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大人，轻一点 - 煦言书 - 连载最新章节免费阅读，txt下载全本无删减版

那晚，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平日里在商界说一不二，连皱一下眉都能让整个会议室气压骤降的沈聿，此刻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眼底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孩童般的怯意。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我：“温老师，今晚……我能不睡客房吗？”

从我们领证那天算起，整整三个月，九十二个夜晚，他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个仪式。人前，他是雷厉风行的沈氏总裁，是京圈里人人敬畏的沈聿，连他的助理跟我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客气。人后，他褪去所有锋芒，像个固执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用尽各种笨拙的理由，只想在我身边寻一个安稳的觉。

我们的婚姻始于一纸协议，无关爱情，各取所需。我从未想过，这份冰冷的契约，会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慢慢升温。

思绪拉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午后，一切的开端，都源于我导师的一通电话和一份无法拒绝的协议。

第1章 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知夏，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你能不能帮老师一个忙？”

电话那头，我读博期间最敬重的导师，一向温文尔雅的陈培生教授，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与为难。

我正坐在大学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整理着新学期的授课讲义。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摊开的书页上镀上一层金边，空气中弥漫着书本和阳光混合的宁静味道。

“老师，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放下手中的笔，语气里满是尊敬。陈教授于我，亦师亦父，当年若不是他力排众议，破格为我争取到留校任教的名额，我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孩，根本不可能在京北市这所顶尖学府里站稳脚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关于我一个故人之孙，他叫沈聿。”陈教授缓缓道，“他……需要一位妻子，法律意义上的。为期一年，事成之后，他会支付一笔非常丰厚的报酬。”

我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沈聿这个名字，在京北的财经圈如雷贯耳。沈氏集团的掌舵人，年轻、果决、手段狠辣，是资本市场里一条不露声色的巨鳄。我虽然身在象牙塔，但也从财经新闻和学生们的议论中，拼凑出一个关于他的、冰冷而遥远的轮廓。

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用这种方式寻找一位妻子？

“老师，我……”我有些迟疑。这听起来太像小说里的情节，荒诞得不真实。

“知夏，我知道你母亲的病还需要一大笔钱做后续的康复治疗。”陈教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沈聿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本质不坏，只是家庭环境复杂，有些……特殊的难处。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妻子，更像是一个能让他安心的‘室友’。你们婚后会分房而居，互不干涉私生活，一年后协议结束，好聚好散。他承诺的报酬，足以让你母亲未来十年衣食无忧，接受最好的治疗。”

母亲的病，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基本开销，几乎全都寄回了家，但在高昂的医疗费用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为什么……选择我？”我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生活圈子简单到两点一线，除了专业领域小有名气，可以说是毫无过人之处。京圈的名媛淑女，想嫁给沈聿的恐怕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因为你简单，干净。”陈教授一语中的，“他的世界太复杂了，他需要一个能让他觉得安宁的人。你的资料我看过，家世清白，性情温和，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对他来说，你是最安全的选择。”

安全。这个词用得真是微妙。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发了很久的呆。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我的人生，就像一本摊开的书，每一页都写得清清楚楚，按部就班。而沈聿，则是一本我连封面都看不懂的精装书，厚重、神秘，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可为了母亲，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三天后，在陈教授的安排下，我在一家私人茶馆里见到了沈聿。

他比照片和新闻里看起来更具压迫感。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冷削的锁骨。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天生就带着一股疏离和刻薄的味道。他坐在那里，明明没有看我，我却觉得整个空间的气场都被他牢牢掌控着。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温小姐，陈教授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冷冽，没有温度，“这是婚前协议，你看一下。我们需要的，是一段为期一年的、安静的、互不打扰的婚姻。你住进我的别墅，但我们分房睡。对外，你需要扮演好沈夫人的角色，但仅限于必要的社交场合。私下里，我们是陌生人。”

他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份商业合同的条款，精准，冷静，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我翻开协议，里面的条款比他说的更详细，也更苛刻。比如，不能带陌生人回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婚姻的真实情况，不能对他产生除协议之外的任何感情。而作为回报，他会一次性支付给我五百万，并且承担我母亲全部的医疗费用。

五百万。这个数字让我呼吸一滞。它足以彻底改变我和母亲的命运。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为什么？”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微微挑了挑眉。

“我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来应对家里的催促，也为了堵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给出的理由官方而敷衍，“至于为什么是你，陈教授的推荐，我相信他的眼光。”

我看得出来，他没有说实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背后，藏着更复杂的东西。但我没有再追问。这是一场交易，追根究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好，我同意。”我拿起桌上的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温知夏。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签一份婚前协议，更像是在签一份人生的转让合同，将未来一年的所有权，交给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看到我签了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仿佛我们之间，除了这份协议，再无半点关联。

我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份签好字的协议，心里五味杂陈。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茶馆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可我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正从一片光明，缓缓步入一片未知的、深沉的暮色之中。

第2章 客房与书房的距离

领证的过程快得像一场梦。

没有鲜花，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一张合影。我和沈聿并排站在红色的背景板前，摄影师喊着“靠近一点，笑一笑”，我们之间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上，他面无表情，我则笑得有些僵硬。

走出民政局，沈聿的助理林方已经等在门口，恭敬地接过他手中的红色本子，然后对我说：“太太，车在那边，我先送您回顾澜墅。”

一声“太太”，让我恍惚了一下。

顾澜墅是沈聿在京北的住所，位于城西一片依山傍水的富人区。车子开进去，绕过巨大的喷泉花园，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别墅通体是冷灰色的石材，线条凌厉，像极了它的主人。

林方帮我把简单的行李提进去，然后向我介绍家里的情况。别墅很大，三层楼，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昂贵，却没什么烟火气。家里只有一个负责打扫和做饭的阿姨，姓王，五十多岁，话不多，看起来很本分。

“王阿姨，这是温小姐，以后就是家里的太太了。”林方交代道。

王阿姨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聿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林方说他公司有紧急会议。也好，这让我有时间来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

“太太，您的房间在二楼朝南的主卧，先生的书房在旁边。客房……在走廊尽头。”林方介绍完，又补充了一句，“先生平时工作很忙，回来得很晚，您不用等他。”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主卧大得有些空旷，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一个巨大的衣帽间，还有一个带落地窗的阳台。阳台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一片蔚蓝的游泳池。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得像一本家居杂志，却唯独缺少了“家”的感觉。

我把行李箱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挂进空荡荡的衣帽间，看着那些名贵的衣架，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晚上，我一个人吃了晚饭。王阿姨的手艺很好，四菜一汤，但我没什么胃口。饭后，我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本专业书看了起来。

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从八点，到九点，再到十点。整栋别墅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翻动书页的声音。

我不知道沈聿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们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狂跳。

门开了，沈聿走了进来。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迎上来的王阿姨，扯了扯领带，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我，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在等他。

“还没睡？”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看会儿书。”我合上书，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早点休息吧。”他说完，便径直上了楼，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感才慢慢散去。我松了口气，也准备回房休息。

洗漱完毕，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丈夫”，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不安。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叩叩。”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谁？”我坐起身，紧张地问。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聿低沉的声音：“是我。”

我愣住了。这么晚了，他来敲我的门做什么？协议上不是写着，互不干涉吗？

我犹豫着，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沈聿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洗过澡。他没有了白天的凌厉和疏离，神情看起来有些……无措。

“有事吗？”我站在门内，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他看着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客房的空调……好像坏了。”

这个理由拙劣得让我有些想笑。这栋别墅里所有的设备都是顶级的智能家居，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我看着他，没有戳穿。

他见我没说话，眼神里掠过一丝懊恼，又补充道：“而且……我有点认床，换了地方睡不着。”

一个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住过无数顶级酒店的男人，会认床？

我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但看着他那张写满“别扭”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请求的意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所以？”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落到我身后的房间，最后又回到我的脸上，声音更低了些：“我能在你房间的沙发上……将就一晚吗？”

我彻底愣住了。

这算什么？我们第一天成为“夫妻”，他就要睡在我的房间里？这和协议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沈先生，”我刻意用了疏远的称呼，“协议上说……”

“我知道。”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急切，“就今晚。明天我就让林方找人来修空调。”

他的眼神很执着，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商场上的算计和冷漠，反而像个迷路的孩子，透着一种奇怪的脆弱。

我最终还是心软了。

“……沙发不行，太短了。”我侧过身，让他进来，“阳台旁边有个贵妃榻，你去那里吧。”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谢谢。”他低声说，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薄被，像一只找到了巢穴的大型犬，默默地走向了阳台边的贵妃榻。

我关上门，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却像一根羽毛，不断地搔刮着我的神经。

我偷偷地偏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蜷在贵妃榻上的那个高大身影。他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我失眠了。而他，似乎睡得格外安稳。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从那以后，“客房空调坏了”、“客房漏水了”、“客房有奇怪的声音”，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层出不穷。

而每晚，当我在书房备课到深夜时，书房的门，都会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沈聿会探进半个头，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我：

“温老师，今晚……我能不睡客房吗？”

第3章 一碗不合时宜的粥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白天，在王阿姨面前，我们是相敬如宾的沈先生和沈太太。他去上班，我去上课，偶尔在餐桌上碰到，也只是寥寥几句关于天气或饭菜的客套话。可一到晚上，当整栋别墅都安静下来，他就成了那个执着于睡在我房间里的“房客”。

我不再去戳穿他那些漏洞百出的借口，他也从不解释。我们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睡在同一个房间，却隔着三米的距离，泾渭分明。

我发现，只要我在房间里，哪怕只是开着一盏台灯看书，他都能很快入睡，而且睡得很沉。有几次，我备课到凌晨，一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就那样侧躺在贵妃榻上，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很深，不带任何情欲，只是纯粹地看着，像是在确认什么。被我发现后，他也不躲闪，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吵到你了？”

“没有。”我摇摇头，合上书，“准备睡了。”

然后，房间里会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我们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空气里。

这种奇怪的同居生活，在沈聿一次深夜胃痛时，被打破了。

那晚，我照常在书房里准备第二天研讨会的材料，已经快十二点了。沈聿还没有回来。林方下午打过电话，说沈总今晚有个重要的应酬，可能会很晚。

我没太在意，想着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正准备关灯睡觉时，我听到了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我走到二楼的栏杆旁往下看，只见沈聿一个人踉跄地走进客厅，他甚至没力气开灯，就那样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一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胃部，额头上似乎有冷汗。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下楼。

“沈聿？你怎么了？”我打开客厅的灯，走到他身边。

刺眼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他抬起头看我，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

“胃病犯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

“吃药了吗？”我急忙问。

他摇了摇头，“忘了。”

我简直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记得林方提过，他的胃一直不好。

我转身在客厅的储物柜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家庭药箱。我找出胃药，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先把药吃了。”我把药和水递给他。

他很听话，接过去吃了。我扶着他，让他靠在沙发上躺好。他的身体很烫，手却冰凉。

“你晚饭是不是没吃，还喝酒了？”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数落道。

他闭着眼睛，虚弱地点了点头，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地皱在一起。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气又变成了不忍。我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厨房。

王阿姨已经睡了，偌大的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打开冰箱，找到一些简单的食材，决定给他熬一碗粥。

我的厨艺算不上精湛，但熬粥还算拿手。小时候母亲身体不好，我经常熬各种养胃的粥给她喝。

淘米，加水，切一点山药丁和胡萝卜末进去，开小火慢慢地熬。厨房里很快就弥漫开米粥的香气，温暖而妥帖。

等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胡萝卜粥走出厨房时，发现沈聿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我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趁热喝点，会舒服一些。”我把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 的困惑。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对他好吗？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这么难受，我可能都会这样做。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我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虽然是协议夫妻，但在法律上，我们确实是。

他听了这个答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没再说话，默默地端起碗，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

他的吃相很斯文，也很安静。一碗粥，他喝了很久。

喝完之后，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谢谢。”他把空碗递给我，声音恢复了一点力气。

“不客气。”我接过碗，准备拿回厨房。

“温知夏。”他忽然叫住了我。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的名字。之前，他总是叫我“温小姐”，或者后来的“温老师”。

我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提醒我，不要忘了我们的协议，不要对他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幻想。他在划清界限。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涩。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沈先生，你多虑了。我只是不想我的‘合作伙伴’在协议期间内出什么意外，影响我们合作的顺利进行而已。一碗粥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我说得冠冕堂皇，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他听完，沉默了。我们之间的空气，瞬间又回到了那种冰冷而疏离的状态。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来敲我的门。

我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大床上，却觉得房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我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沈聿刚才说的那句话。

“以后……别对我这么好。”

我自嘲地笑了笑。温知夏啊温知夏，你是不是有点拎不清了？这只是一场交易，你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员工”，怎么能对你的“老板”产生多余的同情和关心呢？

那一碗粥，终究是不合时宜。

第4章 沈家的鸿门宴

我以为，沈聿那晚的话，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退回到最初的冰点。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

从第二天开始，他依旧雷打不动地在深夜敲响我的房门，用各种理由住进我的房间。只是，他不再叫我“温老师”，而是开始叫我的名字，“知夏”。

这两个字从他那张薄唇里吐出来，总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让我的心跳漏掉半拍。

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身上的酒气也越来越少。有几次，我从书房出来，会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是在等我。

看到我，他会合上电脑，然后极其自然地站起身，跟在我身后，一起上楼。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碗粥，那句警告，仿佛都被我们心照不宣地遗忘了。

直到我接到沈家老宅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沈家的管家打来的，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说老太太想见见新过门的孙媳妇，让我们这个周末回顾宅吃顿饭。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些忐忑。

和沈聿结婚快四个月了，我对他家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他从不提及，我也从不询问。我只知道，他不住在沈家老宅，和家人的关系似乎并不亲近。

晚上，沈聿回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正在玄关换鞋，听到我的话，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我看到他的侧脸，线条瞬间绷紧了。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是第一次见家长，我不想失了礼数。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他抬起头看我，眼神深沉，“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少说话，多吃饭。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

他的语气很严肃，像是在交代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让我心里更加没底了。这顿饭，听起来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周末很快就到了。

那天，沈聿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而是陪我一起挑选出门的衣服。他打开我那个小小的衣柜，看着里面清一色的棉麻、纯棉质地的素色衣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最后，他亲自开车带我去了市中心一家高档的私人订制会所。

“选你喜欢的。”他把一张黑色的卡递给造型师，对我说道。

我有些不自在，但知道这种场合，我的穿着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更是沈家的脸面。我没有拒绝，选了一件款式简洁大方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又配了一件同色系的羊绒开衫。

换好衣服走出来，沈聿正坐在休息区看财经杂志。他抬起头，看到我，眼神明显地亮了一下。

“很好看。”他由衷地赞叹道。

这是他第一次，夸奖我。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沈家老宅在京北市最寸土寸金的老城区，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中式庭院。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百年世家的低调与威严。

车子停在门口，立刻有佣人上前来开车门。

沈聿下了车，很自然地向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演戏”。我把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他顺势握紧，牵着我走进了那扇朱红色的厚重木门。

他的手掌很宽大，干燥而温暖，包裹着我的手，传来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主位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紫色的盘扣锦缎上衣，手里盘着一串佛珠，不怒自威。想必，这就是沈聿的奶奶，沈家的最高掌权者。

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儒雅，女的雍容，但眉眼间都透着一股疏离。我猜，这应该是沈聿的父母。

此外，还有一对年轻男女，看起来和沈聿年纪相仿。男人穿着考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带着审视。女人则妆容精致，上下打量我的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奶奶，爸，妈。”沈聿牵着我走上前，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聿回来了。”老太太抬了抬眼皮，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被沈聿牵着的手上，眼神意味不明。

“这就是知夏吧？”沈聿的母亲，周婉琴开了口，语气温和，但笑容却不达眼底，“坐吧，别站着。”

我和沈聿依言坐下。

“早就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了。”说话的是那个年轻男人，沈聿的堂哥，沈明轩，“弟妹是做什么工作的？看着……文文静静的。”

他话里的“文文静静”，我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大概是觉得我上不了台面。

“我妻子在京北大学当老师。”沈聿替我回答了，语气不容置喙，同时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大学老师？”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沈明轩的妻子，李倩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座的人都听得见，“我还以为阿聿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呢，没想到口味这么特别。”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我能感觉到沈聿周身的气压瞬间冷了下来。他正要开口，我却在他开口前，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不要动怒。

我抬起头，看向李倩，脸上带着温和而礼貌的微笑：“堂嫂说笑了。我觉得，婚姻最重要的不是门当户对，而是两个人是否合得来。我和沈聿，就觉得彼此很合适。”

我的语气不卑不亢，既没有示弱，也没有咄咄逼人。

李倩似乎没想到我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会当面回击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呵，合不合适，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够了。”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终于开了口，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今天叫你们回来是吃饭的，不是听你们斗嘴的。”

老太太发了话，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满桌的山珍海味，我却如坐针毡。沈家人吃饭的规矩很大，几乎没有人说话。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那种压抑的氛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明白，沈聿身上的那种疏离和冷漠，是从何而来了。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想不冷都难。

饭后，老太太单独把我叫到了她的书房。

书房里点着檀香，味道清雅。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看了我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说，“但是，沈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们年轻人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管阿聿为什么非要娶你。”老太太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只告诉你一点，沈家的媳妇，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尤其，是要懂得为沈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

这四个字，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跟沈聿，连手都只在今天演戏时牵过，又何谈开枝散散叶？

“奶奶，”我斟酌着开口，“我和沈聿……我们还年轻，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哼，年轻？”老太太冷哼一声，“阿聿不小了。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一年之内，我必须看到沈家的重孙。这是你作为沈家媳妇的责任和义务。”

她的语气，霸道，不容反驳。

我走出书房的时候，手脚冰凉。

沈聿正等在门外，看到我脸色不好，他皱了皱眉：“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一些家常。”

我不想把这种压力再转移给他。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沉闷。沈聿一直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快到顾澜墅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她跟你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做主。”

我心里一暖，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沈聿，”我轻声问，“你为什么……从不回家？”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那个地方，不叫家。”他看着前方变绿的信号灯，缓缓地踩下油漆，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彻骨的寒意，“那只是一个叫‘沈宅’的房子。”

第5章 噩梦与怀抱

从沈家老宅回来后，沈聿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

他身上的那股冷意，似乎又浓重了几分。他回家的时间更晚了，有时甚至带着一身浓重的疲惫和淡淡的烟草味。但他依然会在深夜敲响我的房门，固执地睡在那个小小的贵妃榻上。

我没有再问过任何关于他家人的事。我知道，那片区域，是他内心深处不愿被触碰的禁地。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一个暴雨的深夜，我们之间那层脆弱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

那晚，雷声滚滚，巨大的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划破夜空，将整个世界照得惨白。我从小就有些怕打雷，睡得一直不安稳。

凌晨两点多，我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从贵妃榻的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我心里一惊，立刻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壁灯。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沈聿蜷缩在贵妃榻上，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他双眼紧闭，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里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别……别关门……我怕黑……”

“妈妈……别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像一个被困在噩梦里无法挣脱的孩子，绝望而无助。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沈聿，此刻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就碎的瓷器。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又酸又疼。

我顾不上多想，立刻下床，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沈聿？沈聿，醒醒！你做噩梦了！”

我的声音似乎穿透了他的梦魇，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深深的绝望，像迷失在无边黑夜里的孤狼。

他看到我，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他的身体滚烫，却在不停地发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和胸腔里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

他哭了。

这个认知，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任由他抱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睡衣上，灼得我皮肤生疼。

“别走……”他把脸埋在我的颈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哀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软得一塌糊涂。

我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拍着他宽阔而颤抖的后背，用我所能有的、最温柔的声音安抚他：“我没走，我就在这里。别怕，只是个噩梦，已经过去了。”

我的声音似乎起了作用。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地平复了一些。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我，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相拥在那个小小的贵妃榻上。窗外，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我尝试着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可我一动，他就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安的呢喃。

我放弃了。

我只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温热地喷洒在我的脖颈，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并不难闻。

这是我第一次，和沈聿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我忽然想起，陈教授说他有“特殊的难处”，需要一个能让他“安心”的人。难道，就是这个吗？他怕黑，怕打雷，怕一个人。他看似强大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受伤的小孩。

而我的存在，不知为何，恰好能给予他一丝安宁。

这一夜，我没有再回自己的床上。我就这样被他抱着，在贵妃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手机铃声中醒来的。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沈聿的怀里。他似乎也醒了，正静静地看着我。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的眼睛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也格外深邃。

没有了昨夜的脆弱和恐惧，他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沈聿。

我们四目相对，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却先一步松开了手臂。

“抱歉。”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昨晚……我失态了。”

“没关系。”我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衣，“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

那通电话，是林方打来的，提醒他九点钟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

他起身，默默地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贵妃榻上，看着床上我们相拥过的地方，心里乱成一团麻。

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沈氏总裁。他穿上西装，打好领带，仿佛昨晚那个脆弱无助的男人，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他走到门口，正要离开，却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

“温知夏。”

“嗯？”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昨晚……谢谢你。”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我知道，从昨晚开始，我们之间那份冰冷的协议，已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这道缝隙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属于沈聿的秘密和过往。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互不打扰”了。

第6章 迟来的真相

那场暴雨夜的噩梦之后，沈聿没有再跟我提过一个字。

但他却用行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他不再睡贵妃榻了。而是让林方，在我的主卧里，又搬进来一张和我床铺同款的单人床，就放在我床的旁边，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

他的理由是：“贵妃榻太短，睡得不舒服。”

我没有反对。我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他需要的，是更近的距离，是那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我的安全感。

我们的生活，从“同房不同榻”，变成了“同房不同床”。

他依旧会在我睡着后才上床，在我醒来前就离开。但他身上的烟草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和我同款的沐浴露清香。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在我备课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坐在我书房的沙发上，处理他自己的工作。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空气中，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在流动。

我会习惯性地在他熬夜时，给他泡一杯热牛奶。他也会在我因为学术问题而烦恼时，不动声色地让林方送来相关的珍贵资料。

王阿姨看我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客气疏离，变得越来越像在看一对真正的小夫妻。她甚至开始熬一些滋补的汤，笑眯眯地让我们一起喝。

我一度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直到我母亲的康复治疗，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母亲在康复中心做训练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旧伤复发，需要立刻进行二次手术。手术的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虽然沈聿之前给我的五百万，足够支付这笔费用。但那笔钱，我一直没动，我总觉得，那是我们这场交易的“卖身钱”，我不想轻易动用。我打算先用自己的积蓄，不够的再想办法。

我请了几天假，匆匆赶回了老家。

在医院里忙了几天，心力交瘁。就在我为手术费的缺口发愁时，医院的主任却忽然找到我，满脸笑容地告诉我：“温老师，您母亲的手术安排已经全部妥当了，费用也全都结清了。我们请了国内最好的骨科专家来主刀，您就放心吧。”

我愣住了，“费用结清了？谁结的？”

“是您的先生，沈先生。”主任说，“沈先生亲自打来电话安排的，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沈聿？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他。

我走出主任办公室，立刻给沈聿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他略带疲惫的声音。

“喂？”

“沈聿，我妈手术的事，是你安排的？”我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嗯。安心照顾阿姨，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让林方关注着阿姨的病情。”他答得轻描淡写。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竟然，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我的家人。

“沈聿……”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电话那头，他说了和那天晚上同样的话。

但这一次，我听出了不一样的分量。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我在老家又待了一周，等她情况稳定后，才返回京北。

回到顾澜墅的那天，是个黄昏。夕阳的余晖，给整栋冷冰冰的别墅，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推开门，看到沈聿竟然在家。他没有在工作，而是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是在等我。

看到我回来，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

“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我点点头。

“阿姨还好吗？”

“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好。”

简单的几句对话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为我默默做了这么多的男人，心里那个盘踞已久的疑问，再也忍不住了。

“沈聿，”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我知道，这个问题，触及了我们之间最核心的秘密。

他看着我，眼神幽深。这一次，他没有回避。

他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童年的故事。

沈聿的童年，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毫无感情。父亲风流成性，母亲则沉迷于各种名媛派对，他们都把沈聿当成一个多余的、打扰他们各自精彩生活的累赘。

在他七岁那年，因为他调皮打碎了父亲一个昂贵的古董花瓶，被暴怒的父亲，关进了老宅阁楼的储藏室里。

那个储藏室，阴暗、潮湿，没有窗户。他被关在里面，整整一天一夜。他哭过，喊过，求饶过，但没有任何人来给他开门。

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和失眠症。他害怕黑暗，害怕密闭的空间，害怕一个人独处。每一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他需要开着灯，开着电视，制造出各种声音，才能勉强入睡，但依然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我试过很多方法，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都没有用。”沈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我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直到那天，我在陈教授的书房里，第一次见到你。”

我愣住了。第一次见到我？我完全没有印象。

“那天，你来给陈教授送一份论文。你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身上有淡淡的墨水和阳光的味道。你在书架前找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你身上，你的侧脸很安静，很专注。我当时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因为前一晚又是一夜没睡，头痛欲裂。但很奇怪，看着你，我心里那股焦躁，竟然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后来，你走了。但你留在空气里的那种安宁的气息，却让我破天荒地，在那个沙发上，睡了二十分钟。那是我那一年里，睡得最安稳的二十分钟。”

我的心，被他的话，震得无以复加。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让林方去查了你的所有资料。我发现你的世界，简单，干净，充满了书卷气。那种气息，对我来说，就像是解药。”

“娶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大胆，也最自私的一个决定。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不顾一切地想把你留在身边。我以为，只要能让你待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我就能得救。”

“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会同情我，怜悯我，然后离开我。”

他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明白了他那些拙劣的借口，明白了他每晚的固执，明白了他噩梦里的恐惧。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早已成为了他的救赎。

我伸出手，轻轻地覆上他冰凉的手背，然后，一根一根地，与他十指相扣。

“沈聿，”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第7章 沈夫人，我爱你

我的那句“我不会离开你”，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沈聿尘封已久的心门。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那张单人床，被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夜晚，他不再需要任何借口，而是光明正大地躺在我的身边。他会像个孩子一样，从背后轻轻地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嗅着我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然后很快就能安然入睡。

他的噩梦，也渐渐地少了。即使偶尔被惊醒，也只需要我转过身，抱抱他，他就能很快重新平静下来。

我们的关系，在别墅里，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王阿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好吃的。林方再见到我，称呼从“太太”变成了“夫人”，语气里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意和感激。

沈聿也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商业机器。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让王阿姨给我准备红糖姜茶。他会抽出时间，陪我去逛我喜欢的书店和画展。他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给我做早餐，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最后还是得王阿姨来收拾残局。

他开始有了烟火气，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丈夫”。

而我，也在这段关系里，慢慢地沉沦。我发现，自己会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夸奖而心跳加速，会因为他出差而感到失落，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我知道，我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外表冰冷，内心却藏着一个受伤小孩的男人。

我们的协议，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乌有。那份被我锁在抽屉最深处的婚前协议，也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过去。

转眼，一年的协议期，就快到了。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沈聿特意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很早就回了家。他订了我最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亲自开车带我过去。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流淌。他坐在我的对面，烛光映着他英俊的脸庞，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知夏，”他忽然开口，神情有些紧张，“我们的协议，明天就到期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但“协议”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始终扎在那里。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知道，用一份新的合约来取代旧的，听起来很没诚意。”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枚设计精巧的钻戒。钻石不大，但切工极好，在烛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所以，我不想再用任何协议来约束你。”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单膝跪地，仰头望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虔诚和深情。

“温知夏女士，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这份为期一年的合约，续签成一份终身有效的、以爱为名的契约吗？”

“我爱你，知夏。不是因为你需要成为我的解药，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是你，让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是你，让顾澜墅那个冰冷的房子，变成了家。”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我伸出手，哽咽着，点了点头。

“我愿意。”

他激动地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站起身，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谢谢你，沈夫人。”他在我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

餐厅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回家的路上，我靠在沈聿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

车子停在顾澜墅门口。

我们牵着手，走进了这个属于我们的家。

晚上，洗漱完毕，我靠在床头看书。沈聿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从背后抱住了我。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看着我手里的书，忽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沈夫人。”

“嗯？”我侧过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像一只偷腥的猫，然后用一种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低声呢喃道：

“今天，我还是不想睡客房。”

我失笑，转过身，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沈先生，你记性不好吗？这个家里，早就没有客房了。”

那间曾经象征着我们之间距离的客房，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沈聿改造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画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画具，都是为我准备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个笑容，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阴霾，温暖而耀眼。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满整个庭院。

我知道，属于我和沈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们用一场交易，开始了一段婚姻。却在漫长的相处中，用理解和陪伴，治愈了彼此的孤单，最终找到了爱情最真实的模样。

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当全世界都要求你做个大人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把你宠成一个孩子。

而我，很庆幸，我找到了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