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梦李恒 (三月弦)_少年梦李恒最新章节免费阅读_我的书城网
itomcoil 2025-10-27 15:09 2 浏览
清冷的太傅沈行舟是我的心上人,可是就在表白前夕,我做了一个梦 【完结】
我咬着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沈行舟那双总带着三分疏离的凤眸,此刻正死死盯住我。
太傅大人自重。我往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栏杆上发出脆响。今日母亲带我去赏花宴,原是存了让我相看永安侯世子的心思,谁知刚走到回廊就被这尊冷面神堵住了。
他忽然逼近半步,广袖拂过我的发钗。沈行舟耳尖泛着可疑的薄红,喉结上下滚动:你说要嫁人?
太傅听错了。我低头盯着他腰间那块羊脂玉,那是去年我赌气摔碎后,他亲手粘了整宿的物件,我是要替母亲操持宴席。
呵。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昨日张尚书家的小姐,前日镇国公府的郡主,如今连永安侯世子都入了眼?
我猛地抬头,正撞上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梦里医女被推下水的场景突然闪过,她脖颈上的青紫与我此刻手腕的痛楚重合。我咬着牙冷笑:沈太傅管得未免太宽。
他忽然松开手,广袖垂落时带起松香。沈行舟从袖中摸出块帕子,竟细细擦拭起方才握过我的手:昨日陛下问起婚事,我说尚未定下。
太傅的婚事与我何干?我抽回手,帕子上的竹纹刺得眼睛发疼。这帕子还是去年生辰我绣的,他竟随身带了整年。
你说呢?他忽然倾身,温热呼吸拂过我耳垂,那些世家子能给的,我难道给不起?
回廊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后退:太傅请自重!
沈行舟却低笑出声,指节敲在栏杆上发出闷响:阿鸾,你做梦都想不到——他忽然顿住,眼底闪过我看不懂的暗涌,罢了,你且看着便是。
我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衣袂被风吹得翻飞如鹤。梦里他护着医女将我逼入绝路的场景又浮现,我攥紧袖中帕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梦中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梦里的惨状仍在眼前:洛家上下百余口人跪在刑场,刀光闪过时血溅三尺,父亲至死都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我浑身战栗着蜷缩在床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翠翠!快掌灯!
侧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的贴身丫鬟举着烛台小跑进来。跳跃的火光映出她圆润的脸庞,发髻还松散地垂着几缕碎发。
小姐又做噩梦了?她将烛台放在案几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奴婢这就去传安神汤来。
我慌忙拽住她的衣袖,端起凉透的茶壶连灌三盏。茶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却浇不灭心头的寒意。这哪里是梦?分明是提前预演的死亡剧本。
昨夜梦中,我恍然惊觉这方天地不过是本甜宠话本。而我洛云锦,不过是衬托男女主真爱的恶毒女配。我的竹马沈行舟是书中男主,此次奉旨查案遇险,定会被山间医女所救。待他凯旋回京,便会将那女子带在身侧,上演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
而我竟因嫉妒屡次加害医女,最终换来洛家满门抄斩的结局。想到此处,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手中茶盏当啷一声砸在案几上。
翠翠正要收拾,忽然抿嘴笑道:小姐明日要向沈太傅表明心意,这般辗转反侧也是人之常情。
我猛地坐直身子,后知后觉想起昨日遣人送去的邀约帖子。指尖深深陷入锦被,沈行舟回京时身边若已跟着医女,我此刻上门岂非自取其辱?
快!就说本小姐突发急症!我抓着翠翠的胳膊直晃,不,就说染了风寒起不得身!
丫鬟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圆溜溜的眼睛写满困惑。自打记事起,我便追在沈行舟身后唤沈家哥哥,何时用过这般生分的称谓?
我颓然倒回枕上,锦被蒙住脸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喜欢一个人有何错处?可那话本里我竟为情爱害得全家丧命,这等蠢事我洛云锦断然做不出!
次日天刚亮,母亲便遣了嬷嬷来催:夫人说今日礼部尚书家的荷花宴,请小姐务必早些梳妆。
铜镜里的少女胭脂未施,藕荷色轻纱裙在晨光中流转着柔光。我握紧团扇站在荷塘边,看锦鲤争抢着鱼食。翠翠被我打发去前厅应付沈行舟的回信,此刻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候着。
云锦。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家姑娘她们在对岸亭子里,去与她们说说话罢。
我抬眼望去,荷塘拱桥上几个少女正提着裙摆走来。为首的户部尚书千金李淑老远就挥着手帕,鬓间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你们家沈太傅今日可来了?李淑刚落座便挤眉弄眼地打趣,其余姑娘纷纷掩唇偷笑。我捏着团扇的手指骤然收紧,正要岔开话题,忽见荷花池对岸闪过一抹月白色身影。
沈行舟正与礼部尚书并肩而行,广袖随风轻扬,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直直撞进我眼底。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心跳如擂鼓:
方才刚托辞病中无法赴约,此刻倒好,竟被他撞个正着!
慌忙垂首假装未察觉,指尖却将帕子绞得发皱。
沈太傅素来喜静,连宫宴都鲜少露面,今日倒稀奇了。
可不是?您瞧太傅身边还跟着位姑娘呢。
闻言我猛地抬头,顺着众人视线望去——
远处梧桐树下,沈行舟一袭月白长衫,正与位蓝衣女子并肩而立。那女子斜挎药箱,衣料虽非绫罗,却难掩清雅出尘之气。更难得的是,素来冷若冰霜的沈太傅,此刻眉眼竟染着三分温存。
这定是女主方婉了。
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沈行舟待她果然不同。正要移开视线,李淑却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沈行舟他……怎能与旁的女子这般亲近?
我忙扯住她衣袖,喉头泛起酸意:快别说了,他又不知我心意。况且他同谁往来,本就轮不到我们置喙。
李淑恨铁不成钢地戳我额头:
你当他真瞎?全京城谁看不出你追着人跑?
罢罢罢,既是无缘,不如看开些。我弟弟昨日还念叨,说林中小院新修了竹屋……
正咬耳私语,忽听礼官唱和开宴。我暗道不妙,果见自己的座位恰在沈行舟对面。他端坐主位,目光如冰棱扫过,我握着酒盏的手一抖,慌忙垂眸盯着青瓷杯沿,假装未曾察觉。
只是奇怪,方婉怎的不在席间?
这个念头刚起,便见尚书府老夫人被婢女搀着走来。这位老寿星腿脚不便,三年未出席宴席,今日却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多亏方神医!老夫人拉着方婉的手向众人展示,沈太傅引荐的这位姑娘,只给我扎了几针,这老寒腿竟能走动了!
不愧是女主,出场便带着神医光环。按前世梦境,过几日她还会被长公主收为义女,封为清平郡主。我低头抿了口酒,忽觉有道视线落在头顶。
抬眼正与沈行舟撞个正着,他眼底似有漩涡翻涌。我吓得差点打翻酒盏,匆忙低头盯着案上荔枝,耳尖烧得厉害。
这顿饭吃得如履薄冰,待散席时我立刻以头晕为由,向主家告辞。母亲却执意留下,说要请方神医诊脉。我暗松口气,提着裙摆快步往马车走,生怕与沈行舟狭路相逢。
洛姐姐!
刚到马厩,忽闻清朗男声。李恒骑着枣红马过来,马鞍上还挂着支玉兰:我姐说林中小院的枇杷熟了,问你过两日去不去?
少年眉眼与李淑如出一辙,却更添几分英气。京中少女最痴迷的便是这对姐弟——李恒是少年将军,李淑的未婚夫则是镇北王世子。至于沈行舟……
我望着马厩外飘落的桃花,苦涩漫上心头。那人虽生得芝兰玉树,却总像块捂不热的寒玉。偏我当年像中了邪,非要在太学院缠着他喊行舟哥哥。
你姐姐的帖子到了我就去。我搭着李恒的手上马车,刚要道谢,余光瞥见沈行舟站在角门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
太傅!李恒倒先笑着行礼。我这才想起,沈行舟曾任太学院博士,李恒算是他学生。
太傅。我也跟着行礼,腰刚弯下就被他沉声打断:何时这般守礼了?
这话像根冰锥扎进后背。从前我总追在他身后喊哥哥,怕是早把他惹烦了。如今方婉出现,我倒成了跳梁小丑。
从前是清姿不懂事,往后定当谨言慎行。我硬着头皮回答。沈行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更沉,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
这时方婉提着药箱过来,她朝沈行舟浅浅一笑:今日多谢大人引荐。沈行舟的神色立刻柔和下来:方姑娘医术超群,是老夫人的福气。
我望着二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喉头泛起酸涩。正要告辞,方婉却突然转身:洛姑娘可是身子不适?方才席间见你面色苍白。
不妨事,旧疾罢了。我勉强挤出个笑,转身时却见李恒还在原地:洛姐姐,帖子明日就送过去,你可要来啊。
嗯,再会。我提着裙摆匆匆上车,没看见沈行舟望着马车远去的目光,幽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是夜,忠义侯府。
我望着石桌上凉透的藕粉,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脚步声。回头时,沈行舟已站在月光下,玄色大氅沾着夜露。
今日为何爽约?他声音清冷,却惊得我险些从秋千上栽下来。他伸手稳住绳索,指尖带着冬雪般的凉意。
太傅怎会……我慌忙起身,他却从袖中取出我前日写的策论:与你母亲说,来问你课业。
果然是块恪尽职守的冷玉。我接过泛黄的纸页,听见他忽然问:生的什么病?
为何要装出关切的模样?我望着他衣襟上若隐若现的玉佩,忽然想起前世他亲手将我父母押入天牢的场景,想起他抱着方婉时温柔的眼神。
心口像被细针扎着,我低头扯着帕子: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毛病。其实……我是想请太傅帮忙相看人家。
说亲?沈行舟的声音陡然变冷,像是寒潭裂开冰层。他捏着策论的手背暴起青筋:洛清姿,你连《盐铁论》都背不全,竟想着嫁人?
我……我刚要辩解,他忽然逼近一步,龙涎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李恒?还是镇北王世子?你倒是会挑人!
我被他逼得后退,撞在秋千架上。他伸手撑住木架,目光像锁住猎物的鹰:这个年纪不思进取,整日想着攀龙附凤……
我没有!我脱口而出,我每日都在温书,只是……只是不如太傅聪慧!
沈行舟忽然松开手,策论哗啦展开。他指着其中一段:这里引《孟子》有误,明日来我府上重写。说罢转身要走,衣摆却被我扯住。
太傅留步!我咬着唇,方姑娘很好,您该多陪陪她……
他背影一僵,声音比夜风还凉:与你何干?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蹲在地上抱紧膝盖。石桌上的烛火忽然晃了晃,竟是起风了。
原来他生气,只是嫌我荒废课业。我吸了吸鼻子,捡起被风吹落的策论。月光落在修身齐家四个字上,忽然觉得,或许该把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多分些给圣贤书了。
估摸沈行舟已离开洛府,我提着裙摆跑到母亲跟前,扯着她的衣袖软声撒痴:娘亲,我——
话到嘴边又咽下。本想说千万别禁足,却见母亲含笑抚上我的发髻:行舟方才夸你文章写得灵秀,娘亲听着心里欢喜。等你父亲下朝回来,定要与他好好说道。
我愣在原地。分明前脚还说我写得一塌糊涂,怎的在母亲面前换了说辞?正要追问,却见母亲指了指案头的雕花红木匣:这是他出公差时特地带回的礼物,说是陶土烧制的精巧物件。
匣盖掀开的瞬间,我呼吸一滞。粉白襦裙的瓷娃娃端坐其中,圆润脸庞缀着甜笑,怀中芙蕖花瓣似要随风轻颤。母亲端详片刻,颔首道:憨态可掬,摆在案头倒添几分生气。
话音未落,她又轻叹:你与沈太傅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早年我和你父亲还存着结亲的念头。只是这孩子如今圣眷正浓,将来怕是要尚公主的。咱们忠义侯府...
我摸着瓷娃娃沁凉的釉面,突然开口:娘亲,这次女官考试我定要中选,给您和爹爹争口气!
母亲失笑,指尖轻点我鼻尖:傻丫头,争什么气?你欢喜做什么便做什么,娘亲只盼你顺遂。
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银丝,我喉头哽住。若真如梦中那般,因我痴缠沈行舟害得双亲蒙难,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于是将木匣推回母亲手中:这物件我留着碍事,娘亲处置了吧。
哪是碍事?分明爱极了。只是再不敢放任心意。
犹记幼时总当沈行舟的尾巴,他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那时他还不是太傅,只是邻家温润的哥哥。偶有公务不能带我,我便撅着嘴生闷气。他总垂眸哄我:回来给你带礼物。有时是糖画,有时是竹蜻蜓,次次都不落空。
我曾以为这是特别的偏爱,如今才懂,不过是沈行舟刻进骨子里的守信。他对旁人从未表露过半分情意,唯独对方婉,不仅接进府中安置,连起居饮食都亲自过问。梦中他对方婉的一见钟情,果真半点不假。
次日书院,李淑拽着我咬耳朵:他要回来了,下学陪我去挑头面。
我斜睨她:便是穿麻袋,你那江小将军也该拍手叫好。
李淑耳尖通红,一拳捶在我肩头。不愧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这力道险些将我送走。正笑闹间,铜铃骤响。
抬头时,正与沈行舟四目相对。
王夫子抱恙,这几日由我代课。他移开视线,嗓音清冷如檐角垂落的冰棱。
从前最盼他来讲学,此刻却如坐针毡。听着他低低咳嗽,竟有些心疼,转念又暗自咬牙:方婉会将他照顾妥帖,我何必多事。
待他布置完治水策论的课业,我埋首疾书,连头都不敢抬。雪松香忽而漫过鼻尖,沈行舟竟立在我案旁。
字迹工整许多,只是治水之策...他指尖点着卷面,淡声点评。我盯着案头镇纸,硬邦邦应道:谢先生指点。
他忽然屈指轻叩我鼻尖,圈住某个字:这里错了。
好不容易挨到散学,雨丝却已织成银帘。走出学室,见沈行舟撑着油纸伞立在廊下,学子们正围着他请教。他瞥见我的身影,拨开人群走来:今日骑马来的?落雨了,乘我的车回去。
四周突然安静,我心跳如擂鼓。从前与他同乘从未觉得不妥,此刻却紧张得手心冒汗——方婉正提着裙裾往这边来。
大人!她柔声唤道,眉眼含笑,家中闷得慌,早想逛逛太学,您能带我转转吗?
沈行舟神色淡然:雨大路滑,方姑娘不如...
我初来乍到,正想看看京中学子风貌。方婉直接挽上他衣袖,全然不顾他话未说完。
我转身欲走,却被沈行舟叫住:令堂托我照看你,总要亲眼见你回府才安心。话音未落,方婉已挤到伞下:大人心善,便也捎上我吧?
沈行舟退后半步,伞面倾向我:方姑娘若要游园,改日再约。
最终我与李淑同乘李家马车,方婉坐沈府车驾,沈行舟则骑着我那匹小马跟在车旁。
成衣铺二楼,竹帘被雨丝浸得发亮。我捧着茶盏出神,忽觉身旁座塌微陷。
先生。我慌忙起身,为他斟茶时手背碰到杯壁,烫得指尖一缩。
他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我发间:为何不欢喜?
瓷娃娃...我摇头,欲言又止。
沈行舟忽然露出歉意:昨夜的话重了些。你文章确有长进,是我太过严苛。他顿了顿,耳尖泛起薄红:只是生气你说急着...
话音未落,方婉提着裙裾跑上来:大人!您看那间铺子开医馆可好?她径直坐到沈行舟身侧,手指向窗外街道。
我低头盯着茶汤里打旋的叶片,忽然听见衣料摩擦声。抬头时,沈行舟已起身避开方婉的靠近:你定便是。
原来他要帮方婉开医馆。也对,书中男女主本就该相互扶持。
正恍惚间,沈行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刚要起身,方婉已抢先扶住他,从袖中取出药瓶:大人旧疾犯了?我带了药。她朝我挑眉一笑,像在宣示什么。
我攥紧茶盏,转身往楼下走。李淑正对着两条留仙裙发愁,见我下来叉腰道:让你挑衣裳,倒躲去喝茶!
我强打精神帮她比划,她却忽然凑近:吃醋了?
哪敢?我苦笑,人家是命定姻缘。
李淑戳我额头:傻不傻?你连问都不问,就认了命?
她的话像颗石子,在心湖激起涟漪。是啊,为何不问?可梦中预言次次应验——方婉治好了沈老夫人的腿疾,她的医术名动京城...
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惊呼。我奔到窗边,见沈行舟骑的小马突然受惊,正朝着人群狂奔而去。
长公主驾到!
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外头朱红车辇的流苏正随风轻晃。成衣馆里正在挑选衣料的姑娘 们听得这声通报,纷纷屈膝行礼。
这位大庆最尊贵的长公主年近四十,与驸马成婚十余载仍如胶似漆。因着膝下无子,对我们这些世家姑娘向来宽和。今日倒不是特意来选料子,不过是顺道取走前些日子定做的襦裙。
公主在成衣馆有专门的雅间,帘幕低垂处自有宫人伺候。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李淑终于挑好了今夏要穿的茜色襦裙。侍女正要包衣时,忽听得公主雅间里传来碗盏碎裂声。
快传大夫来!随行的内侍慌得连帽子都歪了,提着袍角就往门外冲。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方婉已经提着裙裾越过门槛,闪身进了公主的雅间。不过片刻工夫,里头便没了动静。
后来才知,原是公主吃葡萄时被果核卡住了喉咙。若非方婉及时施救,怕是要出大乱子。公主离店时特意唤了方婉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直夸:好孩子,你救我一命,我膝下无儿无女,可愿做我的义女?
方婉垂眸行礼时,我瞥见沈行舟攥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她轻声答道:回公主的话,民女如今暂居沈大人府上。
沈行舟与方婉并肩而立,真真是对璧人。公主瞧着他们,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既如此,明日定要来公主府吃茶。
送走公主一行人,方婉说次日要去公主府谢恩。我们正要打道回府,李淑忽然拽住我的袖口,眼神直往门口瞟:清姿你看...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江辰小将军正站在门廊下。他一身玄甲还未卸下,发梢沾着尘土,咧嘴笑时露出两排白牙:阿淑!我回来了!
说话间已大步跨进店内,张开双臂将李淑揽进怀里:我下了城门就往这儿赶,生怕错过你。李淑红着脸推他,耳尖都染了胭脂: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正为好友高兴,方婉却突然开口:江将军,你身上带着毒。
江辰愣了愣,李淑已急得抓住方婉的手:这是方神医,你快给江辰看看!原来此次剿匪,江辰中了毒箭,后背的伤口至今未愈。
方婉搭过脉,轻笑一声:不过是些余毒,需连续七日施针。说罢从药箱取出银针,当即就要施救。
这时外头又进来个穿银甲的少年,正是江辰的副将陆野。他冲我们抱拳:洛小姐,许久不见。我这才想起,陆野是镇北将军家的次子,从前随父母来府上赴宴时见过几面。
陆将军安好。我福身回礼。陆野眨眨眼:我是个粗人,小姐直接唤我陆野便是。
次日学院因暑热放假,我们便去了林中小院避暑。这处园子是京中几个世家合建的,李淑家出钱最多。竹影婆娑间,陆野提着马鞭凑过来:清姿,我教你骑马如何?
沈先生早教过我了。我婉拒道。陆野也不气馁,指着林子深处:那打猎呢?我教你套兔子!
正说着,前头忽然传来争执声。江辰拽着李淑的手腕,眉头紧锁: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连句话都不愿与我说?
李淑甩开他的手,眼眶泛红:你既然觉得我烦,走便是了!江辰真就转身离开,陆野见状也追了出去。临走前,他将支蝴蝶钗塞进我手里:路上瞧着好看,想着配你正合适。
我握着钗子正要追李淑,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线:清姿。
沈行舟今日未穿官服,月白长衫衬得他愈发清俊。他盯着钗子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你喜欢这个?
先生...我慌忙将钗子藏到身后,想起他方才的话,又问:先生也中毒了?
沈行舟默了默,指尖抚过袖口的银线:前些日子中毒,所以那日赴约才迟了。好在你没去...
我猛地抬头,正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他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所以陆野也在你考虑之中?
话音未落,前头突然传来李淑的抽泣声。我顾不得回答,提着裙裾就往她房里跑。烛火摇曳中,李淑蜷缩在床榻上,梦中仍在呓语:你相信命吗...
我握着她的手坐到天明,心头的疑惑愈发浓重。难道李淑也做了预知梦?可我的梦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变数。
次日抵达林中小院时,江辰和陆野早已等在门口。更让我意外的是,方婉竟也在此处。她如今是长公主的义女,住在公主府,要来这园子不过是句吩咐的事。
江辰见我们到来,立刻笑着迎上来:阿淑,我今儿带了新打的野味...话未说完,方婉已凑到他身边:江将军,今日该施第三回针了。
李淑脸色沉了沉,仍客气道:方姑娘若得空,不妨与我们同游。江辰却摆摆手:方姑娘要替我施针,你们自己玩去。
李恒实在看不过眼,一巴掌拍在江辰肩上:江大哥,你常年在外,合该多陪陪我阿姐!江辰这才反应过来,挠着头看向李淑。
绕着荷塘走了一圈,天色渐暗时下起细雨。雨停后,陆野邀我去钓鱼,我摇头婉拒。李恒倒是塞给我个布袋,里头装着几十只萤火虫。
独自坐在柳树下放萤火虫时,忽见沈行舟提着灯笼走来。萤火绕着他月白的衣袂飞舞,倒像天上星子落了满身。
有些话不说开,我总难安心。他将灯笼放在石桌上,烛火映得眉目愈发温柔。
“你如此急切要嫁人?”
我半点都不急。
沈行舟或许是顾念我忙于婚事会耽误学业,正不知如何应答时,他又问道:“你此番前来,是为更深入地了解李恒与陆野?”
这话令我有些气闷。
“对,对啊。你且离去,莫要妨碍我瞧小郎君!”
手腕却被他猛地扣住。
灯影之下,沈行舟耳尖泛起可疑的绯色:
“既然他们中用,为何我不可以?”
我一时怔在原地。
沈行舟的力道愈发收紧,未曾松开我的手腕。
“这便是我的症结,已煎熬我许久,令我彻夜难眠。
“这几日你刻意疏远,是想清楚对我并无男女之情,还是我哪里做错了?”
说到末尾,他眼眶微红——这般失态极为少见。
这消息像道惊雷,炸得我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敢相信。
“你,倾心于我?”我问。
“是,我倾心于你!”沈行舟肯定地答。
不对,不对!
梦里可不是这般讲的。
我心中既欢喜又慌乱,还有对那场噩梦的深深惧怕。
洛家横死的画面如在眼前,我吓得收回手。
沈行舟的脸色在我抽回手的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一场雨突如其来地落下。
沈行舟撑开伞,掩护在我头顶。
“下雨了,纵使你不喜我,也勉强片刻,等我送你回去。”
我赶忙解释:“不是的,我——
“李恒与陆野我都不称心,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沈行舟点头。
他只把伞倾向我这边,我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让他把伞摆正些。
“你对方婉姑娘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这下轮到沈行舟错愕:“京中无人不知晓,她曾救过我,我自然当她是恩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追问。
“没有。我原想赠她钱财,谁知她都不要,只说想来京中开医馆,我便带她来了。
“她在沈家也只是住在我母亲院中。上次太学相遇,是她擅自拿了我的令牌才能进来。
“念及她曾对我施以援手,不好为了这事在外驳她面子,才没有点破。
“那天之后,我便让她去沈府外住。后来她才去公主府。”
沈行舟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毫无隐瞒。
最后他道:“我回京时,体内余毒未尽,才没有第一时间寻你。”
可他接到我的邀约,还是赴了约。
鼻头一酸,眼前泛起水雾。
沈行舟一手打伞,一手提灯,慌手慌脚地帮我擦眼泪。
“你别哭。这几日你总不开怀,已让我十分心痛。
“若被我几句话惹哭,我岂不该死。”
长大后,他很少这般温存地跟我讲话,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抽搭着鼻子:“那你真的不会为了方姑娘伤害我吗?”
沈行舟蓦然瞪大眼睛。
显然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极为荒谬。
“怎么会呢?我心里从未拿任何女子同你比较过。
“我心上只有你一人。”
该死,我一定是个恋爱脑。
因为听到沈行舟这句话,我顿时什么都不怕了,甚至想把我的梦讲给他听。
事实上,我也是如此做的。
简短地向沈行舟叙述完整个梦。
他沉默片刻,脸一黑。从刚刚的温存哥哥,变成了冷面太傅。
他说:“所以你就为了一个梦远离我!”
话音发颤,显然很生气。
我眼泪还挂在脸上呢,伤怀之情一扫而过,只剩下尴尬。
天哪,沈行舟一定觉得我蠢透了!
头顶传来沈行舟的叹息,他声音软了下来:
“罢了,是我没有讲清楚才让你误会。
“其一,我只倾心你一人。
“其二,你也该想想,梦中我给洛家安的罪名是私通外敌。可令尊任职司农,哪有机会担上这个罪名。
“况且你怎么会做那些恶事?”
误会解开,我也不太敢看沈行舟。
他将我的鬓发别到耳后。
“往后有事,与我说,闷在心里不好。
“倘若今日我不来,你果真要一生远离我?”
沈行舟的声音很受伤,最后笑了笑:“送你回去。”
走到林园我的住处,沈行舟没有继续送我。
“等我休假再来看望你,另外离那位方神医远些,她有些蹊跷。”
我点头表示知道,往前走两步。
然后又大着胆子返身抱住沈行舟的腰:“再会!”
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我不由轻哼小曲,进到自己的小楼。
我与李淑同住。
侍女端水让我梳洗后,我轻手轻脚走进屋子。
撩开床帐准备躺下,正好对上李淑一双泪眼。
她侧躺在床,就这么任由泪水从脸颊淌到枕头上。
“我的宝贝阿淑,你究竟是怎么了?”
见到好姐妹如此伤怀,刚才那点好心情也没了踪影。
我爬上床抱住李淑的腰,安慰道:“跟我说说,万事总有转机。”
李淑失焦的目光投到我脸上,就听到她瓮声瓮气地问:“你觉得江辰待那位方神医如何?”
我与李淑不说假话,老实道:“有些熟络,毕竟方姑娘给江辰拔毒,二人熟悉也不奇怪。”
李淑声音沙哑:“二人日渐熟络,日久生情,便会与我梦中一般!江辰会负我!”
我一听,这走向怎么如此熟悉。
遂打断李淑的话,忙道:“别告诉我,你梦见自己其实是在一本书中,而书里的男主是江辰,你却是个恶毒女配!”
李淑也不哭了,看着我呆呆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
那我可太知道了,继续说:“你会因为江辰移情别恋而怨恨方婉,做出伤害她的事。然后江辰则会为其报仇,疯狂报复李家。”
“你怎么知道?”李淑直接坐起身,一脸讶然。
我示意好姐妹安静,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也做了类似的梦!”
接下来我把自己的梦境简单告知李淑。
一个人做这样的梦可能是偶然,两个人做这样的梦说是偶然就很奇怪了。
我才与沈行舟解开误会,他说倾心于我,所言不似作假。
所以此梦不可当真。
李淑一抹眼泪:“若是我们担心牵连家族,而将梦境当真会如何?”
“自然是远离心上人,另觅良缘!”
“谁会从中获利?”李淑再问。
“方婉?”我有些不确定。
但谁能保证你我的心上人就一定会爱上她?
李淑面色沉重:“你怕是不知道,这位方神医被长公主引荐给陛下,治好了陛下的头疼病。说是要封为郡主!
“此梦真真假假,虚实结合,我险些着道。不论怎么解释,方姑娘身上都有蹊跷!”
查!
李淑执意要查清方婉底细,我们便按她意思暗中行动。这几日表面与方婉周旋,实则暗中观察其动向。
起初并未察觉异常,待留心后方知端倪。这女子竟在短短数日内与众多世家子弟熟络,更有几位含蓄表达过倾慕之意。可单凭这点还不足以定论。
李淑寻到江辰,将心中不安和盘托出,直言不愿见未婚夫与方婉过多接触。江辰起先还打趣她醋意太浓,见她神色认真便收起玩笑:我晓得了。
可这承诺还没捂热乎。某日方婉失足落水时,江辰正与李淑泛舟采荷。见状他二话不说跃入水中,救起人后又是抱寻医馆又是柔声宽慰,全然忘了身边的李淑。待方婉脱险,江辰才想起要解释,阿淑却已拂袖而去。
我追着李淑欲安抚,忽闻江辰低声嘀咕:人命关天的大事,阿淑却只顾着吃味,难道真如梦中所示?
这番话令我警觉,当即拦住他去路:把话说清楚,什么梦中所示?
江辰试图含糊其辞,见我步步紧逼只得板起脸:近日我总做些预知梦,梦里阿淑性情大变,最终……
我嗤笑出声:怕不是还梦到你与方婉双宿双飞,她助你平步青云?
江辰眼神闪烁,我已知晓答案。忽想起沈行舟曾因梦境疏远我,此刻倒能体会他当时心境。我冷声道:你与阿淑相知多年,竟不信她本性?若想不明白,就别再找她。
江辰慌忙辩解:我从未想过分开,只是那梦境……
先不说梦境,你究竟何时开始做这预知梦?
江辰沉吟片刻:回京那夜。
我径直去找李淑,将江辰所言和盘托出。至于如何抉择,全凭她自己定夺。
回京那夜,恰是沈行舟令方婉搬出沈府之时。莫非方婉见沈府难下手,便转而攻略江辰?李淑亦觉此推论合理。
至于方婉如何入梦惑人,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幸而沈行舟休沐时亲至林中小院,将查得的底细细细道来。
方婉原是清平村农家女,父母早逝,独身靠邻里接济度日。一年前突通岐黄之术,几帖药方治好村民后声名鹊起,自此行走乡间行医。直到月前沈行舟遇险,被她在山中救起。
说来蹊跷,我所中之毒产自西域,她竟有解药。沈行舟蹙眉,当时便觉异常,还疑是敌国细作。可几番试探下来,她似乎……
见他面露赧色,我点头示意继续。沈行舟轻咳一声:察觉她别有用心后,我便置办宅院请她搬出。如今她贵为长公主义女,又蒙陛下恩赏,怕是要被封郡主了。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方婉已得荣华,下一步该图谋什么?
月余后书院复课,方婉早我们几日回京。待我们抵京时,她已被皇帝亲封清河郡主,赐了府邸。恰逢女官选拔在即,我与李淑埋首书卷,暂且将方婉之事搁置。
然京中始终有她的传说。今日医好某位贵人,明日诗会夺魁,方婉俨然成了京中第一才女,风头一时无两。追捧者中,赫然有江辰的身影。
婉儿定能压你们一头,此次科考还是别去丢人了。江辰竟大言不惭劝退我们。李淑冷脸不理,我气得攥紧拳头,偏生打不过这厮。
方婉假意劝和:江公子心直口快,二位莫要介意。
呸!我忍着没撕烂她的假笑,拽着李淑就走。
考前夜,我又入奇梦。梦里方婉高中女官,我则名落孙山。沈行舟拿着我的卷子冷笑:洛清姿,你连方婉半根手指都比不上,还妄想考女官?说罢竟将卷子甩到我脸上。
梦中我直接甩了两耳光过去,连方婉也没放过。神清气爽醒来时,发现李淑也正睁眼。我们相视一笑,都知对方做了同样的梦。
就算注定考不上,我也要争个明白!李淑冷笑。我深以为然。
放榜那日,齐王亲自送方婉应试,这位最得圣宠的幼弟果然为她倾倒。沈行舟因是主考官未现身,直到阅卷结束才得自由。
我与李淑在榜上逐个搜寻,忽然我眼前一亮:六十四名,洛清姿!李淑也找到自己的名次:三十一名,李淑!
正欢喜时,忽闻旁人惊叹:郡主果然不凡,竟是榜首!
我们望着榜首方婉二字,心道这怕真是天命女主了。可那又如何?纵使是女配,我们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回府途中遇着沈行舟,他刚从瀚文阁出来便直奔我而来。得知我中榜,他道贺后问:可要去还愿?
之前他陪我去庙里祈求过,如今倒真该去还愿。时隔多日再见,我有满腹话语,当即应允。
还愿后我们在古树下漫步,沈行舟替我拨开垂落的祈福红带,另一只手还握着我买的糖葫芦。心愿已了,何时去提亲?
他突然发问,我愣在当场。沈行舟轻笑:莫不是忘了?四年前我中三甲时,某人急得跳脚说功业未成就想娶妻,羞不羞?
我臊得满脸通红,这陈年旧事竟被他翻出来。
现在提亲可好?他温声追问。
我夺过糖葫芦,跺脚道:就现在!立刻!马上!
沈行舟低笑认错,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哼,还是这般爱逗人,我的清冷太傅究竟何时才能回来?
沈家次日便来下聘。
沈行舟的双亲皆至,请的是京中德高望重的大儒名士为媒。
我们两家本是世交。
我父母早将沈行舟这个世侄视为己出,自然欣然应允这桩婚事。
一切进展得极为顺利。
不久,我也得了差事,进入工部任职。
李淑与方婉同在户部当差。
因后宫妃嫔宫女众多,皇宫需得扩建。
我便负责丈量与记录数据的活计。
这些事看似简单,实则极为繁杂。
不过我本就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所以并不觉得辛苦。
只是这皇宫扩建由齐王督建。
有时方婉会来此探望齐王,却非要拉着我一同作陪。
一来二去,不仅耽误我的工作,更是传出些风言风语。
竟说齐王爱慕于我。
真是荒唐。
李淑有时跟我抱怨,她与方婉同在户部处理登记造册之事。
可就因方婉有齐王庇护,每日点卯到此,便不知去向,逍遥自在。
只留下李淑一人整理事务。
偏偏无人敢言语。
那齐王明明对方婉有意,面对谣言却不解释,有时甚至还与我过分亲近。
有一回我正跟齐王交付测量数据,他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如你来当我侧妃,也好过整日东奔西跑。”
真是荒唐至极。
很快到了除夕。
皇帝设宴款待百官。
自然,留在京中的女官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进行到中场,方婉一舞倾城,博得众人喝彩。
皇帝龙颜大悦,要赏赐她。
方婉欲言又止,忽然道:“我得陛下宠爱,还能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想成人之美,听闻齐王心悦洛家女,不如请陛下赐婚。”
有意思,方婉是不把我与沈行舟拆散,誓不罢休。
齐王此时跪下,道:“我确实心悦洛家嫡女。”
我缓步走上前,刚要行礼,沈行舟也站到我身边,与我一起跪下。
“陛下圣明,洛清姿已与臣定下婚事,聘书聘礼皆已齐备。”
沈行舟说完,方婉面露讶色:“那洛小姐怎么还写信对齐王殿下诉尽衷肠?”
“洛小姐,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沈大人。”
齐王也一副气恼模样,将所谓的情书拿出来:“你的情书尚且在此。”
真是疯了!
我下意识去看沈行舟,却见他对我低头笑笑,示意我别慌。
我能不慌吗?
就算今日皇帝没把我赐给齐王,我的名声也毁了!
那我还怎么晋升啊!
那份所谓的情书确实是我的字迹,但我没写过。
沈行舟并不看那情书,只问齐王是何时收到此物。
齐王说了时间,沈行舟摇头:“王爷记错了,那时清姿放衙,我亲自接她回家,没见到她送这个给殿下。”
齐王冷哼一声,说自己记错,又说了一个时间。
沈行舟还是摇摇头:“王爷身兼重责,修建宫宇需时刻在场中,怎么不知这个时间有个工人跌伤,是清姿差人送去医馆的。”
“她哪有时间写情书?”
沈行舟说完,不欲与他们纠缠,对皇帝道:“陛下明鉴,我与未婚妻子心心相印,我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方婉反应很快,她笑着打圆场:“呀,大约是齐王弄错了。”
沈行舟睨了她一眼:“那便请郡主往后,脑子清楚了再说话。”
“莫要收了人家一万两的银子,却只给了个七品官。”
这前言不搭后语,却让皇帝脸色一变,沉下脸追问道:“你二人平身。沈爱卿,你方才说的何事?”
沈行舟扶我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册账本:“陛下请过目。”
方婉看到那账本,脸立刻变得煞白。
皇帝翻开没瞧两眼,长眉倒竖,眼睛几乎能喷火:“买卖官职,胆大包天!”
说罢将账本丢到方婉脸上:“你自己看!”
方婉吓得忙跪倒在地:“陛下,我冤枉!”
后来才知道,那账本记录的是方婉收人多少钱财,又要帮这些人安排何种官职。
方婉还想狡辩,江辰已经押着人证等在一旁。
江辰邀功似的冲李淑扬眉,奈何人家不理他。
皇帝下令彻查,方婉也不知想到什么,全都招认了。
她仗着皇帝高看几分,又有长公主做靠山,便将手伸到官员的任免之事上。
大官做不得主,边城小吏还是能使点手段。
此事牵连许多地方官员。
除夕宴不欢而散,回去路上我却很是高兴。
因为回去,沈行舟可以带我放烟花啦!
烟花在空中绽放,沈行舟忽然问我:“如果我不在,你该如何自证清白?”
我想了想:“其实很简单,那份情书用的是墨自带一股香气,乃是贡品,非我能接触的。”
沈行舟这才展颜,将烟花棒递给我:“还算聪明,往后官场上多是非,我不在,你要自己斡旋。”
方婉受贿一案,两天后审理完。
方婉问斩,涉案的地方官员该砍头砍头,该罚的罚。
虽然方婉并没有提到齐王,但皇帝还是让齐王回封地去了。
似乎万事大吉。
但我们都觉得,方婉不会死得如此简单。
果然,方婉问斩当天被人救走。
皇帝震怒,但并未找到她。
此事告一段落后,我与沈行舟成婚。
陆野和李恒都来喝我的喜酒。
江辰在方婉那边当了太久的“卧底”,被李淑深深嫌弃。
江辰喝完我的喜酒,边疆起战事,他领命前往。
此一去不知何时归。
罢了,他与阿淑的事情,他们自己决定。
五年后,皇帝病重,齐王反。
叛军突起,气势汹汹。
但仅在半月后,平叛成功。
沈行舟一早就疑心齐王有反心,时刻关注他。
皇帝顾念着兄弟情谊,没有轻易下手。
等齐王一反,皇帝再也不留情面。
陆野和李恒带平叛之军活捉齐王,还有那位失踪很久的方婉。
当初便是齐王派人救她。
方婉也在封地为齐王出谋划策。
据说被抓到时,方婉状若疯癫,尖声惊呼:“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我的火炮!”
她说的是“火炮”确实威力十足。
但此物造价很高,齐王没造多少。
我想,她输就输在齐王太穷了。
这也说明,方婉确实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被押送来京时,我去看过。
五年,我已是工部侍郎。
穿一身正红官袍,笑眯眯打量曾经不可一世的京中第一才女。
她还是挺美的。
“你们不过是个甜宠文的小娇妻,凭什么踩到我头上?”她咬牙切齿。
要不是囚笼拦着,我怀疑会被她咬上几口。
原来我的世界真的是一本甜宠文,只不过有两对主角。
我与沈行舟、江辰和李淑。
方婉的任务就是离间主角,她得到所有男主的爱。
“等会儿,娇不娇妻,跟你有关系吗?”我还是笑眯眯的,“你想来这个世界当万人迷失败,就想扶持齐王,颠覆整个世界,然后当大女主,你也太搞笑。”
“那也比你好,生来就是官小姐,嫁人后也只能仗夫君的势,我不过输在没个当太傅的青梅竹马!”
“你脸都不要了。”我冷下脸,“要不是靠着所谓的系统,你既没有医术也没有才华。我走到今日,靠的是我自己努力。”
江辰在方婉身边卧底时,得知她身上有系统。
我们做的那些怪梦,就是系统在搞鬼。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系统是什么意思,江辰苦恼地挠挠头,解释道:“就当是方婉如有神助,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帮她。”
“当年令你一举成名的诗,考学时写的文章,都是你剽窃旁人的,你还挺有理!”
方婉气急败坏,从囚笼的缝隙伸手想挠我。
我轻巧躲过:“诶,抓不着,你气不气!”
方婉这种人,就是贪心不足。
当初她成为郡主后如果安分一点,我们几乎找不到她身上的弱点。
现在,就让她和系统一起死在这个世界吧。
没了继续问话的心思,我走出监牢。
沈行舟抱着女儿等在衙门外,见我出来,他将遮阳的伞往我这倾斜:
“回家吧。”
“休沐在家你还要处理公务,我实在佩服。”
我嘿嘿笑:“哪里哪里,我准备再往上升一升。有点可惜,方婉那样子是不可能把火炮配方告诉我的。”
沈行舟无所谓:“拿残存的材料试试,说不定能配出更好的。”
一家三口的影子在太阳底下,被拉得很长。
又过一年,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沈行舟升为内阁首辅。
李恒与陆野平叛有功,封为安国侯、长定侯。
李淑迁至户部尚书。
江辰为飞骑将军,驻守边城。
嗯,我怎么还是工部侍郎。
“首辅大人,能不能给我升个官?”
沈行舟把官袍一脱,披在我身上:“呐,在家你才是首辅大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沈行舟在我唇上亲了亲:“大人,求你疼我。”
月上柳梢,夜里静悄悄。
我红着脸与沈行舟滚在一处。
忽然忆起多年前,我被噩梦困扰,以为自己是恶毒女配。
那时我一定想不到,多年后自己一切圆满。
不管是恶毒女配还是主角,我们都该活出自己的精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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