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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omcoil 2025-10-27 15:12 3 浏览
高铁南站的出站口,像一个巨大的、吞吐着人潮的洞穴。
光线从顶棚的玻璃结构里漏下来,被阴雨天过滤成一种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白。
我站在A出口的栏杆旁,看着电子屏上滚动的车次信息。
G1742,来自南城,晚点十分钟。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是沈舟发来的消息:晚点了,快到了,等我。
我回了一个“嗯”,没有多余的字。
空气里混杂着雨水的潮气和快餐店的油腻味道,让人呼吸不畅。
我点开购票软件,准备预订下周去上海出差的车票。账号是他常用的那个,登录状态一直没有退出。
选好车次,进入乘车人界面,系统自动跳出一个提示。
“常用同行人”。
这个功能我很少用,因为我和沈舟的出差时间总是凑不到一起。
但今天,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列表里。
两个名字。
我的。
还有一个,安然。
备注是:小安。
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是被那两个字烫了一下。
世界在那一刻安静得可怕,只有列车进站时,轨道摩擦发出的、悠长而尖锐的轰鸣。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正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割开我的胸膛。
我关掉手机屏幕,将它塞回大衣口袋。
口袋里,有我早上出门时顺手放进去的一颗石榴,是他妈妈上周从老家寄来的,说多籽,寓意好。
现在,那颗石榴硌着我的手,硬邦邦的,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和沈舟在一起七年,从大学毕业到如今各自在行业里站稳脚跟。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样子,也分享过最荣耀的瞬间。
我们共同出资买了这套能看到江景的房子,一起规划着未来,甚至,一起去医院面对那些令人沮M丧的检查报告。
医生说我身体有些问题,受孕困难。
拿到报告那天,沈舟抱着我,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信了。
所以当他说,南城那个项目压力太大,他需要去那边出差一周,专注地把最难的部分攻克下来时,我没有丝毫怀疑。
我还为他熬了汤,装在保温壶里,让他带到高铁上喝。
我说:“南城湿冷,你胃不好,记得按时吃饭。”
他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现在想来,那不是工作压力带来的疲惫。
是心虚。
两天前,他出发的那个清晨,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我被闹钟叫醒,厨房里已经有了声响。
沈舟在煮面,是那种最简单的葱油拌面,卧了一个溏心蛋。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厨艺。
“今天起这么早?”我靠在厨房门框上问他。
他回过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我的那件粉色格子围裙。
“怕你睡过头,我下午的车,上午还能去公司交接一下。”他把面盛进碗里,“快去洗漱,趁热吃。”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那一刻,我心里很软。
这就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就是清晨的一碗热面,是深夜归家时亮着的一盏灯。
我们面对面坐着吃面,我把碗里的溏心蛋夹给他。
“你下午要坐那么久的车,多吃点。”
他没拒绝,很自然地接了过去,然后又把他碗里的几根青菜拨给我,“那你多吃点菜。”
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这种默契,像两棵在同一片土壤里生长了很久的树,根系早已盘根错节,分不清彼此。
他临走前,我去衣帽间帮他拿行李箱。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亮着,是安然发来的消息。
“舟哥,我到南城站了,这边好大,我有点怕。”
下面紧跟着一条:“你几点的车?我等你。”
我盯着那两条消息,足足看了一分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困难。
安然,我知道她。
沈舟的青梅竹马,比他小五岁,今年刚大学毕业。
他提过,说安然的专业和他对口,想来我们这个城市发展,托他帮忙看看实习机会。
当时我没在意,年轻人找前辈帮忙,再正常不过。
我还笑着说:“那你可得好好带带人家,别让人家小姑娘觉得社会险恶。”
沈舟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放心吧,就把她当亲妹妹。”
亲妹妹。
原来亲妹妹,是可以一起去另一个城市“实习”的。
我没有动他的手机,也没有当场质问。
我只是默默地把他的行李箱拿出来,帮他把换洗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去,像一个最贤惠的妻子。
他换好衣服出来,看见我平静的脸,似乎松了口气。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碗放着我回来洗,你别动手,伤手。”
我没说话。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声音有些闷,“这次项目压力真的很大,等我回来,我们请个年假出去玩,好不好?”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缓。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沈舟。”
他回过头,“嗯?”
“你妈妈给我的那个玉坠子,我昨天不小心摔了,有个小口子。”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撒谎。
那个玉坠子,他妈妈在我们订婚时给我的,说是传家宝,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躺在我的首饰盒里。
沈舟的脸色瞬间变了,紧张地问:“人没事吧?有没有划到手?”
“没有。”
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说:“没事,一个物件而已,碎了就碎了。你人没事最重要。”
“嗯。”
他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和我煮的咖啡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名为“家”的味道。
可这个家,好像已经开始漏风了。
广播里传来G1742次列车到站的提示音。
我从回忆里抽身,站直了身体,理了理大衣的领口。
人群从出站口涌出,像开闸的洪水。
我一眼就看见了沈舟。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灰色风衣,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也在找我,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然后,他看到了我。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那种光芒,我曾经无比熟悉。
他加快脚步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等很久了吧?”
我摇摇头,“还好,车晚点了。”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想来牵我。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半步,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安。
“手冷。”我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触碰到了那颗冰冷的石榴。
他没再说什么,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从车站到地下停车场,一路无话。
雨还在下,车窗玻璃上挂满了水珠,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我依然觉得冷,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他几次想开口,都只是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车子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停稳,熄火。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林晚,”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转过头看他。
车库的感应灯光线昏暗,打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影。
“沈舟,”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在一起七年了,对吗?”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嗯,七年零三个月。”
他还记得很清楚。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继续问。
他皱起眉,似乎在思考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是……感情?是信任?”
“是诚实。”我替他回答,“是即便犯了错,也应该诚实。”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看着他,像一个最耐心的法官,在等待犯人自己供述,“知道你去南城不是一个人?还是知道你的常用同行人里,多了一个叫‘小安’的?”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再逼问。
我只是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回家说吧,这里太冷了。”
我先一步走进电梯,他跟在我身后,拎着他的行李箱。
电梯里光线明亮,镜子里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隔着半米的距离,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到家,我没有开客厅的主灯,只开了玄关的一盏小射灯。
光线昏黄,刚好能照亮我们脚下的一方天地。
我换了鞋,把包放在鞋柜上,然后转身看着他。
“行李箱打开。”我说,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舟,打开。”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蹲下身,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里面的衣物叠放得很整齐,是我给他整理的样子。
但最上面,放着一个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发圈。
那么刺眼。
我的目光从那个发圈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他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我问。
“……是安然落下的。”他声音很低,像蚊子哼。
“所以,她和你住在一起?”
“没有!”他立刻抬头反驳,语气急切,“我们住的酒店是同一家,但不是一个房间!这个……可能是她来我房间讨论方案时落下的。”
“讨论方案?”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讨论到需要摘下发圈?”
他语塞了。
我走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他的购票软件账号。
我把电脑转向他,“你来看。”
屏幕上,是那个刺眼的“常用同行人”界面。
“你和她,从我们这个城市,到南城,往返票,都是你订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酒店,你订了两个房间,都在行政楼层,门对门。”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信息,都是我在等他的那十分钟里,一点点查出来的。
我们之间,曾经连手机密码都是同一个,他所有的账号,我都知道。
这曾是信任的象征。
现在,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沈舟,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南城,到底是去出差,还是去陪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完成她的‘实习梦想’?”
他终于撑不住了,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晚晚,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痛苦又无助。
“我只是……太累了。”
“累?”我重复着这个字,觉得无比讽刺,“你工作累,我也工作累。我们为了这个家,谁不累?备孕的这两年,我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跑了多少次医院,你觉得我不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抬起头,眼睛通红,“是心累。项目、房贷、还有……孩子的事,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起,像一个黑洞,我快被吸进去了。”
“所以安然是你的光?能照亮你的黑洞?”
他沉默了。
沉默,就是默认。
“她很单纯,像一张白纸。和她在一起,我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感觉……很轻松。”他艰难地解释着。
“轻松?”我气笑了,“所以你把我们七年的感情,我们共同面对的困境,都当成了负担?把我的痛苦和坚持,都当成了让你不轻松的理由?”
“我没有!”
“你有!”我打断他,“你选择了逃避。你把本该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的压力,一个人扛着,然后跑到另一个女人那里去寻找所谓的轻松和慰藉。沈舟,你这是背叛。”
我用了“背叛”这个词。
很重。
重到足以压垮我们之间仅存的那点温情。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似乎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哭闹和争吵是最没有意义的。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不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我的职业教会我,越是混乱的局面,越要保持冷静和理智。
“把手机给我。”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我。
我找到安然的微信,点开。
置顶的。
聊天记录很干净,似乎是删过了。
但朋友圈还在。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发的,九宫格,定位在南城的一家网红餐厅。
其中一张,是她的自拍,笑得很甜。
她身后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穿着灰色的风衣。
是我给沈舟买的那件。
配文是:“被照顾得很好,感觉自己像个小公主。谢谢舟哥。”
下面,沈舟的兄弟赵鹏还点了个赞。
我把手机屏幕对着沈舟。
“小公主?”
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我没有再看他,直接拨通了安然的微信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舟哥?”安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甜腻。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客厅里,却清晰得像一声惊雷。
沈舟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开了免提。
“安然,我是林晚。”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过了几秒,才传来她有些慌乱的声音:“林……林晚姐?”
“嗯,是我。”我走到沙发旁坐下,双腿交叠,摆出一个最放松也最疏离的姿t势,“沈舟在我旁边,他手机没电了,我借他用一下。”
我撒了第二个谎。
面不改色。
“哦……哦,好。”她似乎信了。
“听说你去南城实习了,还习惯吗?”我问,语气像一个关心后辈的温柔姐姐。
“还……还好。就是有点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
“嗯,南城是湿冷一些。不过有沈舟照顾你,你应该会好很多吧?”我话锋一转。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林晚姐,你……”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我打断她,“拍得很好看,沈舟拍照技术有进步,看来是我教得好。”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个叫安然的女孩,此刻是怎样一副坐立不安的表情。
“安然,”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管沈舟对你说了什么,是说他很累,还是说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我只告诉你一件事。”
“他,沈舟,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有七年的感情,有共同的财产,有双方父母都认可的关系。我们正在准备结婚,准备要一个孩子。”
“我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想法,是崇拜,是依赖,还是所谓的喜欢。从现在开始,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是单身,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去照顾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小公主’。”
我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
“对不起……林晚姐……我不知道……舟哥说你们……”
“他说我们什么不重要,”我再次打断她,“重要的是,我现在告诉你了事实。一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沈舟都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直到我挂了电话,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为什么?”他问,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堪?”
“难堪?”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沈舟,你带着别的女人去外地,欺骗我,这叫不叫难堪?你享受着她带给你的轻松和崇拜,把我蒙在鼓里,这叫不叫难堪?”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把她牵扯进来。”
“她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吗?”我反问,“她是介入我们之间的人。沈舟,你搞错了重点。重点不是我让她难堪,而是你的行为,让我们三个,都陷入了这种难堪的境地。”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处理脏东西。”
“把话说清楚,把界限划明白,对所有人都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
仿佛这七年,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
是啊,他习惯了我的温柔和体贴,习惯了我在他面前永远是柔软的,可以依靠的港湾。
他忘了,我也可以是坚硬的,锋利的。
当我的港湾被别人侵占时,我也可以筑起高墙,架起炮台。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
我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闻着枕头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一夜无眠。
我在想,这段关系,到底该何去何从。
是就此结束,一刀两断?
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些共同经历的岁月,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要剥离,会血肉模糊。
是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做不到。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便拼凑起来,也满是 jagged 的伤口。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醒来时,是被厨房的香味弄醒的。
我走出卧室,看到沈舟系着那件粉色格子围裙,正在熬粥。
小米粥,加了红枣和枸杞,是我以前胃不舒服时他常给我做的。
他听到声音,回过头,眼圈是红的,显然也一夜没睡。
“你醒了?粥马上好了,你先去洗漱。”他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没说话,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神疲惫。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餐桌上,除了粥,还有一小碟我爱吃的酱菜。
他把碗筷摆好,坐在我对面,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晚晚,”他先开了口,“我们谈谈吧。”
“好。”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很廉价,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但我是真心的。”
“我承认,我做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和安然走得那么近。我享受了那种被依赖、被崇拜的感觉,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也逃避了现实的压力。这是我的问题,我混蛋。”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他这样诚恳地道歉,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的心像一块被冻住的冰。
“然后呢?”我问。
“我和安然,真的没什么。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但那不是爱。那更像是一种……对过去简单时光的怀念。她让我想起大学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
“我没有和她上床,这是我的底线。”他急切地补充道。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相信他说的。
沈舟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但这并不能减轻他行为的恶劣程度。
精神出轨,有时候比肉体出轨更伤人。
因为它否定的是你们共同的精神世界。
“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只是一时糊涂,想让我原谅你?”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敢奢求你马上原agma,我知道我没资格。”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我想挽回我们。晚晚,我不能没有你。”
“这七年,不是假的。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我都记得。我爱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他说得很动情,眼眶又红了。
我安静地喝着粥,胃里暖暖的,心里却依然是冷的。
“沈舟,你觉得婚姻或者一段长期的亲密关系,像什么?”我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愣住了,“像……什么?”
“我觉得,它像一份合同。”我说,“一份没有固定期限,但有明确权利和义务的合同。”
“双方是平等的甲乙两方。共同财产、子女抚养、家庭责任,这些是合同条款。而忠诚,是这份合同里最重要的,也是最基础的一条。”
“一旦一方违反了忠诚条款,就意味着违约。”
“违约,就要承担责任。”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你说的对,我违约了。”他苦涩地说,“你想要我怎么承担责任?”
我放下手里的勺子,从身旁的包里,拿出几张A4纸,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早上打印的。”
他拿起那几张纸,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标题是:《婚前忠诚协议补充条款》。
下面罗列着一条条清晰的款项。
第一条:关于信息透明。甲方(沈舟)需向乙方(林晚)无条件公开所有社交账号密码、手机密码,并保证每日行程提前报备。
第二条:关于异性交往。甲方不得与除乙方及工作必要外的任何异性进行非必要的单独接触。特别是与安然,必须断绝一切私人联系。如因工作无法避免,需有第三方在场,并提前向乙方报备。
第三条:关于财产。婚前个人财产归各自所有。婚后共同财产,凡单笔超过一万元的支出,需经双方共同同意。
第四条:违约责任。如甲方再次违反忠诚义务,无论是精神或肉体层面,经乙方确认后,甲方需自愿放弃婚后所有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并无条件配合乙方办理相关手续。
……
下面还有几条,都是细节的补充。
最后,是双方签字的地方。
我的名字,我已经签好了。字迹清晰,笔锋锐利。
沈舟拿着那几张纸,手在微微发抖。
“晚晚,你……”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受伤,“你这是在做什么?用合同来约束感情?你不信任我了?”
“对。”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回避,“我不信任你了。沈舟,信任不是凭空产生的,也不是坚不可摧的。是你亲手打碎了它。”
“我现在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地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需要看到你的行动,需要有东西来保障我。”
“这份协议,就是保障。”
“这不公平!”他激动地站起来,“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你这是在审判我,在给我上枷锁!”
“公平?”我冷笑一声,“当你瞒着我,和另一个女人享受轻松惬意的时光时,你跟我谈过公平吗?当你让我一个人在家里,为你担心,为你熬汤,而你却在给别人当‘舟哥’时,你跟我谈过公平吗?”
“沈舟,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忠诚不是选择,是责任。”
“你违反了你的义务和责任,现在,你就要接受因此带来的后果。”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伸出两根手指,“一,签了它。我们从头开始。我会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但前提是,你要遵守上面的每一条规则。”
“二,不签。我们好聚好散。房子卖了,一人一半。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把话说得很绝。
没有给他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因为我知道,在处理这种原则性问题时,任何的犹豫和心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舟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有痛苦,有挣扎。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他缓缓地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笔。
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
然后,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舟。
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
签完后,他把笔扔在桌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靠在椅子上。
“林晚,”他看着我,声音嘶哑,“你赢了。”
我没有赢。
在这场感情的战争里,没有赢家。
我们都输了。
输掉了最宝贵的信任。
我把协议收好,一式两份,一份放进我的包里,一份留给他。
“从今天开始生效。”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顿早饭,最终谁也没再吃一口。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说话,但都小心翼翼,客气得像刚认识的合租室友。
他严格遵守着协议上的每一条。
下班后立刻回家,会把手机主动递给我,让我检查。
周末的任何安排,都会提前一天告诉我。
他再也没有提过安然的名字,我也没有问。
我知道,他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开始学着做饭,不再是我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他会买我爱吃的菜,笨拙地处理着鱼,弄得满手是伤。
他会在我加班晚归时,准备好夜宵,然后默默地坐在我旁边,陪我一起吃。
他把时间当成硬币,一枚一枚地,小心翼翼地投进我们之间那台已经濒临故障的机器里,试图换取一点点靠近。
我看着他做的这一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他在努力。
但被伤害过的心,愈合起来,需要时间。
就像那只被我谎称摔碎的玉坠子,虽然完好无损,但在我心里,它已经有了裂痕。
一周后,公司派我去上海参加一个行业峰会。
同行的,是我的直属上司,也是我们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江川。
江川比我大十岁,是个在业内很有名望的律师。儒雅,沉稳,做事滴水不漏。
他对我很器重,一直把我当成重点培养对象。
出发前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时,沈舟走了进来。
“明天几点的车?”他问。
“上午十点。”
“和谁一起去?”
“江律师,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我如实回答。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我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临睡前,他把我的手机拿过去,帮我设置好了第二天的闹钟。
“到那边了给我发消息。”他说。
“嗯。”
第二天早上,他开车送我到高铁站。
江川已经等在了进站口。
我下车,沈舟帮我把行李箱拿下来。
“路上小心。”他说。
“好。”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他。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不安。
“早点回来。”他说。
我点点头,“嗯。”
然后,我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向江川。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会看到他失落的眼神,然后心软。
上海的峰会很成功。
江川带着我,见了很多业界的大佬,拓展了很多人脉。
他很照顾我,会场的冷气太足,他会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我。吃饭的时候,会记得我不能吃辣,特意点几样清淡的菜。
但一切都保持在非常得体的、上下级之间的距离。
他是个有分寸感的人,这一点让我很舒服。
这天晚上,峰会结束,主办方安排了晚宴。
晚宴上,我被几个客户围着敬酒,有些招架不住。
江川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酒杯,“林晚不胜酒力,我替她喝。”
他替我挡了好几轮酒。
晚宴结束后,我们一起走回酒店。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今天谢谢你,江律师。”我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客气。”他笑了笑,“你是我的兵,我自然要护着。”
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少了几分平日在律所的严肃。
我们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聊了聊这次峰会的收获。
走到酒店楼下,他说:“你先上去吧,我去便利店买包烟。”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酒店大堂。
回到房间,我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里。
很累,但也很充实。
我拿出手机,想给沈舟发个消息,告诉他我回来了。
刚解开锁,一条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
是赵鹏发的。
沈舟最好的兄弟。
“嫂子,你跟别的男人去旅游了?沈舟都快疯了。”
我看着那条消息,愣住了。
旅游?
别的男人?
我皱起眉,立刻拨通了沈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舟,你什么意思?你让赵鹏给我发那样的消息?”
“我什么意思?”他冷笑一声,“林晚,我应该问你是什么意思吧?”
“你在哪儿?在酒店房间?和你的那个江律师在一起吗?”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你疯了?!”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在上海出差!是工作!你不知道吗?”
“出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穿着晚礼服,和男人一起喝酒,这也是出差?林晚,你签的那份协议,是不是只对我有效?”
“赵鹏给你发照片了?”我瞬间明白了。
晚宴上,肯定有人拍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而赵鹏,看到了。
“是。”他承认了,“他看到了,发给我了。照片上,你笑得很开心啊。你的那个上司,看着你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像普通上下级。”
“沈舟,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他拔高了声音,“林晚,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你是怎么用那份协议来审判我的?现在呢?轮到你了,你就觉得是无理取闹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你这位大律师,不会不懂吧?”
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
我用规则和条款给他上了枷锁。
现在,他学会了用同样的逻辑,来反噬我。
“沈舟,你听我说,我和江律师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晚宴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替我挡酒,也只是出于对下属的照顾。”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清清白白?”他反问,“就像你当初问我,和安然讨论方案,需要摘下发圈吗?我现在也想问你,照顾下属,需要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吗?”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看到了照片,看到了所有的细节。
然后用我曾经质问他的方式,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沈舟,你这是不信任我。”
“信任?”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林晚,我们的信任,在你拿出那份协议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现在,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利。按照协议,你也有义务向我保持信息透明,不是吗?”
“告诉我,你和他,是不是在一个房间?”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冰冷,偏执,又带着一丝疯狂。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以为,那份协议,是修复我们关系的开始。
却没想到,它成了一把双刃剑。
它能约束他,同样,也能捆绑我。
它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滋生了更多的猜忌和怀疑。
我们之间,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用不信任,去验证不信任。
用伤害,去回敬伤害。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闭上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在我自己的房间。信不信由你。”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我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的寒意,比这水冷多了。
第二天,我提前结束了行程,订了最早一班高铁回了家。
江川问我原因,我说家里有点急事。
他没有多问,只是叮嘱我路上小心。
回到家,沈舟不在。
房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餐桌上,放着他签过字的那份协议。
上面,被烟头烫了几个洞,触目惊心。
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发微信,不回。
我开始慌了。
我给赵鹏打电话。
“嫂子?你回来了?”
“沈舟呢?”我问。
“他……他昨天喝多了,在我这儿睡的。现在还没醒。”
我松了口气。
“赵鹏,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嫂子你说。”
“你告诉沈舟,我在家等他。有些事,我们需要当面谈。”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被毁坏的协议,发了很久的呆。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感情里的问题,是不能用法律条款来解决的。
它需要的是沟通,是理解,是包容,是再一次的信任。
而不是冰冷的规则和惩罚。
我把他当成了犯人,把自己当成了法官。
我赢了那场审判,却输掉了我们的关系。
下午,沈舟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憔憔悴,胡子拉碴,满身酒气。
他走到我面前,把一样东西扔在茶几上。
是他的手机。
“你查吧。”他说,声音沙哑,“你想查什么,就查什么。聊天记录,通话记录,支付记录,随你。”
我没有动。
“沈舟,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是已经按照你的规则来了吗?我现在,也在履行我的权利。”
“那不是权利,那是猜忌。”我看着他的眼睛,“沈舟,我错了。”
他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我会先低头。
“我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对你。”我说,“那份协议,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只会让我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我以为,用规则把你绑住,我就安全了。但我忘了,被绑住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自己。”
“我变得和你一样,多疑,敏感,没有安全感。”
“我们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走过去,拿起茶几上那份协议,当着他的面,撕掉了。
撕得很慢,很用力。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从现在开始,没有这份协议了。”我说,“我们之间,也不再是甲方和乙方,法官和犯人。”
“我们是林晚和沈舟。”
“是一对谈了七年恋爱,准备结婚,但中途出了一点问题的普通情侣。”
“沈舟,我不想再用审判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的感情了。我们能不能,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坐下来,好好地,诚实地,谈一谈?”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个拥抱,很用力,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我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们抱着彼此,像两个在风暴中失散,又重新找到对方的孩子,放声大哭。
哭我们这七年的感情。
哭我们之间的裂痕和伤害。
也哭我们,终于愿意放下武器,坦诚相对。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从他为什么会和安然走近,聊到我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他说了他的压力,他的逃避,他的愧疚。
我也说了我的恐惧,我的不安,我的失望。
我们把所有藏在心里的,不敢说,不愿说的话,都摊开在了阳光下。
像两个外科医生,拿着手术刀,把自己和对方的伤口,都剖开来,清理掉里面的脓和血。
过程很痛。
但只有这样,伤口才有可能真正愈合。
“晚晚,”他说,“我把南城那个项目交接出去了。以后,我不会再和安然有任何接触。”
“我还去看了心理医生。”他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医生说,我有一些焦虑和逃避型人格的倾向。他建议我接受治疗。”
我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他反手握紧我,“那份协议,虽然很伤人,但也点醒了我。我不能再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着,然后把最坏的情绪带给你。”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好。”我点头。
“还有,”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我那只完好无损的玉坠子。
他给它配了一条新的铂金链子,比原来的红绳好看了很多。
“那天你说它碎了,我吓坏了。后来我才在你首饰盒里找到它。”他帮我把项链戴上,“晚晚,以后不要再对我撒谎了。哪怕是最坏的事情,我也希望从你嘴里听到真话。”
冰凉的玉坠贴着我的皮肤,我点点头,“嗯。”
我们之间的冰,似乎在那一刻,开始融化了。
生活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我们开始每天留出一个小时的“沟通时间”。
不玩手机,不看电视,就是坐在一起,聊聊今天遇到的事,开心的,不开心的。
我们一起去报了烹饪班,周末一起去逛菜市场,研究新的菜式。
厨房里的烟火气,渐渐驱散了家里的冷清。
我们重新开始备孕,但心态平和了很多。
医生说,心情放松,对身体更好。
我们不再把它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是当成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有,是锦上添花。
没有,我们也要过好自己的二人世界。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安然的一封邮件。
很长。
她说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回了老家。
她说,那天我的电话,让她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她承认自己对沈舟的依赖和崇拜,也为自己造成的伤害,向我道歉。
她说,沈舟后来也找过她一次,把话说得很清楚,划清了所有的界限。
邮件的最后,她说:“林晚姐,谢谢你。你让我明白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童话。也祝你和舟哥,幸福。”
我把邮件给沈舟看了。
他看完,只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我把邮件删了。
是的,都过去了。
生活就像一条河,总会遇到一些漩涡和险滩,但最终,还是要滚滚向前。
又过了两个月,我发现自己的例假推迟了很久。
我抱着一丝不敢确定的期待,买了验孕棒。
浴室里,我看着那两条清晰的红杠,手抖得厉害。
我冲出去,把验孕棒递给正在看书的沈舟。
他愣愣地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抱起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笑得像个傻子。
“晚晚!我要当爸爸了!我们有孩子了!”
我抱着他的脖子,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们曾经以为已经破碎的东西,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完整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天,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律师,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沈舟和一个女人的背影,他们正一起走进一家私立妇产医院。
那个女人我认识。
是安然。
而照片的拍摄日期,就是在我发现怀孕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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