了点头,道:“嗯。”


  她眼晴红红的,像是偷偷的哭过。


  楚留香道:“那编幅是不是代表一个人?”


  金灵芝道:“不是,是代表一个地方。”


  楚留香道:“什么地方?”


  金灵芝道:“蝙蝠岛,那‘销金窟’所在之地,就叫做蝙蝠岛。”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如此说来,那些曲线正是代表海水。”


  张三抢着道:“那圆圈就是太阳,指示出蝙蝠岛的方向。”


  胡铁花大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要照着那方向,就能找到蝙蝠岛;只要能找到蝙蝠岛,一切问题就可解决了。”


  金灵芝冷冷道:“只怕到了蝙蝠岛里,你的问题早就全解决了!”


  胡铁花道:“这是什么意思?”


  金灵芝闭着嘴,不理他。


  楚留香道:“人一死,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金姑娘是不是这意思?”


  金灵芝终于点了点头,道:“上次我们出海之后,又走了五六天才到蝙蝠岛,现在我们就算是坐船,也至少还有三四天的行程,何况……”


  说到这里,她就没有再说下去。


  但她的意思大家却都已很明白。


  就算航程很顺得,既没有遇着暴风雨,也没有迷失方向,就算他们六个人都是铁打的,也能不停的划——


  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计算,也得要有七八天才能到了蝙蝠岛。


  他们还能支持得住七八天么?


  这简直绝无可能。


  胡铁花摸着鼻子,道:“七八天不吃饭,我也许还能挺得住,但没有水喝,谁也受不了。”


  张三苦笑道:“莫说再挺七八天,我现在就已渴得要命。”


  胡铁花冷冷他说道:“那只怕是因为你话说得大多了。”


  张三板着脸,道:“渴死事小,憋死事大,就算渴死,话也不能不说的。”


  英万里仰面瞧着天色,忽然笑了笑,道:“也许大家都不会渴死。”


  胡铁花道:“为什么?”


  英万里的笑容又苦又涩,缓缓道:“天像越来越低,风雨只怕很快就要来了。”


  天果然很低,穹苍阴沉,似已将压到他们头上。


  大家忽然都觉得很闷,眉锁得更紧,道:“果然像是要有风雨的样子。”


  胡铁花道:“是风雨?还是暴风雨?”


  张三叹了口气,道:“无论是风雨,还是暴风雨,我们都很难挨过去。”


  大家呆了半晌,不由自主都垂下头,瞧了瞧自己坐着的棺材。


  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做得很考究,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漏水。


  但棺材毕竟是棺材,不是船。


  风雨一来,这六口棺材只怕就要被大浪打成碎片。


  胡铁花忽然笑了笑,说道:“我们这里有个智多星,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有法子对付的,大家又何必着急?”


  他显然想到别人都会跟着他笑一笑,但谁都没有笑。


  此时此刻,就算他说的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也没有人笑得出来,何况这句话实在一点也不好笑。


  因为大家都知道楚留香毕竟不是神仙,对付敌人,他也许能百战百胜,但若要对付天,他也一样没法子。


  “人力定可胜天”,这句话只不过是坐在书房里,窗子关得严严的,火炉里生着火,喝着热茶的人说出来的。


  若要他坐在大海中的一口棺材里,面对着无边巨浪,漫天风雨,他就绝不要说这句话了。


  太阳不知何时已被海洋吞没,天色更暗。


  只有楚留香的一双眼睛,仿佛还在闪着光。


  胡铁花忍不注,又道:“你是不是已想出了什么主意?”


  楚留香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个主意。”


  胡铁花喜道:“快,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是什么主意?”


  楚留香道:“等着。”


  胡铁花怔了怔,叫了起来道:“等着,这就是你的主意?”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有这主意。”


  英万里叹道:“不错,只有等着,到了现在,还有谁能想得出第二个主意?”


  胡铁花大声道:“等什么?等死吗?”


  楚留香和英万里都闭上了嘴,居然默认了。


  胡铁花怔了半晌,忽然睡了下去,喃喃道:“既然是在等死,至少也该舒舒服服的等,你们为何还不躺下来……至少等死的滋味,并不入人都能尝得到的。”


  无论是站着,是坐着,还是躺着,等死的滋味都不好受。


  但大家也只有等着,因为谁也没有第二条路走。


  楚留香一生中,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可怕的对手,但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的勇气都始终未曾丧失过。


  他从来也没有觉得绝望。


  遇着的敌人越可怕,他的勇气就越大,脑筋也就动得越快,他认为无论任何事,都有解决的法子。


  只有这一次,他脑中竟似变成一片空白。


  风已渐渐大了,浪头也渐高。


  棺材在海面上跳跃着,大家除了紧紧的抓住它之外,什么事也不能做。


  他们只要一松手,整个人只怕就会被抛人海中。


  但那样子也许反而痛快些——“死”的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临死前的那一段等待的时候。


  一个人若是还能挣扎,还能奋斗,还能抵抗,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不可怕,但若只能坐在那里等着,那就太可怕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勇气。


  楚留香脸色虽已发白,但神色还是很镇定,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胡铁花居然真的一直睡在那里,而且像是已经睡着了。


  英万里低垂着头,金灵芝咬着嘴唇,张三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自言自语,仿佛在低低唱着一首渔歌。


  只有白猎,始终挺着胸,坐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瞧着金灵芝,满头大汗雨点般往下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猎突然站了起来,盯着金灵芝,道:“金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我……”


  这句话尚未说完,他的人突然跃起,竟似往海里跳。金灵芝惊呼一声,楚留香的手已闪电般抓住了他的腰带。


  就在这时,张三也叫了起来,大叫着:“你们看,那是什么?”


  黑沉沉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点星光。


  暴风雨将临,怎会有星光?


  胡铁花喜动颜色,大呼道:“那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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