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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为君_重生为君最新章节_重生为君大结局 - 笔趣阁

itomcoil 2025-10-27 15:16 1 浏览

9本优质古言重生甜文!富贵病,韶华为君嫁,弃妇扶摇录,君侧美人

前世国破那夜,我曾跪在敌国新帝脚边求他放过小皇子。 他捏起我下巴轻笑:“一个亡国奴,也配谈条件?” 今生我重生为敌国宠妃,而他竟成了替我执灯守夜的太监。 我在纱帐内与新人调笑,命他跪着掌灯到天明。 直到他颤抖着手为我染蔻丹时,突然认出我的胎记。 “娘娘...”他眼底涌起滔天骇浪,“那盏长明灯...原来一直是你?”

琉璃盏里,新贡的荔枝冰镇着,剥出晶莹剔透的果肉,甜汁染上指尖,带着一丝黏腻的香。

纱帐重重,影影绰绰映出榻上交叠的人影。新晋的探花郎正为我打着扇,声音压得低,吟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艳词,风流又怯懦,眼睛却不敢真正看我。

“娘娘,这词句…可还入耳?”

我轻笑一声,指尖捻起一枚冰荔,却不送入口,只懒懒道:“词是俗词,不过嘛…扇底风倒是凉的。”

探花郎面上一红,扇子摇得更急了些。

帐外,灯影晃动。

一道瘦削的身影跪得笔直,双手高高擎着一盏铜雀衔环灯台,烛火在他稳得不正常的手中静静燃烧,将他苍白的面孔照得半明半暗。烛泪偶尔堆积,滚落,凝固在他手背,他却恍若未觉,只眼观鼻,鼻观心,像一尊失了魂的泥塑。

是新帝钦点来我宫中伺候的太监,阿九。

听说是犯了事,从高处跌下来的,原本…也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不过是个连抬头都不配的贱奴。

我目光掠过他,像掠过殿中任何一件无声的摆设。

“灯暗了。”我忽然开口,声音浸在蜜糖里,却淬着冰碴子。

擎灯的身影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那盏沉重的灯台被他更稳地举起,微微调整角度,让光更集中地投在榻前。动作熟练,透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探花郎有些不安,低声道:“娘娘,一个阉人…”

“嗯?”我尾音上扬,探花郎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我推开他递到唇边的酒盏,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一步步走到阿九面前。鲛绡裙裾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我俯视着他。

他低着头,只能看见鸦青的官帽帽顶,和一段异常白皙的后颈。曾几何时,需要我耗尽一生勇气仰望的人,如今就跪在我脚下,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前世国破那夜的血与火,猛地撞入脑海。皇城倾塌,哀鸿遍野,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尸山血海里找到被亲卫护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皇子。他还那么小,胳膊软软地搂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云娘,父皇呢?我们去寻父皇好不好?”

然后,宫门被轰然撞开。

他骑着玄色战马,踏着烈焰与尸骸而来,玄甲染血,目光如这世间最冷的刃。身后是黑压压的、望不到头的铁骑。

我放下小皇子,用尽最后力气扑过去,跪倒在他马蹄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破碎的石板上。

“陛下!陛下开恩!求您放过小殿下!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奴愿做牛做马,愿生生世世为您祈福!求您了!”

冰冷的铁蹄在我眼前踱步,然后停下。

他并未下马,只微微俯身,马鞭的梢头,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

被迫仰起头,我看见一张俊美却冰冷彻骨的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睥睨与厌弃。

他看了我很久,像是审视一件有趣的战利品,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如刀,剜心刻骨:

“一个亡国奴,”他嗤笑,“也配谈条件?”

马蹄扬起,将我踹翻在地。身后传来小皇子尖锐的哭喊,旋即戛然而止。

世界在我眼前,一寸寸彻底灰败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漠然调转马头的背影,和那盏在风中摇曳、即将熄灭的宫灯。

“娘娘?”探花郎的声音带着迟疑,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是荔枝的汁水渗进了新染的蔻丹里,那红,艳得像血。

我敛起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重新挂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目光落在阿九那双稳稳擎灯的手上。

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指节分明,若不是指腹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几乎不像一双做粗活的手。这双手,曾经执掌生杀,挥斥方遒。

“本宫这蔻丹,颜色好似淡了。”我懒懒开口,声音在氤氲着暖香的殿内飘荡,“阿九,你来,替本宫染过。”

殿内有一瞬的死寂。

连探花郎都惊得忘了摇扇,错愕地看着我。让一个低等太监,近身伺候染指甲?这简直是…

阿九擎灯的手,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颤抖。虽然极快稳住,但那晃动的灯影出卖了他。

他沉默着,没有动。

身旁机灵的大宫女琳琅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娘娘,还是让奴婢…”

“嗯?”我瞥她一眼。

琳琅立刻噤声,惶恐地低下头去。

我再次看向阿九,声音甜腻,却不容置疑:“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

空气凝滞了片刻。

他终于动了。

极其缓慢地,将那盏沉重的铜雀灯台轻轻放在身侧的地面上,动作间,竟依旧带着一种残存的、刻入骨血的仪态。然后,他膝行上前两步,依旧低着头,双手接过宫女颤巍巍递上的凤仙花汁小盏和工具。

我的脚伸到他面前,足踝纤细,皮肤在宫灯下泛着莹白的光,趾尖那点褪色的红,无端显出几分靡艳。

他伸出手。

那双手,在即将触碰到我脚尖的前一刹,停顿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呼吸似乎也重了几分。

殿内香炉里的香饼噼啪响了一声。

探花郎坐立难安,额角沁出细汗。

我耐心地等着,唇角噙着一丝冷眼看戏的笑。

终于,他的指尖落了下来。

冰凉,带着一丝粗糙的薄茧,碰到我的皮肤。触感陌生又熟悉,激起心底一阵强烈的恶心与恨意。我强忍着没有缩回脚。

他用小银勺舀起艳红的花汁,动作生涩又僵硬,一点点涂抹在我的指甲上。整个过程,他始终低着头,脖颈弯折成一个恭顺又屈辱的弧度。

我靠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探花郎说着话,仿佛脚下只是个没有知觉的物件。

花汁染到小趾时,我故意动了一下。

他的手腕猛地一抖,那蘸饱了花汁的小刷子瞬间脱手,直直坠下!

电光石火间,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动作快得惊人,那绝非一个普通太监该有的身手。

他接住了刷子,几滴殷红的花汁却溅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溅落在我足踝内侧。

一点灼目的红,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也恰好,露出了那一点鲜红欲滴、形似展翅蝴蝶的小小胎记。

他所有的动作,刹那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他死死盯着那点胎记,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又最难以置信的景象。

擎灯一夜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盏小小的染盏在他手中剧烈摇晃,几乎要拿捏不住。

他猛地抬起头!

第一次,毫无避讳地,直直看向我。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曾经盛着万里江山、无尽野心和冰冷杀意的眼睛,此刻瞳孔剧烈收缩着,震惊、骇异、茫然、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追溯与确认,如同滔天巨浪,在他眼底疯狂奔涌、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极其嘶哑、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嗬嗬声响,像是濒死之人绝望的喘息。

探花郎吓得从榻上滚了下来,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琳琅与其他宫人早已跪倒一片,浑身战栗。

整个宫殿静得可怕,只剩下他粗重混乱的呼吸声,和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擂鼓一般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他看着我,像是要穿透我这具鲜妍皮囊,看清内里那个早已腐朽的亡魂。

良久,良久。

那破碎的气息终于勉强拼凑出一个颤抖的、带着血味的音节。

“娘…娘娘…”

声音喑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渗着血。

他眼底的血色蔓延开来,那滔天的骇浪最终凝聚成一种几乎能焚毁一切的绝望与明悟。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用尽了轮回转世积攒的所有力气,从齿缝间挤出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

“那盏…长明灯…”

“原来…一直是你?!”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窗外忽然起了风,吹得殿内烛火猛地一阵摇曳,明灭不定,将他那张惨白如纸、因极致情绪而扭曲的脸,照得如同鬼魅。

我迎着他那双彻底崩塌、骇浪滔天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极致艳冶,却又冰冷到虚无的笑。

指尖那抹未干的蔻丹红,胜似前朝帝殉葬宫墙下,泼洒的那道残霞。

好的,我将继续为您创作这篇严格控制在字左右的短篇故事。请注意,由于篇幅限制,以下内容为后续发展的关键情节,我会控制好节奏和字数:

我唇边的笑意未减,甚至更深了些,像是一朵浸透了毒汁的花,在灯影下缓缓绽开。

足踝上那点溅落的红,胎记的红,与他眼中奔涌的血色遥相呼应。时间被拉得极长,殿内熏香甜腻的气息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探花郎伏在地上,抖若筛糠,琳琅等宫人连呼吸都屏住了,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砖缝里去。

只有他,阿九,或者说,那个曾经的马踏山河、一句话便能定我生死荣辱的男人,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只剩下那双眼睛,死死地锁着我,里面是滔天的巨浪和几乎将他彻底淹没的惊骇与……了悟。

那盏长明灯。

前朝皇陵地宫深处,据说是开国太祖皇帝为自己点的一盏长明灯,灯油以鲛人脂秘法炼制,声称可千年不灭,护佑国祚永昌。国破那日,乱军涌入皇城,烧杀抢掠,地宫入口亦被破开。我拖着奄奄一息的小皇子,在绝望中竟慌不择路逃入了那阴冷的地宫深处。

身后是追兵的喊杀声,眼前是幽深无尽的墓道。那盏灯,就孤零零地悬在巨大的棺椁前,火苗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映照着壁画上早已褪色的神仙瑞兽,冰冷而诡异。

我将小皇子藏在巨大的祭祀陶罐之后,用枯草勉强遮盖。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投映进来。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孩子惊恐含泪的眼睛,心一横,转身扑向了那盏长明灯。

与其被俘受辱,不如……

我本想推倒它,引燃这地宫里的陪葬帷幔,与闯入者同归于尽。

可就在我的手碰到那冰冷灯座的一刹那,最靠近入口的几个兵士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瞬间倒地毙命!后续涌入的兵士惊疑不定,一时竟不敢上前。

地宫内阴风大作,那盏长明灯的火苗猛地蹿高,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地宫映得恍如白昼,壁画上的神兽眼睛仿佛活了过来,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就在这片混乱与白光中,我听见他,那时的新帝,冰冷而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怎么回事?!”

无人能答。

混乱中,我依稀看见他玄甲的身影立在入口的光影交界处,并未立刻踏入。他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盏诡异的灯心存忌惮。

而就在那白光最盛、追兵惶然退却的短暂间隙,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和念头,竟不是趁机逃走或赴死,而是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上唯一值钱、母亲留给我的一支碧玉簪拔下,颤抖着,投入了那盏长明灯盛放灯油的浅盘之中。

玉簪遇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说来也怪,那玉簪投入后,躁动的白光似乎温和了些许,依旧明亮,却不再刺目。

追兵在那片稳定下来的、仿佛带着某种“神谕”意味的光明中,终于再次鼓噪起来,冲了进来。

而我,力竭倒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盏灯稳定燃烧的光晕,和他终于踏入门内、靴子踩在冰冷地砖上的声音,以及……他投向那盏灯和灯中那枚隐约可见的碧玉簪的、深沉难辨的一瞥。

原来……

他竟记住了那一眼。

甚至,将那时地宫的异状、兵士的暴毙、还有那盏最终“护佑”了他顺利接收前朝皇陵、未再出现异常的长明灯,以及灯中那枚微不足道的玉簪,记了这么久?猜了这么久?

甚至,将之与“护佑”、“天命”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联系了起来?

真是……荒谬得可笑!

我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震惊、追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信仰崩塌又重建的剧烈情绪,心底的恨意与快意如同藤蔓疯狂交织缠绕。

他以为那是什么?是前朝皇陵的某种神秘守护?是预示他天命所归的吉兆?还是……别的什么?

他绝不会想到,那只是一个亡国宫女在绝望癫狂之下,毫无意义的、最后的挣扎。

而如今,这个“秘密”,这个他可能揣测了无数遍、甚至可能带有一丝敬畏或困惑的“神迹”,竟然与眼前这个他肆意折辱、视若玩物的敌国宠妃,联系在了一起。

这发现,足以将他现有的认知碾得粉碎!

我慢慢收回脚,足踝上那点胎记隐没在裙摆之下。琳琅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替我擦拭溅上的花汁,被我一个眼神制止。

我俯视着他,声音轻慢,带着一丝慵懒的疑惑,仿佛他刚才问了一个极其可笑又莫名其妙的问题:

“长明灯?什么长明灯?”我微微偏头,发髻上的步摇流苏轻轻晃动,折射出碎冰般的光,“阿九,你是跪久了,魇着了么?尽说些本宫听不懂的胡话。”

他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眼底的滔天巨浪被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猛地砸碎,变成了更深的混乱与难以置信。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枚碧玉簪……胎记……前朝皇陵……长明灯……眼前这张绝艳却冰冷陌生的脸……

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疯狂冲撞,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死死盯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一毫属于“她”的痕迹。

可我只是那样笑着,无辜又残忍,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

“看来是真魇着了。”我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兴致,“琳琅,带他下去。殿前失仪,冲撞本宫,自己去慎刑司领十杖,醒醒神。”

慎刑司十杖,足以让一个普通太监去掉半条命。

琳琅脸色一白,连忙应声:“是,娘娘。”

两名内侍上前,架起几乎无法自己站立的阿九。他没有任何挣扎,任由他们拖着,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骇然,有探究,有崩溃,甚至还有一丝……疯狂滋长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妄。

他被拖了出去。殿内重新恢复死寂。

探花郎早已吓软了手脚,被人搀扶着,也仓皇告退。

我重新倚回软榻,指尖抚过冰凉的荔枝壳。殿内烛火通明,熏香依旧甜腻,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那几点溅落的、艳红的凤仙花汁,如同血泪,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

慎刑司的十杖,结结实实。

阿九被人拖回来时,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脸色白得透明,唇上全是咬出的血痕,却一声未吭。

他被扔回住处——一间狭小潮湿的耳房,与其他几个低等太监挤在一起。无人替他上药,甚至无人过问。在这深宫,一个失宠获罪的太监,比蝼蚁还不如。

夜深沉,同屋的太监鼾声如雷。他趴在硬邦邦的板铺上,背后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撕裂。

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脑海中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

那张脸……那点胎记……

绝不会错!

可是,怎么可能?!

那个低贱的、跪在他马蹄前哭求得满脸泪污、被他随手就能碾死的亡国宫女,怎么会变成如今宠冠后宫、艳色逼人的贵妃?!

那盏长明灯……地宫里的异象……他后来曾秘密派人查探过,那盏灯并无特殊,灯油也非什么鲛人脂,只是普通的油脂,只是燃烧得格外久些。那枚碧玉簪,亦只是普通成色。兵士的暴毙,医官验后说是突发恶疾,似是某种急症。

一切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释。

可那一日地宫里的气氛,那骤然亮起的白光,那枚恰好投入灯中的玉簪,以及之后皇陵接收的异常顺利……总让他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定数。他并非全然迷信之人,但帝王心术,对这类玄之又玄的事情,总会存有一分莫名的在意。

他甚至曾暗中命人寻访过那日地宫中可能知情的旧人,却一无所获。那个宫女,据报也早已死于乱军之中。

可如今……

她不仅活着,还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带着那样的眼神……冰冷,仇恨,戏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认出他了吗?

一定认出来了!

否则,不会有那样的眼神,不会有那般刻意的折辱!

可她为何不揭穿?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她想要什么?复仇吗?

一个个问题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背后的伤痛和心中的惊骇混乱交织,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必须确认!必须弄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过着极尽奢靡的生活。赏花,听曲,变着法子寻欢作乐。

而阿九,伤未痊愈,就被我再次叫到跟前伺候。

我像是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变本加厉。

“本宫这葡萄要剥皮,却不能沾手,要完整的果肉。”我斜倚着,指尖点着水晶盘里饱满的紫葡萄。

他跪在一旁,用那双曾经执笔批阅奏章、挥剑定疆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银制小签,一点点剥离葡萄薄脆的皮。他的手因为背后的伤和紧绷的神经,依旧有些不稳。

“啪。”汁水溅出一点。

我蹙眉。

琳琅立刻上前:“娘娘息怒!”

“笨手笨脚。”我轻嗤一声,“罢了,剥好的赏你了。”

那盘剥得算不上完美的葡萄被放到他面前。他身体僵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怎么?本宫赏的,不吃?”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拿起一颗葡萄,极其缓慢地送入口中。吞咽的动作艰难得如同服毒。

我笑得花枝乱颤。

又一日,我命人在庭中扎了秋千,玩得兴起,罗裙飞扬,笑声清脆。

“阿九,过来,给本宫推高些!”

他依言上前,手落在秋千架上,克制着力道。

“没吃饭吗?用力!”

秋千高高荡起,几乎要飞过宫墙。风掠过耳畔,带来远处模糊的宫乐声。我张开手臂,仿佛要乘风归去。

却在最高点时,忽然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那一笑,明媚张扬,眼底却冰冷一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推着秋千的手猛地一颤,力道瞬间失衡。秋千晃动着,险些将我甩出去!

宫人惊呼一片!

他脸色煞白,猛地收力,死死稳住秋千架,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我从秋千上跳下,抚着胸口,似惊似嗔:“哎呀,真是吓死本宫了。阿九,你可是想谋害本宫?”

他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奴才不敢。”

“量你也不敢。”我用绣鞋尖碰了碰他的肩膀,语气轻慢,“下去吧,看着碍眼。”

这样的折辱,日复一日。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却越来越深,像一口枯井,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汹涌的暗流。他总是低着头,却在我看不见的角度,用那种复杂到极致的目光,死死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在观察,在确认,在拼凑。

他在忍受着我的折磨,同时也在用他帝王的心智,冷静地剖析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我知道他在看。

我要他看。

我要他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里,逐渐确信,逐渐崩溃,逐渐……走向我为他铺好的路。

机会来得很快。

半月后,皇帝率部分宗室及宠臣前往京郊皇家围场春蒐。我自然在伴驾之列。

围场旌旗招展,骏马嘶鸣,号角连天。皇帝宝刀未老,射得头彩,龙心大悦,夜宴设于大帐之前,篝火熊熊,烤肉飘香,歌舞喧天。

我陪坐在皇帝身侧,巧笑倩兮,斟酒布菜,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皇帝被哄得开怀,多饮了几杯,握着我的手,笑声洪亮。

阿九作为随行宫人,只能远远地跪守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阴影里,与那些忙碌的低等内侍在一起。篝火的光亮偶尔跳跃着掠过他的脸,明明灭灭。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已有宗室子弟醉倒,被内侍扶下。皇帝也显了醉态,被总管太监劝着,起身准备回御帐休息。

我也随之起身告退,由宫女搀扶着,看似微醺,步态摇曳地走向自己的营帐。

经过那片阴影时,我脚下似乎一个踉跄,“哎呀”轻呼一声,袖中一件物事“不小心”滑落,滚入草丛之中。

我仿若未觉,继续前行。

值守的内侍们注意力都在伺候圣驾和收拾宴席上,无人留意这个角落。

只有他,阿九,目光一直如同跗骨之蛆般黏在我身上,自然看到了那从袖中滚落的东西。

他等待了片刻。

直到圣驾远去,宴席散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巡逻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草虫的鸣叫。

他这才极其缓慢地,从阴影中膝行而出,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然后伸出手,精准地摸向那片草丛。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那是一枚……碧玉簪。

成色普通,样式简单,簪头雕着一朵半开的兰花,因为年代久远,玉质已然有些黯淡。

正是当年,地宫长明灯里,他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一枚!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所有的猜测、怀疑、不确定,在这一刻,被这枚实实在在的玉簪,彻底证实!

她真的是她!

那个本该死在乱军中的前朝宫女!

她回来了!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席卷了他,让他四肢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他死死攥着那枚玉簪,冰冷的玉石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肉里。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慵懒的声音,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悄然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吹拂在他的耳畔:

“呀,本宫的簪子,怎么到你手里去了?”

他猛地回头!

我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他身后,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篝火的余晖勾勒着我窈窕的身影,脸上带着那种他熟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跪在原地,仰头看着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簪子,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靠得极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杖伤未愈)和草叶的清苦气息。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簪子上,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朵玉兰花。

“这簪子啊,旧了,样式也俗气。”我轻声说,气息拂过他苍白的脸,“是本宫……一个故人送的。可惜,那故人啊,死得透透的了。”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震惊、还有那压抑不住的、属于帝王被挑衅的震怒,笑意更深。

“你说,”我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人死了,还会疼吗?还会恨吗?还会……想着报仇吗?”

他嘴唇颤抖着,终于从齿缝间挤出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重复着他的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淬毒般的恨意。

“陛下,”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这两个久违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字眼,“前世国破那夜,我曾跪在你脚下,求过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不等他回答,我继续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下:

“那时你说,一个亡国奴,不配谈条件。”

“那么现在呢?”

我微微前倾身体,绣着繁复牡丹的衣领拂过他僵硬的脸颊,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诛心:

“九五之尊的陛下,如今跪在我这‘敌国宠妃’的裙边,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你说,现在……谁才不配?”

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瞬间惨白如金纸,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晃了一下,几乎支撑不住跪姿。眼底那最后一丝强撑的冷静与帝王威仪,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血淋淋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崩溃。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玉簪,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远处传来巡夜侍卫交接的梆子声,悠长而空洞。

我直起身,理了理衣袖,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慵懒而漠然。

“这簪子,既然脏了,本宫也不要了。”我淡淡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簪,“赏你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彻底崩塌的模样,转身,迤逦着裙摆,一步步融入营帐区的灯火阴影之中。

夜风吹起,带着围场野地的寒凉,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他依旧僵硬地跪在原地,像一尊彻底风化了石雕,只有手中那枚染血的玉簪,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光。

那夜之后,阿九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沉默更深,如同古井寒潭。他依旧做着最低贱的活,承受着一切折辱,但那层麻木的外壳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燃烧,一种近乎偏执的暗火在他眼底深处摇曳。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我的折磨。他开始“看”我,不再是慌乱惊骇的窥探,而是一种沉静的、几乎要将我灵魂都剖析出来的凝视。看我与皇帝调笑,看我接受命妇朝拜,看我因一丝不悦而随意发落宫人……他像是在重新认识我,又像是在透过我,拼命追溯着什么。

我知道,那枚玉簪,我那夜的话,已将他彻底推入确认的深渊。恨意与一种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好奇与执妄,正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很好。

这正是我要的。

我要他清醒地、痛苦地、一点一点地,走向我为他设好的终局。

春蒐回宫后,皇帝来我宫中的次数越发频繁。他似乎格外迷恋我如今这副鲜活又带刺的模样,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他已渐逝的青春活力。

这夜,红烛高烧,帐暖香浓。

皇帝饮了酒,兴致颇高,揽着我靠在榻上,说着围场趣事。我娇笑着应和,指尖在他掌心若有似无地划着圈。

“爱妃近日似乎尤为喜欢使唤那个叫阿九的太监?”皇帝忽然状似无意地问起,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嗔怪道:“陛下还说呢!还不是陛下给的人,笨手笨脚,惹人发笑罢了。臣妾不过是闲着无聊,拿他逗个闷子。”

皇帝哈哈一笑,捏了捏我的脸颊:“一个贱奴,爱妃喜欢如何便如何。只是莫要气着自己。”

“臣妾省得。”我依偎过去,声音软糯,“只是看他那副唯唯诺诺、怎么折腾都逆来顺受的样子,着实无趣得很。”

“哦?”皇帝挑眉,“爱妃还想如何有趣?”

我眼波流转,瞥向纱帐外那道模糊的、跪地执灯的身影,声音拉得又娇又长:“臣妾听说啊,前朝有些失势的罪臣,为了活命,什么尊严都可抛却。陛下说,若是命他学那摇尾乞怜的犬吠,或是将臣妾的鞋底当作甘露来舔舐,他会不会做呢?”

皇帝闻言,笑声更大,带着一种主宰一切的漫不经心:“这有何难?爱妃一试便知。”

帐外,那道执灯的身影,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灯影随之轻摇。

我却撇撇嘴,失了兴致般:“罢了罢了,强逼出来的,有什么意思?臣妾要的是他心甘情愿,摇尾乞怜。那才有趣呢。”

皇帝点着我的鼻子笑骂:“促狭!”

帐内调笑依旧,暖昧升温。

而帐外,那片阴影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几乎要穿透纱帐,灼烧在我的背上。

又过了几日,宫中设小宴,请了伶人演皮影戏。

戏台搭在水榭,宾客散坐四周。演的是一出老套的才子佳人,结局却是才子高中状元,另娶高门贵女,佳人投湖自尽。

曲调凄婉,影人晃动。

我坐在皇帝下首,看得似乎颇为入神。待到佳人投湖那一幕,我竟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

皇帝察觉,侧头低声问:“爱妃怎的了?”

我垂眸,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怅惘:“臣妾只是觉得……这佳人太过痴傻。人心易变,深情错付,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又可叹。”

皇帝拍拍我的手:“戏文而已,当不得真。”

“是啊,戏文而已。”我抬眼看他,眼圈微红,却努力绽开一个笑容,“所以臣妾常想,这世间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今日陛下疼我宠我,谁知明日又是如何?不若及时行乐,何必付出真心,徒惹伤悲?”

这话说得大胆又带着一丝悲凉,配上我此刻的神情,竟让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将我揽入怀中,温言安抚:“胡说!朕待爱妃之心,天地可鉴。”

我依偎在他怀里,唇角却勾起冷峭的弧度。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水榭角落。阿九正垂首侍立在那里,身影被廊柱的阴影半掩着。

我知道他听见了。

每一字,每一句。

那不仅是说给皇帝听的矫情话,更是戳向他心窝的刀子。

——深情错付。 ——人心易变。 ——镜花水月。 ——何必付出真心?

那些关于前朝旧主、关于国破家亡、关于他曾经轻易摧毁的一切的隐喻,像毒针一样,借着这出戏文,精准地刺入他此刻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与阴影融为一体。

宴席散后,皇帝起驾回宫。

我借口醒酒,在水榭边多留片刻。

夜风带着水汽,吹拂着衣袂。宫人远远守着。

我凭栏而立,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停在不远不近处。

我没有回头。

“你看那月亮,”我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在水里看着又亮又圆,可稍微一碰,就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身后的人沉默着。

“就像有些诺言,有些信仰,有些人……”我慢慢转过身,看向阴影中的他,“看着坚不可摧,实则,一碰就碎,不是吗?陛下。”

最后两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猛地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苍白,瘦削,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红,和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疯狂。他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磨着砂砾,“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笑了,慢慢走近他,直到能清晰看到他眼中我的倒影。

“杀了你?”我偏着头,仿佛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多无趣啊。陛下,你曾经赐予我的,是比死更难受的东西。”

我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曾跳动着一颗冷硬如铁的帝王之心。

“我要你活着。”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如同淬毒的冰,“好好活着。看着你曾经拥有的一切,如何一点点失去。看着你曾经的骄傲和尊严,如何被我,这个你口中的‘亡国奴’,踩在脚下,碾落成泥。”

“我要你求而不得,悔不当初。”

“我要你……也尝尝那彻骨铭心的绝望,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滚着痛苦、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认同。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缓慢的、公开的、极尽羞辱的……毁灭。

“你……”他喉咙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无法再承受我的靠近和我的目光,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我收回手,漠然地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

“好好当你的差,阿九。”我转身,语气恢复平淡,“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我迤逦离去,留下他独自在冰冷的水榭边,与水中破碎的月影为伴。

那夜之后,他病了。

来势汹汹,高烧不退。据说是那顿板子后一直未好利索,又郁结于心,彻底垮了。

一个失势太监的病,在这深宫无人关心。他被挪到更偏僻的下房,自生自灭。

我未曾去看他一眼,甚至未曾问起一句。

只是某日,吩咐琳琅:“拿些最苦最贱的药材,熬了给他送去。别让他死了。”

琳琅依言而去。

药送去了,他喝没喝,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只要吊着命就行。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他怎能轻易就死?

过了十来日,他竟拖着未曾痊愈的病体,重新回到了我宫中当值。人瘦得脱了形,官帽下的脸色灰败,唯有一双眼睛,深陷下去,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让我感到愉悦的、近乎毁灭的光芒。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顺从。

一种令人不安的、带着某种绝望献祭意味的顺从。

我依旧变着花样地折辱他。

让他用嘴剥开坚果,壳和仁一起咽下。 让他跪着用衣角擦拭我踩过的地面。 让他在烈日下举着沉重的香炉,直到昏厥。

他都照做了。

毫无怨言,甚至不再有丝毫情绪的波动。只是那双眼睛,始终追随着我,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绝望的朝圣。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那是一个雨夜。

皇帝宿在皇后宫中。我早早打发了宫人,只留下琳琅一人在外间伺候。

殿内只燃了几盏烛火,光线昏暗,雨声敲打着窗棂,淅淅沥沥。

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雨幕出神。

阿九跪在不远处的地上,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寂静在蔓延,只有雨声单调地响着。

良久。

我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窗外的雨丝:

“你知道吗?小皇子他……最怕打雷了。”

地上那道身影,猛地一颤!

这是他病愈后,第一次出现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依旧看着窗外,侧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忆般的怅然:

“每次雷雨夜,他都要缩在我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哭得抽抽噎噎,说‘云娘,打雷了,怕’……”

我的声音顿了顿,仿佛陷入那段血腥而温暖的回忆里。

“我总会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歌哄他……告诉他,不怕不怕,云娘在……”

殿内死寂,只有我轻缓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和窗外冰冷的雨声。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死死盯着我,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我慢慢转过头,看向他。烛光下,我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你说,”我问他,声音轻得像梦呓,“国破那夜,雨那么大,雷声那么响……他一个人躺在那么冷、那么黑的地方……该有多怕?”

“他最后……有没有哭喊着找他的云娘?”

“轰隆——!”

窗外,恰有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宫殿,也照亮了他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扭曲到极致的脸!

“呃啊——!”

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绝非人声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嚎!像是心脏被活生生掏出来碾碎!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猛地从跪姿扑倒在地,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痉挛着,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砖,指甲崩裂出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那根一直紧绷的、支撑着他理智的弦,终于在这一刻,被我轻描淡写却又残忍到极致的话语,彻底崩断!

雷声滚过。

殿内只剩下他压抑不住的、绝望到极致的呜咽声,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我静静地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

他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一种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他瘫软在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雨声似乎也小了些。

我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

绣鞋停在他眼前。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我的鞋尖上。

我缓缓蹲下身,看着他布满血丝、空洞绝望的眼睛,声音冰冷而清晰,一字一句,敲碎他最后的心防:

“你看,陛下。”

“这就是你曾经不屑一顾、随手碾死的‘亡国奴’的真心。”

“现在,它回来找你了。”

他瞳孔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好的,这是故事的最终部分,我们将严格控制字数,抵达高潮与结局:

他瘫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皮囊,只有眼角不断溢出的、混合着雨水湿气与无尽悔恨的液体,证明他还活着。

殿外雨声渐歇,只剩下檐角滴答的残响,敲打在死寂的夜里,一声声,空旷而凄凉。

我就那样蹲在他面前,冷漠地欣赏着他的崩溃。时间一点点流逝,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光线随之摇曳,将他惨淡的面容照得更加支离破碎。

良久。

他涣散的目光终于重新有了一丝焦距,却不是看向我,而是茫然地、没有落点地投向虚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怕…他一定…很怕…”

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裹挟着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

我缓缓站起身,不再看他,走回窗边,望着窗外墨黑的天际。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透窗而来,冰冷刺骨。

“琳琅。”我淡淡唤道。

守在外间的琳琅立刻躬身进来,看到殿内景象,吓得脸色一白,死死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把灯都点上。”我吩咐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最亮的那盏铜雀灯,拿过来。”

“是,娘娘。”琳琅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

很快,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角落的阴暗。那盏沉重的铜雀衔环灯台被点燃,烛火稳定而明亮,被琳琅小心翼翼地放在软榻旁的矮几上。

跳跃的光晕,恰好笼罩住那片他瘫倒的地面。

“都下去。”我挥挥手。

琳琅如蒙大赦,立刻带着所有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和他,还有满室过于明亮的烛火,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崩溃和绝望的气息。

我重新坐回软榻,倚着引枕,目光落在跳跃的烛芯上,仿佛那是什么极有趣的东西。

他在那片刺目的光亮中,似乎被灼伤了一般,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光线将他所有的狼狈、所有的痛苦、所有强撑的伪装都照得无所遁形。

长时间的寂静。

只能听到他粗重却压抑的呼吸,和烛火燃烧的细微哔剥声。

我知道,他在挣扎。帝王最后的骄傲与眼前血淋淋的现实,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最后的、残酷的厮杀。

我不急。

我有的是时间,等他亲手将那点骄傲,彻底碾碎。

终于。

他动了。

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破碎不堪的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旧伤新痛,让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没有停下。

他重新,跪了起来。

就在那盏明亮的铜雀灯下,跪得笔直。尽管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轻颤,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异常僵硬。

他抬起头,看向我。

烛光下,他的脸苍白如纸,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烬,然而在那灰烬深处,却又挣扎着燃起一点诡异的光亮,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看了我很久,像是要将我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俯下身。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没有立刻抬起,就保持着那个绝对臣服与乞求的姿势,声音从地面传来,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娘娘…”

两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积蓄着勇气,或者说,在适应着这种彻底的自我毁灭。

再次开口时,声音依旧破碎,却多了一丝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绝望:

“前世…是我…罪该万死…”

“我不求你饶恕…我只求…”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后面的话语像是卡在喉咙里,被巨大的羞耻和痛苦堵住,难以出口。

烛火静静燃烧,将他的卑微照得清清楚楚。

我端起旁边微凉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并未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亲手,将最后一点尊严奉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喘息,终于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字字泣血:

“我只求…娘娘…告诉我…”

他抬起头,额上一片刺目的红痕,眼睛里布满血丝,涌动着滔天的骇浪与一种近乎虔诚的哀求:

“告诉我…那盏长明灯…是不是你?”

“那一夜…地宫异象…兵士暴毙…是不是…因为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渴望,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解释所有荒谬与痛苦的浮木。

“是不是你…护住了…那孩子最后…”他哽住,无法再说下去,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我放下茶盏,目光终于从烛火上移开,落在他那张写满卑微与渴求的脸上。

我看着他眼底那点可怜的、摇曳的希冀。

然后,缓缓地,扯出一个极致冰冷、近乎残忍的笑容。

“护住?”我轻声重复,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吗?”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点点磨碎他最后的幻想:

“哪有什么神迹?哪有什么护佑?”

“那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在彻底绝望前,毫无意义的、最后的疯狂罢了。”

“我护不住任何人。”

“包括我自己。”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那点希冀的光亮,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骤然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死寂的黑暗。

“至于那盏灯为什么亮,那些人为什么死……”我倾身向前,烛光在我眼中跳动,映出一片虚无的冰冷,“或许,只是你们亏心事做得太多,连鬼神都看不过眼了吧?”

“又或者……”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彻底灰败下去的脸色,才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句:

“只是巧合呢?”

“轰——!”

仿佛能听到他内心世界彻底崩塌粉碎的巨响。

他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敬畏,所有试图为那段过往寻找意义的努力,在我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原来,什么都没有。

没有神谕,没有天命,没有冥冥之中的护佑。

只有巧合。

只有疯狂。

只有一个女人无用的挣扎,和一个帝王自作多情的想象。

他维持着跪伏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彻底垮了下去,只有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地耸动。没有声音发出,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显得绝望。

铜雀灯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将他颤抖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扭曲。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将我的一切尊严踩在脚下的男人,如今像一摊烂泥般跪伏在我脚边,祈求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意义”。

心底那片冰封的恨意,在这一刻,奇异地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片无尽的空虚和冰凉。

复仇的快感,原来也是如此乏味。

良久。

我索然无味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天边,似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

雨彻底停了。

“天要亮了。”我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滚吧。”

他没有动,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尊绝望的石像。

我也懒得再看他一眼,起身,赤足踩过冰凉的地面,走向内殿的床帏。

厚重的帷幔落下,隔绝了外间那片过于明亮的烛光,也隔绝了那个跪在灯影下、灵魂已然死去的男人。

殿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那盏铜雀灯,不知疲倦地燃烧着,流下滚烫的烛泪,一如某些再也无法挽回、只能徒然凝固的过往。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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