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豆蔻年华_全集免费阅读_现代 摇曳菡萏_在线阅读无广告
itomcoil 2025-10-27 15:09 2 浏览
我娘这一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豆蔻年华,她嫁给我那个被誉为“寒门贵子”的爹,却不知自己只是他向上攀爬的垫脚石。为了权势,他亲手折下这朵娇花,当成晋身的梯子,献给了滔天权贵。
整个应家,上至主母,下至奴仆,谁不知道那场所谓的“通奸”,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可最终,她还是被一顶破轿子,狼狈地送回了乡下。
那个曾跪在她面前,指天发誓要金榜题名,风光无限地将她迎回来的亲生儿子,到头来,却只盼着她早日化为一抔黄土,好让他甩掉这个污点。
她活着的时候,应家视我如蛇蝎,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可她前脚刚咽气,应家后脚就派人快马加鞭地赶来,热络地要为我说亲了。
我提着一把沾染了旧锈的刀,启程去了京城。
三个月后就是清明,我倒要称一称,他们之中,谁的头颅,分量最足,最配做我娘坟前的祭品。
1
我娘的头七还没烧完,我的前未婚夫,卫邵陵,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退婚了。
彼时,我正跪在灵前,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卫邵陵的视线在这间空荡荡的灵堂里扫了一圈,仿佛在巡视自家的马厩,嘴角那抹轻蔑的弧度越发明显,眉梢也跟着不屑地挑高:“啧,应家还算有点良心,没让你娘的灵堂跟个破庙似的。看来对我这位未来的岳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踱步上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虚伪:“想当年,你娘闹出那样的丑事,人还疯疯癫癫,应大人竟能容她活到今天,这份气度,真是叫人佩服。”
我添纸钱的手指倏然一僵,一簇火苗顺着纸钱的边缘,舔上了我的袖口。
我没有躲,而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那团跳跃的火苗攥进掌心。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和刺痛感,像一盆冷水,勉强浇熄了我右手拔刀的念头。
一抹火红的锦袍在我眼前晃过,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
这让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我娘。
当年,是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年幼的卫邵陵挡下了一支淬毒的冷箭。自己却被那箭上奇毒侵蚀,耗尽了心血,熬干了容颜。
我爹,正是抓着这份救命之恩,才攀上了权势熏天的齐国公府,为我与卫邵陵定下了这门人人艳羡的婚事。
自那以后,他官运亨通,从一个微末的芝麻官,扶摇直上,成了如今炙手可热的三品大员。
可怜我娘,命是捡回来了,人却被那毒素折磨得不成人形,很快就被我爹找了个由头,像甩掉一件垃圾一样,丢到了乡下庄子。
2
卫邵陵装模作样地上了一炷香,转过身来,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绽开一个恶劣到极点的笑容:“怎么?这么大的灵堂,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给你娘烧香吧?”
我攥紧了被烧伤的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说实话,我本不想来。但没办法,谁叫你娘名声再臭,终究对我有恩呢?我正好路过冀州,顺手给你娘上柱香,也算两清了。”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锁着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说真的,我一直挺好奇,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娘当年红杏出墙……这事儿,真的假的?”
见我脸色瞬间沉如寒潭,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竟放肆地笑出了声:“哎,你别误会啊,整个长安都这么说,我就是来跟你这个做女儿的求证一下嘛。”
我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在“求证”。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他们喜欢披着好奇的外衣,精准地踩在你的伤疤上反复碾压,然后津津有味地欣赏你痛苦失态的模样,从中获得变态的快感。
可惜,我除了面无表情,没有给他任何他想要的反应。
卫邵陵“啧”了一声,似乎觉得索然无味:“真是个木头美人。”
他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甩了过来:“这是当年我们两家的婚书,现在还给你。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我干脆利落地解下腰间的玉佩扔给他,接过那封所谓的婚书,看都懒得看,直接丢进了火盆。火舌一卷,瞬间将它化为灰烬。然后我站起身,在贡桌下面摸索起来。
也许是我这番太过利落的举动,完全不符合他预想中我会哭天抢地、苦苦哀求的剧本,卫邵邵陵又一次不爽了。
也是,在他眼里,我这个从小跟着母亲被丢在乡下,做了十几年野丫头的人,理应做梦都想攀附他,借着他这块跳板重返长安的繁华。
卫邵陵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我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稻草要飞了,我怎么能不惊慌失措?怎么能不抱着他的腿求他别走呢?
身后,卫邵陵阴阳怪气的嘲讽还在继续。
“你也别太伤心,你和我,本就云泥之别。要怪,就怪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娘,费尽心机为你攀了高枝,自己却不知检点,把名声败得一干二净。”
“一想到我卫邵陵,竟然受过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的恩惠,我就恶心得想吐!”
“不过我们齐国公府一向恩怨分明,这两处铺子的地契你拿着,从此你我两家,一刀两断!”
我的手,终于摸到了那个冰冷、坚硬,让我无比安心的东西。
那是我的刀。
3
卫邵陵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怎么,嫌少?我就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贪婪无度,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霍然转身,一道雪亮的刀光在昏暗中撕开一道口子。卫邵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他的一整条胳膊飞了出去,热血溅了我满脸。
“应知序——你——”
我一脚踢开地上那截还在抽搐的断臂,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死死按在我娘的灵牌前。
“我娘头七未过,我本不想见血。刚刚,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你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你这个jian人!疯子!你敢动我,齐国公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真吵。”我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闭嘴。”
“你刚才不是说,一想到受了我娘的恩惠就觉得耻辱吗?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凑近他,声音轻柔得如同鬼魅:“你死了,把这条命还给我娘,这世上,不就再没人拿这份恩情恶心你了吗?”
他终于从剧痛和暴怒中,品出了一丝彻骨的恐惧,意识到我不是在说笑:“应知序,你疯了?”
是啊,我大概早就疯了。
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娘,她死了。
我怎么能不疯?
看到我这副魔怔的样子,卫邵陵终于怕了,声音抖得像筛糠:“我……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当真,求你饶了我……”
我摇了摇头,笑了:“你不是来退婚的吗?要退,自然要退得一干二净。你的玉佩,我还了。现在,轮到你,把命还给我娘了!”
卫邵陵开始剧烈挣扎:“应知序,你放了我!我保证,我一定娶你,我回去就……啊——”
可惜,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我反手握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卫邵陵猛地喷出一口血沫。
但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立刻断气。
“看来,在玉阳的日子,确实过得太安逸了。”
我喃喃自语:“这刀,太久没饮血,都钝了。”
我手腕发力,将刀刃在他体内搅了一圈再拔出,然后不紧不慢地找了块磨刀石,一下,又一下地打磨起来。
卫邵陵痛得浑身痉挛,求生的本能驱使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往门外爬。
他快要摸到院门了,巷子里的人声已经隐约可闻。
再往前一点,只要再往前一点……
可惜,我提着磨得锃亮的刀,从后面跟了上来,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脊背上。
卫邵邵陵涕泗横流,彻底崩溃了:“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只要你的命。”
话音落,刀锋起。我干脆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头颅。
4
我抬手抹去溅到脸颊上的温热,将刀收回鞘中。
院门外,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刚杀了人,我心里正烦,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想死的,请明天赶早。本店一天只杀一个。”
“常大人如今好大的官威。”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笑意响起。
我转过身,只见冯喜头戴幕篱,正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地上的血污和死尸并未让她有半分动容。
“冯掌史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是开阳长公主座下的女官,是我顶头上司的心腹。
于公于私,我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说起来,我们的交情匪浅。
年幼时,我与母亲被扔在玉阳的庄子上,相依为命。我娘体弱多病,精神恍惚,我们母女二人几乎活不下去。为了生计,我将自己卖进了当地一户大户人家为婢。
我伺候的主子,正是冯喜。
玉阳那地方偏僻,想找个识文断字的丫鬟不容易。冯喜便将我留在身边当了侍读,偶尔也会带我跟着府里的武师傅练剑。
我做她的陪练。她使剑,我用刀。
没想到,我只学了一次,便用木刀挑飞了她的长剑。
她这才发现,比起当个文绉绉的侍读,我或许更适合做一名武婢。于是,她专门请了人来教我刀法。我的刀法日益精进,先后几位师傅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最后一位师傅是位江湖侠客,据说是玉阳山道观出身。正是他,将我引荐给了开阳长公主。
自此,我开始为长公主效命。
后来,冯喜也投到了长公主门下,她负责刺探情报,我负责执行刺杀。再后来,朝局动荡,长公主奉召回京。冯喜随驾返京,我则被留在玉阳,为长公主看守她的大后方。
她走上前,也给我娘上了一炷香。
“长公主有令,召你回京。”
“何时动身?”
“快了。我已收到消息,应家那边正在商议接你回府,你正好顺水推舟住进去,方便我们行事。另外,”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卫邵陵此行带来的护卫,都已被我的人在暗中处理干净。我会安排人假扮成他,继续南下,最后再伪装成被山匪劫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放心,短时间内,齐国公府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5
京城的雨,似乎比玉阳要冷得多。
我抵达京城应府的那天,正下着瓢泼大雨。虽是正午,天色却阴沉得如同我娘含泪的眼。
应府那气派的大门,坐落在高官显贵云集的朱雀巷里。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这就是我娘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家。
好,真是太好了。
光看这门脸,就能想象出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爹,这十几年来过得是何等风光。
娘啊,你睁眼看看,这就是你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吗?
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我的裙摆。给我打伞的婆子手腕总是不经意地一歪,大半的雨水便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肩头,让我看起来狼狈不堪。
刚一脚跨进正堂的门槛,满屋子或审视、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便齐刷刷地钉在了我身上。
最先开口的是我的祖母,应老太太:“哎哟,我的可怜孩子,总算是回来了。你父亲母亲,可都想死你了。”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我的继母张氏。
她的目光里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伸手就想来拉我。
但我没动,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紧紧攥着拳,一字一句道:“我娘,死了。”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还是继母张氏率先打破了尴尬,她面容秀丽,说话时眼波流转,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致:“序姐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过来让母亲瞧瞧,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这眉眼,比我们家知春还要标致呢。”
我却突然想起了我娘。她其实比张氏还要小上两岁,可早已头发花白,形容枯槁,又有谁还记得,她也曾是名动长安的美人。
堂下,一个身着锦衣、头戴玉饰的小姑娘不屑地撇了撇嘴。
应老太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知春有知春的好。”
随后,便是一众弟弟妹妹上来见礼,刚才撇嘴的那个姑娘,正是张氏的掌上明珠——应知春。她和她的同胞兄长应知元只是草草地对我行了个礼,连句“姐姐安”都懒得说。
张氏假意轻斥了他们一句,又转头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这两个孩子,都被你父亲惯坏了,序姐-儿莫要与他们计较。”
应知春,应知元。我继母所出的龙凤胎,今年刚满十五。
好,真是好得很。我的好父亲,当真是好福气。
我娘在乡下凄风苦雨地等了十五年。他却在这里高床软枕,娇妻在怀,儿女双全。前脚刚把我娘扫地出门,后脚就跟张氏生下了这对孩子,真是一刻也没耽误。
耳边又传来张氏那温温柔柔的声音:“你父亲今日当值,怕是没法见你了。不过,你哥哥正在书房等你呢。”
应知礼。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早些年便高中探花,被圣上亲点进了翰林院。
他,是这座冰冷的应府里,我唯一想见的人。
我还给他带了礼物,是我娘临终前,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护膝和香囊。
如今娘不在了,但她的心意,我总要带到。
6
我连身上湿透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往书房。
直到站在书房门前的那一刻,我的心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待会儿该如何行礼?万福礼的姿势是怎样的?明明小时候跟着冯喜学了无数遍,刚刚在正堂也才行过,此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该叫他“兄长”,还是“哥哥”?叫“兄长”,会不会太疏远?可叫“哥哥”,我们早已不是当年……
对了,我的衣服还没换,头发也湿了半边。真是太不体面了,我有些懊恼。
我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他看。想让他知道,我虽在乡野长大,但娘也把我教养得很好。
门被推开,他正端坐在案前,头戴玉冠,手执书卷,那张与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满是疏离与冷漠。我看到,他望向我的瞬间,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他好像,并不像我这般期待重逢。
我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娘亲的遗物,递上前:“这是……阿娘给你绣的护膝。”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次再无掩饰。
“阿娘?”他声音里的冰霜几乎能将人冻住,“应家主母只有一位,那就是张夫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可是娘她……她生前最挂念的就是你。”
“够了!”他厉声打断我,“她的事,以后休要再提,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既然回了府,就别再沉湎于过去,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应家大小姐,家族自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说罢,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已经死了,她犯下的错,也该一笔勾销了。你切莫再走她的老路,凡事多为家族的名声想一想。”
“好了,妹妹一路辛苦,先去歇息吧。”
“我该去当值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的雨幕,连一把伞都未曾撑,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的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停地颤抖。
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步子越来越快,给我打伞的丫鬟根本跟不上我的脚步。我任由那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身上,一路冲回自己的院子,冲进卧房。
我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着一团火,一团连这漫天暴雨都浇不灭的火。
直到从枕下摸到我那柄冰冷的刀,我翻腾的内心才获得片刻的安宁。
昏昏沉沉之间,我仿佛又见到了我娘。
我娘姓常,单名一个月字。她有很多缺点,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软弱。她身负绝色,却无半点能护住这份美貌的智慧。她这一生,都在随波逐流,逆来受。
年少时,她是富商的独女,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美貌而多情。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女。外祖父为她招婿,招来了我爹,一个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的穷书生。
起初,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时光。但好景不长,外祖父很快便因病离世。万贯家财,尽数落入我娘手中。为了支持我爹的仕途,她变卖了大半家产,举家迁往京城。
我爹倒也争气,在这里考中秀才,又中了进士。一朝金榜题名,我爹春风得意,立刻将老家的老母和三个弟妹全都接到了长安。一个小小的两进院子,要挤下他们一家五口,再加上我、哥哥和我娘,足足八口人,拥挤不堪。
应老太太最是看不惯我娘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逼着她辞退了家中仅有的两个老仆,让她一个人伺候他们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
我娘哪里应付得来?
再加上我爹在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上下打点,家里的钱财很快便见了底。没了钱,又没有背景,他在官场上开始寸步难行。
可我娘,还有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往来的权贵,无不为她的容光所倾倒。
这其中,就包括当时权势正盛的齐国公。
于是,应忠正,我的好父亲,将主意打到了我娘的身上。
他亲手将我娘,送上了齐国公的床榻。
等我娘醒来时,一切已成定局,生米煮成熟饭。事后,应忠正声泪俱下地忏悔:“菡萏,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齐国公以势压人,我若不从,我们全家老小都要没命!”
我娘一个弱女子,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她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娘的美貌,让齐国公很是宠爱了一阵子,也顺理成章地给了我爹不少好处。其中,就包括让他官职连升。
8
应忠正的官位一稳,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开始指责我娘不守妇道,败坏了他的名声。
他有好几次都想勒死我娘,但那时齐国公对我娘尚有几分兴趣,他才没敢真的下手。只是对我娘的打骂成了家常便饭,每次都是哥哥挡在娘亲身前护着她。
后来有一次皇家春猎,有刺客行刺齐国公不成,便将目标转向了他年仅七岁的小儿子——卫邵陵。
千钧一发之际,是我爹,亲手将我娘推了出去,替卫邵陵挡下了那致命一剑。
卫邵陵得救了,我娘却险些丧命。齐国公感念其恩,对我娘也生出几分怜爱。为了让我娘安心养伤,便做主为我和卫邵陵定下了婚约,算是给了我一个好归宿。
可自那以后,我娘每次毒发,都会状若疯狂地自残,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若是我那时死了就好了……我真该死,我早就该死了……”
她活下来了,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她偏偏活下来了。
但也只是苟延残喘。
病痛的折磨让她容颜尽毁,齐国公也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趣。她唯一的用处没有了,却还占着我爹正妻的位置。
此时的我爹,已经升到了从四品,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越发显得位高权重,气度不凡。加上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很快,便有新的贵女看上了他。
那是我爹的顶头上司,吏部张次辅刚刚和离归家的女儿——张贞。
一个需要岳家的权势作为仕途的助力,一个急于为自己和离的身份寻找新的归宿。两人一拍即合。
9
只是,我娘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长安城里,没人知道她和齐国公之间的龌龊事。再加上她刚为卫邵陵挡过剑,有救命之恩在,若我爹此时贸然休妻,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他们合计出了一条毒计。
他们买通了一个地痞,将他放进了我娘的卧房,然后上演了一出“捉奸在床”的大戏。
应老太婆捂着胸口,恰到好处地瘫倒在我娘的房门口,哭天抢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说着便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为了彰显应家的“仁德”,应忠正对外只宣称我娘是染了重病,需要送回老家静养。
可那天府里的动静,多的是人亲眼目睹。坊间甚至还有人称赞应忠正高风亮节,对这种让家门蒙羞的“淫妇”,还肯留一席之地。
我坚持要跟着娘一起走。
应忠正冷哼一声,撂下狠话:“你若是踏出这个门,应家便只当没有你这个人。”
可我不在乎,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临走前,哥哥偷偷来见我们。他“扑通”一声跪在阿娘面前,眼眶通红:“阿娘放心,孩儿定会勤勉苦读,待到金榜题名之时,定将阿娘风风光光地接回家!”
阿娘含泪摸着他的头,笑着应允:“好,阿娘等着你。”
可这一等,就是十二年。
没有任何人再记起过她。
只有我娘,在日复一日的绝望等待中,耗尽了心力,最终精神失常,投井自尽。
阿娘,你看,你的好儿子,也变了。
大理寺卿应忠正,是我的父亲。京中传闻,他是一等一的铁面无私,素日里最是不苟言笑。
回府之后,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回府的第二日,我去给他请安。
童年时对他那点模糊的记忆,早已被岁月磨平。我倒想好好看看,这个把我娘害得那么惨的男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身着大理寺的青蓝色官袍,显得威严而疏离。
我的继妹应知春,正抓着他的袖子撒娇痴缠,吵着要去看庙会,一派天真烂漫的少女娇憨。他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最终点了点头:“让你哥哥和知元陪着你去。”
继妹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门外,应知礼早已等候在那里。
待我上前问安时,他才终于转过身,正眼看我。
果然是仪表堂堂,只是神情冷漠。
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的竟是一只鸳鸯。人言“鸳鸯会双死,大雁长独飞”,象征忠贞不渝的鸳鸯,绣在我爹这种忘恩负义、停妻另娶的伪君子身上,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一时没忍住,竟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立刻皱起眉头:“长辈面前如此失仪,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我敛住笑容,微微屈膝:“父亲恕罪,您知道的,女儿自小在乡野长大。”
我顿了顿,抬眼直视他,又补了一句:“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应忠正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额角青筋暴起,指着我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只能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真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
我被应忠正罚禁足,还派了两个教养嬷嬷,日夜不停地来教我所谓的“规矩礼仪”。
这些东西,我并非不会。早在跟着冯喜当丫鬟时,便已学得滚瓜烂熟。
我只是觉得,这应家的满门chu生,不配我以礼相待。
等我被解除禁足时,已是两个月后了。
时值三月三,上巳节,正是皇家围猎的好日子。西山围场里的猎物,经过一整个冬天的休养生息,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
继母特意命人将我打扮一新,说是要带我去见见世面。垂云髻上,左右各簪了两支白玉钗。一身素白的留仙裙,外罩一件青碧色的纱衣。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娘不仅把疯病传给了我,还给了我一副不俗的容貌。
只是,放眼望去,猎场上的贵女们都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唯独我,宽袍大袖,格格不入。
这身打扮难免引人注目,应知元身边一个穿红衣的公子哥,便不停地回头打量我。他的眼神像是在估价货物,从我的头顶一路扫到我的脚尖,还一边对应知元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应知春也察觉到了,她俏丽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你被卫世子退婚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可真是丢尽了我们应家的脸。”
“好在,章贵妃的弟弟还愿意要你这么个破烂货做填房,我劝你啊,还是老实点,早些嫁过去算了。”
在我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应家已经为我“精挑细选”了一门新亲事。对方是章贵妃的胞弟,皇商章合的独子章笃,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此人年仅二十四,却已经克死了三任夫人。如今京城里,没有一户正经人家敢将女儿嫁入他家那个火坑。
张氏却对我说,这已是难得的好姻缘,以我如今的名声,能嫁过去做正头夫人,是天大的福气。
我当即就回敬了她一句:“这等天大的福气,妹妹知春金枝玉叶,想必更是般配,怎么不留给她?”
张氏立刻涨红了脸:“春姐儿是老爷的嫡女,是家里娇养的姑娘,又没有你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娘,自然有更好的姻缘等着她,就不劳序姐儿你费心了!”
“什么叫‘我那样的娘’?你又是什么好娘吗?你生下她的时候,我才六岁,那时候,我娘可还没被休弃呢!”
张氏被我一句话戳中了肺管子,气得直捂心口:“六岁的事,你一个奶娃娃能记得清什么?”
“我怎么记不清?我这人向来有一说一,可不像应知礼,明明心知肚明你是珠胎暗结,踩着我娘的尸骨才爬上位的,却还要为了自己的前程,天天在你面前扮孝子贤孙。”
张氏被我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应忠正为此大发雷霆,又将我禁足了一个月,今日才刚刚放出来。
应知春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吵得我心烦,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直接掐死她。
所以我直接离席,沿着猎场外围的河岸散步。
这里没有人,能让我好好安静安静。
我沿着河岸慢慢散步。
初春的风拂过我的面庞,带过一阵清新的草木香气。
自从被赶到庄子上之后,我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突然一阵嬉笑声传来。
而后便是利箭破空的声音。
我歪了歪头,羽箭擦过我的耳畔,死死钉在后面的树上。
红衣公子哥手持长弓,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应知元,你说得不错,你这乡下来的姐姐,确有几分姿色。」
我这才看见,在他的身后,还有披着深色斗篷的应知元。
应知元撇了撇嘴:「她算什么姐姐。」
随后他又说了句:「你动作快点,我帮你望风。」
章笃有些不耐:「被发现了又怎样,你们应家接她回来不就是替应知春嫁给我吗?我提前验验货又怎么样。」
「毕竟她娘名声这么不好,万一有其母必有其女怎么办?」
应知元皱眉冷声道:「章大少爷,应家已经决定将她赔给你,你若是再肖想我姐姐,应家可不会再退让。」
「知道了知道了。」章笃彻底失去耐心。
本来这次章大少看上了应知春。
应家怎么能允许掌上明珠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章家是五皇子的钱袋子,章大少的姐姐又在宫里盛宠不衰。
年前刚晋了贵妃,可谓是风头无两。
章大少爷又是她唯一的弟弟,姐弟俩感情深厚。
应家不敢撄其锋芒,就想到了我。
我面无表情立在河边。
章合快步走到我身前,伸手就想扯我的衣襟:「小美人——」
我左手拦住他,右手伸进袖中,摸到了冰凉的刀柄。
轻如月影的刀光闪过,章合的脖颈现出一条血线。
他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脖子,还想继续往前走。
但是他的头落在了他向前伸着的手中。
远处的应知元听到动静转头看。
正巧看到一具无头尸体,正捧着脑袋,断颈处还在往外喷涌着血液。
还有一旁的我正在面无表情地振去刀上的鲜血。
应知元脸色惨白,拔腿就跑。
「来人,快来人!」
刚才他们怕别人发现自己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特意一路避开人往这里走。
现在倒是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我将章合的脑袋一脚踢飞!
「咚」的一声,人头落进河里,溅起一阵水花。
随后,我捡起章笃刚才丢在地上的弓箭,直接开弓架箭。
羽箭呼啸而去,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带倒在地。
我不紧不慢走到他身旁,欣赏够他挣扎的样子才出手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拽起来。
「挣扎什么?这里荒无人烟,不会有人来的。」
「今天是吃饱了没事做吗?跑来招惹我,是想找死吗?」
应知元痛得面容扭曲:「不是的,是章笃,是他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才带他去见你的。」
「他姐姐是当朝贵妃,我不敢得罪他……」
我冷哼一声:「不敢得罪他,你就敢得罪我?」
远远地有一个人影提着灯走来:「应大小姐?你在这做什么?」
声音温和,行路间一派婷婷嫋嫋。
是冯喜。
应知元也认出来了她,顷刻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愿。
「冯掌史救我!」
「冯掌史,应知序残害手足,她刚刚还杀了章大少!」
应知元四肢并用地爬到她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裙摆。
冯喜在经常在京中替长公主施粥,素有善名。
应知元以为得救了,又硬气了起来。
「应知序,冯掌史在这里,你还敢行凶?」
「等会儿人来了,我要你好看!」
我不甚在意地晃了晃刀:「咱们可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多伤感情呀。」
应知元脸色涨红,捂着伤口叫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咱们可是一个爹生的,怎么不是一家人,我可还是你长姐呢?」
应知元忽然想起什么,讥笑道:「跟你同父同母的应知礼都不把你当一家人。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寄来的信他看都不看,就扔在门房,护膝被他扔给下人用。」
「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提起你们娘俩一句,但是我母亲那里他可是日日都去尽孝。」
我的脸色已经冷下来,应知礼还要再说。
「也是,你娘那样的名声,他可避之不及——」
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喜一脚踹在了伤口上,将他踹了个仰倒。
她一向都是温雅柔和的样子,此刻脸色阴沉不耐烦道:「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宰了回去赴宴。你已经离席好一会了,再久别人就要生疑了。」
应知元看着我们两人熟稔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呆滞:「冯掌史你——」
还没等他缓过来,视线就开始模糊,旋转。
我一刀砍了他的头,随手丢到了河里。
冯喜解下斗篷披到了我身上:「身上溅了血,用这个挡一挡吧。」
我点点头,我们一起回到了围场宴会。
没过多久,围场外围就喧哗起来。
几个在下游放河灯的贵女发现了那两颗人头,吓得惊声尖叫。
侍卫们将那两颗人头捞了上来。
在场的人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公子吗?」
「还有这个,这不是章贵妃的弟弟吗?」
正忙着交际的张氏听到这话,立刻不顾仪态地奔到了河边。
随后便是撕心裂肺地呼喊:「我的儿!」
章贵妃此次没有跟着出来狩猎,但是她所出的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脸色铁青,下令侍卫将围场围了起来,一副不抓到凶手誓不罢休的样子。
可是却只从上游找到了他俩的残躯。
至于我,有冯喜替我作证,我可是一直跟她待在一起的。
再者,有谁能想到,大理寺卿在乡下长大的女儿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仔细欣赏着张氏涕泗横流的样子。
一股奇异的愉悦从心底缓缓升起。
张贞,原来你的至亲惨死,你也会这么难过。
哭吧,哭得更惨烈一点才好,毕竟你也没几天活头了。
五皇子和章贵妃因为章笃的事将京城搅得不得安宁,甚至将京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查凶手。
弄得京城人人风声鹤唳,也没有找到那天的凶手,只能不了了之。
五皇子如此大张旗鼓,引得还在养病的陛下十分不满,认为他还没有当上储君就如此张狂。
陛下发怒,狠狠斥责了章贵妃,并将她禁足在了永寿宫,无诏不得出。
中宫无主,章贵妃失势。
底下的四妃趁机争夺协理六宫之权,闹得后宫乌烟瘴气。
陛下忍无可忍,让开阳长公主代掌凤印。
自此,后宫落入开阳长公主手中。
在长公主的手段下,后来发生的事就十分顺理成章。
章贵妃不满陛下行事,暗中生怨,竟然用巫蛊之术诅咒陛下。
陛下龙颜大怒,将章贵妃打入冷宫,连带着五皇子也失了圣心,被圈禁在府里。
应家早就上了五皇子的船,现在也是有苦难言。
连自己的儿子死了都不能大操大办,生怕惹了陛下注意,再将自家给发落了。
满腔的悲痛无处诉说,只能在应知元的灵堂上痛哭。
趁他们现在顾不上我,我在应忠正的书房里藏了点东西。
我刚翻进院墙,准备沐浴休息。
没想到在我的院子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应知礼长身玉立,面色不善地站在廊下。
「你去了哪里?」他薄唇轻启,声音冷硬。
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长安城内最负盛名的应郎君,目下无尘的探花郎也会因为我这样的人发怒吗?
我真的很累,没工夫和他搞什么聆听兄长教诲那一套。
经过他身边时,应知礼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子夜翻墙,你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自觉?」
「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你如此行径,会对应家的名声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我只回答了一个字:「哦。」
就这一个字,彻底激怒了他。
应知礼目眦欲裂:「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安分守己,别走她的老路。」
「她?她是谁?她在你嘴里都不配有姓名吗?」我似笑非笑地看她。
应知礼更加生气:「你明明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也应该知道接你回来,应家是怎样的大度和仁善!」
我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他怕激怒我,反让我起了逆反之心就不好了。
于是又软下语气:「现在家里正在多事之秋,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们你知道吗?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证应家不会亏待你的。」
我嗤笑一声:「你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
「我记得十二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
「要不要我替你回想回想?」
应知礼的眼神里闪过不解:「什么?」
哈,多好笑啊。
我笑得前仰后合。
「你竟然不记得了。」
阿娘,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守着一个别人早都忘记的承诺,一直守到死!
「十二年前,你跪在娘身前哭着磕头,说自己学有所成定要接她回家,让她千万等着你!」
「我那时只有六岁尚且记得清清楚楚,小应大人,你这才思敏捷过目不忘的探花郎竟然忘了,哈哈,真是可笑。」
应知礼的脸色瞬间铁青:「住口!」
「我偏要说!」
「阿娘在世时,从不许我诋毁你半句。说你不是忘了,只是太忙,或者继母不让你来接她。」
应知礼彻底恼羞成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住口,我让你别说了!都是她,都是她不守妇道,害得我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淫妇的儿子。」
「我走到今天不知比别人要多花几倍的工夫,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有什么错?」
「十年寒窗苦读,我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舍弃她这个人生的污点有什么错?」
他的手指逐渐收拢,眼里的狠意不似作伪。
我全然不顾,还是照样开口:「我真羡慕你,你这样的人应该很快乐吧,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始终是清风朗月的大君子。」
我真为我娘感到不值。
她遇见了一个脏心烂肺的应忠正也就算了,生的儿子也是一个自私虚伪的人zha。
我们在老家里过得凄风苦雨,阿娘越来越想他的儿子。
她总是在算日子,算算应知礼还有多久能够下场考试,好接她回家。
应知礼十五岁的时候,她很开心。
「你哥哥终于到年纪下场了,等他得了功名,咱们娘俩就能回家了。」
她给应知礼写了很多信,劝他天冷加衣,劝他苦读伤身,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主,不要挂念她,她在老家过得很好。
我们过得哪里好了?
我不到七岁就卖身为奴,要不是遇见冯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做奴婢。
她做绣活补贴家用,十个手指头上都是茧子,眼睛也快瞎了。
应知礼十八岁那年,金殿点了探花。
喜讯传到了祖籍,玉阳的人都在为他庆祝。
我娘高兴得又哭又笑:「你哥哥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绩,我心疼他。都怪我帮不上他的忙。」
我只能去劝慰她:「这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好事,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她这才高兴起来,忙着去收拾东西。
可是应知礼没来。
一年,两年,三年,他都没来。
我娘等得煎熬,开始发癔症,疯狂地伤害自己。
清醒的时候就落泪,还要给他找借口。
「你哥哥不是不来,是太忙了。他可是探花郎,陛下要委以重任的。」
「也可能是你爹不让他来,我不能让他在家里为难。」
她等啊等啊,等到最后投了井。
凄风苦雨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我掐住应知礼的手腕,让他的手不能再收紧。
「你打心底觉得我跟我娘一样上不得台面,可你——你这个应府大公子,长安城里的小玉郎!不也是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的。既看不起我们,让我在玉阳自生自灭也就算了,毕竟你以往不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你看不起我,又用得到我。求人又没有求人的样子,施舍给我一副应知春避之不及的烂姻缘给我。还说是为了我好,这就是你的君子之道?你到底在装什么啊?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有那么难吗?」
应知礼额上青筋暴起:「你找死!」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我改主意了,你这样桀骜不驯,不如我现在就掐死你,好过送你将来反咬家族一口。」
我一脚踹在他小腹。
这一下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应知礼痛得瘫在地上。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但是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兄长。」
我掐住他的脖子,应知礼的脸色涨得发红。
「什么应府大小姐,我会稀罕?我千里迢迢来长安找你,难道是为了这些狗屁不是的东西?」
「还不是想听我娘的话跟你兄妹相亲。我要的不多,就一点点亲情而已,甚至我可以给你更多你想要的。」
「可是你给了我什么?」
「是嫌恶、偏见、蔑视,利用!」
「你真该死。」
可我又不想让他这么简单地死,所以在他快被我掐死的时候,我稍稍松了手。
应知礼喘过气来,立刻就开始威胁我。
「我劝你赶紧放了我,我是家中最有出息的长子。我要是死了,应家宗族会扒了你的皮的。」
呵,我会在乎这些。
什么狗屁宗族,等到我娘忌日,我让他们全都去见阎王爷。
我手下又用了些力。
应知礼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等到他剩一口气儿的时候,我又松了手。
不过试了这么两次,他就开始求饶:「我可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杀了我,阿娘也会怪罪你的……」
我捏着他的脖子,感受着掌下的呼吸。
「我还以为你的骨头有多硬,原来跟应知元一样,脖颈子软趴趴的。我一用力,就会断掉啊。」
他脸色一白:「知元是你杀的。」
我笑眯眯点点头:「一刀,他的头就滚了下来。」
「你猜猜你能撑多久?」
应知礼此刻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他终于明白了我就是在折磨他。
又反复在死亡线上徘徊几次,每次在他快解脱的时候我就松开手。
他几次求死,我充耳不闻。
于是他终于崩溃了,歇斯底里地诅咒我不得好si。
「你这个妖女,我真后悔当时没把你一起斩草除根!」
我露出森然的笑意:「你终于承认了。」
我娘之所以一直都好不了,就是因为他在照顾我娘的时候动了手脚。
他根本就不想我娘好起来。
应知礼仅剩的一点力气都用在了歇斯底里地嘶吼上:「如果她当时就死了,那大家都会记她的好!」
「活下来有什么,除了招人厌恶,拖我的后腿。」
「我知道这些不是她的错,是父亲用她媚上,张氏踩她上位。可是你们不明白,没人在乎这个,大家只看结果。」
「是她太软弱了,人人都能拿她垫脚。」
「这世上不就是这样吗,弱肉强食,所以我拼命向上爬,但是她扯了我的后腿,我就得断尾求生啊。」
他深吸一口气,撂下最后一句话:「我没有错。」
我手腕直发颤,差点将他直接掐死:「可是我在乎,所以我为你选了一个最别出心裁的死法。」
我回到房间,找出一桶桐油直接浇在他身上。
拧掉他的下巴将最后一点倒进了他的嘴里。
随后拿出火折子塞进他嘴里。
熊熊烈火迅速燃尽他全身。
我只冷眼看着他在地上像条濒死的狗一样扭动挣扎:「阿娘最想的就是你,所以我把你烧给她,下去陪她吧。」
我住的院子是最偏远的,应家所有人都在灵堂守着应知元哭,他的挣扎叫喊淹没在贯耳的丧乐里,吵得人头脑昏昏。
我抬头望着月亮,常言道月通阴阳。
阿娘在地下,是不是也和我看着同一轮月亮?
月华如练,月霜满地。
现在她是不是看到我杀了哥哥。
会不会怪我?
杀了应知礼之后,我就离开京城回了一趟玉阳,将我娘的牌位带了回来。
应家人看见我带着牌位回去,立刻将矛头对准了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将这个淫妇的牌位带回来干什么?」
「还嫌家里的事不够多吗?」
「应家真是白养你了!」
闹哄哄的正堂里,十几张嘴对着我不停地数落,仿佛我犯了天条。
他们整日紧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自从她回来,家里出了多少事,我看都是她克的。」
「她们母女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氏捂住心口痛哭:「我可怜的知元……」
这句话又将应忠正的爱子之心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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