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高H)最新章节阅读_玄幻奇幻_欢好日
itomcoil 2025-10-27 15:20 1 浏览
第一章
京圈人人都知道,首富霍家唯一的继承人有个人形抱枕。
十岁那年,霍砚凡父母双亡,整夜失眠,必须抱着什么才睡得着,那些欠霍家钱的老板们,便争先恐后地把自家女儿送上门做抱枕。
霍砚凡穿着黑色小西装,手指轻轻一点,选中了角落里最瘦小的阮萱萱:“就她。”
这一选,就是十二年。
霍砚凡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今天还是当红明星,明天就换成名门千金,但不管他在外如何风流,深夜总会回到阮萱萱身边,像抱玩偶一样将她箍在怀里。
曾有不知深浅的女朋友想把阮萱萱赶走,结果第二天她家的公司就宣告破产。
霍砚凡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描淡写地说:“我抱着她睡惯了,谁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人人都说,阮萱萱是霍砚凡最特殊的存在,两人早已骨血相融,谁也离不开谁。
直到常鹿出现。
这个跳芭蕾的女孩像一束光,照进了霍砚凡的世界,他为她收起玩心,浪子回头,戒烟戒酒,甚至连重要的商业谈判都能推掉,就为给她的演出送花。
常鹿也因为他的宠爱无法无天。
直到有一天,常鹿翻出了阮萱萱的暗恋日记,她笑了笑,直接让人将她按在地上,抽了她上百个耳光。
霍砚凡回来时,她问他,“我打她,你心疼吗?”
霍砚凡扫了一眼阮萱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爱才会心疼。我不爱她,心疼什么?”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回去上药,四小时后来我房间。”
阮萱萱知道,四小时是他和常鹿欢爱的时间。
她趴在医疗室的床上,药水触到伤口时,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
深夜,霍砚凡像往常一样抱住她时,阮萱萱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闹什么脾气?”他扣住她的手腕,呼吸间带着雪茄的味道,“阮萱萱,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于我,只是一个睡惯了的抱枕,我不爱你,所以你也不能爱我。”
“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当我的抱枕,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那晚阮萱萱的眼泪浸湿了鹅绒枕头,却不是因为伤口疼。
第二天清早,她接到父亲发来的短信:“萱萱萱萱,我们家欠霍家的最后一笔债务下个月就能还清了,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很快,你就能自由了。”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霍砚凡,轻轻抽回被他压得发麻的手臂。
霍砚凡,你的抱枕快要到期了。
阮萱萱侧躺着,静静凝视着身旁男人熟睡的侧脸。
霍砚凡长得极好,即使睡着了,眉宇间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与疏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流畅而锋利。
这张脸,她看了十二年,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装进了心里,一装就是整个青春。
那一年,阮家资金链断裂,欠了霍家巨款,岌岌可危。
听说霍家小少爷需要人陪着才能入睡,所有欠了霍家债的公司都争先恐后地把女儿送去,只为求得一丝宽限。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躲在人群最后,像只受惊的兔子,怎么也没想到,那双穿着昂贵小皮鞋的脚,会停在自己面前,那根修长的手指,会点中自己。
初到霍家的日子,她整日惶恐,以泪洗面。
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霍砚凡被噩梦魇住,浑身冷汗,死死攥着她的手,像个无助的孩子,在她耳边喃喃喊着“别离开我”。
那一刻,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不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生出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就是从那天起,她心里悄悄住进了这个看似冷漠,实则内心藏着巨大创伤的少年。
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像走马灯一样换,每一个都明媚动人,家世显赫。
可无论他在外面如何风流,只要有人试图动她,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一点不敬,第二天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曾为她让一个当红明星的家族企业一夜破产,也曾让一个试图羞辱她的名门千金当众道歉。她就像他划定的绝对领域,不容任何人侵犯。
这些特殊,这些维护,让她误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是不同的。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份暗恋,以为只要陪伴得足够久,或许有一天,他能回头看到她。
可常鹿的出现,像一盆冰水,将她彻底浇醒。
原来,那些维护,无关感情,只因为他睡惯了她这个抱枕,不容他人破坏他的习惯。
那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一个睡惯了的抱枕”,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她十二年的痴心妄想割得粉碎。
那一百个巴掌,打肿了她的脸,更打碎了她卑微的爱意。
也好。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父亲发来的短信,心里一片麻木的平静。
等债务还清,她就可以离开,去开始没有霍砚凡的人生了。
她轻轻穿好衣服,起身下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楼下餐厅,常鹿正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
看到阮萱萱下来,她放下刀叉,目光挑剔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果然,他还是没有碰你。”常鹿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我昨天仔细拜读了你的日记,啧啧,十岁就喜欢上砚凡了?藏得可真深啊。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能上位,可真失败。”
第二章
阮萱萱垂着眼,默默地去倒水,没有理会她。
常鹿见她无视自己,脸色沉了下来:“阮萱萱,我跟你说话,你耳聋了吗?”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阮萱萱面前,伸手就去抓阮萱萱的手臂,指甲刻意用力。
阮萱萱吃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手臂一挥,常鹿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踉跄,额头“咚”地一声撞在了旁边的罗马柱上,瞬间渗出了血迹。
“啊!”
巨大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楼上的人。
霍砚凡快步走下楼梯,看到眼前的情形,脸色一沉,立刻冲过去扶起常鹿,语气是阮萱萱从未听过的紧张:“鹿鹿!怎么回事?”
常鹿依偎在他怀里,眼泪说掉就掉,指着阮萱萱,声音委屈又可怜:“砚凡我、我只是看她下来,想跟她打个招呼,问问她脸上的伤好点没有没想到她因为昨天的事情记恨我,直接就推我”
阮萱萱看着这拙劣的表演,急忙解释:“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
“够了!”霍砚凡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寒冰,“阮萱萱,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
他不再看她,直接对候在一旁的佣人冷声吩咐:“把她给我拖到楼梯口,推下去,让她长长记性!”
阮萱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像被瞬间捏爆,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连查都不查,就为了常鹿一点皮外伤,要让她从楼梯上滚下去?!
两个佣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阮萱萱。
她挣扎,哭喊,解释,不停说着她没有,可霍砚凡只是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常鹿额头的伤口,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她被粗暴地拖到楼梯口,然后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
天旋地转!
身体撞击在坚硬的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手肘、膝盖传来一阵阵剧痛。
她像一只破败的娃娃,滚落到楼梯底部,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听到霍砚凡温柔地对常鹿说:“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因为没有主人的命令,周围的佣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扶她。
阮萱萱躺在那里,心口的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体的伤。
她艰难地喘息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颤抖着手指,自己拨通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阮萱萱被抬上担架时,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十二年的地方,心中一片死寂。
在医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身体上的伤痛在缓慢愈合,但心里的伤,却在护士们窃窃私语的八卦中,一次次被撕开。
“VIP病房那位常小姐,霍总真是宠上天了,亲自陪着,连喝水都要试过温度。”
“是啊,听说霍总为了她,把好几个重要会议都推了呢。”
“哎,那边普通病房的阮小姐听说也是在霍总家受伤的,怎么待遇差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常小姐可是霍总放在心尖上的人,而阮小姐虽然陪了霍总十二年,但终归只是一个人型抱枕,霍总要喜欢早喜欢上了,这怎么能比啊。”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她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她一直喜欢声乐,梦想着能去国外深造。
以前因为要陪着霍砚凡,因为他父母在空难中去世后他极度抗拒乘坐飞机,无法出国,所以她把这个梦想深深埋藏。
现在似乎可以重新拾起了。
而这一走,天高海阔,他们之间将再无交集。
第三章
出院那天,她先去办理了出国签证。
回到别墅时,客厅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礼物,都是霍砚凡买给常鹿的。
她想起以前,霍砚凡对待那些女伴,最多不过是一张额度惊人的副卡,从不会费心去挑选礼物。
可对常鹿,他会记得她喜欢某个小众设计师的裙子,会因为她随口一句称赞,拍下天价的珠宝,会推掉工作去看她每一场演出,会在她排练到深夜时,亲自带着宵夜去接她
原来,当他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可笑她过去十二年,竟然会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她默默转身,想回自己房间,避开这刺眼的一切。
“阮萱萱?是你回来了吗?”浴室里传来常鹿的声音,“我忘了拿换洗衣服了,就在我房间床上,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阮萱萱脚步顿住,沉默了几秒,还是转身上楼,走向常鹿的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充斥着常鹿的香水味和霍砚凡偶尔会用的雪茄气息混合的味道。
她走到床边,弯腰去拿那件叠放好的真丝睡裙。
突然,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她,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阮萱萱吓得浑身一僵,回过头去,对上的竟是霍砚凡泛着醉意的眼眸!
他显然醉得不轻,眼神迷离,将她误认成了常鹿,灼热的吻带着酒意不由分说地落在她的颈侧。
“鹿鹿”他喃喃着,带着酒意的灼热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低头就要吻她。
“少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常鹿!”阮萱萱拼命挣扎,心脏吓得快要跳出胸腔。
可醉酒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他把她死死按在柔软的床上,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动弹不得,大手撕扯着她的衣服。
“别动让我抱抱”他的吻胡乱地落在她的颈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就在阮萱萱绝望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
是常鹿!
压在阮萱萱身上的霍砚凡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抬起头,醉意似乎清醒了几分,看清身下的人是阮萱萱时,他脸色骤变,猛地松开了手。
常鹿红着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霍砚凡!你跟我说你不喜欢她,你说只是只是把她当抱枕!那现在这又算什么?既然你心里有她,那我走!我成全你们!”
说完,她转身就跑。
“鹿鹿!”霍砚凡立刻从床上弹起,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甚至没看几乎衣不蔽体的阮萱萱一眼,急匆匆地追了出去,“你听我解释!”
阮萱萱蜷缩在床上,拉过被撕破的衣襟,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羞辱、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交织在她心头。
她默默地穿好衣服,回到房间。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是管家福伯。
福伯脸色凝重:“阮小姐,少爷出事了。他开车追常小姐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医院,肾脏破裂,情况危急,急需肾源移植!”
阮萱萱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福伯看着她,继续说道:“我们查遍了全城的医疗资源,目前只有你的肾脏源与他匹配。”
阮萱萱沉默了。
如果是以前,听到霍砚凡受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捐赠,哪怕要她的命,她都会给。
可现在她已经决定要放下,要离开了。
福伯似乎对她的沉默感到意外,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阮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是如果你愿意捐肾,霍家可以免除阮家剩余的一半债务。”
阮萱萱猛地抬起头。
父亲说过,债务下个月就能还清了。
如果现在能抵消一部分,她就能提前获得自由,也能更早地、彻底地离开这里,离开霍砚凡
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看着福伯焦急的脸,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我捐。”
手术很顺利。
阮萱萱从全麻中醒来时,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空了一块,伴随着隐隐的钝痛。
护士进来,温和地让她下床活动一下,去做术后检查。
她捂着腹部,脚步虚浮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经过一间VIP病房时,虚掩的房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是霍砚凡,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但带着明显的怒气:“是谁的肾?说清楚!”
福伯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常鹿小姐。”
第四章
“胡闹!”霍砚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心疼和急切,“她身体那么弱,怎么能让她捐肾?!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福伯连忙解释:“少爷,我们拦了!可是常小姐她她说她爱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有事,说什么都要捐!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霍砚凡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她总是这样傻乎乎的。”
福伯趁机劝道:“少爷,常小姐对您是真心的,这么好的姑娘,您可不能再辜负了。老爷和夫人去世得早,我看着您长大,就希望您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早点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
霍砚凡没有反驳,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里蕴含的默认和温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进了阮萱萱的心脏。
她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站立不住。
就在这时,福伯拉开病房门,正好对上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的阮萱萱。
福伯神色一变:“阮小姐?你你都听到了?”
阮萱萱看着福伯,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福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道:“阮小姐,你别怪我。你们家的债务马上就还清了,以后你和少爷桥归桥,路归路,让他知道是你捐的肾,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徒增困扰。常小姐是少爷心尖上的人,这样说了,也能让他们感情更好些。少爷他自从老爷夫人去世后,心里太苦了,我只是希望,能有个人真正走进他心里,让他别再那么孤独”
阮萱萱静静地听着,腹部的伤口在疼,心口那片早已麻木的地方,却像是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强忍着心口那片被反复撕扯的酸涩,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福伯,我知道了。您付了报酬,我就会守口如瓶。”
福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又叮嘱道:“记住,不要在少爷面前露出任何做过手术的端倪。少爷可能马上就会打电话让你来医院陪睡,你现在就去把这身病号服换下来。”
阮萱萱沉默地点头,回到自己那间临时的病房,换回了来时那件普通的棉质连衣裙,布料摩擦着腹部隐秘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果然,手机很快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少爷”两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
“来医院。”他的声音带着术后惯有的虚弱,却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完便直接挂断,连一句多余的询问都没有。
阮萱萱攥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
她慢慢走回霍砚凡的VIP病房,推开门的瞬间,里面传来他刻意放柔的嗓音,是她从未听过的耐心与温柔。
“鹿鹿,别闹了,当时我真的只是喝醉了,认错了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他靠在床头,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何况,你还为我捐了肾,伤了身体,我爱你还来不及,别生气了,万一影响伤口恢复怎么办?”
阮萱萱的脚步顿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原来他哄起人来,是这样的。
那些她从未得到过的温言软语,此刻像不要钱似的,全都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别生气了,嗯?”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诱哄的意味。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常鹿说了什么,霍砚凡低笑了一声,爽快应道:“好,等出院,我把工作都推了,专心陪你去旅游。”
阮萱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霍砚凡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以前她发烧到四十度,他也不过是让管家送她去医院,自己依旧雷打不动地去公司开会。
可现在,为了常鹿,他竟然愿意放下一切工作。
看来,常鹿为他“捐肾”这件事,已经彻底将他牢牢拴住了。
第五章
霍砚凡腻歪完,挂了电话,这才抬眼看向一直沉默站在门口的阮萱萱,眸色微沉:“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阮萱萱垂下目光,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尖,声音平静无波:“少爷不是说,我只用做好一个抱枕,其余的事情,都不要过问吗?”
霍砚凡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心底莫名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转瞬即逝。
他皱了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伸出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过来。”
阮萱萱走过去,被他习惯性地揽进怀里,以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势箍住。
他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腰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十二年。
以前,她总会为这种亲密而心跳加速,以为这是他无意识的依赖和亲近。
后来她才明白,这不过是他睡惯了的一个姿势,如同小孩子紧抱着心爱的玩偶,与爱无关,只是习惯。
她强忍着腹部伤口传来的阵阵隐痛,僵硬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他,更怕牵扯到伤口暴露秘密。
就这样,她陪他在医院睡了几个晚上,每一个夜晚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出院前一夜,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霍砚凡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常鹿打来的,带着哭腔说她害怕打雷。
“别怕,我马上过来陪你。”他语气急切,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间不小心绊到了睡在外侧的阮萱萱!
“啊!”
阮萱萱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得滚落床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床头柜角上,瞬间眼前发黑,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她痛得蜷缩起来,却看到霍砚凡只是匆忙地瞥了她一眼,甚至没停下脚步,只对着手机温声安抚:“鹿鹿乖,我这就到,别挂电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慌乱中,皮鞋甚至踩过了阮萱萱撑在地上的手指!
十指连心,钻心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可霍砚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伴随着他温柔的声音:“别哭,我就在电话里陪着你,直到你睡着”
阮萱萱趴在地上,额头的血和手指的痛交织在一起,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冰凉。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刚来霍家时也怕打雷。
那夜,巨大的雷声将她惊醒,她也惊醒了浅眠的霍砚凡。
可他没有发脾气,反而在闪电划过时,看到她吓得惨白的小脸,第一次,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用还带着稚气的清冷嗓音说:“别怕,雷声而已。”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曾是她黑暗里唯一的光。
可现在
她默默地擦掉眼泪,挣扎着爬起来,找到医药箱,给自己清理伤口,上药。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阮萱萱,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为这个男人流一滴眼泪。
第六章
出院后,霍砚凡果然信守承诺,推掉了所有工作,陪着常鹿四处游玩。
因为离不开阮萱萱这个“抱枕”,所以阮萱萱也不得不像个影子一样,跟着他们。
这段时间,阮萱萱像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霍砚凡是如何将常鹿宠上天的。
他会因为常鹿一句“想看日出”,凌晨三点就开车带她上山;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自然地蹲下身给常鹿系鞋带;会记得她所有喜好,点餐时细致到不放葱姜蒜;会在常鹿逛街累的时候,毫不介意地背着她走很远的路
而每天晚上,在他和常鹿疯狂缠绵之后,他依旧会回到她的房间,抱着她入睡。
阮萱萱的心,从最初看到他们亲密时撕心裂肺的痛,到后来密密麻麻的酸涩,最后,竟然慢慢变得麻木。
她感觉自己对霍砚凡那份持续了十二年的喜欢,正在这一点点的凌迟中,慢慢消散,最终彻底不见了。
这天,霍砚凡带着常鹿和阮萱萱去滑雪场。
他只围着常鹿转,耐心地教她基本动作,护着她防止她摔倒。
阮萱萱自己在一旁笨拙地练习,摔了无数次。
有一次摔得特别狠,半天没爬起来,霍砚凡远远瞥见了,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滑过来,简短地指导了她几句动作要领。
就那么几句,却让一旁的常鹿瞬间撅起了嘴。
等霍砚凡被常鹿借口口渴支走去拿饮料时,常鹿踩着滑雪板,滑到阮萱萱面前,脸上带着讥诮:“我本以为,你会把捐肾那件事捅到砚凡面前,没想到你倒是识趣。”
她上下打量着阮萱萱,“不过,你别以为他刚才教你两下就是对你有意思了。他有多爱我,这些天,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阮萱萱,你守了他十二年又怎么样?抵不过我出现的几个月。”
阮萱萱只是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滑雪装备,仿佛没听见。
常鹿自觉无趣,随手将一只手套扔向远处一个陡峭的坡下:“喂,我手套掉了,你去帮我捡回来。”
阮萱萱看了一眼那陡坡,不想在仅剩的、即将获得自由的日子里再横生枝节,抿了抿唇,还是朝着那个方向滑去。
就在她艰难地弯腰,快要触碰到那只手套时——
“轰隆隆——!”
巨大的、沉闷的声响从山顶传来!地动山摇!
雪崩了!
白色的巨浪如同咆哮的猛兽,瞬间吞噬了一切!
阮萱萱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淹没,冰冷厚重的雪块压得她无法呼吸,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再次恢复微弱的意识时,她感到周身被沉重的积雪紧紧包裹,动弹不得。
冰冷的雪水浸透了衣服,刺骨的寒。
然而,比身体更冷的,是外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搜救员的声音焦急而紧张:“霍先生!情况紧急!阮小姐和常小姐被埋的位置很接近,但支撑结构非常脆弱,随时可能发生二次雪崩!因为时间和风险,我们现有的装备和人力,只能先全力救出一个人!请您立刻决定,先救谁?”
一片死寂的沉默。
然后,她听到了霍砚凡的声音,语气低沉:“晚救的那个会有什么风险?”
搜救员的声音沉重:“二次雪崩概率极高一旦发生,晚救的人很可能会长眠于此,再也救不了了。”
第七章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阮萱萱的心猛地一颤!
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常鹿。
可他沉默了他犹豫了
是因为习惯了她这个抱枕的存在,所以也有一丝不舍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阮萱萱,别再自作多情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常鹿微弱却清晰的哭泣声:“砚凡救我我好怕”
搜救员也在催促:“霍先生,必须尽快决定!”
终于,霍砚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郁:“先救鹿鹿。”
但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是,阮萱萱也必须给我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就在救援人员刚刚将常鹿从雪堆里拉出来的瞬间,山顶再次传来令人绝望的轰鸣!
二次雪崩来了!
更多的积雪轰然倾泻而下!
“阮萱萱——!”
她最后听到的,是霍砚凡那声惊慌失措、带着前所未有恐慌的呼喊,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护士一边给她换药,一边絮叨着:“阮小姐,你命真大!霍先生当时都快急疯了,守了你很久呢,还特意吩咐我们用最好的药”
阮萱萱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很清楚,这和感情无关。
就像一件用惯了的物品突然坏了,主人也会着急,但那只是出于习惯和不便,并非对物品本身有多深的感情。
她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晚上,霍砚凡依旧来找她陪睡。
但这次,他躺下时,手臂似乎刻意避开了她腹部的区域,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
他还吩咐人给她炖了各种补品送来。
他或许以为她会受宠若惊,但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接过补汤,礼貌地道谢,然后安静地喝完,眼神里不再有过去那种小心翼翼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慕。
霍砚凡看着这样的她,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和不习惯。
那双总是追随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失去了光彩。
但他将这归咎于她伤后体虚,并未深想。
阮萱萱出院那天,被接回别墅。
刚进门,就听到常鹿在发脾气,地上摔碎了好几个碟子,菜肴洒了一地。
“怎么了?不喜欢吃就让厨房重做,别动气。”霍砚凡上前搂住她,语气纵容。
“这些菜我看着就没胃口!”常鹿跺着脚,“我想吃甜觅坊的榛子拿破仑和云顶的杨枝甘露!”
霍砚凡捏了捏她的脸:“好,我去给你买。”
“不行!”常鹿拉住他,“你陪着我嘛!让阮萱萱去买!”
她说着,挑衅的目光扫向刚进门的阮萱萱。
霍砚凡下意识地看向阮萱萱,还没开口,阮萱萱已经平静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姿态离开的背影,霍砚凡心里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还没开口,她就笃定了他会在大雨天让她出去奔波吗?
但常鹿缠得紧,他终究没有出声阻止。
第八章
阮萱萱在外面奔波了很久,雨下得很大,她浑身湿透,却小心翼翼地将买回来的甜点护在怀里,完好无损。
常鹿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家的味道变了!不好吃了!我要吃午后阳光的提拉米苏!”
阮萱萱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又走进了雨幕里。
一趟,两趟,三趟
她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家店,淋了多少雨,常鹿总能找到不满意的理由。
最后一次,她买回常鹿指定的“皇家酒店”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时,因为太过疲惫和湿滑,在路口被一辆疾驰而过的电动车刮倒,手肘和膝盖瞬间擦破,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她顾不得疼痛,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蛋糕,确认没有摔坏,才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回别墅。
这一次,常鹿总算挑剔地尝了几口,勉强说了句“还行”。
一直沉默旁观的霍砚凡,这时才注意到阮萱萱满身的狼狈和还在渗血的伤口。
他皱了皱眉,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更重了,再也忍不住,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丢到她面前,语气有些生硬:“拿去涂一下。”
阮萱萱愣住了,抬头看向他。
自从常鹿出现后,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给过她任何东西,哪怕是随手丢来的一管药。
霍砚凡对上她有些陌生的、带着一丝诧异的目光,心头莫名一梗,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嘴硬地找补:“不想晚上抱着你睡觉的时候,看到你一身伤,碍眼。”
阮萱萱垂下眼眸,掩去所有情绪,轻轻说了声“谢谢”,拿起药膏,默默回了房间。
她处理好身上的伤,洗了个热水澡,刚准备休息,房门突然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霍砚凡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阮萱萱!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鹿鹿对杏仁过敏?!你为什么还要让人在甜点里加杏仁粉?!你知不知道她刚才过敏多严重?要不是家里常备着过敏药,她差点就休克了!”
阮萱萱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砸懵了,下意识解释:“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常鹿从霍砚凡身后探出头,脸色还有些苍白,声音带着哭腔和指责,“阮萱萱,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害我啊!”
阮萱萱看着常鹿那副泫然欲泣、颠倒黑白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这是常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陷害她。
她知道,解释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霍砚凡心里,常鹿永远是柔弱无辜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而她,什么都不是。
霍砚凡见阮萱萱不再辩解,以为她是默认了,怒火更盛:“无话可说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没让你记住!既然你这么喜欢用过敏来害人,那你也亲自尝尝这滋味!”
他对着身后的佣人厉声道:“去!榨一杯浓芒果汁来!”
阮萱萱瞳孔骤缩,她对芒果严重过敏!
很快,佣人端来一杯橙黄色的果汁。
两个保镖上前,粗暴地按住挣扎的阮萱萱,捏开她的嘴,将那杯冰冷的、对她而言如同毒药的芒果汁,强行灌了进去!
辛辣刺激的味道划过喉咙,很快,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变得极度困难,皮肤上迅速泛起大片大片的红疹,又痒又痛,视线开始模糊
在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几乎要失去意识时,霍砚凡才皱着眉,将一板过敏药扔到她身边,声音冰冷:“记住这次教训!别再试图伤害鹿鹿!”
常鹿依偎在霍砚凡怀里,柔柔弱弱地说:“砚凡,我好害怕,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好,你想去哪都行。”霍砚凡搂紧她,语气温柔。
常鹿瞥了一眼地上痛苦不堪的阮萱萱,又说:“这次就别让她跟着了吧?大不了我们晚上早点回来。”
霍砚凡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阮萱萱,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依你。”
说完,他拥着常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萱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摸到那板过敏药,抠出两粒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药效慢慢发挥作用,那致命的窒息感才缓缓消退。
她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混着冷汗流下。
十二年了,他连一丝一毫的信任,都不肯给她。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短信。
【萱萱萱萱,最后一笔款项已还清。我们家,自由了。】
第九章
自由了。
看着这三个字,阮萱萱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她挣扎着爬起来,擦干眼泪。
正好,之前办理的出国签证也已经通过的消息也发送到了手机上。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当初她来到霍家,只有一个行李箱,如今离开,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住了她十二年的地方,然后拖着行李箱,决绝地走了出去。
另一边,霍砚凡陪着常鹿玩到深夜,常鹿依旧意犹未尽,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吧。”他看了看时间,说道。
常鹿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回去。
回到别墅,霍砚凡习惯性地就要往阮萱萱的房间走去。
常鹿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撒娇和试探:“砚凡今晚别去找她了,好不好?你就试一下和我睡,万一你在我身边也能睡着呢?”
霍砚凡脚步顿住,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揉了揉常鹿的头发,语气带着哄劝,却不容置疑:“不行。鹿鹿,这十几年,我已经习惯她了。没有她在身边,我睡不着。”
他看着常鹿有些失落的脸色,又补充道,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划清界限:“放心,我从来没碰过她。乖,你先回房休息。”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向阮萱萱的房间。
常鹿看着他毫不犹豫走向阮萱萱房间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怨恨。
阮萱萱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迟早,她要彻底毁了她!
霍砚凡推开阮萱萱房间的门,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他微微蹙眉,一边反手关上门,一边习惯性地开口:“怎么连灯都没开?今天过敏,药吃了没有?”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霍砚凡顿了顿,放软了语气:“怎么,还在闹脾气?若不是你故意在蛋糕里加东西,我也不会那样对你。”
依旧是一片死寂。
霍砚凡心底那点耐心告罄,升起一丝不悦:“这件事本就是你错,难道你还想要我哄你吗?”依旧没有回应。
片刻后,他像是做出了巨大让步,“好,看在你今天受了罪的份上,我今天心情不错,就哄你一次。你靠着我睡。”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一种莫名的、失控的烦躁感攫住了他。
他动怒了,几步走到床边,伸手就要去抱那个熟悉的位置——
手臂落空。
他摸到的,只有冰冷平坦的床铺。
霍砚凡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伸手,“啪”地一声按亮了床头灯!
刺眼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清晰地照出了房间里的景象。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睡过。
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梳妆台上,那些她为数不多的、他随手赏赐的小玩意儿,全都消失了。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慌的空旷。
如同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十二年。
霍砚凡僵在原地,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那个永远会安静待在这里,等他回来拥抱入眠的“抱枕”
不见了。
第十章
灯光惨白,映照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霍砚凡僵立在门口,视线扫过那张铺得一丝不苟、冰冷平整的床铺,扫过敞开的、空空如也的衣柜,扫过梳妆台上消失无踪的那些零碎小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走了?
那个十二年来,无论他多晚回来、无论他带着一身酒气还是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都会安安静静待在这个房间里,像一件理所当然的摆设一样等待他拥抱入眠的“抱枕”竟然走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失控的怒火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猛地冲上头顶!
“来人!”他猛地转身,对着空荡的走廊爆发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很快,整栋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佣人们战战兢兢地聚集到走廊上,大气不敢出。
“她人呢?!”霍砚凡眼神阴鸷地扫过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阮萱萱去哪了?!”
佣人们面面相觑,最终管家福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少爷阮、阮小姐下午出去后,就、就没再回来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霍砚凡一脚踹翻了走廊边的一个古董花瓶,瓷片碎裂的声音刺耳惊心,“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们居然告诉我不知道?!监控呢?!把今天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监控室很快调出了下午的录像。
画面里,大雨滂沱,阮萱萱拖着那个她来时唯一的行李箱,步伐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出别墅大门,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站在雨幕中,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上车,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霍砚凡死死盯着屏幕,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拳砸在监控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找!”他转过身,对着福伯和一众保镖,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我翻遍整个京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她是我用了十二年的东西!谁给她的胆子,敢不说一声就走?!”
福伯连忙应声,带着人匆匆下去安排。
霍砚凡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卧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阮萱萱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馨香,这味道以往能让他安心入睡,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他暴躁地扯开领带,将房间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台灯、椅子、装饰品——全都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一片狼藉,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越来越浓的空虚和恐慌。
常鹿闻讯赶来,看到满室狼藉和暴怒的霍砚凡,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但脸上却摆出担忧和温柔的神情。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霍砚凡的手臂:“砚凡,你别这样为了那样一个不识好歹的人生气,不值得。”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带着试探:“你是不是睡不着了?要不今晚我陪你吧?也许也许你习惯一下就好了呢?”
霍砚凡此刻正处于极度焦躁和疲惫中,头痛欲裂,闻言,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看了一眼常鹿,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烦躁,哑声道:“试试吧。”
第十一章
常鹿心中一喜,连忙扶着他回到主卧。
然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闻着常鹿身上浓烈刺鼻的香水味,感受着与阮萱萱那清瘦身躯截然不同的丰腴柔软的触感,霍砚凡非但没有丝毫睡意,反而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咙!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搂抱,手臂却落了个空,那种习惯性依赖落空的空虚感让他心悸难耐。
他甚至无意识地凑近常鹿的发顶嗅了嗅,那陌生的化学香精味道让他瞬间失望至极,猛地将她推开!
“不行!”他豁然坐起身,脸色难看至极,眼底布满红血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鹿鹿,你出去。你不行。”
常鹿被他突如其来的推开和冰冷的话语刺伤,委屈地红了眼眶:“砚凡”
“出去!”霍砚凡低吼一声,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驱逐。
常鹿咬着唇,含泪离开了房间。
霍砚凡独自躺在空旷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头痛欲裂,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适。
没有那个熟悉的、带着淡淡馨香的身体依偎在怀里,他感觉整个夜晚都变得漫长而冰冷,如同置身冰窖。失眠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脾气暴躁到了极点。
第二天,一场近乎疯狂的搜寻在京北乃至全国范围内展开。
霍砚凡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势力,黑白两道,发出了天价悬赏,只为了找到一个叫阮萱萱的女人。
他坚信,阮萱萱只是闹脾气,她一个无依无靠、离了他连生存都困难的女人,能躲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受不了外面的苦,乖乖回来。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传来的消息始终是“查无此人”。
阮萱萱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彻底消失了踪迹。
霍砚凡开始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
失眠加剧,头痛欲裂,情绪极度不稳定,在公司里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工作效率急剧下降。
他看着手下一次次报上来的“无结果”,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事情正在彻底脱离他的掌控。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无声息地淹没他。
在极度的焦躁和失眠中,霍砚凡的胃病复发了,疼痛难忍,被福伯强行送去了医院。
在做完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霍砚凡揉着刺痛的胃部,脸色阴沉地吩咐手下:“去查!查阮萱萱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消费记录、行踪!我要知道她离开前到底接触了什么人,去了哪里!”
手下领命而去。
很快,一份详细的报告送到了霍砚凡面前。他逐字逐句地看着,当看到阮萱萱父亲在她离开当晚发来的那条短信时,他的目光骤然定格!
【萱萱萱萱,最后一笔款项已还清。我们家,自由了。】
自由了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所以,她是因为债务还清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义无反顾地离开?!
她这十二年的陪伴,仅仅是为了替父还债?!
一旦债务清零,她就连一刻都不愿多留?!
第十二章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常鹿适时地出现在病房,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和手中的报告,心中了然,假意劝慰道:“砚凡,你也别太生气了。阮萱萱她本来就是因为债务才留在你身边的,现在债务还清了,她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了。她对你,或许从来就没有”
“闭嘴!”霍砚凡烦躁地打断她,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没有理由?就算债务还清了,我霍家养了她十二年!就算是一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她凭什么说走就走?!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偏执,“我需要她!哪怕付钱,我也要她留在我身边!”
常鹿被他这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心底涌起巨大的危机感,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砚凡!你你是不是离不开她了?!”
霍砚凡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否认:“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离不开一个抱枕?!我只是只是睡惯了她而已!换别人我不习惯!”
他语气生硬,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烦躁。
常鹿看着他急于否认的样子,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太了解霍砚凡了,他此刻的反应,分明就是就是已经爱上了阮萱萱而不自知!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你发现!
她心中暗恨,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是是,我知道,你只是需要时间适应新的‘抱枕’嘛。”
霍砚凡没再理会她,挥挥手让她离开,自己则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烦躁和混乱之中。
他因为连续的失眠,去医院开药。
开完药后,他的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进来,语气轻松:“霍先生,胃部只是老毛病,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和休息就好。倒是您肾脏移植术后恢复得非常好。”
医生说着,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给您捐肾的那位阮小姐,术后恢复得怎么样?她当时手术完,坚持不用镇痛泵,说是怕影响恢复速度,那忍耐力,真是让我们都佩服。”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霍砚凡耳边炸响!
他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眼神骇人:“你说什么?!捐肾的是谁?!”
医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和骇人的气势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阮萱萱阮小姐啊?福、福管家当时亲自签的字难道难道您不知道?”
阮萱萱是阮萱萱捐的肾?!
不是常鹿?!
霍砚凡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慌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福伯当时的说辞,想起了自己当着阮萱萱的面,对常鹿说的那些感谢的话,想起了阮萱萱当时那异常平静的眼神,想起了她腹部可能存在的伤口
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狠狠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松开医生,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福伯的电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福伯,我给你十分钟,滚来见我。”
第十三章
十分钟后,福伯连滚带爬地赶到。
霍砚凡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们两人。
“说!”霍砚凡坐在沙发上,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眼神如同利刃,直直射向福伯,“捐肾的,到底是谁?!”
福伯看到霍砚凡这副模样,知道再也瞒不住了,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将当初如何让阮萱萱顶替捐肾功劳、如何用免除部分债务作为交换条件让她守口如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哭诉了出来。
“少爷我也是为了您好啊!我看您对常小姐是真心实意的,想让你们感情更好阮小姐她她反正债务还清就要走了,让她得这个虚名也没用啊少爷!”
霍砚凡听着福伯的哭诉,想起阮萱萱当时可能承受的痛苦和委屈,想起自己对她一次次的误解和伤害,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
“为了我好?!你他妈这是把我当傻子耍!”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驱车赶回别墅,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立刻找到常鹿问清楚!然而,刚进大门,就被一个平时负责打扫阮萱萱房间的女佣拦住了。
女佣满脸惶恐,却鼓足勇气说道:“少爷!有、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阮小姐走之前,受过很多委屈!那次过敏,根本不是她在蛋糕里加了东西,是常小姐自己吃了过敏的东西又诬陷她的!还有上次摔倒,也是常小姐自己摔倒栽赃,才差点害死阮小姐的!我们好多人都知道,可是可是都不敢说”
女佣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霍砚凡的神经。
原来原来他所以为的阮萱萱的“恶毒”和“心机”,全都是常鹿自导自演的陷害!
而他,竟然一次次信了常鹿,一次次为了维护常鹿,去伤害那个默默为他付出了十二年、甚至捐出了一个肾的阮萱萱!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前所未有的剧痛,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疼,比胃病发作时疼千百倍。
当晚,他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约了最好的兄弟出来。
在酒吧嘈杂的角落里,他红着眼睛,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这一切,发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抱枕走了,我这里这么疼?比捅我一刀还疼”
兄弟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一针见血地说道:“砚凡,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习惯了那个抱枕,你是喜欢上阮萱萱了。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在误会她、伤害她、失去她之后,心痛成这样。”
“爱上阮萱萱?”
霍砚凡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兄弟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一直不愿承认的迷雾。
第十四章
他,霍砚凡,竟然爱上了那个被他视为“抱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一次次为了别的女人而伤害的阮萱萱?
这个认知让他如遭雷击,浑身冰冷,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恐慌和悔恨!
他想起自己对阮萱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做过的那些残忍事,想起她那双从充满爱慕到最终死寂无波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手同时撕扯,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抓起酒瓶,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试图麻痹这锥心刺骨的疼痛,却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痛楚反而更加清晰。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失去她!他必须把她找回来!他要弥补!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爱她!
带着一身酒气和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心,霍砚凡冲回了那座此刻显得无比空旷冰冷的别墅。
常鹿正穿着性感睡衣,在客厅里等着他,脸上带着自以为妩媚的笑容迎上来:“砚凡,你回来啦”
“滚!”霍砚凡看她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立刻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出霍家!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常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砚凡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我是鹿鹿啊”
“就是因为你是常鹿!”霍砚凡一把甩开她试图搀扶的手,声音淬着寒冰,“收起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你做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了!诬陷阮萱萱,自导自演过敏,甚至差点害死她!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多待一秒都脏了我的地方!”
他立刻叫来保镖和律师,当着常鹿的面,冷声下令:“通知下去,全面封杀常鹿!任何与她相关的演出、代言、合作,全部终止!联系她家族的企业,所有与霍氏的合作即刻取消!我要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常鹿彻底慌了,哭喊着扑上来想要求饶,却被保镖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她的哭喊声和诅咒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处理完常鹿,霍砚凡的目光转向一旁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福伯。
福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少爷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啊少爷”
霍砚凡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愤怒,也有痛心。
福伯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感情深厚,但这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硬:“福伯,看在你伺候霍家多年的份上,我不追究法律责任。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霍家的管家,去南方的疗养院养老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回京北。”
处理完这一切,清算了他身边所有的欺骗和虚妄,霍砚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
他踉跄着走上楼,推开了阮萱萱那间空置已久的卧室。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阮萱萱离开时的整洁和空旷,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馨香。
霍砚凡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颓然倒在冰冷的床上。
他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试图捕捉那早已消散的气息,却只闻到一片虚无。
他烦躁地翻身,手臂无意中扫过床底,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索,掏出了一个略显陈旧的、带着锁的笔记本。锁是坏的,似乎被人强行撬开过。
是阮萱萱的日记。
第十五章
霍砚凡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少女从十岁起,最隐秘、最真挚的心事。
「年7月日,晴。今天,那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哥哥点中了我。他的手真好看。我有点怕,但又有点开心。」
「年月6日,雨。打雷了,好可怕。少爷好像也做噩梦了,他抓着我的手,说“别离开我”。他的手心好烫。我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年4月9日,阴。少爷今天带我去吃了糖葫芦,好甜。他看着我笑了一下,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年9月日,晴。看到少爷和那个女明星在一起,心里好难受。可是,只要他能睡得好,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吧?」
「年1月日,雨。常小姐来了。少爷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原来,他也会那样温柔地笑。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年5月日。一百个巴掌。原来,我只是一个抱枕。他说,我不爱她,所以不心疼。我的青春,我的爱,原来这么不值钱。」
「年月日。债务还清了。自由了。霍砚凡,我不爱你了。」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有些模糊,纸张上有明显干涸的泪痕。
那一声“霍砚凡,我不爱你了”,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霍砚凡的心脏,然后残忍地翻搅!
他这才真正明白,那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曾用整个青春岁月,那样卑微又炽热地爱过他。
她的世界曾经那么小,小到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而他,却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一次次地践踏、碾碎!
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攥着那本日记,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萱萱萱萱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了那些早已干涸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巨大的悲痛中勉强抽离。
他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偏执。
他必须找到她!无论如何!
“查!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阮萱萱到底去了哪里!”他对着电话低吼。
很快,消息传来。
阮萱萱在离开当晚,直接去了机场,乘坐航班飞往了欧洲某国,并且已经顺利入学一所顶级的音乐学院。
她还申请了长期居留签证。
欧洲那个因为他父母空难而给他留下巨大心理阴影、十几年来他从未踏足过的远方。
看着屏幕上冰冷的航班信息和遥远的国度名字,霍砚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乘坐长途飞机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他死死盯着屏幕,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对飞行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另一边是失去阮萱萱后那蚀心刻骨的痛苦和想要找回她的疯狂执念。
最终,对阮萱萱的思念和悔恨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对着手下命令:“让阿杰立刻带队去欧洲!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阮萱萱!告诉她,只要她肯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如果她不愿意就用‘请’的方式,也要把她给我带回来!”
然而,几天后,阿杰从欧洲传回的消息却让霍砚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十六章
“霍总,我们找到了阮小姐就读的学院,也查到她的住址。但是阮小姐深居简出,行踪非常低调,而且似乎有当地的势力在暗中保护她,我们的人连靠近她都很难,更别说见面谈话了。”
当地势力?保护?
霍砚凡的眉头死死拧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阿杰又发来了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是在音乐学院的花园里,阮萱萱正在练声,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神情专注而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霍砚凡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休闲、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正低头含笑看着她,两人姿态熟稔,交谈甚欢。
阿杰在邮件里补充说明:“这个男人叫林修,是学院里很有名的华裔音乐才子,家世似乎也不错,和阮小姐走得很近。”
看着照片上阮萱萱那轻松的笑容和那个陌生男人放在她肩头的手,霍砚凡只觉得一股滔天的醋意和恐慌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砰!”他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萱萱萱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还有了护花使者?
不行!绝对不行!
照片带来的刺激,彻底压倒了霍砚凡对飞行的恐惧。他不能再等,也不能再假手他人!
他必须亲自去欧洲,把阮萱萱带回来!
他立刻联系了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和催眠治疗师,开始了高强度的、旨在克服飞行恐惧症的治疗。
过程极其痛苦,每一次深度催眠都会让他重新经历父母空难那场噩梦,醒来时浑身冷汗,几近虚脱。他甚至需要服用强效的镇静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医生看着他日益憔悴的脸色和紧绷的神经,劝他放弃,循序渐进。但霍砚凡红着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不行!我必须尽快去欧洲!我不能再等了!”
靠着“必须找到阮萱萱”这个强大的执念,他硬生生扛下了所有治疗带来的痛苦和不适。
三个月后,尽管恐惧并未完全消除,但他已经勉强达到了可以尝试短途飞行的心理阈值。
订票,出发。
在VIP候机室里,霍砚凡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得吓人,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登机后,坐在头等舱宽敞的座椅上,系上安全带的那一刻,他感觉像是被绑上了刑架。
飞机引擎启动的轰鸣声,起跑时的推背感,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他心脏骤停,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死死抓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阮萱萱的身影——
她安静睡在他怀里的样子,她被他伤害时绝望的眼神,她在照片里对着那个男人微笑的样子
这些画面交替出现,成了支撑他度过这漫长煎熬的唯一动力。
空乘人员察觉到他异常的状况,关切地询问,被他粗暴地挥手赶开。
他需要大量镇静剂和酒精才能勉强维持镇定,不至于在几万英尺的高空失态崩溃。
第十七章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如同炼狱。
当飞机终于平稳降落在异国机场,舱门打开的那一刻,霍砚凡几乎是踉跄着冲下飞机,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时,他双腿发软,几乎虚脱,需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但当他抬起眼,看着这片陌生的天空和建筑,眼神却异常坚定和锐利。
萱萱萱萱,我来了。
根据阿杰提供的线索,霍砚凡直接找到了阮萱萱就读的那所闻名遐迩的音乐学院。
他站在学院古老而优雅的大门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学院里正值一场小型的学期汇报音乐会。霍砚凡循着指引,走进那座充满艺术气息的音乐厅,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舞台上,灯光聚焦。
当报幕员念出下一个表演者的名字时,霍砚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阮萱萱!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连衣裙,缓步走上舞台,对着台下微微鞠躬。灯光下,她的脸庞清瘦了些,却更加轮廓分明,眼神明亮而坚定,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自信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音乐响起,她开口演唱一首高难度的歌剧选段。
声音清澈透亮,情感饱满,技巧娴熟,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低声说话的女孩。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阮萱萱再次鞠躬,脸上露出了那种霍砚凡在照片里看到的、轻松而真实的笑容。
霍砚凡坐在黑暗中,看呆了。
他的“抱枕”,离开了他的禁锢和阴影,在这异国他乡,竟然绽放出了如此耀眼夺目的光芒。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强烈的占有欲,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震撼和自惭形秽。
音乐会结束后,观众陆续退场。霍砚凡逆着人流,快步走向后台入口。
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即将见面的激动、无法言说的悔恨和一丝害怕被拒绝的恐慌。
他在通往后台的走廊拐角处,堵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阮萱萱。
四目相对。
阮萱萱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那是一种看到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平静,甚至比陌生人更添了几分疏离。
“萱萱萱萱”
千言万语堵在霍砚凡的喉咙里,让他声音干涩发紧,他看着她身上那件陌生的、衬得她气质出尘的连衣裙,看着她眼底那片波澜不惊的死水,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变得苍白无力,最后只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跟我回去。”
阮萱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就像在看一个偶然遇到的、纠缠不休的陌生人。
她轻轻开口,声音清晰而冷淡:“霍先生。”
这一声“霍先生”,像一盆冰水,从霍砚凡头顶浇下,让他瞬间透心凉。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阮萱萱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债务,感情,我们都两清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两清?”霍砚凡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手,语气带着急切和悔恨,“萱萱萱萱,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我不知道捐肾的是你,我不知道常鹿她”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位先生,萱萱萱萱说了,不想被打扰。”
第十八章
霍砚凡猛地转头,看到那个在照片里出现过的男人——林修,正自然地走到阮萱萱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林修看着霍砚凡,眼神温和,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警告。
阮萱萱没有挣脱林修的手,反而微微向他靠拢了一些,那种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态,像一把尖刀,狠狠剜着霍砚凡的心。
霍砚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可怕,他死死盯着林修放在阮萱萱肩头的那只手,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直冲头顶!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挥拳相向!
然而,当他目光转向阮萱萱时,却对上了她那双冰冷而疏离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旧情,只有对他这个“打扰者”的明确拒绝。
所有质问的话,所有强势的举动,在这一刻,都被她那冷漠的眼神冻结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立场和底气去将她从那个男人身边拉开。
他第一次在阮萱萱面前,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的狼狈。
他像一个小丑,所有的悔恨和告白,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霍砚凡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阮萱萱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不甘,有悔恨,最终都化为一片灰败。
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在异国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无比萧索和狼狈。
他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一败涂地。
从音乐学院狼狈逃离后,霍砚凡住进了当地最顶级的酒店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异国璀璨的夜景,但他眼中只有一片灰败。
阮萱萱那冰冷的眼神和那句“霍先生”,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无法忍受这种失控感和锥心的刺痛。
他必须弄清楚,那个叫林修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和阮萱萱,究竟到了哪一步?
“阿杰,”他拨通越洋电话,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林修的所有背景资料,还有他和阮萱萱在学院里的所有情况!我要最详细的报告!”
霍砚凡手下的效率极高。不到二十四小时,一份厚厚的关于林修的资料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林修,出身东南亚显赫的华裔家族林氏,家族产业遍布航运、地产和金融,实力与霍氏集团相比不遑多让。
他本人是音乐天才,少年成名,小提琴造诣极高,在欧洲古典音乐界享有盛誉,是这所音乐学院的明星学生兼助教。
更重要的是,资料显示,林修为人低调谦和,风评极佳,几乎没有任何负面新闻。
他是阮萱萱的直系学长,从阮萱萱入学起就对她颇为照顾,两人因音乐结缘,经常一起练琴、讨论乐谱,是学院里许多人眼中郎才女貌、极为登对的一对。
“金童玉女”
看着报告最后这四个字,霍砚凡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嫉妒的毒液瞬间侵蚀了他的理智!他猛地将报告摔在桌上,昂贵的实木桌面被砸出一道浅痕。
他的萱萱萱萱
竟然和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朝夕相处?!
第十九章
他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之间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种未知和想象,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需要亲眼确认。
根据手下提供的阮萱萱日常活动轨迹,霍砚凡“偶遇”在了学院附近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馆。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斑驳的光影。阮萱萱和林修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复杂的乐谱。林修微微侧头,耐心地指着谱子上的某个段落讲解着,神情专注而温和。阮萱萱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忽然,一缕碎发滑落到阮萱萱额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拨开,然而,另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却先她一步,动作极其自然地、轻柔地将那缕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是林修。
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阮萱萱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对林修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无比自然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信任,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窗外的霍砚凡,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捏碎!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从未从未对阮萱萱有过如此温柔细致的举动。
他给她的,只有命令、索取,以及不耐烦时的斥责。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为她做过一件像这样微不足道却充满温情的小事。
原来,她也可以对别人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轻松的笑容。
原来,她需要的,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尊重和温柔。
嫉妒、悔恨、恐慌种种情绪如同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冲了进去!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阮萱萱和林修同时抬起头。
看到脸色阴沉、眼神骇人的霍砚凡,阮萱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
林修则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将阮萱萱稍稍挡在身后,温和的眸子里带上了警惕。
“霍先生,有事?”林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维护的姿态。
霍砚凡根本不理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阮萱萱,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和痛苦而微微颤抖:“阮萱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的质问,充满了失控的占有欲,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阮萱萱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波澜:“霍砚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向霍砚凡:“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我的生活?是前雇主吗?”
前雇主
这三个字,将霍砚凡所有未出口的质问和愤怒,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
债务还清了,契约结束了,他甚至连“前男友”都算不上。
他于她,确实只剩下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前雇主”身份。
第二十章
阮萱萱看着他哑口无言、狼狈不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乐谱,最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决绝的意味:“林学长很好,至少,他尊重我。”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对林修轻声说:“学长,我们走吧。”
林修点了点头,护着阮萱萱,与她并肩离开了咖啡馆,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霍砚凡一眼。
霍砚凡僵在原地,像个被遗弃的木偶,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如同针扎。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失去了所有过问阮萱萱生活的资格。
那种彻底的、被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接连的打击和阮萱萱毫不留情的拒绝,让霍砚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偏执和疯狂。
他无法接受就这样失去她。
悔恨和爱意交织成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他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向她证明他的忏悔,哪怕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他查到了阮萱萱在校外租住的公寓地址。
那是一个安静雅致的小区。
他没有强行闯入,而是选择了一个傍晚,默默地站在了她公寓的楼下,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当阮萱萱结束一天的课程,抱着书本走回公寓时,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倚在路灯下、身影显得格外孤寂落寞的男人。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蹙,随即恢复了平静,打算视而不见地径直上楼。
“萱萱萱萱!”霍砚凡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阮萱萱停下脚步,抬起眼,眼神依旧冰冷:“霍先生,我说过了,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霍砚凡看着她,心脏抽痛,他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几块切好的、色泽诱人的芒果肉。
阮萱萱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得那个东西,那是让她生不如死的过敏源!
霍砚凡看着她震惊的眼神,惨然一笑,然后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打开袋子,将那些芒果肉,一块接一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咀嚼,吞咽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
“你疯了?!”阮萱萱失声喊道,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止,却被霍砚凡抬手拦住。
很快,过敏反应迅猛袭来。霍砚凡的喉咙开始肿胀,呼吸变得急促困难,脸上、脖子上迅速泛起大片大片的红疹,奇痒无比。他痛苦地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他抬起头,用尽力气看向阮萱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声音嘶哑破碎:“阮萱萱当初你也是这么痛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而蜷缩起来。
阮萱萱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霍砚凡,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有震惊,有不解,有一丝极快掠过的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和疲惫。
第二十一章
她最终没有上前,只是冷冷地看着闻讯赶来的小区保安和被他手下紧急叫来的救护车,将几乎休克的霍砚凡抬走。
这一次疯狂的自残式道歉,似乎并没有打动阮萱萱,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远离他的决心。
几天后,当地下了一场大雪。夜晚,气温骤降,雪花纷飞。
霍砚凡再次出现在阮萱萱的公寓楼下。他没有打伞,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漫天风雪中,任由冰冷的雪花落满他的头发和肩头,很快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赎罪,用肉体的痛苦来抵消内心的煎熬。
这一站,就是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林修来接阮萱萱去学院,发现了几乎冻僵、嘴唇发紫、意识都有些模糊的霍砚凡。林修皱了皱眉,还是吩咐手下将霍砚凡送去了医院。
阮萱萱站在公寓的窗前,看着楼下那个被抬走的、如同冰雕般的身影,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最终,她拉上了窗帘,没有下楼。
她的心,似乎已经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难以融化。
接连的极端行为没有换来阮萱萱的回心转意,霍砚凡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后,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决定。
他主动联系了欧洲一家极具影响力的华文媒体,要求进行一次深度专访。
在采访中,他首次向公众坦诚了自己因父母空难而患有严重失眠症和心理障碍的事实,首次公开承认了阮萱萱十二年来在他身边无声的付出和陪伴,更首次,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为他过去对阮萱萱造成的所有伤害,进行了公开的、深刻的道歉。
这篇专访一经刊出,立刻在国内外京圈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这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霍家太子爷,背后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脆弱,而那个被他们视为“金丝雀”的阮萱萱,竟然默默承受了那么多。
舆论开始出现反转,有人同情霍砚凡,更多人则是对阮萱萱的遭遇感到唏嘘,并对霍砚凡过去的行径进行谴责。
霍砚凡不在乎外界的声音,他做这一切,只有一个卑微的目的——希望阮萱萱能看到他的忏悔。
就在霍砚凡用各种极端方式试图挽回的同时,阮萱萱的人生却在另一个轨道上飞速前进。
她全身心投入到声乐学习中,天赋和努力让她进步神速。
不久,一场备受瞩目的国际青年声乐大赛在当地举行,阮萱萱在导师和林修的鼓励下报名参加。
比赛中,她凭借一首高难度的咏叹调,以饱满的情感、精湛的技巧和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征服了所有评委和观众,一举夺魁!
聚光灯下,她捧着奖杯,笑容自信而从容,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坚定。
媒体报道称她为“来自东方的音乐精灵”,前途不可限量。
霍砚凡在病房的电视上看到了领奖的直播。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四射、再也找不到一丝过去怯懦痕迹的阮萱萱,心中百感交集。
有骄傲,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和绝望。
他的“抱枕”,真的已经飞走了,飞到了他触不可及的高度。
第二十二章
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用强权将她禁锢在身边。
他只能换一种方式,卑微地、悄无声息地关注着她。
他动用关系和金钱,匿名赞助了阮萱萱接下来的几场重要演出,暗中为她联系顶级的声乐导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扫清了一些潜在的竞争障碍,默默地为她的星途铺路。
他做这一切,不求她知道,只求能远远地看着她越来越好。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赎罪的方式。
然而,这种单方面的、无声的付出,并不能缓解他内心日益增长的思念和痛苦。他太想她了,想到心脏都疼。
终于,在一个深夜,被思念折磨得几乎发疯的霍砚凡,换了一个全新的、阮萱萱不可能知道的号码,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短信里,他卸下了所有骄傲和伪装,字字泣血,诉说着他的悔恨,他的思念,他的爱意,他恳求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只是让他远远地看着她也好。
他颤抖着手指,按下了发送键。然后,便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屏幕亮起,提示有新消息。
霍砚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
然而,回复的,并不是他期盼的那个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冰冷而简洁,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我是林修。萱萱萱萱现在很好,很快乐。请霍先生,勿扰。」
“砰!”
手机从霍砚凡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屏幕碎裂,如同他此刻的心。
勿扰
很好,很快乐
所以,没有他,她真的可以过得更好,更快乐。
而他所有的忏悔和努力,在她和她的“护花使者”看来,都只是令人厌烦的“打扰”。
霍砚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光亮。
绝望,如同最漆黑的夜色,彻底将他吞噬。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再无可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三年后。
欧洲古典音乐界,一颗璀璨的新星冉冉升起,光芒耀眼。
阮萱萱,这个名字,从最初在国际青年声乐大赛上的一鸣惊人,到如今已成为享誉全球的著名女高音歌唱家。
她的嗓音被乐评家誉为“被上帝亲吻过的天籁”,清澈空灵中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张力,能够轻易穿透人心。
她的世界巡回演唱会一票难求,所到之处,掌声如潮,媒体追捧。
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谁、名字前必须冠以“霍砚凡的”前缀的“抱枕”,她是她自己——歌唱家阮萱萱。
她的身边,始终站着林修。
三年过去,林修已是欧洲乐坛炙手可热的小提琴家兼指挥家,家世显赫,才华横溢,温润如玉。
他与阮萱萱在音乐上珠联璧合,是业界公认的黄金搭档,关于他们关系的猜测从未停息,但两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低调。
无论真相如何,他们的亲密与默契,有目共睹。
第二十三章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京北。
霍氏集团的商业版图在这三年里扩张得更加庞大,霍砚凡的名字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频率更高,代表着更多的财富和权力。
他依旧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令人仰望的商界帝王。
然而,只有极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位帝王的内里,早已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阮萱萱的离开,抽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和热。
那场轰轰烈烈的追求以惨败告终后,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变得更加阴郁、沉默,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他疯狂地工作,用无尽的会议和谈判填满所有时间,试图麻痹自己,但每当夜深人静,那蚀骨的空虚和失眠症便会变本加厉地袭来。
他试过无数种助眠方法,昂贵的药物、顶尖的心理医生、甚至是一些荒诞的偏方,都收效甚微。
最后,他只能依靠大剂量的安眠药,以及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在他的卧室里,那张巨大而冰冷的床上,除了他,还躺着一个按照阮萱萱身形定制的、穿着她旧衣服的等身玩偶。
每晚,他必须紧紧抱着这个没有温度、没有生命的玩偶,嗅着那早已淡去、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一丝熟悉气息,才能勉强入睡。
这件事,成了霍家上下心照不宣、却无人敢提及的秘密。
他的书房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柜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收藏着阮萱萱这三年来的所有演出海报、专访杂志、以及她发行的每一张唱片,甚至包括一些网络上的抓拍和报道截图。他像个最虔诚的收藏家,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所有关于她的痕迹,却从不敢轻易触碰,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又或是会灼伤他的火焰。
又是一个失眠的深夜。霍砚凡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头痛欲裂。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那个锁着的柜子,取出了阮萱萱最新发行的一张唱片。
封面上,她穿着优雅的演出服,微微仰头,眼神自信而从容,美得惊心动魄。
他将唱片放入播放器,悠扬的前奏在寂静的书房里流淌开来。是阮萱萱的独唱曲目,一首带着淡淡哀伤与释然的情歌。
当唱到副歌部分时,阮萱萱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清晰地唱出: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而今拂袖而去,只因月色太冷」
“月色太冷”
这四个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霍砚凡苦苦压抑了三年的情感闸门!
巨大的悲伤和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她十岁那年,像一轮小小的月亮,懵懂地闯入他黑暗的世界;想起她十二年如一日的默默陪伴和深藏的爱恋;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次次地用冷漠和伤害,将那轮月亮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终让她心冷离去
“月色太冷”是他,是他亲手将她的温暖变成了冰冷!
是他,弄丢了他的月亮!
第二十四章
霍砚凡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他知道,他的月色,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消息:阮萱萱的世界巡演最终场,将回到国内,在京北最大的音乐厅举行。
这个消息,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死寂的心湖。
他动用了一切关系,费尽心力,拿到了音乐会第一排正中央位置的票。
音乐会当晚,音乐厅座无虚席,星光熠熠。
当阮萱萱身着华美的礼服,从容走上舞台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霍砚凡坐在第一排,仰头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太美了,美得耀眼,美得陌生。
她演唱了她的成名曲,歌声悠扬婉转,情感饱满。聚光灯下,她自信从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艺术家的魅力。
霍砚凡痴痴地看着,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阮萱萱多次谢幕。在一次鞠躬起身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台下前排,与霍砚凡痴缠的目光有了瞬间短暂的交汇。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台下千千万万个普通观众中的一员,然后自然地移开,继续向其他方向的观众微笑致意。
那一眼的平静,比任何憎恨和厌恶都更让霍砚凡感到绝望。
它意味着,她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他于她,已是真正的过往云烟,激不起半点涟漪。
音乐会结束后,观众陆续退场。霍砚凡却像钉在了座位上,久久无法动弹。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他才猛地回过神,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驱使着他,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后台。
凭借着他的身份和气势,保镖虽然阻拦,却也不敢真正动粗,让他闯了进去。
后台化妆间外,阮萱萱刚卸完妆,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便装,正在和林修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霍砚凡的出现,让气氛瞬间凝滞。
林修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阮萱萱护在身后,眉头微蹙:“霍先生,请你离开。”
霍砚凡却根本看不见林修,他的眼睛里只有阮萱萱。
三年不见,她更瘦了些,但气色极好,眼神明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满足的光晕。这光晕,刺痛了他的眼。
他推开林修,踉跄着走到阮萱萱面前,三年来的思念、悔恨、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褪去了所有商界巨子的锋芒和骄傲,像个乞丐一样,眼神里只剩下卑微的乞求,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阮萱萱”他几乎是泣不成声,“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手,却又不敢,只能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这三年我生不如死”
阮萱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她生命中如同天神般存在、掌控她一切的男人,如今如此狼狈不堪地站在她面前,祈求着一次渺茫的机会。
她的眼神里,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动容的怜悯,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透彻和平静。
她轻轻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最终的审判:
“霍砚凡,你看,”她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周围,也示意了一下自己,“没有你,我活得更好,更自由,更像我自已。”
第二十五章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直视着他盈满痛苦的眼睛:“你也一样,会习惯的。时间会抚平一切。那些年,就当是我做的一场漫长的梦吧。现在,梦醒了,我们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各自安好”霍砚凡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她连恨都不愿意恨他了,她只希望和他“各自安好”,形同陌路!
就在这时,林修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体贴地披在了阮萱萱的肩上,轻声说:“晚上凉,别感冒了。”
阮萱萱侧过头,对林修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依赖和感谢的笑容。
那笑容,是霍砚凡穷尽一生也无法再得到的温暖。
霍砚凡死死地看着他们之间那无声却默契十足的互动,看着林修放在阮萱萱肩头的手,看着阮萱萱眼中对林修全然的信任和对当下生活的满足感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即使没有林修,阮萱萱眼中那种对音乐的热爱、对现有生活的充盈感,也早已说明了一切。她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和价值,那里不再需要他霍砚凡的存在。
他对于她崭新的人生而言,是多余的,甚至是一种打扰。
他彻彻底底地出局了。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悔恨,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心死如灯灭。
霍砚凡看着阮萱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轮回里。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缓缓地、艰难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踉跄着,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后台昏暗的走廊尽头。
他的背影,萧索,绝望,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死寂。
阮萱萱看着他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久久沉默。
最终,她只是轻轻拉紧了肩上的披肩,对林修说:“我们走吧。”
窗外,京北的夜色正浓。
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空中,静静地照耀着这座城市,也照耀着各自走向不同结局的人们。
时光的长河无声流淌,冲刷着过往的痕迹,也沉淀着各自的命运。
在京北某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常鹿对着镜子,试图用廉价的化妆品掩盖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的憔悴。
自从被霍砚凡彻底封杀并赶出霍家后,她的芭蕾生涯彻底断送,家族企业也因霍氏的全面打压而迅速衰败,最终破产。
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尝尽了世态炎凉。
为了生存,她曾试图利用当年与霍砚凡那点捕风捉影的旧情制造绯闻,想借此翻身。
然而,早已对她厌弃至极的霍砚凡毫不留情,动用媒体力量将她塑造成一个心机深沉、妄想攀附的跳梁小丑,让她身败名裂,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
如今的她,只能靠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和微薄的接济苟延残喘,昔日的骄傲和光芒早已磨灭殆尽,结局凄凉,无人问津。
偶尔在深夜,她会想起那个被她视为眼中钉的阮萱萱,想起自己曾经的嚣张和愚蠢,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她的悲剧,是她自己一手酿成的苦果。
而在那座依旧奢华却冰冷得如同博物馆的霍家别墅里,霍砚凡的余生,则是另一番光景。
自那晚从音乐会后台彻底绝望地离开后,他再也没有试图去寻找或打扰阮萱萱。
他像是接受了最终的审判,将那个名字、那个人,连同所有汹涌的爱恨悔痛,一同封存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任由其成为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第二十六章
他依旧掌控着庞大的霍氏帝国,将事业推向了更高的巅峰,但他的生活却愈发简单,近乎苦行。
他终身未娶,身边也再未有过任何女人。
那些试图攀附的名媛千金,都被他冰冷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拒绝挡在了门外。
外界猜测纷纷,有人说他忘不了早逝的父母,有人说他性情冷酷不近女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在那个异国的雪夜,就随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身影一起死去了。
事业达到顶峰后,他逐渐将权力下放,选择了隐退,变得深居简出。
大部分时间,他都独自待在那座充满了阮萱萱生活了十二年痕迹的别墅里。
别墅很大,也很空,他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下几个负责基本打扫和膳食的老仆,别墅里常年寂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他时常一个人坐在阮萱萱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的窗边,一坐就是整个下午,看着庭院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重的失眠症伴随了他一生,安眠药的剂量越来越大,效果却越来越差。
无数个深夜,他只能抱着那个穿着阮萱萱旧衣的玩偶,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在药物和回忆的双重折磨下,勉强入睡。那个曾被他视为“抱枕”、随意对待的女孩,最终成了他余生永恒的梦魇和求而不得、刻骨铭心的白月光。
他用一生,囚禁了自己,为自己过去的傲慢与残忍赎罪。
岁月无情,染白了他的双鬓,刻深了他眼角的皱纹。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霍家太子爷,最终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眼神沧桑的老人。
一个宁静的傍晚,白发苍苍的霍砚凡,像往常一样,坐在空旷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国际频道正在直播一场盛大的音乐纪念晚会,庆祝一位杰出艺术家的生涯里程碑。
当镜头切换到舞台中央时,霍砚凡握着遥控器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是阮萱萱。
尽管岁月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她依旧优雅从容,气质卓然。她穿着典雅的礼服,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地演唱着。
她的歌声依旧清亮动人,蕴含着岁月沉淀后的深厚力量,赢得了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
她依然在舞台上绽放着属于她自己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镜头缓缓扫过观众席前排,定格在一张温和儒雅、同样已显老态却精神矍铄的脸上。
是林修。
他专注地看着台上的阮萱萱,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欣赏、支持与深深的爱意,微笑着为她鼓掌。
他们的身边,还坐着几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似乎是他们的子女或学生,其乐融融,画面温馨而美好。
霍砚凡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看着那个他思念了一辈子、愧疚了一辈子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的守护下,活得如此圆满、幸福。
而那个守护她的男人,本可以是他
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绵长而深刻的钝痛,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失控。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浑浊的老眼里,情绪复杂难辨,有欣慰,有释然,有深深的遗憾,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沉寂的死水。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按下了遥控器的电源键。
“啪。”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客厅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只有窗外,一轮清冷的明月高悬夜空,洒下皎洁而冰凉的光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霍砚凡蜷缩在沙发里,仰头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嘴角扯出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他的月亮,曾经短暂地照耀过他的黑夜,却最终,永远地照亮了别人的天空。
而他,将永远困在这座用回忆和悔恨筑成的囚牢里,直至生命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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