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情魅如轩(NP)(戮轻风)最新章节_重生之情魅如轩(NP)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_笔趣阁
itomcoil 2025-10-27 15:12 3 浏览
我母亲在朝堂之上当众撕开我女扮男装的秘密,顷刻间我从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沦为阶下囚徒。
宿敌捏着我下巴的手指陡然收紧,阴鸷森寒的嗓音裹着寒霜:黄泉路还是陆家妾,周大人选条活路?
我媚笑着攀附他脖颈,呵气如兰:自然是做妾。
他眼底翻涌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猛地将我掼在霉腐的稻草垛上。粗布囚衣在他铁钳般的指节下化作碎片,斑驳光影在逼仄囚室里交织成旖旎囚笼。情欲浓烈之际,他咬着我耳垂嗤笑:教坊司的姑娘都比不上周大人会作贱自己!
我阖目在他渗血的肩头烙下齿痕,腥甜在舌尖蔓延。云雨初歇,他慢条斯理系着腰封,居高临下睥睨着蜷缩在墙角的我。
衣裳破了。我抿着渗血的唇,给我件蔽体的。
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金线蟒纹的斗篷劈头盖脸砸下来:周大人当年抄家灭门的能耐,倒被件衣裳难住了?
阴恻恻的尾音落在耳畔:滚吧,从今往后这紫禁城与你再无瓜葛,你只能是陆某的禁脔!
我与陆湛是血海深仇的死敌。三年前他陆家获罪,是我率锦衣卫踏平将军府,逼死陆老夫人,将他折辱于诏狱。将军府百年荣光毁于我手,若非流放圣旨来得及时,我定要让他尝遍诏狱三百六十道刑具。
谁料天意弄人,将军府沉冤得雪那日,他披着玄色大氅踏雪归来。往日我加诸他身的屈辱,如今悉数化作利刃反噬。我们隔着朝堂针锋相对,暗地里互相撕咬,直到今日东窗事发。
陆府深宅像座华美囚笼,他将我随意丢在偏院,指着候在门前的老妪冷笑:周大人没学过妇德,自有人教你怎么做女人、做妾室!
我摔了染血的飞鱼服,任由婢女将胭脂抹上苍白唇瓣。铜镜倒影陌生得可怕,那个叱咤朝堂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真成了深闺里描眉画鬓的娇妾。
次日天未亮便被嬷嬷拽起,拖着伤腿去正院奉茶。陆夫人端坐在紫檀椅上,温婉眉眼与我记忆中将军府主母重叠。她倒未刻意刁难,反倒是身旁嬷嬷借题发挥,藤鞭破空声惊飞檐下寒鸦。
陆湛踏着暮色而来时,我正跪在青石板上受罚。他目不斜视从我身侧走过,将娇妻拥入怀中。陆夫人倚着他胸膛,指尖绞着帕子忧心忡忡:夫君,她终究做过锦衣卫头目,若有一日……
没有若有一日。陆湛将银箸拍在案几上,寒声截断话头,夫人只需拿出将军府主母的威仪,其他自有为夫料理。
夜半时分,他带着酒气闯入闺房。我后背新伤叠着旧痂,他指尖抚过狰狞血痕冷笑:周瑾,这报应来得可还及时?
我偏头避开他气息,却换来更凶狠的禁锢。指甲抠进他肩头血肉,我嘶声骂道:陆湛!你不敢找真凶报仇,只敢欺辱弱女子,算什么男儿!
他瞳孔骤缩,猩红血丝漫上眼尾,粗粝掌心碾过我唇瓣:我是不是男儿,周大人待会便知!
锦缎被褥在挣扎中滑落,他像受伤的野兽般撕咬啃噬。我盯着帐顶晃动的流苏,忽然想起抄家那日,陆老夫人撞死在镇国将军匾下的模样。原来天道轮回,真会叫人堕入阿鼻地狱。
我被幽禁在这陆家深宅,屈指一算竟已半月有余。
近日坊间流言四起,都说前锦衣卫指挥使周瑾竟是女扮男装的妖孽,搅得朝堂乌烟瘴气。幸而圣上仁德,未取我性命,只将我贬为妾室。也有人嗤笑,让昔日权倾朝野的重臣伏低做小,倒不如赐三尺白绫来得痛快。
这些闲言碎语皆是仆从私语时传入耳中,他们或明目张胆议论,或躲在角落窃窃私语,末了总要用帕子掩着唇角,拿那双吊梢眼觑我这个故事里的罪魁祸首。
周姨娘,夫人请您同往广德寺上香。陆夫人贴身侍女秋儿掀开帘子,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这丫头仗着主母宠信,行事作派比正经主子还倨傲三分。奈何我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
陆夫人端坐在檀香马车里,葱白指尖轻轻覆上我手背:周姨娘,我知你从云端跌落尘埃,胸中定有郁结。广德寺主持佛法精深,多听听经文偈语,于你修心养性大有裨益。
我垂首应声,她执帕子轻拭眼角,语重心长道:咱们女儿家,终究要以内宅为安身立命之本。往后那刀光剑影的营生,切莫再沾染半分。
这番话若旁人说来或是虚情假意,但从她温婉眉眼间流露的关切,倒让我信了几分真心。只是未料到,这番好意转瞬便被现实击得粉碎。
变故发生在回程途中。我正执壶为她斟茶,忽闻轿外传来凄厉惨叫,整座马车剧烈晃动,滚烫茶水泼溅而出,在裙摆上洇出深色痕迹。秋儿跌跌撞撞爬进轿厢,鬓发散乱:夫人!有歹人劫道,家丁们抵挡不住,快逃啊!
陆夫人猛地攥住我手腕,指尖深深掐进皮肉:周大人!
我苦笑着抽回手臂:夫人明鉴,属下经脉已废。
危急时刻,多年刀尖舔血的本事倒未生疏。我拽着她躲进道旁灌木丛,七拐八绕竟也甩开追兵。刚喘匀气息,便见陆湛策马疾驰而来,未等坐骑停稳便跃下抱住摇摇欲坠的妻子,眉宇间尽是焦灼。
我默默退到三步之外,掸去衣袖尘土。这对璧人相拥而泣时,忽闻陆夫人抽泣着仰头:秋儿!夫君,秋儿被贼人掳走了!
陆湛闻言便要调转马头,我上前扯住他披风下摆,压低嗓音:此番贼人绝非寻常劫匪,怕是冲着你来的。此刻贸然前往,只怕正中对方下怀。
胯下坐骑前蹄扬起,又硬生生刹住。陆夫人却突然挣开怀抱,锦帕绞得指节发白:将军不是最痛恨这等祸乱朝纲的奸佞?怎的还信她满口胡言!
陆湛剑眉紧蹙,终是握紧缰绳未再前行。陆夫人见状愈发悲怆,泪珠簌簌砸在绣金罗裙上:秋儿曾替我挡过一刀啊!
远处厮杀声渐近,我望着那道毅然决然策马而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半月前诏狱地牢里,那人将匕首刺入我琵琶骨时,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原来有些恩怨,终究是斩不断的。
我们策马赶到时,这场单方面的屠戮已近尾声。将军府青砖地上横陈着数十具护卫尸首,秋儿蜷缩在血泊里衣不蔽体,发髻散乱得如同枯败的芦苇。她身侧立着提裤整装的歹人,余众却未如饿狼扑食般争抢战利品,反倒如惊弓之鸟般攥紧兵刃,警惕扫视着每寸阴影。
陆夫人攥着锦帕的指节泛白,泪水将芙蓉面冲刷得斑驳:秋儿,老爷……您救救这苦命丫头。
陆湛负手而立,玄色大氅在血风里猎猎翻飞,深邃瞳孔映着满地狼藉。半晌,他抬手轻抚妻子颤抖的肩头,声线裹着寒霜:容娘放心,我必让秋儿体面入土。
抽泣声戛然而止。容夫人执帕拭泪的腕子微顿,余光若有似无掠过我腰间佩剑,复又垂首啜泣:妾身岂止心疼秋儿……方才见着这些贼人,便想起老太君悬梁那日,那些个逼死婆母的腌臜货色!
脊背蹿起刺骨寒意,我攥紧缰绳望向陆湛。但见那人侧脸浸在暮色里,轮廓锋利如出鞘利刃:听闻周指挥使当年万军丛中取昭和太子首级如探囊取物,想来救个婢女自是易如反掌。
我踉跄后退半步,嗓音劈开发颤:你明知我丹田尽碎!这般境地送我去虎口,与让我直接抹脖子有何区别?
他忽然嗤笑出声,惊起檐下乌鸦扑棱棱乱飞。我望着他步步逼近的皂色靴尖,终是放软声调:陆将军,算我求你……
陆湛修长手指抚过腰间玉带钩,眉峰聚起又散。容夫人却在此刻猝然揪紧他衣袖,泪眼朦胧道:罢了吧夫君,许是秋儿命该如此……
这声叹息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湛眸光骤冷,铁钳般的手掌掐住我后颈,温热吐息喷在耳际:周瑾,你欠陆家的血债,早该用命来偿!
话音未落,我已被他甩出三丈开外。
剧痛中听见骨骼脆响,喉间涌上铁锈味。原已偃旗息鼓的匪徒见状,绿油油的眼睛瞬间亮如恶鬼。我抠进掌心的指甲折断两片,却感觉不到痛楚——唯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像潮水般漫过口鼻。
长枪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时,我旋身躲过左侧冷箭。箭矢没入肩胛的刹那,血水顺着绯色官服汩汩浸染。望着狞笑着逼近的亡命徒,我反手拔下鬓间玉簪,对准膻中穴狠狠刺入。
霎时,枯竭的经脉如枯木逢春。熟悉的内力如岩浆奔涌,震得我浑身骨骼噼啪作响。狂暴气流以身为轴轰然炸开,将最近的三人掀飞数丈。
周瑾!她是周指挥使!
不知谁嘶吼着道破身份。我旋身立于断剑之上,墨发白衣被真气激得狂舞,唇角勾起森冷弧度:既认得本座,便拿命来祭!
苍龙虚影在身后仰天长啸,我掌风过处血雨纷飞。不过半炷香工夫,满地皆是残肢断臂。最后一个活口倒下时,我踩着血泊走向瑟缩的秋儿。
她蜷在假山石旁,染血的绣鞋拼命蹬着青苔:别、别过来!
我垂眸看着颤抖如幼犬的丫头,嗓音沙哑:自己走,还是我扛你?
她抽噎着摇头,沾满泥灰的脚踝肿得发亮。我耐着性子数到三,终是背过身去:要哭上马再哭,莫脏了将军府的地。
温热泪滴砸在颈侧时,身后传来细若蚊蚋的声线:多谢姑娘……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我背着那团温热走向辕门,身后是横七竖八的尸首,身前是看不见尽头的血色长路。
周瑾!
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与马匹嘶鸣交织成网的,是陆湛焦灼的呼喊。
我偏头望去,只见他飞身跃下马背,紧蹙的眉峰在月光下划出锐利弧度。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个遍,又瞥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焦灼倏然化作讥诮:
周指挥使好本事,这般绝境都能毫发无损!
我松开搀扶秋儿的手,唇角扬起讥讽:怎么,陆将军这是悔不当初,特意折返救驾?
你……他喉结滚动,漆黑瞳孔里翻涌着怒火与懊悔,还有几缕我看不透的暗涌。末了猛地甩开广袖,让你死得痛快,岂非太便宜你!
我轻笑不语,体力如潮水般退去,意识坠入黑暗前,只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余音。
再睁眼已是深夜,守在榻前的换成个陌生丫鬟。陆湛破门而入时,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在我脸上凿出洞来。
我探过你脉象,竟无半分内力残留。他指尖扣住我腕骨,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我阖目不答,他却突然攥紧我手腕:别以为能瞒天过海!这等逆天手段,必遭反噬!
所以陆将军是盼我引颈就戮?我甩开桎梏,还是赌你会良心发现来救我?
他瞳孔骤缩,我抢先截断话头:省省吧陆大将军,谁还没点保命绝技?您还是多操心自己!
接下来数日,陆湛再未现身。倒是秋儿支支吾吾来过两趟,被我厉声喝破:有话直说!
夫人她……小丫鬟绞着帕子,自您回府,将军日日往您这儿跑,夫人已与他争执数回……
担心将军对我生了情愫?我嗤笑出声,这等荒谬揣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周大人!秋儿突然跪下,奴婢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我抚上她滚烫的面颊,指尖划过她颤抖的唇瓣:倒真有件事,要劳烦秋儿姑娘……
铜镜蒙尘,我执起螺子黛,对着泛黄镜面细细描摹。待眉眼勾勒出六七分画像中的模样,方停笔调息,将仪态神韵尽数化作那画中人的清冷。
秋儿蹑手蹑脚溜进来:大人,圣驾正往海棠苑去,将军与夫人并未随行。
我颔首示意噤声,抱起琵琶步入花海。琴音初时滞涩,待瞥见那抹明黄衣角,指尖陡然急促,半遮的容颜在花影间若隐若现。
放肆!皇帝暴喝惊破琴音,却在看清我面容时怔住。
我仓皇起身,琵琶坠地发出闷响:陛下恕罪!
他目光如炬:周瑾?你竟是女子?
沉默在海棠香中蔓延,忽听得他冷笑:好个锦衣卫指挥使,竟敢窥探天家秘事!说,你扮作惠云模样,所图为何?
我俯身叩首,青丝垂落掩住唇角:臣妾但求活命,将军府……容不下我这等罪人。
狼披羊皮,终究是狼!他捏住我下颌,你以为这吃人的皇宫,就能容你?
我迎着他灼热吐息,眼尾染上凄迷:是啊,这天底下,何处能容我周瑾安身?
他指尖骤然收紧,又触电般甩开我,喘着粗气怒目而视:不许学她!
我轻笑起身,红唇擦过他耳畔:陛下可知,惠云皇后可曾这般倚在您怀中?
在他勃然变色前,我已退至三步之外,郑重行礼:罪臣周瑾,愿为陛下鹰犬!
烛火摇曳,我摩挲着掌心碧玉,目光穿过雕花窗棂。魏枭生性多疑,我索性将筹码摊在明处——御书房暗格里那幅泛黄的画像,那些妃嫔眉眼间的影子,都是我精心丈量过的距离。
夜半时分,龙涎香混着酒气袭来。他指尖缠着我发尾把玩:爱卿在惧怕什么?陆湛?
我咬唇不语,他突然捏住我下颚:怕声音不像她?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我望着这个被往事困住的帝王,指尖缓缓攀上他胸膛:陛下听,这心跳……可像极了当年?
陆湛最终还是踏进了院子。
他清减了许多,颧骨在烛火下投出淡青的阴影,望向我的目光晦涩难明:容娘缠绵病榻,你竟不知?
我垂首拨弄着腰间玉佩,玉穗在指间缠成解不开的结。他嗓音陡然转冷,像浸了冰的刀锋:既入陆家门庭,便该恪守妾室本分。主母病中,焉有不去侍奉的道理?
绣鞋碾过青砖发出细碎声响,我福身应道:妾身这便去夫人跟前尽孝。起身时广袖拂过他悬在半空的手,衣料相擦的窸窣声里,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陆夫人榻前萦绕着苦涩药香。往日艳若桃李的面容此刻泛着青灰,绢帕掩唇咳得肩头乱颤,鎏金掐丝香炉腾起的烟雾在她眉眼间缭绕。见我来,她偏过身去,只留给我个簪着点翠步摇的侧影。
秋儿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我接过时指尖触到碗壁灼人的烫,药汁泼溅在手背,瞬间泛起红痕。陆夫人突然挥手打翻药盏,碎瓷在脚边迸裂:周大人亲侍汤药,妾身可消受不起!
陆湛掀帘而入的瞬间,我正用帕子擦拭溅上裙裾的褐色药渍。他目光在我红肿的手背上停留片刻,旋即快步走到榻前,温存地替陆夫人顺气,转头对我厉声呵斥:连个药都喂不好,还不退下!
此后数日,我日日晨昏定省。陆夫人待我的态度却如春冰消融,某日竟执起我的手轻拍手背,钗环相撞声清脆:将军素日最重规矩,还望妹妹体恤我这正室苦心。她咳得厉害,帕子沾了点点殷红,却仍强撑着笑意,咱们姐妹同心,方是陆家之福。
这日请安时,陆夫人正与陆湛对弈。黑子白棋落玉盘的脆响里,她忽而拉着我话起家常,眼角余光却不住瞟向雕花门楣。秋儿在旁急得直跺脚,朱唇翕动无声比划:鞋……
陆嬷嬷贴耳密语后,陆夫人突然摔了茶盏:好个周姨娘!将军待你不薄,你竟敢秽乱内闱!
陆湛执棋的手顿在半空,墨玉棋子将落未落。我望着陆夫人因盛怒而扭曲的妆容,从容掸了掸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夫人此言,妾身惶恐。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陆夫人玉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陆嬷嬷捧着个檀木匣子近前,掀开盖头露出双藏青缎面软靴,春晖苑的丫鬟可都招了,每逢三更便有男子出入,白芍,你说是与不是?
我的贴身丫鬟白芍跪伏在地,发间珠钗乱颤:回禀将军,姨娘房中……房中确有男子鞋履……
我缓步踱至案前,指尖挑起那双靴子。靴帮内侧用银线绣着子渊二字,针脚细密如春蚕吐丝——这本是我熬了半月为陆湛缝制的生辰礼。
白芍姑娘好眼力。我轻笑出声,靴子擦着她耳畔飞过,咚地砸在青砖地上,且看仔细了,这鞋面上绣的,究竟是谁的名讳?
陆湛猛地起身,锦凳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一脚踹在白芍心口,转身望向我时,眼底泛起血丝:周瑾,容娘必是遭了奸人蒙蔽,你莫要往心里去。
我抚平袖口褶皱,金线绣的缠枝莲在烛火下泛起冷光:将军言重了,妾身不过配合夫人演了出戏。春晖苑的动静早该传遍府邸,我特意命人漏夜赶制这双仿靴,为的就是今日这出请君入瓮,毕竟这双鞋样样俱全,独独缺了通奸的实证。
金银首饰陆陆续续地送来春晖苑,陆湛这是在变相地跟我赔不是。
窗外夜色渐深,今晚,魏枭会过来。
他摩挲着我脚踝,支着下巴笑:爱卿待得了朝堂,混得了后宅,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我躲开他的手,摹着惠云皇后的样子,眼神深幽,双目含怨,叹了口气:皇上,妾还要等到何时?
他手停在半空:朕打算
话音被慌乱的敲门声打断:姨娘,将军来了!
是秋儿的声音。
她自从知道我的秘密,便私下留意我这里的动静,这个时间她不惜暴露自己来我这里,说明事情不妙。
我惊疑不定,和魏枭对视了一眼,他也很意外。
我知道他在陆湛那有眼线,他每次来,都会避开陆湛,或者用要事拦住他。
陆湛终究还是发现了。
他醉了酒,身上是颓丧的酒气。
他死死盯住我脖颈上的痕迹,双目猩红,咬牙切齿:
说,谁干的?
我看了眼紧闭的窗,魏枭刚从那里离开。
脸上火辣辣地疼痛,陆湛抽回手,衣衫粉碎,他笑容癫狂:贱人!
睫毛颤了颤,我认命地闭上眼睛。
我被关在了春晖苑。
本就人烟寂寥的院子愈发荒芜。
陆夫人是第二日傍晚过来的,她身后,是手执刑具的嬷嬷。
被一同送过来的,还有被绑了手的秋儿。
她被两个婆子按住,当着我的面,带着倒刺的鞭子落在单薄的背脊上。
陆嬷嬷的声音讥诮:背主的东西,打死也不为过!
杀鸡儆猴,这种东西对我不管用。
在第二道鞭子即将落下时,被我扬手捉住,猛地回拽,倒刺扎进掌心,对方也不由得退了几步。
陆夫人幽幽地盯着我:周姨娘莫急,很快就到你了!
我面无表情地替秋儿解开绳索:夫人真正要罚的是我,何必牵连别人?
她视线在我们身上来回打转,忽而一笑:很好,我这里有一碗药,不如姨娘喝下去我就放过她,可好?
我扬眉:毒药?
她摇摇头:放心,不会伤你性命!
言语间陆嬷嬷已将药水端了过来,黑漆漆的汁液让人望之生惧。
我伸手接过。
秋儿惊惶地冲过来要拦住我,拼命地摇头:大人,不要,秋儿不过贱命一条。
我笑着掰开她的手,仰头灌了下去。
既然死不了人,都无妨。
陆夫人神情难辨:还怕周大人又有什么神通,原来不过一个秋儿就能……
接下来我已经听不清了,整个人脱力倒在地上。
睁眼的时候,秋儿在旁边哭。
我刚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心下明了,原来那碗药,是哑药。
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打了个手势:
这里是哪里?
眼下四周金装玉砌,显然是皇宫的配置,只是不知,是哪所宫殿。
秋儿瞪大双眼:大人你的嗓子?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始哭。
我无奈地替她擦干眼泪,又做了一遍手势。
秋儿忍住泪:大人,这是甘回殿,皇上派人将您接了过来。
话音刚落,一身明黄由远及近。
见我醒来,他似是很高兴,握住我手,形容关切:
你可好些?
朕听说了,是朕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朕没想到,陆湛这厮竟然这样对你!你也是傻,为何不把朕抬出来?
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比画着:妾怕污了皇上清誉。
他温柔地揽住我,怜惜入骨:别怕,朕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嗓子。
内务府的太监来宣旨,封我作影妃,赐甘回殿。
我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影字,吹干上面的墨。
秋儿兴奋地来回踱步:大人,皇上还是爱重您的!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君臣数载,他知我,我亦知他。
那晚,陆湛会过来,想来也不差他的手笔。
至于原因,许是想让我对陆家彻底死心,许是想拿捏我。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日子,魏枭待我极好,日夜与我厮混在一处,同食同寝。
他眉尾上挑:陆湛已经在殿门口跪了三天了,你见不见?
我垂目低幽:皇上做主便好。
他拧了眉,语气不悦:周瑾,这种时候,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学惠云。
我仰起头,目不斜视,轻描淡写地比画:不见!
他低低地笑,揽住我肩头:爱卿曾杀了惠云的长子昭和太子,如今却又扮作她的模样来勾引朕,不知惠云泉下有知,是何感想?
说完转头看我:前朝余孽如今在西北猖獗,如果李明昭知道,会不会活活撕了你?
李明昭是惠云皇后的嫡长女,自幼体弱,谋反复国的领军人物,就是她。
而做锦衣卫之时,剿灭叛军的核心人物,是我。
我终究还是见了陆湛。
甘回殿门口,他拦住我,面色沧桑,嗓音嘶哑:
周瑾,为什么?
我拿起纸笔:【我只是想活着,将军府,容不下我。】
他看着我字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哆嗦着唇:我没想到,她会毒哑你!
我摇摇头,又沙沙动笔:
【你我本就是生死之敌,成王败寇,你不必多心。】
君心难测,你以为魏枭就是真心待你的吗?
我抬手,一字一句:【不重要,人各有命。】
回去的路上,皇后宣召。
我跪在大殿,丽妃在一侧眉飞色舞:
皇后娘娘,影妃不守宫规,公然与男子私会,理应责罚。
我有些厌烦,动不动就私会、通奸,还有完没完。
皇后显然也知道我那点私事儿,意思意思地罚我抄经,未过多为难。
倒是丽妃,宫门口拦下我,美目通红,怨恨难掩:
周指挥使,你说过会扶持本宫,会扶持四皇子,眼下你成了女人,反倒来抢本宫的恩宠!
中宫无子,没下狱之前,我的确与丽妃走得极近,她是我在后宫的耳目,而我,也求一个从龙之功,全力支持四皇子。
只是眼下,这些仿佛成了笑话。
魏枭今日心情不好,他死死盯住我,眼里有压抑不住的不甘。
哑着嗓子问我:
周瑾,朕让你重回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可好?
我猛然抬头,很快又不动声色地垂了下去,手里比画:
妾不敢!
他笑得瘆人:周瑾,做宫妃,朕离不得你,做朝臣,朕还是离不得你。你得意吗?!
原来西北混乱愈发剧烈,李明昭和当地将领联手,如今西北一带已被攻破,现如今,只剩邻近的丰庄在负隅顽抗。
而我,剿灭前朝余孽多年,更曾手刃昭和太子,这场战役,非我不可。
魏枭声音很低:你觉得,镇压余孽,你和谁合适?
我略思忖,写下:【北阳侯。】
他点头:不错,北阳侯驻守西岭,离西北极近,有他助你,定当大捷。
那丰庄呢?谁去合适?
我提笔,力透纸背:
【陆湛!】
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他冷哼:
你倒是不计前嫌!
我浅笑,笔迹流沙:【公事私事,不可混为一谈。】
他黑眸幽深,视线紧紧地捉住我,像是我随时要从他面前消失。
周瑾,你指挥使的位子,朕还给你,你的武功,朕也还给你,你,别让朕失望!
我缓缓下跪,行了个君臣之礼:
臣,遵旨!
回到甘回殿,高太监已经在那里。
他捧着个镀金的木盒子,躬身递给我:
指挥使大人,安好!
在他身后,成排的太监端着托盘。
官袍、腰带、金印、饰品若干。
秋儿替我接过打开,一黑一白两粒药,安静地躺着。
我认得,黑色的,是恢复内力的灵药,白色的,大抵是哑药的解药吧!
我一并吞了下去,熟悉的力量混入血脉,与用胸口鲜血作引引出来的苍龙之力不同,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周瑾的力量。
清了清喉咙,我望向高太监,微微启唇:
替本官,谢过皇上!
西北之行迫在眉睫,我与陆湛,不日出发。
行至客栈,他下马,欲扶我下轿。
我面无表情,越过他。
周瑾,你不恨我?
我回过头,皱眉:陆将军要是还想寻仇的话,不如了结了西北的事儿再说。
他盯着我眼睛,像是要看穿我:在陆府,我待你不好,你恨我吗?
我甚烦,这是有病吗?
流云长鞭自袖口滑出,我脚尖点地,扬手甩了过去。
他一时没接住,挨了我一鞭,转而深深看了我一眼,脚下发力,长刀出鞘。
好久没领教过指挥使高招了,今日便讨教一番。
夜色长空,凉风骤急。
一青一白的身影穿梭在屋顶,刀光剑影,一时间,势均力敌。
终于长鞭缠绕他脖颈,我握住鞭柄,指间发力:陆将军,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妾,我是周瑾!
轻敌,乃大忌!
他深深望着我,轻声自嘲:看来陆府的庭院没困住你,只困住了我!
我收了鞭子,在他脖颈划过一道血痕,转身欲走。
周瑾!
我顿住。
如果我说,我悔了呢?
我没动作。
顿了顿,他哑着嗓子,带着自己不曾发觉的期冀:
如果我说,我愿意放下仇恨,你呢?你能放下吗?
我终于回头,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陆湛,别让我看不起你!
到了西北,北阳侯已经在了。
他是第一个军功封侯的将军,说是军中第一人也不为过。
只可惜,不太待见我。
听闻朝堂传出指挥使是女人的消息时,第一个上折子要赐死我的,就是他。
眼下他径自与人商量对敌事宜,我在一侧旁听,并未插言。
定好计划,他扫了我一眼:明日虎威山之行,周大人与我一起。
我微微垂眸,唇边淡淡的笑意:好!
我指间掠过布阵图,北阳侯他,也太小看李明昭了。
居功自傲,小看女人,只怕会付出代价。
虎威山上,尸体成山。
我们中了埋伏!
北阳侯手持长剑,步步后退,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咬牙切齿:
沈驸马,李明昭呢?她怎么会不在这里?你们竟然暗算我!
男子微微一笑:怎么?北阳侯这是打算学周指挥使,擒贼先擒王?
呸!北阳侯一声冷哼,你们也配称王?不过是杂碎罢了!
说罢再次抬剑,眯起双眼,语调危险:你们信不信,哪怕沦落至此,本侯也能杀出一条血路,你说是不是周
话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心口的匕首尖。
脚下踉跄地回过头,我正笑着抽回他胸口的匕首。
侯爷武功盖世,我信的。
他吐出一口鲜血,以剑支地,双目圆瞪:
为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擦拭匕首,长风拂过长发,轻浅灰暗的语调仿佛来自天外:
因为,孤乃前朝皇室嫡长公主李明昭!
沈之谦一步步向我走来,温柔地替我拭去指间的鲜血。
殿下,你受苦了!
我抬起衣袖,掏出虎符递给他:拿给李伯!
他伸手接过,叹了口气:殿下为了取虎符,在陆府受了许多委屈。值得吗?
我侧目:驸马这是……嫌我脏?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淡淡开口,望向远方葱葱山林。
如今虎符已得,北阳侯已死,魏枭那里,我也下了药,很快,我们就能如愿了!
回去之前,我狠狠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一剑。
北阳侯死在叛军手里,我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重伤,已经是最好的解释。
陆湛已从丰庄赶了回来,在他惊喜的目光中,我倒下马。
看来,李伯他们不敌,丰庄废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小心地给我喂药,与我说话,缱绻地握紧我的手。
是陆湛。
我睁开眼,回握他,神色凄哀:北阳侯,没了!
他点头:我知道。
出乎意料,接下来并没有人找我麻烦,甚至北阳侯的直系下属,也没人找上我。
后来别人告诉我,是陆湛,打发了那些人!
想来也是,这场战役中死的是北阳王而不是我,他们怎么能接受!
可他还是怀疑我了。
桃花林,他剑尖对我,语调冷凝:
周瑾,你背后虚化的苍龙,是什么?!
我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逼问过秋儿,你救她时,曾用胸口鲜血为引,引出苍龙,你那时的功力,全来自于它!
你与前朝的冼龙族,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你与前朝皇室李明昭,是什么关系?
冼龙族,那是世代守卫前朝皇室的家族,以苍龙作图腾,历代家主能以苍龙图腾之力化为己用,代价是,损伤寿命。
所以历代家主都寿数不长。
上一代冼龙家主,是我师傅,他死之前把图腾传给了我,告诉我瞒住所有人,不可妄用。
甚至沈驸马和李叔他们都不知道,我一直瞒得很好,除了那次。
我眯着眸子打量他,桃花树下,他长身鹤立,肤色冷白。
手腕长鞭微动,我想,我会杀了他!
刀尖下滑落地,陆湛苦笑:
你想杀了我,是不是?
他上前一步,靠近我,眼底闪过挣扎,似有许多隐忍的情意,良久开口:
周瑾,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他的情意我并非看不懂,只是
陆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我嗤笑。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现在的陆湛,已经不值得我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城传来消息,皇上病重。
重要的是,大理寺怀疑后宫有人勾结前朝余孽,谋害皇帝。
我惊诧,那些药,还不足以让他病重。
陆湛拧眉问我:是你做的吗?
我没理会。
回到皇宫的时候,一场对峙正在进行。
跪在台下的丽妃神色狼狈。
见我回来,所有的视线移向我。
魏枭见到我,很是欢喜,还有担忧:朕听说,你受伤了?
皇后上前一步:皇上,周大人也曾侍奉皇上,这件事,影妃也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周大人与北阳侯一同对敌,却只有北阳侯身死,臣妾不得不怀疑……
魏枭指间敲打着龙椅,望向我的目光带上犹疑:
他们怀疑你,爱卿如何解释?
我低头:臣无从解释,臣也是刚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么说,周大人也不能证明自己了?皇后冷笑。
够了!
丽妃摇晃着站起来,美艳的面上尽是凄凉:我认罪就是!娘娘何必再攀扯他人!
听她认罪,再无人辩驳,皇后冷冷下令:
将丽妃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我闭上眼,终究没发一言。
冷宫,我奉皇后之命给丽妃送毒酒。
短短几日,鲜活的美人成了枯草。
她见到我,没半点表情,只见到我手里的酒时,面色动了动。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皇权之路,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是我太自负,没想到我下的药会与丽妃送的吃食相克,更没想到下毒的事情会被发现,牵连了他人。
她扯扯嘴角:周大人别多想,跟你没关系,哪怕你不来,我也是要认罪的。
我摇头苦笑:你主子让你顶罪,都没告诉你是给谁顶吗?
她忽然抬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怜惜地看向她,对接丽妃的,是沈驸马的人,我知晓她是我们的人,可她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眸底闪过痛楚,嗓音极低:
我是李明昭。
对不起!
她瞪大的眼眸几乎撑不下此刻的震惊,哆嗦着手指指向我,几次欲言又止终颤着嗓音:
原来是你!
她像是癫狂了,又哭又笑: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宁愿废了我这个棋子,也要叫我认下罪名,怪不得,原来他们是在保你!
原来你就是长公主,你就是李明昭,谁能想到,体弱多病的长公主不在西北,竟然在这里受苦?!
说罢目光凌厉地看向我:
我们杜家世代为李氏皇族效忠,你却在这里给仇人做妾!
我沉默不语,她笑得比哭难看:
公主,值得吗?
恍惚中,也有人这样问我。
能为公主去死,我不悔,只是四皇子……
我握住她手臂,附在她耳畔:
只要我李明昭活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四皇子!
酒杯滑落,她冲我笑了笑,声音渐无:
既然如此,愿公主此后,平安喜乐!
坤宁宫,我向皇后复命,魏枭也在。
二人眉眼温和,仿佛先前的对峙不曾存在。
丽妃死了,死在我手里,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就像当年,杀死兄长那样。
昭和太子,他是我嫡亲的兄长。
他身负顽疾,寿数将尽,临死前,是我的剑,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还温柔地哄我:昭昭别怕,不疼的。
是他的命,让我坐稳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一条条人命,鲜血铺就的复国路。
无尽苍穹,深宫森然。
我仰头,逼回眼角的泪。
魏枭最近又看上个人,是我名义上的嫡姐。
出生那年,永宁伯的庶出七小姐性命垂危,是李伯将我们调换,自此我成了孟家的七小姐,又一路向上爬,女扮男装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孟思源,就是永宁伯的嫡长女。
我知道魏枭为何看上她,因为孟思源,比我更像惠云皇后。
这魏枭,当真长情。
不过,这些也无伤大雅了,我羽翼渐丰,不再依靠帝王宠爱而活。
只是孟大小姐幼年待我不差,想了想,我又给魏枭送了几个美人过去。
终于,驸马送来消息,行动开始了。
铁骑一路从西北扩散,向京城呈包围之势。
转眼间直奔京城。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魏枭浑浑噩噩,目光混浊:北阳侯呢?还不来救朕?
朝臣凄哀:皇上,北阳侯没了!
那陆湛呢?陆湛也没了吗?
陆湛上前,目光复杂地看我一眼:
臣在!
在还不去退敌?站着做什么?
臣遵旨!
我嘴角噙着笑意,寡淡地环视一圈朝臣。
目光所及,大多垂下头去。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朝堂也在我掌控当中。
魏枭,你的时代,要结束了!
在我们的里应外合下,皇宫被占领,几乎兵不血刃,李伯见到我便哭倒在地
殿下…你受苦了殿下!
我慌忙扶起他,双眼渐渐模糊,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背脊也弯了下去,唯有望过来的眼神依旧慈爱。
沈驸马站在他背后,唇角擒着笑意,语气闲适
殿下,我们回家了!
我点点头,是,回家了!!
他伸手抚过我长发,眼底是浓厚的疼惜。
我去看了魏枭,他早已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疯癫的时候见人便喊惠云、周瑾。
清醒的时候对我怒目而视:李明昭,你竟然敢骗我!
我扬眉:皇上不也利用了臣?
说着便向宫闱深处扬声:是不是啊?陆夫人!
帷幔深处闪出个人影,正是陆湛的夫人,容娘。
她阴狠的眸子毒蛇一般泛着丝丝毒气:
周大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早便知道了,陆夫人是皇帝安插在陆湛身边的人。
要我做妾的是陆湛,真正想置我于死地的,是魏枭。
说来,还是这张肖似他白月光的脸,暂时救了我一命。
他不能杀我,甚至还要用我,便妄图掌控我。
可是他没想到,我不是周瑾,我是李明昭。
魏枭又发病了,他挣扎着向我冲过来,说要带我走。
被陆夫人拦住。
她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目光仰慕充满依恋。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原来陆夫人心中,另有其人啊!
她精致的面孔爬满了狰狞的恨意:周瑾,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许动他!
我低眸莞尔,轻风细雨里掷地有声:魏枭,必须死!
至于你我偏头,那碗哑药,还给你!
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陆湛。
他孤零零的立在殿外,无声无息的望着里面的动静,神色不喜不悲。
他嗓音暗沉,周瑾,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没有回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目光越过他, 不远处立着个人影,正含笑望着我, 眉眼尽是温柔。
我向他走过去,握住同一把伞,走吧, 驸马!
他垂下睫毛,公主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沉吟片刻,名远寺的主持说还缺个洒扫的和尚,让他去吧!
不杀了他?
我侧头微微一笑, 也许, 以后还有用呢!
他低下头, 公主深谋远虑!不过
那我呢?
他目光灼灼,似乎别有深意,殿下怎么打算处置我?
我弯弯唇,我是公主, 你就是驸马,我做女帝, 你便是皇夫!可好?
于公,沈之谦是父皇母后亲自替我选的驸马, 于理, 这些年他为我们的复国大业鞠躬尽瘁, 尽心尽力,于情, 他慕我久已!
所以,只能是他!
听到我的答案, 他喉咙微动,低低吟笑,好!
直到今天,我被发现女儿身,欺君之罪在劫难逃。
海愿登基大典前一天,我见到了朱姨娘, 永宁伯府里,那是我名义上的娘。
她神色痴狂,几乎要撕碎了我扑上来。
我看向永宁伯,微微扬眉,不明白为何他会把她带过来。
永宁伯是知道我身份的,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偷偷帮我, 可是他没想到,朱姨娘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她早就发觉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甚至觉得永宁伯是害死了她的女儿来成全我。
金銮殿上的那场告发, 毁了我也毁了她。
永宁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服了毒, 想最后见你一面。
她看着我又哭又笑,半晌用怪异的嗓音问我,瑾儿,你恨不恨我?
我摇摇头, 陆湛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其实说实话,并没有多恨。
感情于我,不过尔尔。
她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的!你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我身覆龙袍皇冠加冕,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的位置。
愿这天下从此以后
海清河晏,四海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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