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负苏青 - 28lunet
itomcoil 2025-10-27 15:11 2 浏览
当冰冷的刀锋抵住我脖颈时,我还能清晰地听到妹妹苏青撕心裂肺的哭喊。
“姐夫!救我!我好怕!”
叛军头目狞笑着,两把刀,一把对着我,一把对着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
他看向我的夫君,大齐的战神,霍辰。
“霍将军,选一个。你的夫人,还是你的小姨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竟然是平静的。
我看着霍辰,那个我从他一无所有时便倾心相随的男人。
他一身玄甲,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苏青身上。
那目光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疼惜与决绝。
然后,我听到了他此生对我说过最残忍的话。
“救她。”
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叛军头目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
他残忍地笑了起来:“霍将军果然是性情中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没有哭,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霍辰,这就是你的选择。
下一秒,剧痛从脖颈传来,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视线。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到霍辰冲了过去,紧紧地将苏青护在怀里,柔声安慰。
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的尸体,和他救下的美人,咫尺天涯。
……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第一次见霍辰,是在京郊的桃花林。
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之子,而我是尚书府的嫡长女。
他一身布衣,却掩不住满身的英气与傲骨。
他说:“苏小姐,待我博得功名,定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我信了。
为了他这句话,我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王孙公子。
我爹气得吹胡子瞪眼,骂我是中了邪。
“一个穷小子,你图他什么?”
我仰着头,倔强地说:“我图他这个人,图他许我的将来。”
后来,边关告急,朝廷征兵。
霍辰看到了机会,他要去博一个功名。
临走前夜,他握着我的手,眼眶通红。
“阿婉,等我。”
我拿出我所有的积蓄,还有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全都换成了银票,塞进他的行囊。
“霍辰,保重自己。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他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里,音讯全无。
京城里流言四起,说他早就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我爹劝我,别等了,女子青春何其宝贵。
我只是摇头,每日焚香祝祷,求神佛保佑他平安。
第三年冬天,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伤,和一个百夫长的军衔。
他没有食言,带着他全部的军功赏赐,来我家提亲。
那点赏赐,在尚书府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我爹看着我消瘦的脸颊,终是叹了口气,应允了。
我们成婚了。
没有十里红妆,只有简单的仪式。
但我不在乎。
能嫁给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婚后,我动用我所有的关系,为他铺路。
我爹的门生,我外祖家的世交,凡是能说得上话的,我一个一个去拜访。
我将我的嫁妆田产铺子,全部变卖,换成军饷粮草,送到他的军中。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个男人的前程。
可我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我觉得一切都值。
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北境抗敌,西域平乱,南疆镇匪。
一场又一场的胜仗,让他从一个百夫长,一步步升为参将、副将,最后,成了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皇帝亲封他为“镇北侯”,赐将军府。
我们搬进气派的将军府那天,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阿婉,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此生此世,我霍辰绝不负你。”
我相信他。
我以为,我们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
直到三年前,我妹妹苏青的到来。
苏青是我爹续弦所生,比我小五岁。
自小体弱多病,养在深闺,性子也是怯懦柔顺。
那年,她随我母亲来将军府小住,第一次见到了霍辰。
我清楚地记得,她看到霍辰时,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光彩。
是一种混杂着崇拜、仰慕和羞怯的光。
我当时并未在意。
霍辰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我妹妹也不例外。
我只当她是小女儿家的情怀,还笑着打趣她。
可我没发现,从那以后,一切都开始悄然改变。
苏青开始频繁地来将军府。
今天送一碗亲手熬的汤,明天送一件亲手绣的荷包。
她总是用那种柔弱无辜的眼神看着霍辰,怯生生地喊他“姐夫”。
而霍辰,对她也格外地关照。
他会耐心地听她讲那些闺阁里的琐事。
他会在她畏寒时,不动声色地将暖炉递到她手边。
他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跑遍全城去买她喜欢的桂花糕。
这些温柔与体贴,曾经,都是独属于我的。
我开始感到不安。
我旁敲侧击地提醒霍辰,要注意分寸。
他却皱着眉说我多心。
“阿婉,青青只是个孩子,又身体不好,我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你不要想太多。”
是我想太多了吗?
或许吧。
我这样安慰自己。
霍辰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只是爱屋及乌。
直到那次,我亲眼看到。
书房里,苏青“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溅了霍辰一身。
她慌张地道歉,拿着手帕去擦拭。
霍辰却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无妨。”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我站在门外,浑身冰冷。
原来,不是我想太多。
是我太傻。
我冲了进去,质问他们。
苏青吓得当场就哭了,跪在地上,说都是她的错。
霍辰将她扶起来,护在身后,第一次对我用了冷硬的语气。
“苏婉!你闹够了没有?青青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非要用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去揣度她吗?”
龌龊的心思?
我为了他,付出了一切。
我陪他从泥泞里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今,他功成名就,却说我的心思龌龊?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那天,我们大吵一架。
这是我们成婚多年来,第一次红脸。
最后,他摔门而去,一夜未归。
第二天,苏青病了。
病得很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忧思郁结。
我娘哭着来将军府,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苏婉!你还有没有良心!青青她是你亲妹妹啊!她从小就胆小,你怎么能那么对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霍辰也来了。
他守在苏青的床前,三天三夜,衣不解带。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责备。
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所有人都站在苏青那边。
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在欺负她。
没有人问我,我受了多少委屈。
没有人看到,我的心在滴血。
苏青醒来后,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姐姐,你别怪姐夫,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对姐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这就回尚书府,再也不来打扰你们了。”
她以退为进,说得楚楚可怜。
果然,霍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对我冷冷地说:“现在你满意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忽然觉得很累,很可笑。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我和霍辰之间,像是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不再与我分享军中的事。
他不再在我睡不着时,抱着我讲故事。
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脂粉味也越来越浓。
而苏青,虽然回了尚-书-府,但她和霍辰的联系,从未断过。
他们以各种理由见面。
赏花、听戏、游湖。
整个京城都知道,霍大将军对他那位体弱多病的小姨子,关怀备至。
只有我这个正牌的将军夫人,像个笑话。
我不是没想过放弃。
可我不甘心。
我十几年的青春,我全部的身家,我毫无保留的爱。
凭什么要为她人做嫁衣?
我去找我爹。
我爹却长叹一声,劝我:“婉儿,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霍辰如今位高权重,你身为正妻,要有容人的气度。”
“青青是你妹妹,总比外面的野女人要好。”
“为了苏家的荣耀,你忍一忍。”
为了苏家的荣耀。
好一个为了苏家的荣耀!
当初霍辰一无所有时,苏家何曾给过他半分荣耀?
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倒成了苏家的荣耀了。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我不再争,不再吵。
我像一个木偶,扮演着贤良淑德的将军夫人。
我以为,只要我还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只要我还是他霍辰名媒正娶的妻,我就没有输。
直到,我们被叛军劫持。
那是一次去皇家寺庙上香的途中。
霍辰亲自护送。
谁也没想到,京畿之地,竟会藏着一支前朝的叛军余孽。
他们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霍辰来的。
混乱中,我和苏青一同被俘。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霍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去死。
他用我的命,换了他心上人的安稳。
我十几年的付出,终究成了一个笑话。
……
我以为我会死。
可我醒了过来。
是在一间简陋的破庙里。
身上盖着一件带着血腥味的男人外衣。
脖子上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过,火辣辣地疼。
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坐在火堆旁,见我醒来,松了口气。
“夫人,你醒了。”
我认得他。
他是林叔,曾经是我爹身边的护卫,后来跟着霍辰上了战场,是霍辰的亲兵之一。
我哑着嗓子问:“是你救了我?”
林叔点点头,眼神复杂。
“那天,将军下令救……救二小姐后,属下偷偷潜了回去。叛军以为您已经死了,就将您扔在了乱葬岗。”
“属下看您还有一口气,就拼死把您背了出来。”
我沉默了。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庆幸,还是悲哀?
林叔继续说:“夫人,将军他……他可能也是被逼无奈。”
我冷笑一声。
被逼无奈?
好一个被逼无奈。
“林叔,你不用替他说话。”我的声音嘶哑难听,“我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
林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我在破庙里养了半个月的伤。
林叔每日去打猎,采些草药给我敷上。
伤口很深,差一点就割断了喉管。
我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我问林叔:“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叔说:“将军已经带人剿灭了那伙叛军,救回了二小姐。对外宣称,夫人您……不幸遇难。”
“现在,将军府上下,一片缟素。”
一片缟素。
呵,真是讽刺。
我还没死呢,他们就急着给我办丧事了。
“霍辰……他怎么样?”我还是忍不住问。
林叔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将军……很悲痛。为夫人您守灵三日,不眠不休。”
“二小姐也因为姐姐的死,大病一场,将军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我听着,只觉得想笑。
演戏演全套。
霍辰,你可真是个好演员。
悲痛?
如果真的悲痛,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照顾苏青?
恐怕是郎情妾意,借着我的死,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吧。
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我对林叔说:“林叔,谢谢你救了我。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苏婉。”
林叔愣住了:“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报仇。”
我看着火光,一字一句地说。
“霍辰让我死过一次,我要让他,还有苏青,付出代价。”
林叔看着我眼中的恨意,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单膝跪地。
“属下这条命是老太爷救的,如今,也是夫人的。”
“夫人想做什么,属下万死不辞。”
我扶起他。
“林叔,我要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我苏家的产业,这些年有多少,落入了霍辰的手中。”
我爹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将苏家和霍辰紧紧捆绑在一起。
我嫁给霍辰时,带去的嫁妆,不仅仅是金银珠宝,还有良田万亩,铺面上百。
这些年,我为了支持霍辰,又陆续将这些产业的收益,投入到他的军中。
而我爹,更是将苏家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霍辰的人打理。
如今,我要把属于我的一切,都拿回来。
林叔领命而去。
我则留在了这座偏远的小镇。
我换上了男装,用泥土和草药汁将脸涂得蜡黄,脖子上的伤疤用围巾遮住。
我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我不能以“苏婉”的身份回去。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会引起太多的麻烦。
而且,我现在回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霍辰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而我,只是一个“已死”的弃妇。
我要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
半年后。
京城。
霍辰为我办的“丧事”早已结束。
将军府的白幡已经撤下,换上了红绸。
因为,大将军要续弦了。
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情深义重”的妹妹,苏青。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一家酒楼里当账房先生。
我看着报信的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早在我意料之中。
姐姐尸骨未寒,妹妹就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姐夫。
真是好一出感天动地的伦理大戏。
我爹娘,竟然也同意了。
对外宣称,是苏青感念姐姐与姐夫情深,不忍姐夫孤苦一人,自愿嫁入将军府,照顾姐夫的饮食起居,也算是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无非是舍不得霍辰这个金龟婿,怕他娶了别家女子,苏家的富贵荣华就到头了。
为此,不惜牺牲两个女儿的名声。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林叔回来了。
他带回来厚厚一叠账本。
“夫人,都查清楚了。”
“您当年的嫁妆,以及这些年尚书府贴补给将军的产业,如今,十之八九,都已登记在了将军个人,或者……二小姐的名下。”
我翻看着账本,手指一页页划过。
每一笔,都是我苏家的心血。
每一笔,都是我曾经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今,都成了他和苏青爱情的见证。
“很好。”我合上账本,眼中一片冰冷。
“林叔,是时候了。”
……
霍辰和苏青大婚那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
将军府的流水席,从街头摆到街尾。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来道贺。
好不热闹。
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看着霍辰一身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满面春风。
他比以前,更显英武,也更显……陌生。
他身后的八抬大轿里,坐着我的好妹妹,苏青。
我仿佛能看到她凤冠霞帔下,那张得意又娇羞的脸。
他们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没有人记得,仅仅在半年前,这座将军府的女主人,还不是她。
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苏婉的女人,为了马上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
人们只会记住,战神霍辰,在痛失爱妻后,娶了妻子的妹妹,延续了这一段佳话。
真是可笑。
我没有冲进去大闹。
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将这一幕,刻进我的骨子里。
然后,我转身离去。
……
我没有回尚书府。
那个家,早已不是我的家。
我去了京兆府。
击鼓鸣冤。
状告的,不是霍辰,也不是苏青。
而是当年劫持我们的那伙“叛军”。
京兆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姓王。
他看着堂下这个形容枯槁、声音沙哑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我呈上了一份状纸。
“草民,状告半年前在城外劫持霍将军家眷的叛军,并非前朝余孽,而是受人指使的悍匪。”
“他们劫持人质,并非为了要挟将军,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王尹大惊失色。
此案早已结案。
霍将军亲自带兵剿匪,为爱妻报了仇,早已传为佳话。
如今,竟有人翻案?
“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草民这里。”
我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令牌。
纯金打造,上面刻着一个“卫”字。
这是禁军中,一个特殊卫所的令牌。
这个卫所,不属于任何一个皇子,只听命于当今圣上。
但它的指挥使,却不是别人,正是霍辰的心腹,李副将。
王尹看到令牌,瞳孔骤缩。
他知道这东西的分量。
“你……你到底是谁?”
我摘下斗笠,抬起头,露出了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草民,苏婉。”
……
整个京兆府,鸦雀无声。
王尹看着我,像是见了鬼。
“你……你不是已经……”
“托霍将军的福,命大,没死成。”我冷冷地说。
“王大人,这枚令牌,是草民在被劫持时,从其中一个悍匪身上,无意中扯下来的。”
“这伙人,根本不是什么叛军,他们是被人豢养的死士。”
“他们的目的,就是制造一场劫持,然后,顺理成章地,除掉我这个将军夫人。”
“至于为什么要除掉我,我想,霍将军和新夫人,应该最清楚。”
我的话,信息量太大。
王尹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劫杀案了。
这牵扯到当朝第一武将,镇北侯霍辰。
甚至,还牵扯到了禁军。
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不敢接。
“此事……此事事关重大,本官……本官要上报圣上。”
“悉听尊便。”
我料到他会如此。
我来,就不是为了让他给我审案。
我只是要,把这件事,捅出去。
捅到天上去。
捅到那个多疑的皇帝耳朵里。
霍辰,功高震主。
皇帝早就对他心存忌惮。
如今,他又私自豢养死士,甚至动用了禁军的力量。
这是想做什么?
谋反吗?
皇帝,会怎么想?
我走出京兆府。
阳光刺眼。
我眯起眼睛,看着将军府的方向。
霍辰,苏青。
好戏,才刚刚开始。
……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已故”的将军夫人苏婉死而复生,并且在京兆府状告霍辰,说他为了迎娶小姨子,不惜买凶杀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京城,都炸了锅。
百姓们议论纷纷。
前一刻还是情深义重的战神,下一刻就成了狠心杀妻的渣男。
故事的版本,越传越离谱。
霍辰和苏青,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们的新婚燕尔,被我彻底搅乱。
我能想象到,将军府里,现在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果然,不出三日。
一队人马,找到了我暂住的客栈。
为首的,是霍辰的亲信,张副将。
“苏……夫人。”张副将看到我,表情复杂,“将军……请您回府一叙。”
“回府?”我笑了,“哪个府?将军府吗?”
“张副将,你是不是忘了,苏婉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无名草民。”
张副将的脸色很难看。
“夫人,请您不要为难属下。将军说了,有什么事,可以回去好好谈。”
“好好谈?”我反问,“当初他选择让我去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跟我好好谈?”
“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没什么好谈的。”
“如果他真想见我,就让他自己来。”
我说完,关上了房门。
张副将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离去。
我知道,霍辰会来的。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被如此污蔑。
他一定会来,亲口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我没有等太久。
当天晚上,霍辰就来了。
他没有穿铠甲,只着一身常服。
褪去了战神的威严,多了几分疲惫和阴沉。
他屏退了左右,一个人走进我的房间。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阿婉,真的是你。”
“你没死。”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只是看着他,冷冷地问:“失望吗?没能让你如愿以偿。”
他的脸色一白,拳头瞬间握紧。
“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笑得凄凉,“霍辰,你敢说,这不是你亲手造成的吗?”
“当初叛军给你选择的时候,你选了谁?”
“你选了苏青!”
“你让我去死!”
“这些,难道也是我胡说的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我当时……”
“你当时别无选择?”我抢过他的话,“你当时觉得苏青身体弱,她死了你没法跟我爹娘交代?”
“还是你觉得,我身为将军夫人,就应该深明大-义,为你的心上人去死?”
“霍辰,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借口吧,我听得恶心!”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变得尖锐。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就去京兆府告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你知不知道,那枚令牌,会要了多少人的命?”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责备。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麻烦?要命?”
“霍辰,在你选择让我去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死?”
“在你和苏青浓情蜜意,准备成婚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躺在乱葬岗,有多冷?”
“现在,你来跟我谈麻烦?谈人命?”
“你有什么资格?!”
他被我的话,逼得连连后退。
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
“阿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我步步紧逼,“你告诉我,是什么样?”
“你告诉我,你对我,还有没有半分情意?”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的心,彻底死了。
“霍辰。”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要和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和离。”我重复道,“你我之间,夫妻情分已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冷笑,“霍辰,你凭什么不同意?”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拿捏的苏婉吗?”
“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
“不仅要离,我还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苏婉的嫁妆,我苏家这些年贴补给你的一切,你都得给我,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苏婉,你不要逼我。”
“逼你?”我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我就是逼你,又如何?”
“你能杀我第一次,难道还想杀我第二次吗?”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死了,皇帝会不会信你的一面之词。看看天下人,会怎么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狠心杀妻的战神!”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我们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
“姐夫!”
是苏青。
她来了。
……
门被推开。
苏青一身素衣,脸色苍白,眼眶红肿,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看到我,先是愣住,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真的是你……你没死……”
她扑过来,想要抱我。
我侧身躲开。
她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霍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熟悉的场景。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无比讽刺。
“姐姐……”苏青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当初,我真该替你去死。”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演。
接着演。
我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苏青,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吧。”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当初在书房,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在我质问你们时,是谁跪下来,以退为进,博取同情?”
“在我死后,又是谁,迫不及待地,要坐上这将军夫人的位置?”
我的每一句话,都让苏青的脸色,白一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满脸的无辜和委屈。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笑了,“那我就让你听懂。”
我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珠钗。
成色极好,钗头上,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
是我及笄时,母亲送给我的。
后来,我将它送给了苏青,作为她的生辰礼物。
苏青看到这支珠钗,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珠钗,怎么会在你这里?”
“怎么会在我这里?”我反问,“你不是最喜欢这支珠钗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忘了,你是怎么拿着它,去收买那些悍匪的吗?”
苏青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你……你胡说!”
“我胡说?”我将珠钗扔在地上,“苏青,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
“你收买的那个悍匪头目,他有个嗜赌如命的弟弟。”
“你给他的金银,他很快就输光了。没办法,他只能把你送他的这支珠钗,拿去当铺变卖。”
“好巧不巧,那家当铺,是我苏家的产业。”
“掌柜的认得这支珠钗,觉得事有蹊跷,就花钱把它赎了回来,并且,找到了那个悍匪的弟弟。”
“威逼利诱之下,他什么都招了。”
“招了,是你,找到了他们。是你,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制造一场劫持。”
“你的目的,不是要挟霍辰,而是要,我的命!”
我看着苏青,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苏青,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我待你不薄,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苏青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辰也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青,又看看我。
“阿婉,这……这是真的?”
我没有理他,只是盯着苏青。
“怎么?没话说了?”
“你不是最会哭吗?继续哭啊!”
“哭着告诉你姐夫,你是被冤枉的,你是无辜的!”
苏青被我逼得节节败退,终于崩溃了。
她抱着霍辰的腿,嚎啕大哭。
“姐夫!不是的!不是我!是姐姐她冤枉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霍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苏青,又看着我冷若冰霜的脸。
他的眼神,在挣扎,在动摇。
我知道,他在怀疑。
但他,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够了!”他忽然怒吼一声。
他扶起苏青,将她护在身后。
又是这个动作。
又是这个,让我心死的动作。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苏婉!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为了报复我,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污蔑吗?”
“你变得,让我觉得好陌生。”
我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绝望。
“霍辰,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证据确凿,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是,我变了。是被你们逼的!”
“一个要我死,一个要我命。我若还是以前那个天真愚蠢的苏婉,恐怕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霍辰,我最后问你一遍。”
“这婚,你离,还是不离?”
“我苏家的产业,你还,还是不还?”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知道,他动了杀心。
一个死而复生,还知道了他这么多秘密的“前妻”,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想杀我灭口?”
“你大可以试试。”
“我告诉你,我今天敢来,就没怕过死。”
“我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若死了,你买凶杀妻,私豢死士的证据,明天就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到时候,别说你这个镇北侯,就是整个将军府,整个苏家,都要给我陪葬!”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杀意。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忌惮。
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苏婉,说到做到。
我们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将军!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是圣旨。
皇帝,到底还是知道了。
霍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最大的麻烦,来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苏青也顾不上哭了,连忙跟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
霍辰,苏青。
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宣读了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命镇北侯霍辰,即刻进宫面圣。
同时,命京兆府尹,彻查霍辰杀妻一案。
任何人,不得阻挠。
这道圣旨,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
皇帝,要对霍辰动手了。
霍辰接了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看我,直接跟着王公公,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苏青想跟上去,却被禁军拦了下来。
“皇上有旨,只召见霍将军一人。”
苏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辰的马车远去,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她回头,看到了我。
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回以她一个挑衅的微笑。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很快,京兆府的人也来了。
带头的,还是王尹。
只不过,这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背后有皇帝撑腰,他谁也不怕。
“奉圣上之命,彻查此案。”
“来人,将相关人等,全部带回衙门!”
所谓的“相关人等”,自然包括我,也包括苏青。
苏青自然是不肯的。
“我乃将军夫人,你们岂敢对我无礼!”
王尹冷笑一声:“将军夫人?皇上说了,此案未结之前,你与霍将军的婚事,暂且作罢。”
“你现在,只是尚书府的二小姐,一个杀人嫌犯!”
苏青的脸,瞬间惨白。
她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她挣扎着,尖叫着,哭喊着。
“我没有!我不是嫌犯!你们放开我!”
“姐夫!救我!姐夫!”
可惜,她的姐夫,现在自身难保,根本听不到她的呼救。
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路,是她自己选的。
……
到了京兆府,我和苏青被分开关押。
王尹先审的我。
他问得很仔细,从我被劫持,到我“死而复生”,再到我发现的种种疑点。
我都一一作答,并且呈上了所有的证据。
包括那支珠钗,当铺掌柜的证词,以及那个悍匪弟弟的画押。
人证物证俱在。
王尹听完,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苏小姐,你放心。本官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我谢过他,被带了下去。
接下来,该审苏青了。
我在隔壁的房间,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哭喊和辩解。
“我没有!我冤枉的!”
“那珠钗,是我早就遗失了的!一定是苏婉,她捡了去,故意栽赃陷害我!”
“王大人,你要相信我!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可怜。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恐怕我都要信了。
可惜,在如山的铁证面前,任何的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审问,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
苏青,屈打成招。
她承认了,是她买凶杀人。
原因,是她嫉妒我,嫉妒我能嫁给霍辰。
她爱慕霍辰,想要取而代之。
所以,她设计了那场劫持,想要借刀杀人。
至于霍辰,她一口咬定,他毫不知情。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知道,她是在保霍辰。
只要霍辰没事,她就还有希望。
只要霍辰还是那个战神,他就有办法,把她从大牢里捞出去。
真是痴情的女子啊。
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她以为,她大包大揽,就能保住霍辰。
可她忘了,皇帝真正想对付的,从来就不是她这个小小的苏青。
而是她背后,那个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霍辰。
……
霍辰在宫里,待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和皇帝,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
皇帝下了第二道圣旨。
镇北侯霍辰,治家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错。
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其妻苏氏(指苏青),心肠歹毒,谋害亲姐,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
尚书苏哲,教女无方,难辞其咎,革职查办。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对于霍辰来说,罚俸和闭门思过,不痛不痒。
但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敲打,是警告。
对于苏家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我爹,一辈子的官声,毁于一旦。
苏青,更是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我,苏婉。
圣旨里,只字未提。
仿佛我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工具。
用完了,就被扔到了一边。
我不在乎。
我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霍辰,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苏青,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苏家,也为他们的短视和冷漠,付出了代价。
这就够了。
……
我从京兆府出来那天,天气很好。
林叔在门口等我。
“夫人,我们去哪?”
我想了想,说:“回苏家。”
有些账,也该当面算算了。
尚书府,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府门紧闭,冷冷清清。
我爹,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我娘,哭得双眼红肿,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仇人。
“你这个孽女!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冲上来,想打我。
被林叔拦住了。
“你害了你妹妹,害了你爹,害了我们整个苏家!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我看着她,冷冷地说:“娘,你这话,说反了。”
“不是我害了苏家,是你们,是苏青,害了我。”
“当初,你们为了攀附霍辰,逼我忍气吞声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们的女儿?”
“苏青要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她的亲姐姐?”
“如今,报应来了,你们倒怪起我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娘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指着我,不停地发抖。
我爹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婉儿,是爹错了。”
“爹不该……不该被富贵迷了眼。”
“如今,苏家败了,青儿……也要没了。这都是报应啊。”
他老泪纵横。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爹,我今天回来,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让林叔,将一份清单,放在了他面前。
那上面,是我当年所有的嫁妆。
“这些,是我带到霍家的东西。如今,我要和离,这些东西,理应归我。”
“还有,这些年,苏家贴补给霍辰的产业,也要一并还给我。”
“因为,那些钱,都是用我的嫁妆铺子赚来的。”
我爹看着清单,嘴唇哆嗦着。
“婉儿,你……你这是要,掏空苏家啊。”
“掏空?”我笑了,“爹,你错了。”
“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至于苏家,和我,再无关系。”
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娘在我身后,发出了凄厉的哭喊。
我没有回头。
这个家,早已不值得我留恋。
……
我带着林叔,住进了我名下的一处别院。
接下来,就是和霍辰的交割了。
他被罚闭门思过,不能出府。
只能派了管家,来和我谈。
过程,很顺利。
或者说,是霍辰,根本没有讨价还价。
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我当年的嫁妆,田产,铺子,还有这些年苏家贴补的产业。
他都一一清点,列册,交还给了我。
仿佛,是想尽快和我,撇清关系。
我看着那一箱箱的地契房契,和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心中一片平静。
这些,是我应得的。
是我用青春,用爱情,用性命,换来的。
交割的最后一天。
霍辰的管家,递给我一封信。
“夫人,这是将军,给您的。”
我打开信。
信上,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一如他的人。
我看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
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对不起?
霍辰,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抹去所有的伤害吗?
太迟了。
我苏婉,不需要你的道歉。
……
秋后。
苏青被问斩了。
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娇美。
看到我,她眼中迸发出恶毒的恨意。
“苏婉!你这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苏青,你错了。”
“害死你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的贪婪,和愚蠢。”
她被押上了刑场。
刀起,头落。
那张曾经让我无比嫉妒的脸,滚落在尘埃里。
我没有感到快意。
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一切,都结束了。
……
我成了京城里,最有钱的寡妇。
也是,最声名狼藉的女人。
有人说我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有人说我水性杨花,克夫克家。
我不在乎。
我用拿回来的钱,开了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开了酒楼,开了钱庄。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我成了,连皇商都要敬我三分的,苏老板。
我没有再嫁。
经历过霍辰,我对男人,早已心如死灰。
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在桃花林里,许我十里红妆的少年。
然后,笑一笑。
笑自己当年的天真。
……
霍辰闭门思过结束了。
他消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他没有再娶。
将军府,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个人。
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
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在宴会上,我们会不期而遇。
他的目光,会落在我身上,很久很久。
那目光里,有悔恨,有痛苦,有我看不懂的深情。
我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
就当,从未认识过。
……
三年后。
北境再起战事。
皇帝重新启用了霍辰。
他要再次,出征了。
出征前夜,他来找我。
这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地说话。
他站在我的院子里,看着满院的桃花。
“阿婉,这里的桃花,开得真好。”
“比我们当年,在京郊看到的,还要好。”
我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看着我。
“我明天,就要走了。”
“此去,生死未卜。”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依旧沉默。
他苦笑一声。
“我知道,你不想听。”
“但我,必须说。”
“阿婉,当年……是我错了。”
“我不该,选她。”
“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我后悔,为什么当初,我没有多一点的信任给你。”
“我后悔,为什么会被苏青的表象所蒙蔽。”
“我更后悔……为什么,我要让你去死。”
他的眼眶,红了。
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战神,哭了。
“阿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不求你原谅。”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霍辰,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爱我?你的爱,就是毫不犹豫地让我去死吗?”
“你的爱,就是在我的尸骨未寒时,就另娶他人吗?”
“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我嫌脏。”
我的话,像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自语。
他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
“这是我的所有家产,还有……我的兵符。”
“我都给你。”
“我若回不来,这些,就是你的。”
“我若回来了……只要你愿意,我……”
“我不需要。”我打断他。
“霍辰,你的东西,我一样也不稀罕。”
“你走吧。”
“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下了逐客令。
他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最后,他将那份文书,放在石桌上。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我的院子。
他的背影,萧瑟,落寞。
像一头,被抛弃的孤狼。
我看着那份文书,没有去动它。
第二天,霍辰出征了。
京城百姓,夹道相送。
我没有去。
我在我的院子里,剪了一下午的桃花。
……
半年后,边关传来捷报。
霍辰大胜。
班师回朝。
皇帝大喜,亲自出城迎接。
封他为,一等镇国公。
赏赐无数。
他成了,大齐朝,权势最盛的臣子。
他回来后,没有回将军府。
而是直接,来了我的别院。
他跪在了我的面前。
当着我所有下人的面。
“阿婉,我回来了。”
“我把我的所有,都带来了。”
“我的军功,我的爵位,我的性命。”
“全都给你。”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如今,像个孩子一样,跪在我的面前,祈求我的原谅。
我的心,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只是,淡淡地说:“霍辰,你起来吧。”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从你选择让我去死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不!”他固执地跪着,“没有结束!”
“阿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
“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上奏皇上,请他收回我的爵位,解了我的兵权。”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
若是三年前的我,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霍辰,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爵位和兵权吗?”
“你以为,我还在乎,你爱不爱我吗?”
“你错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
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
风雨无阻。
我没有再出去看他一眼。
第二天,他走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来过。
只是,每天都会有一束桃花,准时送到我的院门口。
风雨无阻。
我知道,是他送的。
我没有收,也没有扔。
就让它,在门口,自开自落。
……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就会这样,平淡地结束。
直到那天,林叔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
“夫人!不好了!将军……将军他……”
“他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将军他……被关进天牢了!”
“罪名是……谋反!”
我愣住了。
谋反?
怎么可能?
霍辰虽然功高震主,但他对大齐,对皇帝,忠心耿耿。
怎么可能谋反?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叔说:“是……是那份文书。”
“将军出征前,留给您的那份文书。”
“上面,不仅有他的家产清单,还有……还有兵符的调动图,和京城的布防图。”
“这份文书,不知怎么,落到了御史的手里。”
“御史参了他一本,说他……说他意图将兵权私相授受,图谋不轨。”
“皇上大怒,当即就将他,打入了天牢。”
我浑身冰冷。
那份文书。
我明明,没有动过。
它怎么会,落到御史的手里?
是谁?
是谁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定格在一张,阴沉多疑的脸上。
皇帝。
是皇帝。
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相信过霍辰。
他敲打霍辰,削弱苏家,都只是第一步。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收回霍辰手里的兵权。
是要,彻底地,除掉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
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对付霍辰的,棋子。
他利用我的恨,搅乱了将军府。
他又利用霍辰对我的愧疚,拿到了他谋反的“证据”。
好深的心机。
好狠的手段。
我苏婉,自以为报了仇,雪了恨。
到头来,却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可笑。
真是,天大的可笑!
我看着窗外,那束依旧鲜艳的桃花。
忽然觉得,刺眼极了。
林叔看着我,焦急地问:“夫人,现在怎么办?”
“将军他,是冤枉的啊!”
“我们……我们要不要去,向皇上解释清楚?”
解释?
怎么解释?
去告诉皇帝,那份文书,是霍辰因为儿女私情,留给我的?
皇帝会信吗?
他不会。
他只会觉得,我是在为霍辰开脱。
我们,是同党。
到时候,不仅霍辰要死。
连我,也要跟着陪葬。
我不能去。
我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是……
我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霍辰去死吗?
看着他,被我,间接地,推向断头台吗?
我不知道。
我的心,乱了。
……
三天后,圣旨下来了。
镇国公霍辰,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念其昔日有功,免去凌迟之刑。
赐,三尺白绫,于天牢内,自尽。
钦此。
我拿着那份圣旨的抄本,手,不停地颤抖。
他,真的要死了。
因为我。
如果,我当初,收下了那份文书,将它销毁。
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决绝。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
事已至此,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
林叔在我身边,老泪纵横。
“夫人……将军他……他这一辈子,太苦了。”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
行刑的前一天。
我用尽了我所有的人脉和金钱,买通了天牢的守卫。
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天牢里,阴暗,潮湿。
充满了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我见到了他。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早已没了往日的英武。
他看到我,愣住了。
随即,笑了。
“阿婉,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仿佛,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我看着他,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别哭。”他看着我,眼神温柔,“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手上沾满了鲜血。”
“能死在京城,死在你的面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只是……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没能,亲手为你,戴上凤冠。”
“没能,看到你,穿上嫁衣的样子。”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霍辰……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
他摇了摇头。
“不怪你。”
“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先负了你。”
“阿婉,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忘了我,找个好人,嫁了。”
“不要,再为我,伤心了。”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支,用木头,雕刻的桃花簪。
雕工很粗糙,却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这是我,在牢里,为你做的。”
“不值钱,你……别嫌弃。”
我接过那支木簪,紧紧地,握在手里。
像是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霍辰……”
我还想说什么。
外面的守卫,却开始催促了。
“时间到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我被带了出去。
走出天牢的那一刻,我回头。
看到他,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如当年,桃花林里,那个白衣少年。
……
第二天。
镇国公霍辰,于天牢内,自尽身亡。
消息传来,我没有哭。
我只是,将那支桃花木簪,插在了发间。
然后,换上了一身,最艳丽的红衣。
我去了皇宫。
我要,去见皇帝。
我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哪怕,是同归于尽。
……
御书房。
皇帝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
仿佛,他早就料到,我会来。
“苏老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看着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我来,是想跟皇上,做一笔交易。”
“哦?”皇帝来了兴趣,“什么交易?”
“我用我全部的家产,换霍辰一个,清白。”
皇帝笑了。
“苏老板,你是在,跟朕,讨价还价吗?”
“你以为,朕,会在乎你那点,几瓜两枣?”
“朕要的,是江山稳固。”
“霍辰,不死,朕,心难安。”
他的话,说得,直白,又残忍。
我看着他,也笑了。
“皇上,您说得对。”
“我这点钱,您确实,看不上。”
“但是,有些东西,您一定,很感兴趣。”
我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账册。
“这本账册,记录了,霍辰从军以来,所有的,军费开支。”
“其中,有几笔,数额巨大,去向不明。”
“我查过了,这些钱,最后,都流入了……东宫。”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东宫,是太子的地盘。
太子,是他的亲儿子。
也是他,最忌惮的儿子。
“这本账册,我复刻了很多份。”
“散布在京城各处。”
“只要我一声令下,明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太子,是如何,勾结武将,贪墨军饷的。”
“皇上,您说,到时候,您的江山,还会稳固吗?”
皇帝死死地盯着我,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你,在威胁朕?”
“不敢。”我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我只是,在跟皇上,谈条件。”
“要么,您为霍辰平反,还他清白。然后,我带着这本账册,永远地,消失。”
“要么,咱们就,鱼死网破。”
御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皇帝,粗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我在赌。
赌他,对太子的忌惮,胜过,对我的杀心。
赌他,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江山的稳定,会选择,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又疲惫。
“你,想要什么?”
我赢了。
……
三天后。
皇帝下旨。
彻查镇国公谋反一案。
查明,乃御史诬告。
镇国公霍辰,忠心耿耿,蒙冤而死。
追封为,忠勇王。
厚葬。
诬告的御史,满门抄斩。
至于太子,圣旨里,只字未提。
我知道,这是皇帝,最后的底线。
我没有再追究。
我要的,只是霍辰的清白。
这就够了。
……
霍辰下葬那天,下起了大雪。
整个京城,一片素白。
我穿着一身白衣,为他送行。
我将那支桃花木簪,放在了他的棺椁上。
“霍辰,你安心地走吧。”
“这辈子,你欠我的,还清了。”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我说完,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爱过,也恨过的,京城。
我去了江南。
那里,有我买下的大片田庄。
那里,四季如春,桃花常开。
我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也没有,再打听过,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皇帝,太子,苏家。
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翁。
守着我的桃花林,了此残生。
只是,偶尔。
在桃花盛开的季节。
我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那个,在桃花树下,对我许诺,十里红妆的少年。
想起那个,在天牢里,对我微笑,说不后悔的男人。
然后,我会,摸一摸,发间。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支木簪的,温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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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视频原种子的资源不好,导致无法加载视频。某些东西被运营商屏蔽。调低浏览器安全系数,刷新页面。《阴阳先生》并未下架,爱奇艺、搜狐视频、乐视、腾讯视频、响巢看看可以观看。因为在视频软件下架了,想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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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婚宠:少帅,夫人要退婚作者:木易萧萧小说简介同父异母的妹妹送口信给我,请我去抓奸,狭窄的衣柜里,男人在我耳边低语:“那个姿势不错,我们也试试?”为躲追杀,手握大权的少帅藏进了客栈的衣柜里,未曾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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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木可依》是2015年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锦竹。这是一本浪漫治愈的都市言情小说,作者是晋江热门签约作者锦竹。这本小说主要讲述了两位男女主角程深深和江圣卓的爱情故事,他们青梅竹马,两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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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断树残根,枯枝萎叶,也喜欢古寺锈钟,破门颓墙,喜欢庭院深深一蓬秋草,石阶倾斜玉栏折裂,喜欢云冷星陨月缺根竭茎衰柳败花残,喜欢一个沉默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衣裳走街串巷捡拾破烂,喜欢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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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阳真经是由斗酒神僧所创,分为太极聚气法,氤氲紫气,盘龙真诀,金刚之躯和外功附助等部分,全部都是上乘武功;而黄裳创立的九阴真经,不仅拥有极强的内功,还有九阴白骨爪,催心掌的外功;九阳真经为纯阳功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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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从富豪开始称霸娱乐圈》内容:四年进修回国,意外苏醒前世记忆,绑定系统。苏尘的老师为他引荐了我真是歌手节目组。苏尘受邀作为奇袭歌手参加节目录制。本以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是来走个过场。而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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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1747》作者:星星之火故事主角:王城陈蓉苏雅雯小说精彩节选:八千块的工资,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她当初给公婆治病欠了不少外债,再加上女儿也需要上学,急需这笔工资。再加上王城其实对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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