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首长三人行_草根首长小说免费全文阅读_笔趣阁
itomcoil 2025-10-27 15:11 2 浏览
年的冬夜,夜校教导处那盏老旧的白炽灯,像一枚温吞的蛋黄,将光晕洒在陈旧的办公桌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
“林觅知同志,快,拿着!”张老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份鲜红的通知书推到她面前,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北京科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好样的,你可是咱们夜校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叮嘱道:“除夕一过就得准备去北京了,没几天了,家里头该安顿的抓紧。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学生,是国家的人才了!”
林觅知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那张薄薄的纸,在她手里却重若千斤,承载着一个她失落了整整一生的梦想。万千情绪在心头翻涌,最终都化作了长长吁出的一口气,如释重负。
“谢谢张老师,我一定好好学,给咱们夜校争光!”她挺直了腰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亮坚定。
走出夜校,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正懒洋洋地铺在南岭军属大院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她的影子被拉得颀长而单薄,在这片充满生活气息的大院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决绝。
推开家门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樟脑丸和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那台崭新的黑白电视机,还有冰箱门上那个尚未褪色的、扎眼的大红“囍”字,瞬间将她的思绪拽回了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现实。
她花了整整三年,才让那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真正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现实——她重生了,回到了年。
这里,是她与谢陆洲“婚姻”的第三个年头。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她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悔青了肠子的决定。为了所谓的“随军家属”荣誉,她放弃了广播站里人人眼红的铁饭碗;为了照顾意外摔伤腿的婆婆,她亲手将这张一模一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成了碎片。
她天真地以为,用牺牲和付出来浇灌婚姻,总能开出名为“真心”的花。可结果呢?五十年的相夫教子、任劳任怨,只换来他临终前一句客套又疏离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曾以为丈夫谢陆洲生来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对谁都冷冰冰的,包括对自己这个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心甘情愿地当了五十年合格的军嫂,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活成了别人口中的贤妻良母。
直到谢陆洲病故,林觅知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在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里,发现了那个让她瞬间崩溃的秘密。
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合照。
照片上,一个梳着两条乌亮麻花辫的女人,巧笑倩兮地依偎在谢陆洲的肩头。而谢陆洲,那个在她面前几乎吝啬于每一个笑容的男人,正对着镜头,笑得如同春日冰雪消融,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照片背后,是四个龙飞凤舞的钢笔字:“今生挚爱”。
那一刻,林觅知才如遭雷击,原来他不是不懂爱,更不是天生冷漠。他的爱,他的温柔,他所有的笑容,都给了那个叫宋轻音的女人。
而自己算什么?一个为了履行“责任”和“义务”而娶回家的摆设,一个“相敬如冰”的工具人。
她付出了一生的痴心,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独角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幸好,她回来了。回到了命运转折的这一天,手里,再次握住了那张能改写一切的船票。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为了那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葬送自己的人生。
北京,她去定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道寒气裹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谢陆洲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还带着未化的雪霜。他顺手将一个油纸包搁在桌上,动作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宋轻音同志做的绿豆糕,她手巧,让我带回来给你也尝尝。”
林觅知的视线,恰好落在那个油纸包上,它正不偏不倚地压住了录取通知书的一角。
又是宋轻音。
前世,谢陆洲嘴里永远是那套说辞:宋轻音是牺牲战友的遗孀,年纪轻轻守了寡,无儿无女,太可怜了,作为老战友、老领导,理应多帮衬着点。
于是,一来二去,“帮衬”就变成了宋轻音源源不断的“投桃报李”,吃的、穿的、用的,流水似的往这个家送。当年的林觅知还傻乎乎地感动于丈夫的“重情重义”,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可现在,那张刺眼的老照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再看这包绿豆糕,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她有心了。”林觅知的语气很淡,淡得像一杯凉白开。
谢陆洲显然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粮票和现金,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这个月的津贴。妈的腿恢复得不错,等她能下地走动了,你就回广播站上班去吧。”
说完,他便脱下军装外套,径直走向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像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两个人的世界。
林觅知的目光缓缓地,一寸寸扫过这个所谓的“家”。樟木柜子上的糕点盒,衣架上那条一看就是女人织的羊毛围巾,门口那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零零总总十几样,全是宋轻音的“心意”。
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愚钝?面对这样无声的、日复一日的挑衅和示威,竟能毫无察觉,还一头扎进名为“谢陆洲”的漩涡里,爱得神魂颠倒。
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移开那包绿豆糕,小心翼翼地,将那份被压住的录取通知书抽了出来。
鲜红的封皮,烫金的校名,如此醒目地摆在桌子中央,谢陆洲却像个睁眼瞎一样。
他是个侦察兵出身的军官,以胆大心细闻名。可偏偏,对自己枕边人的喜怒哀乐,他永远是最大意的那个。但凡他对自己有过半分在意,又怎么可能对这张足以改变她一生的通知书,视若无睹?
前世,她就是这样,在无声的失望中,亲手撕碎了它,也撕碎了自己的未来。
这一世,绝不。
林觅知走到樟木斗柜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将那份鲜红的通知书轻柔地、郑重地放了进去,像是安放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抽屉的另一侧,还静静地躺着一件织了一半的男士毛衣。那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一针一线为他赶织的新年礼物。
可现在,那团温暖的毛线在她眼里,只剩下扎心。
她没有丝毫犹豫,抽掉上面穿着的竹针,线圈瞬间散开。她抓起这件半成品,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天寒地冻,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可再冷的风,也冷不过她那颗已经凉透了的心。
她径直走到院外的垃圾站,手一扬,那件曾寄托了她全部温柔情意的毛衣,化作一道灰色的抛物线,被精准地扔进了肮脏的垃圾堆里。
连同她心底盘踞了半生的那个男人,一并丢掉,再不回头。
第二章:无证婚姻,一场荒唐的独角戏
夜深了,林觅知躺在硬板床上,毫无睡意,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前世今生的种种画面。
就在这时,一双炽热的大手毫无预兆地从背后探过来,熟练地揽上她的腰。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肥皂和汗水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立刻朝床沿挪了挪,身体的动作比大脑更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谢陆洲的触碰。
这大概是他们结婚三年来,她第一次在床上,如此明确地拒绝他。
黑暗中,谢陆洲的动作果然停住了,连呼吸都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错愕:“怎么了?”
林觅知依旧背对着他,将被子往自己身上又裹紧了几分,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淡口吻说:“今天有点累,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想到林觅知这段时间确实起早贪黑地照顾卧床的母亲,谢陆洲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真的疲乏了。他沉默了片刻,终究只是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翻过身去,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林觅知醒来时,身侧的位置早已冰凉。
她如往常一般,洗漱、做饭,精心熬好一锅软糯的小米南瓜粥,端进了婆婆谢母的房间。
“又是粥,天天都是粥,你就不能换个花样?”谢母靠在床头,耷拉着眼皮,满脸不耐烦,“照顾个人都不会,生孩子也不会,真不知道我儿子当初是看上你哪点了!”
面对婆婆日复一日的尖酸刻薄,林觅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沉默地将碗勺摆好,又把旁边的热水瓶和收音机往她手边挪了挪。
医生早就交代过,婆婆肠胃不好,腿伤期间活动量小,早餐必须清淡易消化。
她领不领情都无所谓,反正自己这个“讨人嫌”的儿媳妇,还有不到十天,就要从这个家里彻底蒸发了。
“妈,我去隔壁屋看书了,您有事就按铃。”
“看那些没用的破书有什么用!”谢母的骂声在身后追了过来,“都嫁进我谢家门了,不想着怎么开枝散叶,给我家传宗接代,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有那闲工夫,不如去让老中医给你开几副送子汤!”
林觅知只当是耳旁风,淡淡地“嗯”了一声,提着空篮子走了出去,将那些刺耳的聒噪彻底关在了门后。
回到自己房间,她从书柜顶上取书时,一张泛黄的纸从书页间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她和谢陆洲的“结婚申请报告”,右下角的签字日期,清晰地定格在三年前。
当年,部队和村委会的公章都盖得整整齐齐,就差最后一步,拿着它去民政局换回一张真正的结婚证,他们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了。
可偏偏,就在去领证的前一晚,谢陆洲接到了紧急任务,行色匆匆地离家归队。
“觅知,对不起,明天不能陪你去了。等我,任务一结束,我第一时间回来带你去领证!”
他临走前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
可一个星期后,他平安归来,却对领证这件事绝口不提,好像忘得一干二净。林觅知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次,也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岔糊弄过去。
日子一久,她也就歇了这份心思,总觉得反正酒席也办了,街坊四邻也都认可,有没有那张纸,也算是“事实婚姻”了。
现在想来,自己竟然当了一辈子的“无证”夫妻,这是何等的荒唐可笑!原来老天爷都嫌麻烦,早就替她把“离婚”这一步给省了。
林觅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尽自嘲的笑意。然后,她伸出手指,将那张所谓的“结婚报告”,一点一点地,撕成了无法再拼接的碎片。
既然要走,就该走得干干净净。
她搬来凳子,将窗户上、柜子上所有碍眼的“囍”字,一张张揭下,扔进垃圾篓。打开衣柜,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那对她亲手绣的大红色鸳鸯枕套……每一件,都是她新婚时,怀着满腔热忱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布置起来的。
如今再看,只觉得眼睛生疼。
林觅知将这些东西尽数清理打包,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目光在屋里环视最后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张结婚照上。
照片里的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正对着镜头笑靥如花,眼睛里有星星;而她身边的谢陆洲,穿着笔挺的军装,嘴唇却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里没有半点新婚的喜悦,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再对比铁盒里,他和宋轻音那张亲密无间、笑容灿烂的合照……
林觅知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自己那张傻得可怜的笑脸,然后,毫不留恋地将相框反扣在了桌上。
过去,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除夕,是林觅知新生的最后一道门槛。
通讯室的广播刺啦作响,终于,那个她翘首以盼的声音穿透电流,清晰地传来:“林觅知同志,有你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科研学院新生处。“林觅知同志,我是学院的老师。新年好。校车定在明天一早八点,南岭车站,准时来接你。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林觅知紧紧攥着冰冷的话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请学校放心,我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出发!”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磐石般的坚定。
听筒里传来老师欣慰的笑声:“好,很好!选择科研,就是选择了奉献。祖国正需要你们这样有觉悟、有知识的青年!我们在北京等你!”
挂断电话,林觅知那颗原本沉寂如古井的心,此刻却泛起了圈圈涟漪。能用自己所学报效国家,是她两辈子都未曾熄灭的火焰。那些隐忍和委屈都将成为过去,一个光明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脚步都变得轻盈,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可推开门的瞬间,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谢陆洲,赫然立在屋中。他脚边,还堆着几个印有五角星徽章的军绿色礼品盒。
“碰到什么好事了?”谢陆洲瞥见她来不及收起的笑意,随口问了一句。
林觅知的笑容僵在嘴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迅速收敛了情绪,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回答:“没什么,老家来的电话,闲聊几句。”
谢陆洲没有追问,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盒子:“部队发的年礼,你收拾一下。”
林觅知垂下眼帘,心中划过一丝冷笑。这个男人,但凡对自己多用半分心思,就该知道她的老家早就没有亲人,又怎么可能有人在除夕打来电话拜年?她抿紧嘴唇,选择了沉默。
谢陆洲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常。他环视着这间简陋而冷清的屋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人民币和花花绿绿的购物票。“家里太冷清了,一点年味都没有。走,我陪你上街买点年货,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看着男人已经转过去的背影,林觅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个除夕了。就让这顿所谓的“团圆饭”,为他们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吧。
第二章 迟来的温情
集市上,大红灯笼高悬,窗花映着喜气,空气中弥漫着喧嚣热闹的人间烟火。
林觅知望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上辈子的除夕,她也是这样独自穿梭在人潮里,艳羡地看着那些挽手同行的夫妻,他们的笑语仿佛都带着甜味。她也曾孤零零地买回一大堆年货,把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做满一桌子菜,然后从黄昏等到深夜,只为等一个永远不会归家的人。
一年又一年,从未改变。
而现在,同样的街景,同样的节日,身边却多了一个亦步亦趋的谢陆洲。可林觅知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新年有什么愿望吗?”身侧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林觅知脚步一顿,没有回答。那些曾经她梦寐以求的陪伴,如今唾手可得,她的心却再也掀不起波澜。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忽然,她的目光被橱窗里的一抹艳色牢牢吸引——那是一条火红的围巾,像冬日里一面燃烧的旗帜,看得她心潮澎湃。
“喜欢?”谢陆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我去给你买。”
这个男人从未送过她任何新年礼物。而她曾为他织的那件毛衣,早已被她亲手丢进了垃圾桶。明天她就要去北京了,何必再带一件他送的东西,徒增牵绊。
林觅知刚要开口拒绝,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谢团长!”
一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谢陆洲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汇报。冷风将断续的词句吹进林觅知的耳朵里:“……文工团的宋轻音同志……托我来找您……”
林觅知看见,谢陆洲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闪躲与歉意。
“觅知,部队有紧急任务,我必须马上回去。你自己先逛逛,想买什么就买,钱和票都在这儿。晚上……我一定赶回来陪你和妈吃年夜饭。”
他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将一卷钱票塞进林觅知冰冷的手心,便跟着士兵匆匆离去。
“谢陆洲!”林觅知下意识地喊住了他。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她:“怎么了?”
看着他焦急的神色,林觅知扯了扯嘴角,将那些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只是轻声说:“注意安全,别走回头路。”
谢陆洲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却也没时间细想,只匆匆应了一声“等我回家”,便跳上吉普车,绝尘而去。
望着车尾扬起的尘土,林觅知低声呢喃,像是在对风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谢陆洲,再见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谢陆洲给的钱票用手帕仔细包好,放进了口袋深处。然后,她转身走向那个摊位,用自己的钱,买下了那条鲜红的围巾。
这蓬勃的、热烈的红色,正如她即将开启的崭新人生。这不是谁的赠礼,这是她林觅知,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第三章 最后的晚餐
离开倒计时:小时。
林觅知提着菜回到家,径直走进了厨房。谢母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见只有她一人,便问道:“陆洲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部队有事,他去忙了。”林觅知头也不抬地切着菜,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母不满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絮絮叨叨:“大过年的,部队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林觅知听见了,却懒得接话。
晚上八点,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团圆的硝烟味。林觅知将一盘盘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上桌,扶着谢母入座。
“这都到饭点了,陆洲怎么还没影子?”谢母听着外头的热闹,对比着家里的冷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林觅知夹了一块软糯的猪蹄放进谢母碗里,轻声劝道:“妈,我们边吃边等吧,菜该凉了。”
席间,林觅知看着大口吃肉的谢母,想起了她前世的高血压和糖尿病,终是没忍住多叮嘱了几句:“妈,您以后饮食要注意荤素搭配,咸的甜的要少吃。天气好的时候多出去晒晒太阳,屋里也要常通风……”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谢母不悦地打断她,“说得好像你明天就要走了一样!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操心操心你们自己的事,结婚都三年了,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觅知闭上了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座钟的指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谢母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眉头紧锁:“这都快过完年了!陆洲怎么还不回来?你快去他部队问问!”
林觅知放下筷子,平静地道出了实情:“妈,他在文工团,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文工团里有宋轻音,这是全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谢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再说话,只是叹着气,拄着拐杖默默回了房。
偌大的饭桌前,只剩下林觅知一个人。她安静地吃完了年年有余的鱼,又吃下了吉祥如意的鸡。最后,她将那枚象征着团圆美满的饺子放入口中,轻轻吐出了里面包裹着的方孔铜钱。
她要将所有美好的祝福,都打包带走。
饭后,林觅知回到房间,最后一次检查了行李箱。一切妥当。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彩珠筒,走到院子里,亲手点燃了引线。烟火升空,在夜幕中绽放出最璀璨的花朵。
“新年快乐。”林觅知对自己说。
这是她亲手为自己点燃的烟火,也预示着她即将告别过去,独自走向新生。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觅知将最后一颗纸星星折好,塞满了整个玻璃瓶。整整一千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她拿出一张洁白的信纸,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一行字,轻轻压在星光璀璨的玻璃瓶下。
她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困了她两辈子的“家”,没有一丝留恋。转身,系上那条火红的围巾,拿起录取通知书,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晨曦。
万道金光自天边绽放,照亮了她以身报国的前路。
第四章 迟来的真相
与此同时,文工团的医务室里,宋轻音的高烧终于退了。
谢陆洲见她已无大碍,便将医嘱交代了一番,准备离开。“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谢陆洲摇了摇头,“你好好休息,下乡演出的事,我已经帮你请了假。”
宋轻音虚弱地叫住了他:“陆洲同志,这次……给你添大麻烦了。耽误你回家过年了,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不必了。”谢陆洲摆了摆手。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林觅知并不想见到宋轻音。从昨晚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莫名地发慌。
归心似箭的他加快了脚步。路过一家音像店时,收录机里飘出的婉转歌声让他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这首歌叫《小村之恋》,是林觅知提过好几次的那个港台歌星邓丽君唱的。从前他对这些“靡靡之音”不屑一顾,可此刻,他却忽然觉得,这歌声也……挺好听的。
谢陆洲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盘磁带,想着带回去送给林觅知。没能陪她吃年夜饭,他确实心怀愧疚。但他安慰自己,宋轻音高烧不退,身边无人,他不能袖手旁观。这些缘由,还是不必对林觅知细说了。他暗下决心,明年一定好好陪她。
不知不觉,家门已在眼前。他整了整军服,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家中,死一般的寂静。
谢陆洲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屋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生生抽走了。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书桌上那个装满了彩色许愿星的玻璃瓶上。瓶下,压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谢陆洲颤抖着手拿起纸条,上面是林觅知清秀的字迹,却写着最决绝的话:“谢陆洲,我的新年愿望是离开你。再见!”
连一个落款都没有。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妈,觅知呢?”他冲出房间,声音嘶哑。
谢母正看着电视,闻言回头:“不在屋里吗?是不是上街买菜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唢呐声,是新年舞龙队上门贺喜。为首的人一见谢陆洲,便满脸堆笑地拱手道贺:
“谢团长,恭喜恭喜啊!您媳妇儿可真了不起,考上北京的科研学院了!咱们这儿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啊!”
谢陆洲如遭雷击,彻底傻了。
“你说什么?她……考上了大学?”
那人也被他这副模样看懵了:“怎么,谢团长你不知道吗?昨天早上走的,你没去送她?”
谢陆洲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被攥得发皱的纸条。
“我的新年愿望是离开你。再见!”
他终于明白了,林觅知不是在赌气离家出走。她是真的,彻底地,抛下了他和这个家,独自一人去北京上大学了。
第五章 北京,北京
绿皮火车颠簸了几十个小时,终于载着林觅知抵达了北京。
一出站,她便远远望见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白发苍苍的张老师,正和几个学生一起,高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牌子。
“张老师!”她快步迎了上去。
“觅知,路上辛苦了!”张老师满脸慈爱地看着她,“我和你柴伯伯这辈子没儿没女,早就把你们这些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开学前这段时间,就住我那儿,地方大着呢。”
林觅知没有推辞,心中暖流涌动。张老师夫妇曾是科研学院的骨干,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下放到南岭。如今能重返北京,重返讲台,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新生。林觅知暗下决心,这辈子,定要将张老师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孝顺。
三月初,科研学院正式开学。年的北京,处处是百废待兴的蓬勃景象。林觅知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感慨万千。上辈子那被困于方寸灶台的几十年,与如今能自由地在首都求学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抵达学校,办完手续,找到宿舍时,里面只有一个穿着黄色上衣的女孩正在铺床。
“你好,我叫黄桂芬,你呢?”女孩笑着伸出手。
“我叫林觅知。”
黄桂芬热情地和她握了握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你就是林觅知?传达室有你的十封挂号信呢!快去看看吧!”
十封?林觅知心里有了数。她谢过黄桂芬,径直走向传达室。果然,信封上寄件人地址,正是谢陆洲所在的部队。
她抱着那厚厚一沓信回到宿舍,看也没看,就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谢陆洲是谁啊?看这日期,是连着给你写了十天信啊!”眼尖的黄桂芬捡起信,好奇地问。
“一个不相干的人。”林觅知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黄桂芬立刻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讨好地笑道:“我嘴巴很严的!信你不要的话,邮票能送给我吗?我喜欢集邮。”
林觅知瞥了一眼信封上那些未来会变得价值不菲的邮票,想了想,说:“这些我还是退回去吧。你如果喜欢,我那儿有一些收藏,可以送你。”
尽管林觅知之后的每一封信都选择了拒收,但谢陆洲的信依旧如雪片般飞来。久而久之,“林觅知有个疯狂追求者”的消息,成了同学们津津乐道的八卦。
对此,林觅知从不解释。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中,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宿舍,四点一线的生活充实而快乐。
这天是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林觅知骑着单车准备回张老师家过周末。
刚出校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觅知——”
林觅知回头,只见谢陆洲穿着一身常服,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身形挺拔,即便脱下军装,那股沉稳的气势也难以遮掩。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她停下车,语气平静无波:“你怎么来了?”
谢陆洲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眼神复杂:“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一封都没收。我想,有些话,我必须当面来和你说清楚。”
校门口人来人往,不时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林觅知不想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便领着他,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胡同,走进一家面馆。
两碗炸酱面,相对而坐。
与过往无数次的相处截然不同,这一次,林觅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而那个曾经惜字如金的男人,却打开了话匣子。
“那天没回来陪你吃年夜饭,是我不对,我道歉。”
“可是确实是事出有因。文工团的人都在演出晚会,宋轻音病倒了没人照顾。”
“第二天她烧一退我就回来了。”
林觅知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吃着面。
谢陆洲又换了一个话题。
“但我想你对我有意见,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
“在这之前,你就有些不对劲了。”
“林觅知同志,如果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提出来了,我都可以改。”
林觅知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
“不用了,谢陆洲同志。”
“我们分手了。”
第章
林觅知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谢陆洲听得皱紧了眉头。
“什么分手?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林觅知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们没有领证。”
“我现在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我们分手了,谢陆洲同志。”
“请你以后不要随便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这些话,林觅知就站起身结了账,然后出门。
谢陆洲的脑子都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觅知的话像是在他脑海里突然炸了几个炮仗。
噼里啪啦的给他炸蒙了。
他追去拦住林觅知的单车,有些急切的说。
“我只有三天假,你不要这样闹脾气。”
“你想读书也可以留下来读书,但不要再说这种气话。”
林觅知拂开他的手。
“别再拦我,也别跟着我。”
然后就踩起踏板扬长而去。
和离开的那天一样,她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谢陆洲愣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
林觅知说再见,是真的在说再见。
这次会面后,谢陆洲再没有寄信过来。
林觅知心想,他终于死心了。这下,她能安安心心读书了。
明明就有心上人,何必缠着她不放呢?
和宋轻音在部队里开开心心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顺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学期就结束了。
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高考。
林觅知没有惊讶,这都是上辈子发生的大事件。
但让她惊讶的是,时隔半年许援朝还真就考上了科研学院。
看着他朝气蓬勃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林觅知觉得这个人确实很聪明,也肯吃苦。
“去年你就只差一分,今年总算如愿以偿了。”
林觅知带着他在学校里转悠,又请他在食堂吃了第一顿饭。
许援朝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还得多谢你的复习资料!”
林觅知说不用,学习的事最终还是靠自己。竞争那么激烈,能够考上是他自己的本事。
许援朝选的是物理系。
林觅知说,倒是和她的舍友黄桂芬同系。
“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她是个很热心的姑娘。”
“你们保管聊得来。”
许援朝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林觅知看他的样子欲言又止,不由追问。
“许援朝同志,这有什么问题吗?”
许援朝愣住。
半晌,还是问出了他心里的疑问。
“你来北京上大学,谢团长怎么没跟来?”
“周团长的媳妇今年考上了大学,周团长就申请调过来了。”
林觅知摇摇头,平静的解释。
“北京不是说调就能调的。”
“再说,我和他本来就没有扯证。现在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今后他是他,我是我。别再提他了。”
许援朝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张着嘴,眼里的光芒闪烁。
林觅知也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意,但她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上辈子她按部就班的相亲、结婚。
虽然和谢陆洲没生孩子,但是后来还是领养了一个。
她的生活都是围着婆婆、丈夫、孩子、孙子……
重活一世,她想换一种活法。
谈恋爱这样的事,不在她的计划内。
“许援朝同学,我提醒你。虽然我现在是单身,但是我只想好好读书。”
“别的事,我一概没有兴趣。你明白吗?”
第章
许援朝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弱了下来。
“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也不会影响你学习!”
“请你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觅知也不能再说别的。
她是两世为人,许援朝却不是。
她不能左右他的思想,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
最多,她保持自己的初心。
时间久了,许援朝自然而然会知难而退的。
“好好学习,毕业后为国家做贡献,才算不负韶华,不负青春!”
林觅知没再提别的,只这样说了一句。
许援朝用力的点点头,表示再不能更同意林觅知同志的话了。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许援朝考入科研学院后,林觅知的学习搭子、饭搭子又多了一个。
学校的图书馆里、自习室里、操场上、食堂里经常可以看见他们三个的身影。
也有八卦的同学传,到底许援朝是喜欢的谁?
黄桂芬绘声绘色的在宿舍里描述着好事者的八卦,然后问林觅知怎么看。
林觅知淡淡说。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我们现在就是同行的师友,三角关系最是稳固了,友谊万岁!”
黄桂芬听了这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
“你对那小子真没兴趣?”
“他比不过军区部队的身陆洲?”
林觅知摇头说。
“都没兴趣。”
黄桂芬捧着林觅知漂亮的鹅蛋脸,一脸遗憾的感慨。
“卿本佳人,奈何无情。”
“可怜那些少年慕艾的小郎君呀,一个个望眼欲穿……”
林觅知打掉黄桂芬的手,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脸。
“停,这些句子念给爱读诗歌散文的同学听吧!”
“我这个只爱看学术论文的听不懂!”
日子就在这样打打闹闹,嬉笑怒骂里平淡的过去。
如果不是张老师的一通电话,林觅知都要忘了谢陆洲这个人。
年底的时候,快放寒假。
原本林觅知是要留在北京陪张老师过年的。
可这天下了课,张老师突然打电话过来。
“觅知呀,军区那边说谢陆洲的母亲突然病重,想见你最后一面。”
“你看看,是不是回去看一眼?”
林觅知很意外,握着电话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上辈子,谢母去世的时间是二十年后。
林觅知记得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午后,她照例买菜回家做饭。
进门就看见谢母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手耷拉下来,蒲扇掉在地上。
她上前查看,发现人已经没了鼻息。
的人过来以后,判定老太太是突发脑梗,脑淤血去世的。
这也正常,谢母上了年纪后血压和血糖都不好,连带着心脑血管也不好。
但老太太活到了八十岁,也算是高寿了。
丧事办得很盛大,毕竟那会谢陆洲也升到了旅长,是军衔两杠三星的上校。
年初她来北京前,谢母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病重呢?
林觅知觉得事情很蹊跷。
虽然和谢陆洲没有感情了,但她和谢母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
于情于理,她都得回去看看。
“张老师,那我回谢家看看。如果没事,我元宵节前赶回来陪您过节。”
寒假,离开谢家快一年的林觅知踏上了回程的绿皮火车。
第章
离开的时候她的心情激动,兴奋得几乎没有合眼。
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却平静了很多。
“永远跟党走!”
“大公无私,勤俭节约。”
“团结就是力量!”
回到熟悉的南岭县城,见到墙上那一条条熟悉的,鲜红的标语,林觅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祖国大地,这里的变化却不是很大。
直到她看到军区大院最新的一条标语:“向科学技术进军!”
林觅知心想,思潮已经解放,这里迟早也会变得跟北京一样,充满了新思想、新气象。
站在谢家的门牌前,林觅知驻足了一会。
然后才推门进去。
“觅知,你回来了。”
谢母坐着摇椅,在院中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比往常温和了许多。
但林觅知却觉得此刻谢母的笑令她有些发寒。
她根本没有病,只是骗她回来。
谢母也意识到,林觅知生气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冲她招手。
“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快进屋歇着吧。”
“虽说是用生病的缘由框你回来,但你年初一声不响的走了,一整年也没个音讯。”
“我挺想你的。你和陆洲闹变扭,总不至于和我也断了关系吧?”
林觅知抿了抿嘴,想起和谢母相处的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到底没忍心转身离去。
等时间到下午五点半,谢陆洲才拿着盒饭匆匆回来。
“觅知!”
谢陆洲的语气里有些许激动,林觅知一打眼就看出了。
谢母装病喊她回来的事,谢陆洲不知情。
大概是母子两人自她走后,就吃得很简单。
也不单独开火了,谢陆洲要么派部下给谢母从公社打饭过来。
要么自己从公社带回来。谢母腿脚不便利,不大爱出门。
林觅知见他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你去哪?”
谢陆洲见她又要走,不由追问。
林觅知想的是,乘着这会太天没黑,她去村里哪个老乡家里借宿一晚。
又或者去镇上招待所住一晚也行。
“我有地方去,不劳你费心。伯母,我下次再来看你。”
谢陆洲听她这样说,有些急了。挡在她身前,堵在门口,一动不动。
林觅知拿眼睛虎着他,谢陆洲不为所动。
谢母这时却开口给两人解围。
“隔壁的周团长一家年前都搬到北京去了,但有些东西还需要清理,他们拜托给我了。”
“你就先住那里,别去外面折腾了。大过年的,不方便。”
谢陆洲想起,许援朝当时提过这件事,但是她没太在意。
不过林觅知还是有些犹豫,军区大院的房子,就算空置着,她的身份也不能随便住。
谢陆洲却反应过来,顺着谢母的话说。
“我先带你过去,然后就去打报告,一定按程序处理好。”
见林觅知还在犹豫,谢陆洲又接着劝。
“首长也说我和你好好谈谈,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觅知也不再推却了。
谢陆洲说的首长,是已经退休的岭南军区政委。是她和谢陆洲的媒人,也是她的恩人。
当年在孤儿院,本来她是没机会读高中的。
是首长说,这么好的苗子不往上读可惜了。
于是将指标匀给了她一个,让她有机会接受高中教育。
若非如此,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绝对拿不到推荐信去读高中。
第章
“好吧。”
林觅知答应下来。
谢陆洲又殷勤的接过林觅知手里的行李箱,然后替她拉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跨出去。忽听得谢母在背后嘱咐了一句。
“觅知,明天过小年,过来家里吃饺子。”
林觅知回头,谢母浑浊的眼里脸上满是期盼。
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心里的柔软又被温柔的轻轻撞击了一下。
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谢陆洲的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
那些枯燥无味的等待的日子里,和她一同殷切期盼的也有谢母。
谢父走得早,婆婆好不容易熬到了儿子娶媳妇,家里条件也越来越好。
但恐怕在她心里,最期盼的也是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热闹年。
“好。”
推己及人,林觅知再次心软应下了。
踏着夕阳的余晖出门,脚步一转就到了隔壁的院子。
林觅知没说话,谢陆洲一边低头开锁,一边同她商量。
“今年还没有和你一起去首长家、还有孤儿院吴院长家里拜访。”
“你看我们是年前去,还是年后去?”
林觅知听后摇头说。
“不用了,我们各论各的就好。”
“我回来只是看看伯母,你不要误会。”
谢陆洲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门开了,他还想跟着进来。
林觅知伸手拦在门口。
“谢陆洲同志,请回吧。”
“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谢陆洲的热情被林觅知这句冷淡的话冲散,硬生生的收回了跨入院门的一只腿。
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身冷水,连身上也冒着丝丝寒气。
半晌,谢陆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明天,我再找你。”
林觅知看着他故作冷静的说完,然后转身大步往回走。
只不过他没有发现,转的方向反了。
林觅知只挣扎了一瞬,就决定不必出言提醒他:
反正多走几步路又不少块肉。
“砰——”
没有再作任何犹豫,林觅知关上了小院的大门,并插上门插。
倒不是怕谁闯进来,就只是顺手罢了。
放下行李,她便熟门熟路的烧水,准备擦擦灰然后铺床叠被。
至于晚饭,她还带了一些干粮,等下水开了就泡着吃。
谁知道,才点燃柴火,门被敲响了。
“谁呀?”林觅知走到门口问。
“是我,你开下门。”门外传来谢陆洲的声音。
林觅知心中纳闷,不是刚走怎么又来了?
开门一看,谢陆洲一手拿着铝饭盒,一手提着被打包得四四方方的床单被褥。
“给你送点东西,天冷别冻感冒了。”
林觅知想起箱子里确实没有厚的被子,倒是没有再拒绝。
这个时候逞强,是和自己过不去。没那个必要。
“谢谢了。”
“我走的时候整理好再还给你。”
谢陆洲仿佛是找到了突破口,在林觅知烧水的间隙,又陆陆续续送来好多东西。
红双喜脸盆,彩瓷开水瓶、搪瓷茶杯……
最后甚至将家里的收录机搬过来,连同几盒邓丽君的磁带。
“去年过年的时候给你买的,你突然走了没机会送你。”
“你无聊的话,就听听歌吧。”
林觅知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一阵嘀咕。
原来他不是不会照顾人,只是从前没对她上过心。
“谢陆洲同志,不用如此麻烦。”
第章
谢陆洲最后放下一串腊肉,和一筐鸡蛋。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林觅知无语。
本来空荡荡的屋子,被他这样一搬运,倒像是重新安了一个家。
算了,债多不愁。
大不了她走前再留一点钱给谢母。这些东西就当是租用的吧。
上辈子结婚后,林觅知手里的钱大都是谢陆洲给的。
重生回来后,她先是用自己原先攒下的工资购置了一些必需品。
考上大学去北京后,又领了一份国家给的津贴。
但这还不够她独立自主生活,所以有空余时间,她开始给报社投稿。
一年下来,稿费也攒了快两百块。
和那些大作家大文豪的稿费肯定不能比,但这个时候一个普通人的工资也只有几十元。
这份额外的收入,加上大学生津贴一起,林觅知的生活也绝不拮据。
她知道很多历史发展轨迹,利用一下乘着改革的春风,当个富翁完全没问题。
不过她志不在此。
就算是投稿,也是拿从前自己的没有发表的旧稿,而不是抄袭别人。
黄桂芬看见她每个月领那么多稿费十分羡慕,又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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