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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寡情总裁,放开我!无广告无弹窗全文阅读_红非颜_第五文学网

itomcoil 2025-10-27 15:06 2 浏览

本古言小说:穿越与反穿越与不嫁断袖王爷

第一章 凤凰择木

梁明月是金尊玉贵的天家嫡女。

自垂髫之年,圣上便为她遍寻世家子弟作伴读,实则为择选东床快婿。四名少年郎各有千秋,或温润如玉,或桀骜不驯,而她独独倾心于那个如霜似雪的沈家公子。

前世及笄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她霞飞双颊将绣球抛向清冷似月下修竹的沈尚枫。谁料婚后不过十一个月,那人便&#;溘然长逝&#;于一场微恙。她为他守着青灯古佛熬过半生,却在江南烟雨中撞破惊天谎言——本该长眠地下的夫君正与尚书府千金林柔儿在桃林深处缠绵。

原来所谓病逝不过是障眼法,为的便是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后来刺客利刃穿透胸膛时,他竟用残躯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弥留之际喘息着低语:&#;公主,微臣知假死欺君罪该万死,可柔儿才是我心尖上的朱砂痣……如今以命换命,只求来世……莫要再选我。&#;

血色模糊视线时,她听见命运齿轮倒转的轰鸣。

&#;月儿,这四位少年英才,你可有中意的驸马人选?&#;

熟悉的声线惊得她浑身战栗,抬眼望去,龙椅上的帝王正值盛年,金丝楠木案几上陈列着四幅丹青。她竟重生在改写命运的十字路口!

&#;朕瞧你整日追着尚枫跑,莫不是……&#;

&#;父皇!&#;她尖声打断,锦缎袖口被攥出褶皱,&#;儿臣不选沈尚枫!&#;

御笔悬在半空凝住,帝王惊诧地抚须:&#;哦?上月这混小子把你的金丝凤凰风筝挂上梧桐树梢,你可是追着他绕了半座皇宫。&#;

梁明月盯着突然入手的画卷,指尖发白——画中少年一袭烈焰红袍,桃花眼含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谢子安!怎会偏偏抽到这个前世与她针锋相对的冤家!

这位纨绔世子的恶行罄竹难书:抢过她的胭脂马,撕过她的功课,更在御花园放蛇吓她。可后来听闻他镇守边关十年,官拜镇北将军,却终身未娶,最终埋骨黄沙。

&#;儿臣想清楚了。&#;她将画卷按在心口,前世与沈尚枫相敬如冰的婚姻如坠冰窟,倒不如与这混世魔王赌一把人间烟火,&#;此生,就选他!&#;

帝王沉吟良久,终是提笔:&#;谢家小子虽行事乖张,倒也是将门虎子。传旨,十日后大婚。&#;

她抱着明黄圣旨走出宣政殿,掌心汗湿如雨。前世此时,她曾雀跃着奔向沈尚枫,换来的却是他淡漠的&#;臣领旨&#;。转过汉白玉回廊,四个颀长身影撞入眼帘。

&#;公主到底选了谁?&#;周小侯爷挤眉弄眼。

韩家公子摇着折扇笑:&#;这还用问?谢子安那混世魔王怎可能入主公主府,倒是尚枫兄……&#;话音未落,却见沈尚枫撩袍跪地,月白袍角扫过青砖。

&#;臣斗胆,已有意中人,恳请公主收回成命!&#;

梁明月如遭雷击,前世分明没有这出!望着他眼底决绝,一个荒谬念头涌上心头——莫非他也带着记忆重生?所以连十日都不愿等,宁可抗旨流放也要奔赴林柔儿?

&#;抗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臣愿舍弃世子爵位,自请流放三千里。&#;沈尚枫重重叩首,额角渗出血珠,&#;只求与心上人远走高飞。&#;

心口像被利刃绞着,她忽然轻笑出声。上辈子让他守了一年活寡,这辈子竟连十日都吝啬给予?她抱紧圣旨,朱唇勾起冷笑:&#;圣旨已下,十日后本宫大婚,你们四个都到公主府喝喜酒!&#;

转身时撞见一抹鹅黄裙裾,林柔儿跌坐在地,杏眼含泪:&#;臣女该死,冲撞了公主!&#;

未及反应,沈尚枫已将人护在身后,清冷眉眼染上愠色:&#;公主何苦为难柔弱女子?&#;

&#;我何时让她磕头了?&#;梁明月气得眼前发黑,前世林柔儿总以这副楚楚可怜模样示人,仿佛她是吃人的恶鬼。沈尚枫却充耳不闻,弯腰去扶那朵菟丝花。

广袖扫过她腰间,后脑重重磕在石阶上。剧痛中,她看见谢子安飞奔而来,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盛满她从未见过的焦灼。定是撞得太狠,竟看见这混世魔王眼尾泛红……

第二章

梁明月自雕花软榻上支起身时,额角结痂的伤口仍传来阵阵钝痛。

&#;本宫是如何回公主府的?&#;她抚着喉间干涩,声线哑得像砂纸磨过。

侍女青竹捧着青玉药瓶袅袅走近,眼尾弯成月牙:&#;是永宁侯府的谢小侯爷将您送回来的。他抱着您从御花园狂奔而出,发冠都跑歪了,太医院正使瞧见那阵仗,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梁明月指尖蓦地攥紧锦被:&#;谢子安?&#;

&#;可不就是那位混世魔王。&#;青竹掩唇轻笑,将沾了药膏的棉签轻轻点在她伤处,&#;谢小侯爷把您安顿妥当后,甩着袖子说要去江南游山玩水,还学着他平日那副纨绔腔调——&#;

小丫头忽地拉长语调,学得惟妙惟肖:&#;&#;驸马选看这种差事,本少爷可没兴趣掺和。倒不如去秦淮河畔看场真烟火,不过公主大婚那日,我必定备份厚礼回来道贺。&#;&#;

梁明月原本郁郁的心绪竟被这番话冲散,唇角差点溢出清笑。他倒忘了自己就是御笔亲点的驸马爷,还能备出什么惊世贺礼?

这几日坊间关于沈尚枫与林尚书千金的流言愈演愈烈——

&#;听说沈世子今晨亲自守在尚书府灶房,为林小姐熬了三个时辰的冰糖雪梨。&#;

&#;何止!上元节那晚,他包下整条朱雀街的莲花灯,就为搏美人展颜。&#;

&#;方才还有人瞧见,沈世子背着崴了脚的林姑娘,从街头走到街尾,那叫一个体贴入微!&#;

青竹气得将帕子绞成麻花:&#;公主您听听!沈世子虽说是陛下钦点的东宫伴读,可生来就该是您的囊中物!如今这般招摇过市,分明是往您脸上甩鞭子!&#;

梁明月望着窗外纷扬的杏花雨,忽然轻笑出声。何止是甩鞭子,分明是将她的颜面放在青石板上反复碾磨。

&#;去把东厢房那个紫檀木箱取来。&#;

待青竹带着两个小厮抬来雕花木箱,梁明月指尖抚过鎏金锁扣,箱中尽是她珍藏的沈尚枫旧物:泛黄的诗稿、弃如敝屣的玉玦,甚至那支磨秃的狼毫……件件都是她青葱岁月的见证。

&#;备车,去沈府。&#;

沈府朱门紧闭,管家躬身道世子陪林姑娘去城郊梅园赏花了。梁明月命人将木箱抬进书房,转身欲走时,却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对答——

&#;尚枫哥哥这般待我,若被长公主知晓,怕是要恼的。&#;是林柔儿娇滴滴的吴侬软语。

沈尚枫清润的嗓音随即响起:&#;正要借这些风言风语,让那位金枝玉叶知难而退。&#;

&#;可公主对您痴心不改……&#;

&#;即便她选了我,我也有法子退婚。&#;青年声音忽转温柔,&#;自那日宫宴见你舞剑,我便认定此生非卿不娶。&#;

梁明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时碰翻了案上青瓷瓶。碎裂声惊动门外人,沈尚枫推门而入,剑眉微皱:&#;公主怎会在此?&#;

望着他如月华般清冷的侧脸,梁明月忽觉荒谬。上辈子他抛却荣华与林柔儿私奔,到头来竟连真正令他心动之人都未认清。喉间真相滚烫,却被她生生咽下——自他设下假死局那刻起,他们之间便再无转圜余地。

&#;来还些旧物。&#;她侧身让开,露出身后描金绘彩的箱笼。

沈尚枫面色骤寒,眸光似淬了冰:&#;离大婚尚有月余,公主就这般急不可耐?&#;

&#;我并非……&#;

&#;驸马之位,还请公主另择良人。&#;他截断话头,眉眼结着霜花,&#;我心仪柔儿,不愿勉强。&#;

梁明月气得指尖发颤。上京城多少青年才俊盼着尚公主,到他这儿倒成了烫手山芋!那句&#;我选的本就不是你&#;几乎冲口而出,却被林柔儿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

&#;尚枫哥哥,我脚疼……&#;

沈尚枫立刻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步履匆匆往内室去,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梁明月立在门边,看着他小心翼翼揉捏那截纤细脚踝,语调温柔得能溺死人:&#;可还疼得厉害?&#;

这般缱绻情意,是她前世跪在佛前求了半生都未得的。沈尚枫啊沈尚枫,你当真是有眼无珠,既认不出真心人,便该在悔恨中蹉跎此生。梁明月闭目深吸一口气,转身时绯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瓷,发出细碎的呜咽。

第三章

自那之后,梁明月在公主府闭门不出,整日埋首于妆奁清单与田产地契间。这日丫鬟提着裙裾慌张奔入:&#;殿下,沈世子在府门外求见!&#;

&#;让他回去。&#;她执狼毫的手未顿,朱砂笔在金箔笺上划出蜿蜒痕迹。

未及话音落定,雕花木门轰然洞开。沈尚枫白衣胜雪却染着斑驳血迹,眼底泛着猩红血丝:&#;梁明月,你竟对柔儿下此毒手?&#;

笔尖朱砂滴落,在素绡上洇开血色花朵。她蹙眉抬首:&#;世子怕是疯了?&#;

&#;就因那日我说心许于她,你便要赶尽杀绝?&#;他铁钳般的手掌攫住皓腕,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随我去林府对质!&#;

踉跄间玉簪坠地,梁明月被拽得踉跄几步:&#;放肆!本宫乃……&#;怒喝被撞开的门扉声截断,她像片残叶般被拖过回廊。林府内室檀香袅袅,却掩不住浓重血腥——林柔儿斜倚湘妃榻,唇角蜿蜒着黑紫血线,面庞惨白如新裁的宣纸。

&#;太医怎么说?&#;沈尚枫喉结滚动,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老御医伏跪在地,官袍下摆洇着深色汗渍:&#;林小姐所中乃西域金蚕蛊,须得……须得下毒者心头血作引,否则……&#;

&#;否则如何?&#;

&#;三日之内,必遭蛊虫噬心而亡。&#;

梁明月忽觉腕间剧痛,沈尚枫已将她掼在紫檀案几旁:&#;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本宫有何理由害她?&#;

&#;你觊觎我多年,岂容他人染指?&#;他冷笑如刀锋刮过琉璃盏,震得烛火明灭不定。

榻上忽然传来呛咳声,林柔儿呕出的血染红芙蓉锦被。沈尚枫闭目再睁时,眸中寒意凛冽:&#;拿匕首来。&#;

&#;殿下不可!&#;青竹扑来阻拦,却被家丁架开。冰寒刃尖贴上肌肤刹那,梁明月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沈尚枫!本宫是圣上亲封的……&#;

&#;今日便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得你。&#;他夺过瓷碗的瞬间,腕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刺痛。鲜血顺着青玉碗壁蜿蜒,她疼得眼前发黑,恍惚见那人执刃的手微微发颤,却又在转瞬恢复冷硬。

三碗殷红血浆接满时,梁明月已瘫软在冰凉的青砖地上。沈尚枫甩开染血的匕首,锦帕擦过她苍白的唇:&#;公主该庆幸,柔儿尚有一线生机。&#;

&#;你会遭报应的……&#;她蜷缩成虾米状,冷汗浸透重罗纱衣,&#;沈尚枫,你定会后悔……&#;

&#;永无可能。&#;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她染血的裙裾,&#;为救柔儿,纵使下阿鼻地狱又如何。&#;意识消散前,她听见自己心脉碎裂的轻响,如初春薄冰坠入寒潭。

再睁眼已是三日后。青竹跪在榻前,双眼肿如熟透的蜜桃:&#;殿下!沈世子在府外……自领了九十九鞭笞刑!&#;小丫鬟攥着她衣袖泣不成声,&#;可您这双手……&#;

梁明月怔怔望着层层裹缠的素纱,腕间伤口火辣辣地疼。忽闻门扉轻响,沈尚枫踉跄而入。玄色锦袍裂开道道血痕,面庞比雪色中衣更苍白三分。

&#;公主方才……说不再心悦于我?&#;他喉间泛着血气,鞭伤随动作渗出细密血珠。

第四章

梁明月正欲启唇,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口:&#;事态危急,微臣自愿领罚,公主若存怨怼,尽可冲微臣来。&#;他语调微滞,眸光骤然转冷,&#;只求殿下莫要迁怒柔儿,往后……亦莫再伤她。&#;言罢竟将那根浸透血色的马鞭高举过头,仿若无声诉说&#;若仍不解恨,请亲自施为&#;。

她凝视着那根狰狞刑具,忽地轻笑出声:&#;你竟爱她至此?&#;

&#;不错。&#;他答得斩钉截铁。

&#;是她指认,毒是我下的?&#;

沈尚枫喉结滚动半晌方道:&#;此事与柔儿无涉。&#;

&#;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是。&#;

三个&#;是&#;字如三柄淬毒冰刃,将她心底残存的星火绞得粉碎。恰有侍卫疾步来报:&#;世子,林姑娘转醒了,哭着要见您!&#;沈尚枫眉宇骤松,朝梁明月拱手作揖:&#;微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的步履决绝如断线纸鸢。梁明月望着空荡荡的廊道,唇畔浮起凉薄笑意:&#;错将砂砾作明珠……沈世子,本宫且候着看你追悔莫及那日。&#;

——

养伤期间梁明月闭门谢客,直至春日宴请柬送至案头方踏出府门。宴席之上,沈尚枫果然携林柔儿同来。席间虽未并肩而坐,却处处显露殷勤——斟茶布菜、奉上手帕拭汗,那番细致入微教满座闺秀皆红了眼眶。

&#;沈世子待林姑娘真是体贴入微……&#;

&#;谁说不是呢,听说前日林姑娘中毒,沈世子还闯了公主府……&#;

窃窃私语戛然而止。众人偷觑梁明月神色,却见她恍若未闻,自顾自斟着茶汤。&#;光赏花未免寡淡。&#;忽有贵女提议,&#;不如设个彩头,请诸位施展才艺如何?&#;立时有人附和:&#;有公主在此,谁敢班门弄斧?当年寿宴那支剑舞,当真是惊鸿照影……&#;

&#;啪——&#;沈尚枫执盏的手蓦地一抖,茶水洇湿了素绢桌旗。他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梁明月,眸中惊涛翻涌:她竟会剑舞?邻座林柔儿面色惨白,指尖将云锦袖口绞得皱如枯叶。

梁明月漫不经心掠过二人,唇角噙着玩味笑意。&#;当年那场夜宴,本宫无缘得见,今日可否有幸一睹公主风华?&#;起哄声四起,众人纷纷应和。在沈尚枫震惊的注视中,梁明月翩然起身:&#;允了。&#;

她正欲提气运剑,林柔儿忽然&#;哎呀&#;惊呼,打翻了青瓷茶盏,滚烫茶水霎时洇透裙裾。&#;尚枫哥哥……&#;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沈尚枫立时起身:&#;微臣暂且告退。&#;携着林柔儿匆匆离席,直至梁明月舞毕都未再露面。

宴罢人散,梁明月独倚水榭凭栏。&#;参见公主。&#;身后传来林柔儿的声音。她回眸望去,见对方竟未行礼,不由嗤笑:&#;怎的?不扮楚楚可怜了?&#;

林柔儿贝齿轻咬朱唇,猝然跪伏在地:&#;殿下可是知晓了什么?&#;

&#;知晓什么?&#;梁明月故作不解。

&#;臣女有罪!&#;她重重叩首,额间霎时红痕斑斑,&#;令沈世子错认恩人,臣女罪该万死!&#;她含泪哽咽道:&#;臣女不过是尚国公府卑微庶女,自幼失恃,在嫡母手底讨生活,日日如履薄冰。这世间臣女别无所求,唯系于沈世子一身……求殿下开恩,莫要揭破真相……&#;

&#;殿下金枝玉叶,要何等男儿没有?求您将沈世子怜让于臣女吧……&#;

第五章

&#;若我执意不从呢?&#;梁明月眸中寒芒似数九寒天的冰棱。

林柔儿玉容骤变,眼底掠过毒蛇般的阴鸷,莲步轻移逼至岸边:&#;那便休怪妾身无礼了。&#;话音未落,梁明月只觉肩头剧震,整个人已栽入刺骨湖水。冰凉的液体灌入耳鼻时,她仍挣扎着浮出水面:&#;林柔儿!谋害金枝玉叶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岸边女子却蹲下身来,纤纤玉指如铁箍般扣住她天灵盖,将人往深渊里按:&#;只要处理得当,又有谁会知晓?&#;水波扭曲了视线,梁明月十指抠进泥沼,却敌不过那股蛮力。

意识即将涣散之际,远处骤然响起纷沓脚步。她用尽残存气力从齿缝挤出:&#;救……命……&#;嗓音却似含着碎瓷。

林柔儿瞳孔骤缩,指尖如遭火燎般弹开,旋即纵身跃入寒潭:&#;来人呐!公主落水了!&#;

梁明月模糊视界里,沈尚枫如离弦之箭破水而来,猿臂舒展竟是将林柔儿拦腰抱起。青年发梢滴落的水珠映着日光,嗓音却淬着寒冰:&#;什么尊贵身份?你才是我的命根子。&#;

冰寒湖水倒灌入肺的刹那,梁明月终于坠入永夜。

……

&#;殿下!殿下醒转了!&#;

梁明月强撑开千斤重的眼皮,青竹红肿如桃的双眼撞入眼帘。小婢女见她转醒,泪珠反倒簌簌而落:&#;都怪奴婢该死,不该留您独守湖畔……&#;

溺水记忆如潮水反噬,梁明月心口骤疼,锦被下十指攥得发白。她勉力支起身子,却见青竹眼神飘忽:&#;可是……可是有隐情?&#;

小婢女抽噎着猛摇头,被那双凤目逼视良久,终是崩溃捶地:&#;沈世子方才来过……他说让公主莫再使那些下作手段,三番五次构陷林姑娘,只会令他愈发厌憎……&#;

&#;奴婢对天起誓您绝非如此,可他偏信那狐媚子,说她纯良无害……&#;

&#;公主啊!这些年您为他踏遍书肆寻孤本,熬夜刺绣伤明眸,他病中您亲守药炉……可他呢?连正眼都吝啬一顾!&#;

往日这番话定教梁明月肝肠寸断,此刻胸腔却只余空茫。她抬手拭去婢女泪痕:&#;莫哭了,往后……再无瓜葛。&#;

青竹愕然抬首:&#;公主何出此言?三日后大婚,沈世子自当入主公主府……&#;

梁明月未提驸马易主之事,只轻抚小婢女发顶:&#;日后自明。&#;

此后数日,梁明月深锁公主府,任由外间传言沈尚枫如何宠冠京城。他携林柔儿踏遍上京金楼玉肆,为她挥金如土;他伴伊人放舟河灯,当众执笔为其画眉;更甚者竟敢抗旨缺席宫宴,只因那女子偶染微恙,他便要守在床前喂药。

满城皆知,这是沈世子在打天家颜面,明晃晃拒做东床快婿。偏生梁明月充耳不闻,日日在园中侍弄那些奇花异草。

直至圣上颁下围猎旨意,梁明月步下香车时,正撞见沈尚枫扶林柔儿上马。青年自后环住佳人腰肢,手把手教她执缰。金辉洒落,将那对璧人镀成画中仙侣。

这场景恍若锈匙启封,豁然撞开梁明月前世记忆——那年江南桃林,落英缤纷中,他们何尝不是这般耳鬓厮磨?

她猝然偏首,提着裙裾快步走向御驾。

&#;月儿!&#;皇帝含笑招手,&#;猎场凶险,需得有人护持。&#;环顾四周后皱眉:&#;那几个混小子何在?&#;

沈尚枫与韩周二公子策马而至,独缺谢家子安。

&#;子安呢?&#;帝王吹须。

韩公子打圆场:&#;陛下忘啦?谢兄南下游历去了。&#;

&#;胡闹!&#;皇帝拍案,&#;大婚在即,怎还四处游荡?&#;

周小侯爷接话:&#;谢兄在不在无妨,横竖公主断不会选他。&#;

皇帝瞪眼:&#;怎就不会?月儿明明……&#;

&#;父皇!&#;梁明月急声截断,&#;该入场了。&#;

第六章

狩猎大典拉开帷幕,梁明月被三位世家公子围在猎场中央。林柔儿垂首跟在队伍末尾,眼眶通红如染胭脂,显然刚饮过泪泉。

韩家公子压低嗓音耳语:&#;诸位可觉出蹊跷?圣上方才面色阴晴不定,偏要谢子安那纨绔在场观礼。&#;

周小侯爷颔首附和:&#;正是此理。满朝皆知长公主绝不会选那浪荡子,他在与不在有何相干?有尚枫兄这等英才足矣。&#;

梁明月垂眸不语,指尖深深掐进缰绳纹路。他们怎知,此番她精心筹谋的驸马人选,恰是那位本该南下游玩的谢子安。

沈家世子冷然开口:&#;慎言。&#;

韩周二人瞥见后方梨花带雨的林柔儿,顿时恍然:&#;尚枫啊,咱们都是奉旨陪衬的绿叶,偏生你这朵金花得公主青眼,林姑娘那边……&#;

&#;住口!&#;沈尚枫突然攥紧缰绳,指节泛起青白,&#;此生绝不忘却。&#;

梁明月心口蓦地刺痛,正待启唇,密林深处骤然炸开尖锐破空声!

&#;护驾!有逆贼!&#;

数十名黑衣杀手自树影间暴起,箭矢如蝗虫过境般倾泻而下!

&#;殿下当心!&#;韩周二人立即拔剑迎敌,沈尚枫却调转马头横在梁明月身前。

变故突生,林柔儿凄厉尖叫穿透喧嚣:&#;尚枫哥哥救我!&#;

沈尚枫竟未作半分犹豫,策马扬鞭朝着哭喊声狂奔而去。

&#;沈尚枫!&#;梁明月声嘶力竭的呼喊被夜风撕碎,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身影绝尘而去。

寒光乍现,利箭破空直取她心口!四野空旷无人,箭簇已近在咫尺——

&#;铛!&#;

猩红衣袂如烈焰翻卷,一柄三尺青锋裹挟着雷霆之势劈开箭矢!

梁明月霍然抬首,瞳孔剧烈震颤——

谢子安?!

他何时归京?绯色披风在血色残阳里猎猎作响,唇边噙着惯常的散漫笑意:&#;抱紧了。&#;

她怔忡环住那截劲瘦腰身,看他剑光如雪,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坠马。奈何贼人似潮水般涌来,竟将二人逼至断魂崖畔。

谢子安回眸凝视,眼底燃着不灭星火:&#;可信我?&#;

梁明月咬碎银牙:&#;信!&#;

他忽而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臂膀骤然收紧,纵身跃下万丈深渊!

再睁眼时,满室药香萦绕鼻尖。&#;谢子安何在?&#;她猛地撑起身子,伤口牵扯出钻心疼痛。

侍女青竹慌忙搀扶:&#;公主且安卧,谢小侯爷无恙,仅受些皮肉伤,已回府将养。&#;说着捧来温茶,语带唏嘘:&#;谁能料到,那位整日游手好闲的世子爷,危急时刻竟这般顶天立地。抱着您坠崖时,全程将您护在怀中,更奇的是他竟知崖底有寒潭接应。&#;

梁明月捧着青瓷茶盏,指尖微微发颤。青竹又搬来朱漆木箱:&#;这是谢小侯爷从江南捎回的物件,说是随手置办,请您过目。&#;

箱盖开启,满目琳琅——苏杭锦缎裁的纨扇,扬州名师调的胭脂,还有包着油纸的桂花糖块。桩桩件件,皆是她素日所喜。

她纤指抚过糖包,忽忆前尘——谢子安每趟远行必带回些稀罕物,总轻描淡写说&#;顺道买的&#;。如今细想,哪件不是照着她喜好搜罗?

即便后来驻守边关,仍托人捎来塞外珍奇。有时是根七彩翎羽,有时是捧大漠流沙,每回都附张洒脱字条:【困在京城多无趣,小爷带你瞧瞧大千世界。】

&#;公主,沈世子已在府外跪候多时。&#;青竹面露难色,&#;您昏迷时奴婢已回绝数次,如今……&#;

&#;他又来作甚?&#;

青竹垂首低语:&#;林姑娘坠马重伤,太医断言……恐熬不过今夜。沈世子求取还魂丹续命。&#;

还魂丹——父皇所赐保命灵药,可活死人肉白骨,普天之下仅此一颗。

第七章

梁明月随手扯过披风:&#;引路。&#;

朱漆府门外,沈尚枫一袭素袍立于汉白玉阶前。往日里孤傲清贵的世子爷,此刻发髻散乱如蓬草,鬓角还残留着未及擦拭的血渍。见她踏雪而来,青年脸色骤然煞白,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恳请公主赐下灵药。&#;

梁明月垂眸望着他襟前积雪:&#;九转还魂丹仅此一枚,给了林姑娘,本宫该如何自处?&#;

&#;从今往后,臣愿以命相护。&#;

&#;像秋狝那日般护着?&#;她忽地轻笑出声,尾音裹着细碎冰碴。

沈尚枫瞳孔骤缩:&#;那日实属意外……柔儿孤身遇险,我断不能……&#;

&#;这般金贵的丹药,岂能轻易相赠。&#;梁明月指尖拂过袖口金线刺绣,&#;三桩承诺,应了便给你。&#;

&#;但凭公主吩咐。&#;

&#;首件事,在此长跪至天明。&#;

&#;其二,本宫大婚当日,你需亲至观礼台听旨,不得推诿。&#;

&#;其三……&#;她故意顿住,&#;待前两件成了再说。&#;

言罢径自转身离去,料定这位心高气傲的世子绝不肯折腰。谁知身后忽闻重物坠地之声——

那抹素白身影竟直挺挺跪在青石板上!

梁明月脊背僵直,足尖凝在冰面。他竟能为林柔儿抛却满身傲骨?若有朝一日知晓错把鱼目作明珠,该是何等讽刺光景?

整夜风雪肆虐,待次日天光破晓,梁明月推开轩窗,但见沈尚枫仍跪在雪堆之中。霜雪覆满肩头,面色惨白如宣纸,活似玉雕的人像。

她扬手将瓷瓶掷出,沈尚枫慌忙接住,喉间溢出破碎音节:&#;臣……谢公主恩典。&#;

&#;大婚那日……&#;他喉结滚动,&#;臣必亲迎。&#;

梁明月指尖蔻丹深深掐入掌心,险些笑出声来。沈尚枫啊沈尚枫,你当本宫是需借婚典博你垂怜的伶人?胸腔翻涌的荒诞感灼如沸油,偏要在这寒冬里熬出三分薄凉。

夜露将窗纱洇出斑驳水痕,一抹绯色忽如流火破窗而入。谢子安抖落满肩清辉,指间油纸包渗着温热甜香,玉冠流苏随动作轻颤:&#;提前给驸马爷道喜了。&#;

&#;明日才是黄道吉日!&#;她蹙眉瞪向对方袖口松脂印记。

&#;明日?&#;他晃着油纸包,折扇敲得掌心脆响,&#;那时我或许在秦淮河上听曲儿呢。&#;

&#;谢子安!&#;她急得跺脚,却被对方欺身而来的气息摄住心神。那双总噙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深若寒潭:&#;你就这般盼着看我眼睁睁瞧你嫁作他人妇?&#;

话音未落,绯红衣袂已掠过雕花木栏,唯余夜风中萦绕的松子清香。油纸包在掌心焐出暖意,剥开竟是颗颗饱满的松仁,宛若玉珠堆砌。记忆如潮水漫溯——那年她偷藏松子于袖中,却因沈尚枫一句&#;腥膻扰人&#;再未碰过。可谢子安……他竟连她指甲缝里残留的碎屑都记得分明。

大婚当日锣鼓喧天,梁明月立于城楼之上,明黄圣旨被烈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掠过观礼台时,韩公子执扇轻笑,周小侯爷与旁人耳语,独沈尚枫垂眸而立,月白广袖下指尖深陷掌心。谢子安斜倚朱红廊柱,唇角噙着惯常的痞笑,眼底却凝着千年不化的寒霜。

&#;奉天承运……&#;她扬声宣旨,惊得檐角铜铃乱颤,&#;今择谢氏子安为当朝驸马,即刻完婚!&#;

金箔圣旨坠地的刹那,整座皇城陷入死寂。沈尚枫猛然抬头,那双惯看云卷云舒的眸子翻起惊涛骇浪;谢子安手中折扇&#;当啷&#;落地,面上笑意碎成冰晶。梁明月望着他错愕神情,喉间忽涌上甘甜,声线裹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谢子安,接旨。&#;

第八章

御笔朱批的圣谕甫一舒展,金銮殿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似玉碎琼崩。谢子安凝视着明黄绫锦上镌刻的朱红名讳,指节捏得笺纸泛起涟漪——那遒劲墨痕竟似活物游走,啮得他掌心沁出冷汗。

&#;殿下莫不是拿微臣逗趣?&#;他喉结微动,象牙骨折扇在掌心转出残影,&#;若臣接了这烫手山芋,来日殿下翻脸不认,臣这颗项上人头可就悬了。&#;

梁明月将绢帛重重压在他交叠的掌心,羊脂玉扳指磕得他指节泛红。&#;谢子安,你竟敢违抗圣命?&#;她扬眉时,鬓边累丝金凤步摇剧烈颤动,&#;莫非真要效仿那负心薄幸的陈世美?&#;

&#;微臣岂敢!&#;他猝然跪伏于地,双手托举圣谕时,指腹在墨迹未干的&#;谢子安&#;三字上反复摩挲。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令梁明月心尖微颤——这混迹市井的纨绔子弟,竟也有如此庄肃时刻?

他猝然抬眸,桃花眸中氤氲着潋滟水光:&#;既蒙殿下不弃,此生必不让您有半分悔意。&#;话音未落,指尖刚触到她广袖流云般的衣袂,便被一声暴喝截断。

&#;胡闹!&#;沈尚枫撞开挡路内侍,玄色蟒袍掠过汉白玉阶,&#;公主怎可拿终身大事当儿戏?若传扬出去,天家颜面何存!&#;他额角青筋虬结,目光如炬似要将梁明月看穿。

梁明月忽地绽开冷笑,那笑意冷若寒潭。&#;沈世子不是早有红颜知己了么?&#;她侧首望向跪坐在地的林柔儿,&#;林姑娘都叩首谢恩了,世子倒来质问本宫?&#;

&#;谢公主成全!&#;林柔儿猛然叩首,额间朱砂磕在青砖上的闷响令沈尚枫身形剧震。他死死盯住梁明月素若莲花的面容,那句&#;你会追悔莫及&#;哽在喉间,竟泛起血腥气息。

&#;本宫且问你——&#;梁明月向前半步,声线陡然转哑,&#;当年你守着林姑娘彻夜不眠时,可曾想过本宫是否会后悔?&#;

谢子安蓦地横身阻隔二人视线,折扇轻点沈尚枫肩头:&#;沈公子,如今该称&#;公主殿下&#;与&#;驸马爷&#;了。&#;他笑得眉眼生辉,话锋却似冰棱,&#;莫非还当自己是未央宫里的乘龙快婿?&#;

梁明月望着谢子安笔挺的脊梁,忽觉他袖中指尖微颤。她深吸一口气,将素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走罢,驸马,父皇还在宣政殿候着呢。&#;

红绡盖头垂落前,她瞥见谢子安以扇骨挑起盖头的动作。那柄鎏金嵌玉的折扇在他指间翻飞如蝶,却在触及她眉眼的刹那凝滞——他望过来的目光似裹了层蜜蜡,甜得她耳后泛起绯云。

&#;日后你若待我不好...&#;她咬着唇瓣,故意沉下脸色,&#;我便用休书砸你满脸!&#;

他忽地低笑出声,声线裹着暮春的晚风:&#;臣怎舍得让公主动笔墨。&#;

当第三声喜炮震碎天际时,沈尚枫已策马冲出玄武门。他攥着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脑海中不断回放梁明月宣读懿旨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半分眷恋,恍若在看个陌路之人。

石案上的雨前龙井结出薄冰,林柔儿的声音却似炭火灼心:&#;尚枫哥哥,该去林府提亲了吧?&#;她拽着他袖摆摇晃,发间珠翠簌簌作响。

&#;就快了。&#;他漫不经心应着,眼前却浮现前世光景:梁明月身着素缟为他守灵,鬓边已染秋霜,却仍对着灵位低语&#;愿君长安&#;。可今生她竟真嫁与谢子安,那个总与她斗嘴的泼皮无赖!

三日后,南下的仪仗整装待发。沈尚枫突然拦在朱轮华车前,死死盯着梁明月腕间那串松子手钏——那是他昔年随手丢弃的物什,此刻却被谢子安用红丝绦精心编缀。

&#;明月,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嗓音沙哑如磨砂,&#;我还能当一切未曾发生。&#;

谢子安蓦地跨前一步,折扇挑起沈尚枫下颌:&#;沈公子该称&#;公主殿下&#;了。&#;他笑得玩世不恭,&#;哦对了,我们此番南下要去松江府,公主说那里的松子比御膳房的甜上十倍。&#;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里,梁明月掀开车帘回望。沈尚枫伫立在漫天尘埃中,身影被夕阳拉成残破的柳影,像极了她当年失手摔碎的羊脂玉簪——纵使金缮修补,裂痕早已深入髓脉。

&#;你看那远山像不像你恼怒的模样?&#;谢子安忽然握住她柔荑,掌心温度灼人。他指向天际青峦,眸中星子闪烁,&#;圆鼓鼓的,倒像只炸了毛的狸奴。&#;

她终是破颜而笑,甩开他作乱的手。车窗外飘来松针清香,混着谢子安絮絮叨叨的江南风物。那些被沈尚枫视若敝屣的岁月,终在另一个人眸中,凝成璀璨星河。而那段错付的痴情,早在凤冠霞帔与明黄圣旨的交错间,碎成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第九章

他这话戳在梁明月心尖上——从前的梁明月何曾把礼仪规矩放在眼里?若真在意,又怎会与谢子安疯闹得满京城皆知?可如今要她颔首应允沈尚枫下跪,岂不是亲手将自己钉在&#;低人一等&#;的耻辱柱上?

沈尚枫的傲骨是刻在骨髓里的。他此生唯一的屈膝,是为林柔儿折腰,此刻却阴沉着脸,目光越过挡在身前的谢子安,直直刺向梁明月。

&#;若这是公主金谕,臣自当从命。&#;他喉头滚过一声暗哑,眼底却燃着不信邪的火——他不信梁明月舍得看他在谢子安面前折辱尊严。

梁明月幽幽叹了口气。自打嫁了谢子安,这男人简直成了醋坛精!说好的南下游历早抛到九霄云外,整日像只黏人的兽守在公主府,倒把她从前熟悉的那个疏朗少年改了模样。怪的是,这终日相对的日子,她竟也过出了几分熨帖,再没有半分不适。

谢子安这人,虽行事不羁,却从不让她难堪。昔日斗嘴的火药味,如今竟煨成了调情的温火,三言两语便要抛来几句让她面红耳赤的浑话——从前怎就没发现,这浪荡子难缠起来,能勾得人心尖发颤?

此刻他故意拿话挤兑,宽袖一扬便挡在她身前。梁明月望着那道护犊子的背影,心底漫起甜丝丝的无奈:&#;谢郎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他是驸马,你理当行礼。&#;

这轻飘飘的纵容,让沈尚枫如遭雷击,那张素来calm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仿佛她吐出的不是字句,而是淬了冰的刀。谢子安见状,折扇&#;啪&#;地敲在掌心,得意的笑纹爬上眼角:&#;沈公子,请吧。&#;

沈尚枫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公主,玩笑也要有度。&#;

梁明月只觉乏味。她都已遂了他们的意,这人怎还像块牛皮糖般凑上来添堵?耐心耗尽的她,声音冷了几分:&#;并非玩笑。沈尚枫,昔日情愫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我身为人妇,于情于理,都不该再与你纠缠。&#;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沈尚枫身形剧震,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最终他咬牙屈膝,膝盖磕在青砖上的声响,像一记自嘲的耳光:&#;是我僭越了。三日后我将向林府提亲,还望公主赏光。&#;说罢衣袖翻飞,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里淬满了决绝。

第十章

梁明月偏要留三日看这场热闹,却惹得谢子安立时变了脸色。方才还紧紧相牵的手骤然甩开,两人间隔出一米的冷距,他酸溜溜地开口:&#;公主好雅兴,莫不是想去抢婚?&#;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梁明月被他逗得失笑,&#;不过是想看他们能走到哪步罢了。&#;

谢子安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在她脸上逡巡,忽然欺近半米,指尖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晃动。这动作并不疼,却让&#;娘子&#;二字带着滚烫的气息钻入耳廓:&#;你须记牢,是你亲选的驸马。若敢负我,我定不饶你。&#;

他的笑眼比沈尚枫更多了几分妖魅,桃花眼尾微微上挑,仿佛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见她脸红,便故意压低嗓音,一声叠一声地唤着&#;娘子&#;,直叫得梁明月浑身发烫,伸手想推却被他攥住手腕。

&#;我们还未入洞房。&#;他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

梁明月这才想起,大婚那日不过走了过场,连交杯酒都省了。此刻被他提及,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谢子安打横抱起。她捶打着他结实的肩背,脚腕在空中乱晃:&#;快放我下来!&#;

幸好这新赐的宅院尚未仆役,否则她这公主的颜面真要丢尽了。一脚踏入卧房,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谢子安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深沉。梁明月退至墙边,后背刚抵上冰冷的砖石,便被他拦腰抱住。

&#;月月......&#;他低唤着,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无力抗拒这亲昵。当唇瓣被松开时,已是红肿一片。谢子安的红衫滑落在地,精壮的身躯在烛光下泛着蜜色,看得她心跳如鼓。

那夜的红帐里,动静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谢子安餍足地抱着她,在后颈印下轻吻,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梁明月想骂他,舌尖却只打转着文雅的词句,反惹得他笑得更欢,像只偷到腥的猫,把脑袋埋在她颈窝蹭了蹭:&#;月月,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第十一章

三日光景,沈尚枫忙着备下铺天盖地的聘礼,将城中好物搜罗殆尽,那排场似在昭告天下:他对林柔儿的情意,是梁明月从未得到过的盛宠。

而公主府里,梁明月与谢子安却过得恣意。身边只留了青竹打理杂务,两人整日吃了玩、玩了睡,到了夜里便在锦被里翻云覆雨。起初梁明月还端着公主的架子,到后来竟也由着谢子安胡来,索性摆烂任他折腾。

提亲那日,谢子安格外&#;卖力&#;,直闹得梁明月眼冒金星,昏昏欲睡时,忽听他在耳畔低语:&#;你真要去看他提亲?&#;

&#;他既邀了我,自然要去。&#;她迷迷糊糊应着,却感觉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良久,才听见他一声闷笑:&#;你若反悔,这驸马还给他便是。&#;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她混沌的意识。前世画面突然翻涌——她嫁与沈尚枫后,谢子安便远赴边疆,从一个浪荡子熬成铁血将军,终身未娶,直至马革裹尸。

心脏猛地一缩,她忽然转身看向他:&#;谢子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身后的人呼吸一滞,许久才闷闷开口:&#;若我说喜欢,你可会放下沈尚枫?&#;

&#;你喜欢人的法子,就是变着法儿欺负我?&#;梁明月忽然笑了。细想起来,谢子安从小到大虽总惹她生气,却总在她被沈尚枫冷落时,变着法儿带她散心。那些看似捉弄的举动,原来藏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

前世她困在沈尚枫的幻影里,从未看清这眼前人。如今真相剖开,她望着谢子安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脸,轻声道:&#;我早已放下他了。去看提亲,不过是瞧个热闹。至于嫁给你......起初是赌气,如今却想明白了——谢子安,我心悦你。&#;

这轻飘飘的&#;心悦&#;二字,却像惊雷炸在谢子安耳边。他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震惊与狂喜,仿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从她口中听到这般剖白。窗外的日光透进窗棂,落在两人交缠的指尖,将这迟来的告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第十二章

从垂髫之年的惊鸿一瞥起,谢子安的心就被梁明月这朵深宫白莲牢牢牵系。那时的他,不过是尚书府旁的顽劣少年,为博佳人回首,总变着法儿在宫墙下耍弄弹弓、放飞风筝,用孩童独有的笨拙,在她眸光里刻下浅浅痕迹。可岁月如流,当梁明月及笄的凤冠霞帔映入眼帘时,他才惊觉自己不过是琉璃瓦下的一抹暗影——她的眼中,始终盛着沈尚枫那轮皎洁明月。

他原已铁了心要做逃兵。边疆的朔风虽烈,总好过目睹心上人嫁衣如火,灼穿肺腑。却未料命运偏生戏谑,一场错嫁的惊涛,竟将他推到了梁明月身侧。当她那句“我亦心悦你”如春雨落进干涸心湖时,谢子安只觉前尘种种冰封皆化。他抚着腰间佩剑,喉间溢出低哑的笑:“那日若没来,我怕不是要在漠北喝一辈子西北风,把‘谢小将军’的名号嚼成黄连吞下去。”

这话如冰锥敲在梁明月心上——前世的他,不正是这般带着未说出口的情意埋骨黄沙?幸好,这一世的月光终于照进了彼此的窗棂。

锣鼓喧天,碎了谁的痴心

约定看热闹的日子,谢子安破天荒地未加阻拦,反而替梁明月理好披风,眼底漾着狡黠:“去瞧瞧沈公子的排场也好,省得有人总惦记着白月光。”

沈尚枫的迎亲队伍确实铺张得晃眼。

百辆朱漆马车从朱雀街排到护城河,金丝绣的锦缎、翡翠雕的玉屏在日光下流转生辉,连撒出的铜钱都透着富家公子的豪横。

林柔儿躲在闺房雕花窗后,指尖绞着喜帕,听着继母拔高的嗓音:“快把那箱东珠给小姐添上!沈公子这般厚爱,咱们可不能失了体面。”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庶女的身份如针芒在背,唯有沈尚枫这根“金枝”能刺破困局。可当沈尚枫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时,她听见的却是另一层深意:“公主该不会又来搅局吧?”

喜轿晃进沈府时,林柔儿的心跳得像擂鼓。沈尚枫牵她下轿的手温热,却在瞥见主位上的梁明月时,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梁明月正与沈父对坐,谢子安的手掌随意搭在她椅背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眉宇间是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公主今日倒是清闲。”沈尚枫压着酸意开口,却见梁明月抬眸时眼波无澜:“沈公子大婚,我与谢将军特来道贺。”话音未落,谢子安已顺势将梁明月揽入怀中,嘴角噙着挑衅的笑:“沈公子莫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新娘?”

三叩九拜的礼仪繁琐冗长,林柔儿的头纱遮不住眼底的得意。

可当沈父提议“林小姐再舞一曲”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沈尚枫期待的目光如烙铁,逼得她攥紧了袖中帕子——她何时学过剑舞?当年不过是冒名顶替,偷了梁明月的风光!

“别为难她了。”梁明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如碎玉落盘。

她起身抽出谢子安的佩剑,剑光在掌心挽出银莲,那姿态,竟与沈尚枫记忆深处那个月下舞剑的身影严丝合缝。

第十三章

剑锋划破堂中寂静,梁明月的身影如惊鸿掠过。

她腕间银镯轻响,剑尖挑起檐角流苏,每一个旋身都带着前世沙场练剑的凌厉,又透着女儿家独有的柔美。

沈尚枫看得痴了,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竟未察觉林柔儿拽住他衣袖的手在发抖。

“当年……原来是你?”他喃喃自语,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那年上元夜,他在御花园迷路,撞见的并非林柔儿,而是偷跑出宫的梁明月。

她提剑劈开腊梅上的积雪,月光落进她汗湿的鬓角,那一刻的悸动,才是他心之所向。

林柔儿瘫坐在地,妆泪模糊了面容:“尚枫哥哥,我只是怕失去你……”可沈尚枫甩开她的手,眼中只剩被欺骗的怒火:“你用谎言织了张网,困住我也困住月月!”

他猛地转向梁明月,神情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月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去求父皇解除婚约!”

这话如惊雷炸响喜堂。林父气得发抖,沈父更是怒拍案几:“放肆!公主与谢将军的婚事由圣上钦定,岂容你胡闹!”谢子安将梁明月护在身后,佩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他冷冽的眼:“沈公子,抢亲也要看对象。”

“你现在马上为冒犯公主道歉,然后跟林小姐入洞房!”

第十四章

沈尚枫胸腔里的血突然烧起来。

他猛地甩开林柔儿的手,那女子踉跄着撞在喜烛旁,烛泪溅上她绯红的嫁衣。他却顾不上这些,一步步逼近梁明月——方才那支舞剑的影子还在眼前晃,剑锋划破空气的清响,竟和她眼底的冷光叠在一起。

&#;月月!&#;他声音发颤,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你舞剑的样子...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你还喜欢我的,对不对?不过是生我气罢了!&#;

他想起前世她跪在灵前三年,想起她递来的还魂丹,那些记忆突然烫得灼人,&#;我错了,月月,我知道错了!别跟谢子安赌气,我们去求圣上,他会成全的!&#;

梁明月看着他,突然笑出声。

那笑声像碎冰撞在玉盘上,清凌凌的,却没半分暖意。&#;沈公子凭什么觉得圣旨是儿戏?&#;她抬手抚了抚腰间的同心结,那是谢子安今早亲手系的,&#;再者说,子安是我三媒六聘嫁的夫君——&#;她顿了顿,眼尾的笑意陡然锋利,&#;我梁明月的心上人,从来就不是你。&#;

这话像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沈尚枫心口。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喜凳。怎么会?前世她明明...

他猛地抬眼,正看见谢子安斜倚在门框上,折扇敲着掌心,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此刻却像根刺。&#;沈公子听不懂人话?&#;谢子安上前半步,将梁明月护在身后,&#;我家娘子的话,你最好记清楚。&#;

推搡间,沈尚枫被家丁架住。他看着梁明月转身时发间的流苏轻轻晃动,那抹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不知怎么就被塞进了洞房,林柔儿的哭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蚊子在叮咬。

&#;尚枫哥哥...&#;她攀着他的衣袖,眼泪滴在他手背,&#;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若此刻走了,我...我该怎么活啊...&#;

沈尚枫猛地推开她。烛火跳跃着,映出林柔儿惨白的脸。他突然想起前世私奔那晚,也是这样的红烛,她缩在他怀里说&#;再也不分开&#;。可现在看着这张脸,他却只看见梁明月舞剑时,衣袂翻飞如蝶的模样。

&#;就一晚。&#;他咬牙,声音冷得像冰,&#;明日一早,我必去找月月问清楚。&#;

林柔儿眼底闪过一丝光,指尖颤抖着去解他的腰带。沈尚枫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梁明月最后那句话——&#;我早就不喜欢你了&#;。这六个字像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直到肌肤相贴的温热传来,他才猛地睁眼,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第十五章

第二日晨光刺破窗棂时,沈尚枫是被林柔儿的娇喘惊醒的。她像只温顺的猫蜷在他怀里,指尖还在他胸口画着圈。&#;尚枫哥哥...&#;她声音沙哑,&#;别去找公主了好不好?我学舞剑给你看...&#;

这话像根针,突然刺破了沈尚枫最后一丝隐忍。他猛地推开她,衣袍散落间,看见她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前世他为救林柔儿被刺客划伤,她竟偷偷在自己手上划了道一模一样的。多可笑!他一直以为那是情深,如今看来,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跌跌撞撞冲出沈府,一路奔到公主府,却只看见紧闭的朱门。青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沈公子来晚了,公主和驸马爷昨夜就南下了。&#;

&#;南下?&#;沈尚枫抓住她的手腕,&#;去哪里了?快说!&#;

青竹嫌恶地甩开他:&#;公主说了,不必告诉你。倒是这封信——&#;她从袖中掏出个素白信封,像丢垃圾似的扔过去,&#;公主早料到你会来。&#;

信封轻飘飘落在地上。沈尚枫颤抖着捡起,指尖刚触到纸面,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撕开封口,几行簪花小楷跃入眼帘,墨迹却干得发白,透着一股敷衍的凉意。

【沈尚枫:前世我为你守寡三年,换来你假死私奔。今生我遵你所愿,另嫁他人。你欠我的还魂丹人情,今日便还了吧——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故人长与短。】

&#;她也重生了...&#;沈尚枫喃喃自语,信纸从指间滑落。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叹息,那些突然冷下去的眼神,都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看透了他的寡情,看透了林柔儿的伪装!

他像个游魂似的在街上晃荡,直到撞见当年说林柔儿中毒的郎中。那老头被他逼到墙角,哆嗦着道出真相:&#;是...是林小姐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只要谎称中毒就好...&#;

十两银子。他为了这十两银子,亲手将梁明月递来的解药打翻在地。

他又去查落水那日,有小厮指证是林柔儿将梁明月推下水;狩猎场的刺客,更是林柔儿买通的地痞...桩桩件件,像一把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想起梁明月第一次被污蔑时,红着眼眶问他:&#;沈尚枫,你信我吗?&#;而他当时怎么说的?&#;月月,柔儿那么柔弱,怎么会做这种事?&#;

原来柔弱是假,蛇蝎是真。原来他捧在手心的明珠,不过是块染了毒的烂泥。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沈府,正看见林柔儿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窗前。听见脚步声,她立刻转身扑过来,眼眶红红的:&#;尚枫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沈尚枫看着她脸上恰到好处的泪痕,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突然觉得无比恶心。他猛地抬手,&#;啪&#;的一声脆响在堂屋回荡。

林柔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柔儿!&#;沈尚枫的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骗我!你根本没中毒!落水是你推的月月!刺客也是你找的!&#;他步步紧逼,眼中是焚尽一切的怒火,&#;你这毒妇!我沈尚枫瞎了眼,才会被你这副皮囊欺骗!&#;

第十六章

林柔儿被这记耳光扇得跌坐于地,素白的裙裾扫过青石板,如一片凋零的梨花。她抬眸望着沈尚枫,那张曾盛满温柔的脸此刻覆着寒冰——他不过出门半日,怎就知晓了所有隐秘?指尖抠进砖缝,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线:&#;尚枫哥哥,那些都是真的!郎中诊过脉,我确是中了毒;那日落水,分明是想救公主,何曾推过她半分?&#;

话音未落,泪就簌簌砸在衣襟上,恰似过往千次万次的示弱撒娇。&#;你不信我么?我怎会做那般歹毒之事...&#;可这次,她的泪雨只换来沈尚枫一声冷笑,那笑声像淬了冰的刀,割得空气都发疼。

&#;我已查得清楚!&#;他逼近一步,袍角带起的风掀乱她的发丝,&#;郎中收了你的银钱,小厮目睹你推人落水,就连狩猎场的刺客,也是你雇来的!林柔儿,我竟不知你这般手段,将我耍得团团转!若不是你,我怎会失去月月!&#;他眼中翻涌着狂怒,那是被愚弄的羞耻,更是痛失所爱的悔恨。

女人被他阴鸷的目光刺得瑟缩,可提到梁明月,心底的委屈与怨毒陡然炸开:&#;你爱的本就是我!梁明月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国公府不受宠的庶女,不这样做,如何能站在你身侧?我做的一切,全是因为喜欢你啊!&#;

&#;啪——&#;又一声脆响震彻庭院。沈尚枫的手掌停在半空,面色冷得像腊月的磐石:&#;若不是你谎称那日舞剑的是你,我岂会错付真心?你哪一点能及公主万一?&#;他转身便要回房,&#;今日我定要休了你!&#;

休书?成婚不过一日便被休弃,她还有何颜面立足?继母的刻薄、父亲的冷漠瞬间涌上心头,林柔儿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地去拽他的衣摆:&#;尚枫哥哥!求你留我一条生路!你若去找公主,甚至娶她回来,我都绝不阻拦!&#;梨花带雨的脸上,泪珠砸在他靴面上,&#;我不能回国公府啊...&#;

可沈尚枫心意已决,笔尖在宣纸上疾走。眼看&#;休&#;字即将落成,林柔儿忽然惨笑一声:&#;你既如此狠心,我唯有以死明志!&#;说罢,她竟一头撞向廊柱——血花如凄艳的牡丹骤然绽放,她软软倒在血泊中,惊得下人失声尖叫。沈尚枫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墨汁在纸上晕开,像一滴绝望的泪。

第十七章

休书到底未能写完。新娘子撞柱的丑闻若传扬开,沈家必将蒙羞。沈父雷霆震怒,勒令沈尚枫守在病榻前,待林柔儿痊愈再从长计议。三日过后,女人在药香中睁眼,见他面无表情地坐着,便虚弱笑道:&#;有劳夫君照料,日后我定好生打理家事。&#;

回应她的却是冰冷的目光:&#;你养好身体,我自会去国公府提亲。&#;林柔儿的心沉了下去,指尖攥紧锦被:&#;尚枫哥哥,我当真不如梁明月么?前世我们那般快活,为何今生你变了心?&#;

&#;前世?&#;沈尚枫瞳孔骤缩,随即泛起嘲讽,&#;前世你隐瞒舞剑真相,待我与月月成婚一年,又勾我假死私奔!若不是你,我本该与她白头偕老!&#;

林柔儿猛地坐起,伤口牵扯得她蹙眉:&#;前世没有梁明月,我们过得何其幸福!今生好容易成婚,你却只念着她...&#;她放软声线,试图复刻前世的温柔,&#;你扪心自问,若舞剑的是旁人,你也会动情么?我们相伴半生,你怎会对我毫无情意?&#;

沈尚枫垂眸,脑海中却浮现出梁明月的模样——她总捧着奇珍异宝寻他,像条摇尾的小兽,不知疲倦地跟在身后。

&#;我爱的一直是月月,&#;他抬眼时目光决绝,&#;你不过用卑劣手段骗了我。&#;

&#;骗?&#;林柔儿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前世除了舞剑,我何曾骗你?是你嫌梁明月乏味,才愿与我私奔!假死之计,亦是你亲手策划!今生你怪我算计,可若不是你不信月月,我又何须出此下策?你说爱她,不过是嫌前世日子清贫,想攀附驸马的富贵罢!&#;

&#;住口!&#;沈尚枫扬手便是一掌。

她嘴角渗出血丝,却笑得更疯:&#;我说错了么?你比谁都清楚!&#;

第十八章

沈尚枫喉头滚动,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假死后的日子,他从锦衣玉食的侯爷沦为抄书匠人,林柔儿做女红贴补家用,可拮据的生活像根刺,扎得他日夜难安。

直到暮年偶遇梁明月,他几乎是扑上去替她挡了刺客——若活,便能重回权贵;若死,也算解脱这平庸人生。

命运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他原想先娶林柔儿保一世荣华,却在得知梁明月的苦楚、揭穿林柔儿的谎言后,心底那点对&#;明月&#;的执念彻底燎原。

如今看着病榻上怨毒的女人,他忽然觉得可笑——前世他以为自己爱林柔儿的温柔,实则爱的是她编织的幻梦;今生他才明白,梁明月那束毫无保留的光,早已刻进灵魂深处。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起身时,衣摆扫过药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柔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某个清贫的午后,他也曾这样转身离去,去书铺卖那刚抄完的书卷。

原来从那时起,裂痕就已存在,不过是她用谎言糊住了缺口,直到今生,被梁明月的光彻底照得粉碎。

血仍在顺着额角的伤口往下渗,滴在素白的枕头上,像极了沈尚枫笔下那滴晕开的墨。这场用谎言织就的婚姻,终究在真相的利刃下,寸寸碎裂。

他拳头攥得死紧,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压根没接林柔儿的话,摔上门就走了。

他让人停了林柔儿的药,断了她的吃食,连伺候的丫鬟都全打发走了。既然她不肯离开沈府,那他自然得想别的法子逼她走!

就这么着到了第三天,出事了。

没人给她换药,林柔儿本来不重的伤口发炎了,也没人送饭,她饿肚子饿得不行,只能自己下床找吃的。

可她病得越来越厉害,那些粗茶淡饭根本补不上营养,没几天就直接晕地上了。

她还以为沈尚枫会放过她,没想到他听说她晕倒了,就淡淡应了一声,压根没让人去管。

林柔儿醒来时还躺在地上,屋里黑漆漆的,身上冷得够呛,她就知道沈尚枫是铁了心要赶她走。再留这儿,就算她死了,他也只会觉得轻松,可她凭什么受这罪!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要不是梁明月,要不是沈尚枫……她趴在地上掉眼泪,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掌心里,掐出一道道血印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哑着嗓子拍门,说自己同意和离。

沈尚枫好像一直等着她这句话,她刚说完,他就带着人过来了。

林柔儿满眼恨意地盯着他,可沈尚枫一点不怕,把写好的和离书往她面前一甩,居高临下地说:“本来我该直接休了你,念在以前的情分,你在和离书上按个手印吧。”

林柔儿一声不吭,就冷笑了一下,她现在根本没退路。

几个侍从上来抓住她的手,蘸了印泥,使劲按在和离书上。从这刻起,她跟沈尚枫就算彻底没关系了。

她回林府以后,还得受继母的气,被嫡姐使唤,以后估计也没哪家公子愿意娶她了,就算有,怕也是让她做小妾。

她不甘心啊,凭什么重生回来,她反而什么都没了!

林柔儿气得浑身发抖,可沈尚枫根本懒得管她。现在有了和离书,他就能再去找梁明月了!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绝不让她再伤心!

他心里正美着呢,急着出门,没想到林柔儿突然从怀里掏出块茶杯碎片,狠狠朝他刺过去,眼睛里全是疯狂的劲儿:

“沈尚枫,你去死吧!”

第十九章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侍从丫鬟都没反应过来。沈尚枫小腹一疼,眼神立刻变得凶狠,抓住林柔儿的手就往外推。

血“唰”地就涌出来了,他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地直喘气:

“快叫郎中!还有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

说完这话,他就撑不住晕过去了。

等沈尚枫再醒过来,已经过了好几天。郎中见他醒了,总算松了口气:

“沈公子,幸好林小姐当时没什么力气,伤口不深,不然真是神仙也难救啊!不过您还得好好静养,才能彻底好利索。”

他刚一动,就觉得小腹疼得厉害,疼得他直皱眉头,赶紧按住肚子:

“公主……公主回府了吗?”他着急地问。

郎中愣了一下:

“听说公主今天回府……哎!沈公子,您现在可不能下床啊!”

一听梁明月今天回府,沈尚枫也顾不上伤口了,挣扎着要起来,穿上衣服就推开郎中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城门口跑。

梁明月和谢子安出去一个多月,现在关系明显不一样了。以前他俩之间好像总有层隔阂,不敢靠太近,现在回来同骑一匹马,有说有笑的,亲热得很。谢子安还亲昵地给梁明月捋耳边的头发,逗得她脸都红了,嗔怪地说了句什么。

沈尚枫看着这场景,眼睛都嫉妒红了。想当初,他和梁明月也这么亲密过,要不是林柔儿从中作梗,哪轮得到谢子安!

公主回府,后面跟着好几匹马,拉着从南方寻来的宝贝,旁边的人都在悄悄议论:

“谢小侯爷对公主是真好啊,听说那些东西都是他特意买来送公主的。”

“之前还有人说公主最不可能选谢小侯爷当驸马,我看都是谣言!他俩分明最般配。”

“可不是嘛,听说谢侯爷过段时间要去领兵打仗了,到时候成了将军,这身份才配得上公主呢!”

马车越走越近,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全是夸谢子安和梁明月般配的话。这些话听得沈尚枫心里极不平衡,他死死盯着同骑一匹马的两人,可谁都没注意到他。

等马车回了公主府,沈尚枫赶紧跟过去,一进门就看见他俩竟然在接吻!

他忍不住怒喊一声:

“谢子安!你在干什么!”

他俩好像没想到他会来,都吓了一跳。梁明月是害羞,觉得被人看见了不好意思,谢子安却懒洋洋地笑着,还把公主抱得更紧了:

“没看见吗?我在跟我娘子亲热呢,沈公子就别在这儿杵着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沈尚枫脸都气红了,他径直走到梁明月面前,眼神里全是悔意:

“月月,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跟林柔儿和离了,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这次我们一定白头到老,我再也不会负你了。”

这话听得谢子安火冒三丈,他还在这儿呢,沈尚枫就敢来挖墙脚!他没听出话里的深意,梁明月却听出来了。可她早就说过,对沈尚枫已经没感觉了,她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不喜欢你,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可沈尚枫根本听不进去,一见到梁明月,他心里的后悔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以前到底做了多少错事,才会伤害到梁明月啊!

他满脸悲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月月,我想明白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都是因为林柔儿,我们才错过了这么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二十章

沈尚枫这人向来高傲,以前就为了给林柔儿求药跪过一次,现在第二次下跪,又是跪在梁明月面前求她原谅。可在不爱的人眼里,就算他跪一整夜,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断干净了。

梁明月现在看见他这副纠缠不休的样子,只觉得又可笑又恶心。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后悔,这才过去一个月,就跟林柔儿和离,跑到她面前来求复合。

她对谢子安勾了勾手指:

“子安,你先回房,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他说。”

沈尚枫一听,眼睛都亮了,谢子安也很爽快地走了。

屋里没外人了,梁明月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沈尚枫,抬手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使足了劲,这一巴掌扇得又重又响,沈尚枫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可他一点都不生气:

“月月,你要是觉得解气,就多打我几下,骂我也行。我知道是我错了,伤了你的心,只要你能原谅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还以为梁明月这是心软了,没想到她冷笑一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我现在更看不起你了,沈尚枫。你要是真能一心一意对林柔儿,我或许还会觉得你是真心喜欢她,才狠心伤害我。可你现在口口声声说知道错了,却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林柔儿,你真是让我恶心!”

“你说都是因为她,我们才错过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心志不坚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对林柔儿,不过是图个新鲜刺激罢了。”

“你喜欢的不是她,也不是我,而是你那自以为是的高傲!你以为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以为跟林柔儿和离就不用承担后果?你做的那些事,早晚会有报应的!”

这一巴掌没把沈尚枫打醒,可梁明月说的话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就像之前林柔儿质问他的话一样,让他根本反驳不了。

他只能不停地摇头,脸色惨白地否认:

“不是这样的!是林柔儿骗我说,她才是那天舞剑的人,都怪她!不然我怎么会疏远你?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早就娶你了!月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补偿你!你根本不爱谢子安,你们从小就不合适,别为了一个不爱的人,耽误自己一辈子啊!”

沈尚枫话说得实在。他心想着,只要梁明月和谢子安能和离,自己肯定还有机会。可梁明月压根没动心,看他的眼神满是怜悯和可笑。

“谁说我不爱子安?我爱他,沈尚枫,你满意了?我不会跟谢子安和离,我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他脑子“嗡”的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梁明月怎么可能爱上谢子安?他们前世压根没交集,今生不过是随手一选,谢子安才成了驸马,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梁明月怎么就爱上谢子安了?

他不敢相信,声音也提高了。

“可他马上就要领兵打仗了!他会丢下你,会像前世那样牺牲,你难道也要为谢子安守一辈子寡吗!”

“为什么不行?”梁明月平静地问他,“前世,我爱你,愿意为你守寡。现在我爱的是子安,要是他真战死沙场,我也会为他守寡,一辈子不嫁!”

第二十一章

沈尚枫完全没想到梁明月会这么说,他喃喃地摇着头,眼泪流了下来。

他不敢想,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梁明月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为他守了一辈子,结果最后却得知自己根本没死,还抛下一切离开她,跟林柔儿在一起了。

如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忍不住痛哭起来。

“月月,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梁明月点了点头,表情很冷漠。

“我们早就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沈尚枫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他正准备站起来,一直关着的房门突然开了,谢子安飞快地跑出来抱住梁明月,眼睛也是红红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会战死沙场留你一个人!我会平安回来,然后一直陪着你。”

谢子安这么爽快,原来是一直在偷听,现在听到关键的话,忍不住冲出来了。

谢家世代都是武将,谢子安领命出征是早晚的事。他还不知道自己前世就是死在沙场的,梁明月自然也不会告诉他那些,只是微微笑了笑。

“当然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沈尚枫恍了神,胸腔里全是酸涩的痛楚。

谢子安也偷偷嘀咕。

“要是我真战死了,你守个几年就行,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就嫁给他……”

梁明月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除了你,我不会再找别人。”

谢子安不说话了,耳朵都发烫,紧紧抱住梁明月,轻轻点头答应。

他们好像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沈尚枫苦笑着,也不想打扰,打算悄悄离开。

可他刚站起来,就发现不对劲。

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沈尚枫猛地睁大眼,转过身,发现箭矢正对着梁明月!

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扑上去,撞开谢子安,挡在梁明月身前。下一秒,好多支箭飞快射来,全扎进他的后背,沈尚枫猛地吐了口血,勉强扬起嘴角。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梁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沈尚枫倒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又一波暗箭朝公主射来,谢子安抽出长剑,一下挡开,看向箭矢射来的地方,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立刻让人去追。

那些人发现暴露了,没多留,直接走了,这场刺杀才算停了下来。

谢子安回到梁明月身边保护她,伸手探了探沈尚枫的伤势,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箭上有毒,已经发作了。”

他说得没错,为了刺杀公主,每支箭上都抹了毒药,只要擦破一点皮就能致命!而沈尚枫中了整整十八支箭,五脏六腑都碎了感染了,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活不了。

梁明月脸上还有血,愣愣地看着,沈尚枫却笑了。

“你给我还魂丹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会护你周全。”

“我又救了你一次,月月,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他伸手想碰梁明月的脸,可抬到一半,就没力气地垂了下去。

沈尚枫死了。

谢子安牵住梁明月的手,紧紧握着。

“月月,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肯定能查出来。”

她茫然地点点头,看着断气的人,觉得很不真实,好像下一秒就会回到前世,自己白发苍苍,沈尚枫倒在她怀里的场景。

那时候,没有谢子安,没有青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是她不喜欢的世界,不喜欢的故事。

第二十二章

梁明月在府里歇了好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这时候,谢子安也终于抓到了凶手,竟然是林柔儿花钱雇人要杀梁明月,找到她的时候,她带着最后一笔钱躲在乞丐堆里,浑身脏兮兮的。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除掉梁明月,让沈尚枫回心转意,却阴差阳错直接害死了自己想依靠的人。

谢子安的人搜查时,她没办法了,才想着躲起来。

这时候,她被扭送到朝廷,满脸惊恐。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沈尚枫,是那些人失手了,不是我的原因,我只是让他们吓吓公主!”

可她的话没人信,因为五个刺客都被谢子安抓到了,他们的口供一模一样,都是林柔儿给了钱,让他们除掉公主,结果沈尚枫挡在公主面前,才死了人。

五个刺客都被关进大牢,至于林柔儿,光刺杀公主这一条,就够她掉脑袋了,何况她手上还有一条人命。

最后判她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看完庭审,梁明月就回去了,谢子安不放心她,这几天一直陪着她,把出征的时间延后了。

其实梁明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沈尚枫和前世死法一样只是巧合,他们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不可能死了再重生一次,但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忍不住发抖。她不想再和谢子安分开,再经历那些痛苦的事,更不想谢子安和前世一样死在沙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已经离不开谢子安了。

她坐在桌前,面前的窗户被敲了敲,梁明月打开窗,看到了谢子安的脸。

“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想吃松子仁了?我给你剥了,吃吧小公主。”

他轻佻地递出油纸包,让梁明月差点掉眼泪。

这一世,她才体会到温情,要是谢子安真死在边疆怎么办?

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剥的一包松子仁怎么就让公主掉眼泪了,谢子安慌慌张张从窗口跳进来,擦掉梁明月脸上的眼泪。

“怎么了呀,感动成这样,那我天天给你剥好不好?”

梁明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闷闷地问:

“你还有几天去边疆?”

谢子安算了算时间,“大概五天后,不能再拖了。”

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只剩五天时间,谢子安就要走了,她赶紧问:

“那你多久回来?”

男人笑了笑,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顺利的话,三个月就能回来,要是不顺利……”

打仗有伤亡是常事,谁也没必要说得太清楚,梁明月咬紧嘴唇,下了决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是公主,应该随行鼓舞军心!”

听了这话,谢子安彻底笑了出来,笑得梁明月有点恼。

“我没开玩笑,我跟你一起去,就算死,也跟你一起死。”

谢小侯爷的眉眼柔和下来,搂住她,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在家等我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回来。”

第二十三章

五天后,谢子安领命出征。

他给梁明月剥了一大包松子仁,说一天吃一颗,吃完他就回来了。

梁明月忍不住笑骂:“那样早都坏了。”

于是谢子安又凑过去,认真地和她抵着额头。

“那我一定在松子仁坏之前回来。”

梁明月点了点头,望着谢子安渐渐远去的背影。

之后,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到了林柔儿处死的日子,衙门传来消息,说她死前想见梁明月一面。想着在大牢里,林柔儿关了这么久,也没能力行凶,梁明月还是去了。

她来到潮湿阴冷的牢房,一段时间没见林柔儿,没想到她现在变成了这样。曾经的美人,如今头发乱糟糟的,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受了不少欺负,人也疯疯癫癫的,衙役跟她解释……

狱卒搓着手,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前些日子,林姑娘查出有了身孕。可这地牢又潮又冷,哪养得活孩子?没几天就没了动静。今儿个突然有了精神头,非要见您不可。”

梁明月抿了抿唇,缓步走到牢门前。

“林柔儿,都到这地步了,找我还有什么事?”

原本眼神呆滞的林柔儿,像是被这句话烫着了,突然扑到栏杆前。她的指甲死死抠住铁条,眼睛里烧着怨火:“就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你是不是也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我和尚枫从前多恩爱,都怪你横插进来!”

“亲爹嫌我是庶出,继母天天冷嘲热讽。沈尚枫两次为你丢了命!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光?我只有他啊!”

说到最后,她瘫坐在地,哭声像破了的风箱,一声比一声揪人。梁明月看着这个昔日的姐妹,心里不是滋味。她从小没了娘,在家里处处受气,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却走上了歪路。

“路都是自己选的。”梁明月轻声说了句,转身离开。

第二天中午,传来林柔儿离世的消息。听说她走前哭着说后悔,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了心结,梁明月开始数着日子盼谢子安。他临走前剥的松子仁,她一天就吃光了,吃得嘴角冒泡也舍不得停。那些果仁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放久了就没这份心意了。

三个月过去,边疆传来消息,战事胶着。

四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梁明月去见父皇,看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五个月时,又一批将士被派去前线。

到了第六个月,春天都快溜走了。梁明月望着窗台的松子壳,忍不住想:幸好当时没听他的,留到现在怕是都发芽了。

她天天开着窗,盼着能等到捷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起上辈子他出征时的背影。要是当时能跟他一起走,就算死也能死在一处。想着想着,眼泪就湿了枕头。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眼时,感觉被人轻轻搂着。熟悉的檀香钻进鼻子,她猛地回头——是谢子安!

“小懒猫可算醒了。我剥了一整夜松子,就等你尝鲜呢。”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里全是宠溺。

梁明月扑进他怀里,所有的思念和担忧都化成了泪水。

“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再也不分开。”

谢子安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分开的日子都补回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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