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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omcoil 2025-10-27 15:21 3 浏览
导语:
重生回到被学术霸凌逼死的前夕,林知微笑了。
上一世,周守正用学术血统将她踩进泥里,夺她成果,断她前程。
这一世,她带着满级大佬的记忆归来。
他抢她课题?她反手设下数据陷阱,引他入局。
他断她资源?她用公共数据建模,照样颠覆他的理论基石。
听证会上,他以为胜券在握,她却亮出二十年前他篡改数据的铁证。
看着昔日权威面如死灰,她只说了一句:“老师,你挡我路了。”
1
距离学术听证会开始还有三分钟,我已经提前看到了周守正身败名裂的结局。
因为我亲手把那份能让我直通顶刊的实验方案,送给了这位毁掉我前世的仇人。
我,林知微,重生归来的科研工作者。
上一世,我被这位道貌岸然的导师窃取成果、逼上绝路。
这一世,我带着他学术造假的所有铁证,安静地坐在被告席上,看着他意气风发地接受众人的恭维。
他以为今天是来审判我的,却不知道,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调换了。
一段时间前……
我抱着厚重的文献资料,推开会议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吹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守正已经坐在主位上了。
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他没抬头,手指慢悠悠地敲着红木桌面。
哒……哒……哒……
像倒计时。
几个研究生缩在长桌末尾,大气不敢出。
赵清源教授坐在靠门的位置,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无奈。他面前的茶杯空着,没人想起来给他倒水。
我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PPT。标题刚跳出来,《基于非线性拓扑分析的量子态跃迁新模型初探》。
“呵。”
一声轻笑从主位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周守正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
“林知微?”
他拖长了音调,像在念一个陌生的名字。
“你就是那个……破格进入项目组的本科生?”
“是。”
我站直,迎上他的目光。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快,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兴奋。
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兴奋。
“胆子不小。”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一个本科生,也敢碰量子拓扑?你知道这是什么领域吗?你导师是谁?哪个实验室出来的?”
一连串问题,砸向我的出身,我的资历。
唯独不问我的内容。
“周教授,我的研究是基于公开文献和独立推导……”
我试图引导他回到论文本身。
“独立推导?”
他打断我,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看向旁边的人。
“听听!独立推导!现在的年轻人,看了几篇顶刊,就以为能颠覆物理学了?”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那些研究生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赵清源忍不住开口。
“周主任,还是先看看内容……”
“老赵。”
周守正瞥了他一眼,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不屑。
“你就是太心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都往项目组里塞。学术,讲的是血统!是传承!她有什么?野路子出来的,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
血统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耳朵里。
我捏紧了手中的激光笔,指尖发白。
脑海里闪过前世,多少个深夜,我被他用同样的理由,挡在学术殿堂门外。就因为我没背景,没靠山。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下一页PPT。
“周教授,请允许我阐述我的理论框架……”
“不必了!”
他猛地一摆手,声音陡然拔高。
“浪费时间!你这套东西,基础假设就是错的!荒谬绝伦!量子态跃迁的经典模型是希尔伯特和范德瓦尔斯奠定的,经过几十年验证!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质疑?”
他站起来,走到投影幕布前,用粗胖的手指戳着上面的公式。
“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完全违背基本物理原理!狗屁不通!”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幕布上。
我静静看着他表演。
像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等他喘气的间隙,我平静地开口。
“周教授,您指的是第三行那个推导吗?那里我引用的其实是您二十年前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上那篇《论量子涨落边界效应》的结论。是您自己推翻了自己早期的观点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
周守正的脸僵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看那么老的论文,还敢当众点出来。
“胡说八道!”
他反应极快,立刻否认。
“我那篇早期论文还不成熟!后来的研究早已修正!”
“修正?”
我点点头,点开附录一。
“是的,您在后来的综述里,确实修正了原始数据。将当时实验误差范围内的一个异常峰值,直接抹除了。”
我放出一张对比图。
左边是他早期论文的原始数据图,右边是他后来引用时的修正版。
那个小小的峰值,消失了。
在场的研究生们瞪大了眼睛。
赵清源也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屏幕。
周守正的脸色由红转青。
“你……你从哪里搞来这些陈年旧账?你这是恶意诋毁!”
“只是学术讨论,周教授。”
我语气依旧平淡。
“我认为,那个被抹除的峰值,或许不是误差,而是新物理的线索。我的模型,正是基于这个假设。”
“荒谬!无耻!”
他彻底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水杯都震得跳了一下。
“你这是在质疑整个学界的判断!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林知微,这个项目组,容不下你这种心术不正、哗众取宠的人!滚出去!现在就给滚!”
他指着门口,胸口剧烈起伏。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些研究生吓得缩起脖子。
赵清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我看着他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试图扼杀一切异己的眼睛。
前世被他打压、排挤、最终黯然离开学术圈的种种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恨意像冰冷的火焰,在心底燃烧。
但我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
我弯腰,捡起被他拍落在地上的几页报告纸。
轻轻掸了掸灰尘。
动作很慢,很稳。
然后,我抬起头,直视他,一字一顿地说。
“周教授,您会后悔的。”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猪肝色的脸,转身走向门口。
脚步没有一丝慌乱。
赵清源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惋惜,似乎还有一丝极细微的……期待?
我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关门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没有回头。
走到走廊尽头,拐进无人的楼梯间。
冰冷的墙壁贴着我的后背。
我这才允许自己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是激动。
从背包最里层,掏出一个老旧但加密的U盘。
插进手机转换器。
点开一个命名为基石的文件夹。
里面静静躺着几十个文件。
扫描的旧手稿、模糊的实验记录照片、数据对比分析……
最上面一份,标题是《关于周守正学术不端行为的系统性证据链汇总》。
我深吸一口楼梯间带着灰尘味的冷空气。
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然后轻轻落下。
“游戏开始。”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轻声说。
2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实验室游荡。
不对,现在不能说实验室了。
周守正的动作快得惊人。
昨天刚把我轰出会议室,今天一早,我的门禁卡就失效了。
“嘀——”
刺耳的红光。
像扇在脸上的巴掌。
我站在冰冷的金属大门外,透过小窗往里看。我的实验台被清空了。
常用的烧杯、仪器,甚至我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没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台面,反射着惨白的光。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生……周守正的得意门生,叫王锐的……正指挥人把一个崭新的、贴着国外商标的大家伙往我原来的位置上搬。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林师妹?哦不对,现在不能叫师妹了。”
他推了推眼镜。
“周教授说了,这间实验室要优化整合。你的东西,暂时帮你收到仓库了。”
“优化整合?”
我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铁锈味。
是恨意。
“是啊。”
王锐拍了拍那台新仪器。
“以后这里,要做真正有价值的研究。周教授刚批的重大项目,经费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张开,像个胜利的手势。
我认得那台仪器。
正好能验证我理论里一个关键参数。
周守正这是不仅要赶我走,还要用我的创意,踩着我上位。
心口堵得厉害。
像被湿透的棉花塞住了。
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挺好。”
王锐大概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得意的笑容僵了僵。
我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一下,一下。
敲在我心上。
不能慌。
林知微,不能慌。
我去了图书馆顶楼的废弃阅览室。
这里灰尘味很重,阳光透过积满污垢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空气里有纸张腐烂的味道。
但这里安静。
没人打扰。
我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键盘油腻腻的,有几个键不太灵光。
但我需要它。
它不联网,安全。
屏幕上,是我的理论模型。
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曲线,是我唯一的武器。
周守正抢走了实验室,抢走了设备。
但他抢不走我脑子里的东西。
可没有实验数据支撑的理论,就像没有地基的房子,一推就倒。
他可以在任何场合,用缺乏实证这个理由,把我踩进泥里。
我得有数据。
必须要有。
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被周守正抹掉的异常峰值上。
就是它,成了所有冲突的导火索。
他越是拼命想掩盖,我越觉得那里有鬼。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悄悄钻进我心里。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不是抢吗?
不是喜欢优化整合吗?
我送你一份大礼。
我知道周守正团队的风格。
追求快,追求轰动。
他们拿到了我的大致方向,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想做出成果,抢发论文。
他们不会,也没耐心去深究底层逻辑。
我深吸一口满是灰尘的空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我开始设计一个实验方案。
表面上,这个方案完美无缺,直指那个异常峰值可能蕴含的新物理现象,看起来成功率极高,足以发一篇顶刊。
但我在几个关键参数的设置上,埋了雷。
非常隐蔽的雷。除非对理论的理解达到我这种深度,或者拥有远超常规仪器的精度,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方案,会让他们成功地复现出那个峰值,甚至数据看起来会非常漂亮。
但那是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海市蜃楼。
就像一个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喝下去爽口,后劲却足以致命。
我把这个方案的核心思路,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掺杂进几篇即将提交的课程作业里。
我知道,王锐那种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盯着我。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图书馆要闭馆了。
我收拾东西下楼。
在楼梯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赵清源教授。
他手里提着个公文包,脸色疲惫,看到我,有些意外。
“林同学?这么晚还没走?”
“赵教授。”
我打了个招呼,想从他身边过去。
他却叫住了我。
“实验室的事……我听说了。”
他叹了口气,昏黄的灯光下,他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周主任他……唉,你别太往心里去。学术圈,有时候就是这样。”
他的语气里是真切的惋惜,还有一丝无力。
我看着他。
这个被周守正打压了半辈子,却依然保持着一点风骨的老好人。
我心里那个黑暗的计划,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谢谢赵教授。”
我低声说。
“我没事。”
他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U盘,飞快地塞进我手里。
“这是我以前收集的一些……关于量子涨落的边缘文献和数据。有些是内部资料,外面找不到。可能……可能对你有点启发。”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紧张。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匆匆下楼了。
背影有些佝偻。
我握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U盘,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这算……雪中送炭吗?
回到宿舍,我插上赵清源给的U盘。
里面果然是一些非常珍贵、甚至有些敏感的资料。
有些数据,恰好能佐证我埋下的那些雷的存在。
他是在帮我?
还是无意之举?
我甩甩头,不再去想。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几天后,消息传来了。
王锐果然发现了我故意泄露的那个方向。
周守正团队像打了鸡血,全速推进。
听说周守正动用私人关系,协调了学校里最好的测试设备,日夜不停地干。
我像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踏入我设下的陷阱。
偶尔在校园里碰到王锐,他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和优越感。
“林师妹,还在啃那些老掉牙的理论呢?我们这边,数据漂亮得不得了!周教授说了,这篇论文绝对能上《Nature》子刊!”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既期待他们掉坑里的那一刻,又隐隐有一丝不安。
这手段,是不是太脏了?
但一想到周守正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想到他前世对我、对赵清源、对那些真正有才华却无背景的人所做的一切,那点不安就迅速被冰冷的决心取代。
这是他应得的。
一个月后。
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
我正在废弃阅览室里核对赵清源U盘里的数据,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是学术资讯推送。
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重磅快报】XX大学周守正教授团队在量子拓扑领域取得重大突破!证实存在新型量子态跃迁!
发稿机构,是领域内顶刊的新闻平台。
我的心猛地一跳。
点开。
快速浏览。
文章极尽溢美之词。
称周守正团队的工作开辟了新方向,具有里程碑意义。
配图里,有漂亮的实验数据曲线。
那个被刻意复现出的峰值,清晰可见。
他们果然上钩了。
而且,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高调。
文章最后提到,完整论文已提交给该顶刊,正在快速审核中。
成功了。
我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手指冰凉。
胃里像坠着一块石头。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乌云压顶。要下雨了。
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关掉网页,合上电脑。
巨大的空虚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躲雨的人群。
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世界一片模糊。
我赢了这一局。
用了一种并不光彩的手段。
但这只是开始。
更激烈的风暴,还在后面。
周守正,现在,你站得有多高……
到时候,摔得就会有多惨。
雨越下越大。
密集的雨声,像擂响的战鼓。
3
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烦。
夏天的尾巴带着一股黏腻的热浪,死死缠着这座城市。
我躲在图书馆顶楼的废弃阅览室,老旧的空调嗡嗡作响,吹出的风带着一股霉味。
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两个窗口。
左边,是周守正团队发表在那家顶刊新闻平台上的突破性报道。
彩色的数据图那么耀眼,那个被他们精心复现出来的峰值,像一枚挂在圣诞树顶端的星星,闪烁着虚假的光芒。
右边,是我刚刚完成的论文草稿。
标题冷静得近乎刻薄,《对周守正等人所谓新型量子态跃迁结果的验证性与拓展性研究》。
验证性。
拓展性。
多么学术,多么客气的词。
可我知道,这薄薄的十几页纸,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刀尖,正对着周守正学术生命的心脏。
手指放在触摸板上,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感,在血管里窜动。
点击。
拖拽。
将那份光彩夺目的报道,粘进我论文的参考文献列表,排在第一位。
像个猎人,把诱饵小心翼翼地放进陷阱。
接下来的部分,才是真正的艺术。
我必须以最严谨、最客观的笔调,去重复他们的实验。
我详细罗列了他们公开的实验参数,甚至感谢他们提供了如此清晰的思路。
然后,我开始构建我的验证模型。
每一个步骤,都严格遵循他们描述的方法,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但在我心里,那个埋藏的雷开始倒计时。
我设置的计算公式,在某个极其细微的节点,引入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偏差。
这个偏差,恰恰放大了他们实验方案中固有的、那个我早就知道的致命缺陷。
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滚动。
蓝色的光映在我脸上,冰冷冰冷。
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来,滴在键盘上。
我不是热的。
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虚脱感。
我在做一个极其危险的游戏。
如果我的计算有丝毫误差,如果周守正团队比我想象的更谨慎,哪怕他们多花一点点时间去复核底层逻辑……
那我不仅扳不倒他,还会把自己彻底赔进去。
学术造假,恶意诋毁。
足够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心跳得像擂鼓。
咚……咚……咚……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冷气。
脑海里闪过周守正那双傲慢的眼睛,闪过他拍着桌子让我滚出去的画面。
那点犹豫,瞬间被压了下去。
干!
敲下最后一行代码。
运行。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
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叮的一声轻响。
结果出来了。
我屏住呼吸,点开生成的数据图。
成了!
屏幕上出现的曲线,完美地复现了周守正他们的结果!
那个漂亮的峰值,一模一样地矗立在那里!
但紧接着,我调整了图表的一个参数,切换到了误差分析界面。
刚才还光彩夺目的峰值,在误差棒的对比下,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就像一座用沙子堆砌的城堡,海浪一来,就会垮掉。
我的论文里,不会直接说你们错了。
我只会冷静地展示。
看,根据你们自己的方法,在考虑合理的误差范围后,这个所谓的突破性发现,其显著性水平,并不足以支撑结论。
这才是最狠的。
用你的矛,攻你的盾。
我把论文保存好,加密。
然后,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我登上了学术圈最常用的预印本网站。
这是一个公开发布、尚未经过同行评议论文的平台。
速度快,传播广。
创建新提交。
标题。
摘要。
关键词。
上传PDF。
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红色的提交按钮上。
指尖冰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将是一场公开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几秒后,闷雷滚滚而来。
要下暴雨了。
惨白的光,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阅览室,也照亮了我电脑屏幕上那个充满杀机的标题。
我猛地按下了鼠标。
页面刷新,提交成功。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袭来。
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
几乎就在同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然后,一个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怒火,传了过来。
是周守正。
“林知微。”
他叫我的名字,像在咀嚼一块碎玻璃。
“你……很好。”
他的声音不高,但里面的寒意,隔着电话线都能冻伤人。
“周教授,您好。”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篇预印本,是你发的?”
他直接挑明,连虚伪的客套都省了。
“是的。一篇验证性研究,希望能对领域的健康发展有所贡献。”
我用了最官方的说辞。
电话那头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能想象他此刻脸色有多难看。
“健康?贡献?”
他冷笑。
“林知微,我警告你,年轻人,别玩火自焚!你现在立刻把那篇狗屁文章撤下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撤稿?”
我也笑了,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周教授,学术讨论,自由公开。我的数据和分析过程都在那里,如果有错误,欢迎您和各位同行指正。撤稿,恐怕不符合学术规范吧?”
“你!”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强硬,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好!好!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忙音刺耳。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
世界被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模糊不清。
我的心跳,却渐渐平复下来。
战书,已经扔到了他脸上。
没有退路了。
周守正,这场暴雨,只是开始。
你和我,只能有一个,站着走出这个战场。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像扭曲的泪痕。
我抬手,抹掉窗玻璃上的水汽,映出自己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脸。
游戏,进入下一局。
4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我坐在学校行政楼小会议室的硬木椅子上,屁股硌得生疼。
对面,周守正端着保温杯,吹了口气,慢悠悠呷着茶。
他旁边坐着学术委员会的两位老教授,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这哪是非正式沟通?
分明是三堂会审。
“林知微同学。”
一个姓李的委员清了清嗓子,翻开文件夹。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关于你在预印本网站上发布的那篇论文……嗯,一些技术细节。”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抹布。
空调冷气开得太足,我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教授,您请问。”
我坐直身体。
指甲掐进掌心,细微的痛感让我保持清醒。
“你的论文里,对周教授团队实验数据的误差分析……这个计算模型,依据是什么?”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温和,但问题很尖锐。
周守正放下保温杯,发出磕哒一声轻响。
他没看我,盯着面前的桌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来了。
直指核心。
想从方法论上否定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引用的都是教科书里的经典方法,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甚至把那几个关键的公式推导,一步一步写在带来的白板上。
会议室里只有我写字的声音,和空调的嗡嗡声。
写完后,我放下笔。
“李教授,这就是全部依据。如果有任何不严谨的地方,请您指正。”
李教授看着白板,眉头微微皱着,没立刻说话。
另一个王委员凑过去,低声和李教授交换意见。
周守正终于把目光转向我。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虫子。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学术研究,讲究的是严谨,是踏实!不是靠耍小聪明,搞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
“周教授,我认为我的分析过程足够严谨。”
我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严谨?”
他猛地提高音量,手掌啪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保温杯盖跳了一下。
“你管这叫严谨?用一套理想化的模型,去生搬硬套复杂的实验数据?你做过几年实验?你知道真实的实验室里有多少不确定因素吗?啊?”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粗胖的手指狠狠点着我写的一个参数。
“这个!这个系统误差的修正系数,你凭什么取这个值?你做过校准吗?有数据支持吗?全靠你脑子空想?”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带着一股浓烈的茶垢味。
我的心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他的逼问,而是因为……他问到点子上了。
这个系数,确实是我基于理论推断设定的,是目前最敏感、也最容易被攻击的点。
但我不能慌。
“这个系数的选取,是基于大量同类实验的统计平均值,以及理论上的边界条件约束。”
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相关的参考文献,我在论文附录里已经列出。如果周教授认为这个取值不合理,我们可以公开讨论,或者,用更精密的实验来验证。”
“验证?你拿什么验证?”
周守正嗤笑一声,转身对着两位委员。
“二位听听!她连实验室都没有了!一个被项目组清退的人,在这里空谈验证?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话像刀子,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实验室。
那是我的软肋。
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
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一丝腥甜。
是嘴唇被咬破了。
不能被他激怒。
林知微,冷静。
“实验室的 access,并不能直接等同于研究成果的正确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历史上,很多突破性的理论,最初都诞生于书斋。关键是逻辑和证据。”
“强词夺理!”
周守正彻底撕下了伪装,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告诉你林知微!你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学术不端!恶意诋毁!破坏学术团结!我要向学校正式提议,调查你的学术资格!取消你的学籍!”
取消学籍。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我胸口。
一阵窒息感袭来。
眼前有些发黑。
我下意识地看向赵清源。
他从头到尾都沉默地坐在角落,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膝盖,指关节泛白。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
连他……也不敢站出来吗?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周守正粗重的喘息声。
我缓缓站起身。
腿有些发软,但我强迫自己站直。
目光扫过周守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两位委员躲闪的眼神,最后,落在赵清源那张写满无奈和愧疚的脸上。
“周教授,李教授,王教授。”
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如果指出前人研究中的潜在问题,就是学术不端。如果追求真相,就是破坏团结。”
我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那么,我无话可说。”
我拿起自己的背包,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时,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但我不会撤稿。一切,留给学术共同体评判。”
说完,我拧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
走廊空旷。
灯光惨白。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手脚冰凉,止不住地颤抖。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孤独。
彻骨的孤独。
原来,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是这种感觉。
我抬起手,狠狠抹掉眼泪。
不能哭。
林知微,你不能哭。
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
一步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背影,挺得笔直。
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5
会议室里黑压压坐满了人。
顶灯亮得晃眼,把每个人脸上的毛孔都照得清清楚楚。空气像是凝固了,又沉又闷,压得人胸口发慌。我坐在靠门的位置,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
周守正坐在我对面,隔着长长的条形桌。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面,眼神像淬了冰。
他身边坐着学校的领导,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生面孔,表情严肃。
学术委员会的李教授和王委员也在,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这是一场听证会。
决定我生死的听证会。
赵清源教授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关节发白。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丝……决绝?
主持人是个分管科研的副校长,清了清嗓子,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开场白。什么学术争议,理性探讨,维护学术纯洁性。
屁话。
我知道,今天就是周守正精心策划的屠宰场。我是那头待宰的羔羊。
“林知微同学。”
副校长看向我。
“请你先陈述一下你的观点。”
我站起来。
腿有点软,但我强迫自己站直。
拿起面前的话筒,手指冰凉。
“各位老师,我的观点很简单。”
我开口,声音有点抖,但很快稳住。
“我的预印本论文,只是指出了周守正教授团队研究成果中可能存在的一个统计显著性不足的问题。这是正常的学术讨论。”
“正常讨论?”
周守正猛地打断我,声音通过他面前的话筒放大,震得人耳膜疼。
“你管这叫正常讨论?恶意歪曲!断章取义!你的整个分析,建立在错误的前提上!”
他啪地一声,把一叠厚厚的材料摔在桌子上。
灰尘在灯光下飞舞。
“错误的前提?”
我看向他。
“没错!”
他站起来,走到投影幕布前,助手立刻调出一份PPT。
“各位请看!这是林知微论文里引用的,所谓我们团队的原始参数!”
幕布上出现一组数据。
“但是!”
周守正声音拔高,带着戏剧性的停顿。
“这根本不是我们最终采用的参数!这是我们在初期摸索阶段,早已废弃不用的版本!林知微故意选用这个过时的、有缺陷的参数集,来攻击我们的成果!其心可诛!”
会场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许多道目光瞬间刺向我,带着怀疑和谴责。
我脑子嗡的一声。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他居然敢公然篡改?!把我们都知道的、他论文里白纸黑字写着的参数,说成是废弃版本?
无耻!
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周教授!”
我声音发颤,是气的。
“您发表在期刊新闻稿上的补充材料里,明确写着采用的正是这套参数!您怎么能……”
“那是笔误!已经勘误了!”
周守正斩钉截铁地打断我,脸上毫无愧色,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正式的论文版本已经修正!各位可以查看刚刚上线的最新版!”
他示意助手操作电脑。幕布上果然出现了期刊网站页面,最新更新的论文版本,参数部分果然被修改了!
手脚做得真快!
真干净!
我浑身发冷。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早就准备好了后路!
他利用期刊勘误的规则,给我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会场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那些领导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风向瞬间变了。
“林知微同学。”
副校长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对于这个……关键参数的引用错误,你怎么解释?”
解释?
我怎么解释?
说周守正临时篡改?
谁会信?
证据呢?
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
喉咙发干,像被砂纸磨过。
我看向周守正。
他正微微侧头,用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对我露出一个极其隐蔽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那笑容好像在说。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绝望。
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我……我可以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
是赵清源!
他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银色的U盘。
周守正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赵清源!你胡说什么!”
他厉声喝道,试图阻止。
但副校长摆了摆手。
“赵教授,请讲。”
赵清源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走到电脑前,插上U盘。
“周守正教授团队……最初向期刊提交的论文版本,以及……以及和评审专家沟通的邮件记录里,使用的参数,就是林知微同学引用的那一套。
”他的声音还在抖,但越来越清晰,所谓的笔误和勘误,是在林知微的预印本发布之后……才紧急修改的。”
他点开几个文件。
邮件截图,带时间戳的文档版本记录……铁证如山!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周守正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指着赵清源,气得浑身发抖。
“赵清源!你……你伪造证据!你污蔑!你和这个林知微是一伙的!”
“是不是伪造,技术部门一查便知!”
赵清源豁出去了,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他转向副校长和各位领导。
“我以我三十年的学术声誉担保!我提供的证据,真实有效!”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歉疚,但更多的是解脱。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向懦弱、隐忍的老教授,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站出来。
用他毕生的声誉,为我赌上了这一切。
眼眶突然就湿了。
周守正彻底慌了。
他语无伦次,拼命狡辩,但面对确凿的证据链,他的解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领导们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形势逆转!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机会来了!
必须乘胜追击!
我拿起话筒,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周守正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参数的问题,或许只是笔误。”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会场的嘈杂。
“那么,周教授,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二十年前,您那篇奠基性论文里的原始数据,为什么和最终发表的数据,对不上呢?”
我顿了顿,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字一句地,投下了最后一颗炸弹。
“那个被您以实验误差为由抹除的峰值……真的……是误差吗?”
整个会议室,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周守正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缩。
他死死地盯住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真正的恐惧。
6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照进行政楼走廊,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尘埃在光柱里安静地飞舞。
听证会早就散了,人群也散尽了,刚才还充满火药味的空间,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安静。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浑身脱力。
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是过度紧张后的余悸。
赢了。
这两个字在空荡荡的脑海里盘旋,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周守正最后被学校领导和纪委的人带走了。
他当时的样子,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皮囊,脸色死灰,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那身笔挺的西装,此刻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讽刺。
几十年经营的地位、声誉,就在我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质问下,土崩瓦解。
那个被掩埋了二十年的数据峰值,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学术不端的调查已经启动,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终极审判。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
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肺里火烧火燎,腿脚灌了铅。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很慢,带着迟疑。
我抬起头。
是赵清源教授。
他站在几步开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欣慰,有后怕,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沧桑。
“林……林同学。”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个一向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老教授,在最后关头,选择站出来,用他积攒了一辈子的学术清誉,为我作了证,也为他内心坚守的真理作了证。
他走到我身边,也学着我的样子,靠在墙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我们俩就这么并排靠着,谁也没再说话。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窗外,是熟悉的校园。
绿树成荫,有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说说笑笑,充满了生机。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从未发生过。
“其实……”
赵清源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周他……年轻时,也不是这样的。”
我侧过头,看向他。
他目光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悠远,带着回忆的痕迹。
“我们当年一起读研究生的时候,他也曾是个有理想、有冲劲的年轻人。对未知充满好奇,为了一个数据,能在实验室熬上几个通宵。”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只是后来……地位越来越高,诱惑越来越多……慢慢地,就变了。怕失去,怕被超越,开始不择手段地维护自己的权威……”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自作孽。”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那点因为胜利而产生的虚无感,似乎被这些话冲淡了一些。
周守正可恨吗?
可恨。但他也曾是一个纯粹的学者。
是权力和虚荣,把他异化成了魔鬼。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堕落,也是这个体系滋生的悲剧。
“林同学。”
赵清源转过头,郑重地看着我。
“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有勇气站出来。”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疲惫,却也很干净。
“谢谢你,让我这个老头子,在最后……也硬气了一回。”
我心里一暖,鼻子有点发酸。
“赵教授,应该是我谢谢您。”
我低声说。
“要不是您最后……”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
“过去的事,不提了。”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我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和周守正斗法,几乎没想过之后的事情。
实验室……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那些被抢走的研究……也可以继续了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迫切和兴奋。
“先……休息几天吧。”
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把这些日子的紧绷和焦虑,都睡过去。
赵清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也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重新闪烁起一种属于学者的、纯粹的光芒。
“……你之前提出的那个新模型,很有意思。等你这边安顿好了,要是有什么新想法,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一起探讨?
我看着眼前这位历经风波、眼神却依旧清澈的老教授,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暴风雨过后,看到了第一缕穿透乌云的阳光。
仇恨和争斗结束了。
但学术的道路,还很长。
我站直身体,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
“好。”
我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一定。”
赵清源也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地走了。
他的背影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挺拔。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然后,我转过身,面向窗外。
阳光正好,铺天盖地。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夏天草木生长的气息。
拿出手机,屏幕解锁。
上面还停留着听证会前收到的各种威胁、质疑的信息。
我手指滑动,选中,删除。
一条。
又一条。
直到屏幕变得干净。
然后,我点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轻轻落下。
敲下了第一个字。
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名称。
属于我林知微的,真正的开始。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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