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独宠亲亲我的小宝贝 (贝小爱)全文免费阅读 - 总裁独宠亲亲我的小宝贝小说全集完整版大结局 - 燃文小说网
itomcoil 2025-10-27 15:29 2 浏览
第一章弃女归来,亲缘难续
生辰那日,云游道士为我批命,断言我是灾星命格。
而长姐如烟,却被赞为福泽深厚之相。
十二载春秋流转,再与双亲相见时,竟是为商议我的婚事。
久别重逢的胞姐附耳低语:陆家郎君,我也中意得紧。
三日后便是与镇北将军府世子陆宴之缔结婚约的良辰。
十二年未见的生身父母携如烟匆匆归京,张口便是:
鸢儿,把这门亲事让给姐姐罢。
烟儿生得花容月貌,又知书达理,才配得上陆小将军那般人中龙凤。
灾星命格,如何高攀得起?
如烟更是一把夺过我腕间玉镯,那是陆宴之亲手为我戴上的定情信物。
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就该缩在阴影里过活。
我充耳不闻,目光死死钉在那只羊脂玉镯上。
蓦地攥住如烟手腕,五指如铁箍般收紧,生生将玉镯从她肿胀的手指上褪下。
她自是舍不得伤着纤纤玉指,我却全然不顾她疼得花容失色,任由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待玉镯重归我手,我冷眼望着抱作一团的云家三口,施施然整理衣袖:小女云如鸢。
再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生身父母闻言俱是一怔,他们怎会记得我的名讳?当年离京时,连个正经名字都未曾赐予。
十六年前那个雨夜,我降生时天现异象。
原本晴空万里忽降瓢泼大雨,母亲受惊早产。稳婆被暴雨阻在城外,母亲在产床上挣扎了两个时辰,几乎血尽而亡。
我呱呱坠地时,接生婆惊呼:是个带笑的娃娃!
父亲冒雨归家,在庭院滑倒磕破额头,当夜便染了风寒。
恰在此时,云游道士一语成谶:二小姐乃灾星转世,专克至亲!
而襁褓中的如烟,却被断言贵不可言。
自此,我被丢给奶娘抚养,双亲独宠长姐。四岁稚龄仍无姓名,府中下人唤我二小姐,父母称我灾星,连如烟都笑我是没人要的傻丫头。
四岁那年,父亲外放岭南,举家南迁。
唯独将我留在京城舅父家中,这一别便是十二载。
舅父乃当世大儒,为我取名如鸢。
自此,云家弃女有了自己的名字。
鸢儿,为父已命人收拾好云府别院,你母亲舟车劳顿……
我福身告退,多待片刻都觉窒息。
十二年前被遗弃那日,骨肉亲情便已断绝。
母亲突然厉声喝止:站住!这般没规矩,舅父家就教你这些?
我转身冷笑:母亲慎言,将亲生骨肉托付他人照料,合该感恩戴德才是。
若让外人听见,怕是要笑云家忘恩负义。
母亲扬手欲打,却被如烟死死拽住——她腕间还缠着方才抢镯时弄伤的纱布。
我拂袖而去,府门外停着陆宴之的玄色马车。
鸢鸢,可曾受伤?他快步迎上,剑眉紧蹙。
我摇头轻笑:跟着你习武三年,岂会任人欺凌?
阿宴,我早不是任人宰割的稚子了。
陆宴之怔然,继而失笑:当年一句戏言,你竟记挂至今?
那年我寄居舅父府邸,入读其创办的松竹书院。
表兄容熙川得意洋洋地将我推到同窗面前:我也有妹妹了!看这小脸多水灵!
话音未落,束发少年从案几后跃起,围着我打量:阿川,你这妹妹莫不是个傻的?
容熙川登时与他扭作一团,双双被舅父罚跪祠堂。
烈日当空,我执扇为表兄解暑,余光瞥见陆宴之额间细汗,鬼使神差将扇子递了过去:我不笨的。
他愕然抬眸,眼底映着盛夏流光。
后来,那个说我呆傻的少年,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
定亲宴上,如烟即便手腕裹着纱布,仍不肯消停。
母亲突然执起我的手,老泪纵横:鸢儿,为娘日思夜想,终盼到你出阁这日……
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心口,柳眉紧蹙。父亲适时扶住她,长叹道:你母亲这些年因思念成疾,落了心绞痛,稍有情绪波动便喘不过气。
鸢儿,快扶你母亲去后院歇息。
若是当年,我或许会被这番说辞蒙蔽。
如今却只觉可笑,我含笑搀起母亲:女儿这就送您去静养。
第二章 嫡母欲令长姐代嫁
后宅西厢内,嫡母攥着我的腕子不肯撒手,家父眼神游移却如门神般堵在月洞门前。
侍女兰儿柳眉倒竖,老爷,夫人已歇下多时了,姑娘还得去前厅应酬舅太太呢,您这般拦着算怎么回事?
家父横了兰儿一眼,转头对我堆起谄笑:鸢儿,爹娘就是舍不得你……可惜他演技拙劣,频频偷觑门外的举动早露了马脚。
果不其然,廊下传来婢女翠儿尖锐的呼喊。嫡母猛然掀开锦被,我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抚胸:母亲这心悸之症,倒要靠丫鬟嘶吼来治?
她充耳不闻我的讥讽,拽着家父急匆匆往声源处奔去。兰儿急得直跺脚:姑娘,怕是要出大事,您怎的还这般气定神闲?
我随手折了支院中海棠簪在她鬓边,急什么?唱戏的角儿总要等观众到齐才肯开嗓。慢悠悠踱步时,余光瞥见假山后晃动的裙裾——这场好戏,我岂能错过?
待我踱至现场,早围了乌泱泱一群人。家父搂着长姐如烟泣不成声,嫡母在旁拭泪长叹。如烟见我现身,哭声陡然拔高八度,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奴。
小将军他……他轻薄了姑娘清白……翠儿跪在地上,演得情真意切。陆宴之剑眉紧锁,将我拉到身侧:鸢鸢明鉴,我绝无冒犯之意。
我轻笑出声:长姐如今香肩半露坐在门槛上,满府宾客仆从可都瞧得真切,莫非要让全府上下都为你负责?
如烟慌忙拽起滑落的衣襟,我俯身指向青砖上清晰的鞋印:小将军的脚印离门槛尚有丈余,莫非长姐是在照壁前宽衣解带?幸而陆宴之机警,特意绕过翻新的花圃,留下这铁证如山的泥印。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如烟脸色由青转红,嫡母使眼色让翠儿闭嘴,自己却强撑着开口:鸢儿,你姐姐清誉尽毁,你总得给个说法。
家父接过话头:不如让你姐姐与你同嫁小将军,你们姐妹在将军府也好有个照应。
我慢条斯理啜饮着粗粝的茶水,这云府的待客之道,竟连容府末等丫鬟都不如。半晌方道:若姐姐不弃,我自当劝小将军纳她为妾。
放肆!嫡母拍案而起,我儿国色天香,怎能为妾?自是要做正头娘子!
我轻笑一声:母亲怕是忘了,方才长姐玉体横陈,满院宾客可都看得真切,这冰清玉洁四字从何说起?
如烟贝齿紧咬:那便平起平坐,我们姐妹共为平妻。
家父端起茶盏,语重心长:鸢儿啊,你命格带煞,需得你姐姐的福运镇着。当年为父娶你母亲时……
我掏出帕子假意拭泪:父亲待女儿真好,可这般委屈姐姐的事,女儿如何忍心?言罢不顾身后谩骂,登车离去。
马车上兰儿急得直转圈:姑娘真要应了这荒唐事?我轻笑摇头,这出戏才刚开场呢。
我正用青瓷盏点茶,兄长容熙川提着佩剑闯进来:鸢儿莫怕,陆宴之若敢负你,为兄定斩不饶!
第三章 婚约风波
自定亲宴次日起,京城街头巷尾便流传着陆宴之的香艳传闻。坊间盛传陆小将军在订亲当日对未婚妻的胞姐暗生情愫,竟在宴席间潜入闺阁私会,行鱼水之欢。更言道因未婚妻善妒不容,陆小将军敢做不敢当,致使闺秀蒙受不白之冤。
七日光阴转瞬即逝,流言非但未平息,反如滚雪球般愈演愈烈。茶楼酒肆间,此事已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当事人如烟姑娘日日以泪洗面,另位主角陆宴之则龟缩将军府闭门不出,连未婚妻家门都未曾踏足半步。
我执起青瓷茶壶,将沏好的茶汤注入白瓷盏中,轻推至容熙川面前。他浅啜一口,眸中泛起赞许之色:鸢儿这手点茶功夫,竟比舅母更胜三分。
我执帕掩唇轻笑:舅父舅母待我如亲生骨肉,教授技艺自是毫无保留。鸢儿能有今日造化,全仗长辈们怜爱栽培。
容熙川执盏的手微微一滞,试探着抬眸:鸢儿,姑父姑母这般算计于你,你心中可曾存有怨怼?
我执起团扇轻摇,思忖片刻方摇头道:恨意源自期盼,而我对他们,早已无爱无憎。十二载春秋未曾谋面的生身父母,与陌路何异?那点单薄血缘,终究缚不住人心。
话音未落,陆宴之已携着位锦衣玉带的纨绔子弟闯入厅堂。他执扇轻叩桌案,戏谑道:阿川方才握着菜刀,莫不是要取我项上人头?
容熙川冷哼着偏过头去。这位已中进士只待春闱放榜的表兄,最是见不得陆宴之这吊儿郎当的做派。
陆宴之径自落座,端起我新沏的茶汤:今日带这位李公子前来,正是要还我清白名声。
容熙川这才将目光投向那位瘸腿公子,但见其眉目清秀却难掩愤懑。李公子执扇敲掌,恨声道:我与如烟在河州诗会初见便情投意合,鸿雁传书海誓山盟。她许我白首之约,我赠她金银珠宝,带她游遍名山大川。谁料得知二小姐与陆小将军定亲后,这女子竟似换了副心肠!
她怨怼道:蠢丫头都能嫁入将门,我偏要嫁纨绔?争执间竟将我推下断崖,我坠崖前哀求相救,她却冷言你死了便无人纠缠,扬长而去。李公子抚着瘸腿冷笑:幸得上天垂怜,虽保住性命却成了残废。
我执起茶盏轻抿,目光掠过他紧盯我的视线:李公子可愿联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李公子执扇击掌,眼底恨意翻涌:断腿之痛,没齿难忘!
陆宴之似被流言逼得焦躁,当即拽着我直奔云府。马车停在街角暗处,他紧攥我素手,温声道:鸢儿不是最爱瞧热闹?此处视角正好。
但见李公子端坐云府门前,随从们敲锣打鼓喧闹不止。围观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渐起。云父铁青着脸喝斥:何方狂徒,敢污蔑小女清名!
小厮搬来锦凳,李公子摇扇轻笑:云大人可要认仔细了,贵府收受的金银珠宝,怕不有千两之数?
云父涨红着脸矢口否认,李公子却懒得多言,径直朝府内扬声道:如烟,再不现身,休怪我将你底细和盘托出!
云府朱门吱呀作响,如烟提着裙裾冲将出来,发间珠钗乱颤:我根本不认得你!
李公子使个眼色,小厮便将信笺撒向人群:诸位且看,这字字句句的情话,可是云大小姐手笔?
如烟望着空中飘落的信笺,脸色煞白。李公子摇扇逼近,压低声音道:云大小姐左臀处,可有一块朱砂胎记?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哗然。如烟踉跄后退,云夫人急声否认:胡言乱语!我儿冰清玉洁!
李公子朗声笑道:既如此,何不唤个嬷嬷验明正身?他转向如烟,语带讥讽:凭你这残花败柳之身,也敢觊觎陆小将军?当日传扬流言的是你,攀附权贵的也是你,如今倒装起大家闺秀了?
如烟浑身战栗,李公子附耳轻语:断腿之痛,便算作利息。说罢扬长而去,徒留如烟在指指点点中掩面奔逃。
陆宴之将我圈在怀中,下颌轻抵我发顶:鸢儿,我们早日完婚可好?我再不愿被这些腌臜事扰了清净。他指尖缠着我发丝把玩:这些日子不见你,当真想得慌。
容熙川臊得满脸通红,背过身去啐道:光天化日,不知羞臊!我踮起脚尖,在陆宴之颊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好。
第四章 婚期提前
婚期骤然提前至两月之后,舅母将我拘在闺房绣制嫁衣。她捏着我歪歪扭扭的针脚直叹气:我的乖乖,这鸳鸯绣得同野鸭似的,传出去可要砸了我苏绣传人的招牌!
我盯着绣绷上四不像的图案小声辩解:分明是鸳鸯戏水……话未说完,舅母已将绣品塞回我手中,抚额长叹:罢罢罢,还是让绣娘代劳罢,省得你新婚之夜被夫婿笑话。
舅母横我一眼,撑着桌沿起身绕着我打转。
“我真是越看越蹊跷,琴棋书画你样样精通,偏生这女红学了十二载,连朵完整花儿都绣不出来。”
“鸢鸢,眼瞅着就要披嫁衣了,你让舅母如何给你收拾残局?”
陵国婚俗讲究新娘要亲手绣制红盖头。
可这劳什子规矩,偏生难为死我了。
舅母正愁眉不展时,母亲施施然来了,臂弯挎着个描金绘凤的锦匣。
自打李家公子大闹云府那档子事,云家三口倒安生得紧,今日突然登门,准没憋什么好屁。
母亲堆着谄笑将锦匣搁在案几上,“鸢儿,往日是娘糊涂,这些时日我们全家都反省过了,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说着掀开匣盖,露出方大红缎面盖头,鸳鸯戏水的纹样活灵活现,倒像是把真鸟绣进了绸缎里。
舅母捧着盖头啧啧称奇,又瞥向我试探道:“鸢儿,你看这……”
我故作欢喜地接过盖头在鬓边比划,“姐姐手艺真绝,鸢儿喜欢得紧。”
“母亲替我谢过姐姐。”
母亲紧绷的肩头明显松快几分,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待人走后,丫鬟兰儿抱着锦匣直皱眉,“小姐,奴婢里外检查三遍了,连针脚都拆开看过,当真没毒没咒。”
我摩挲着上等苏缎的盖头,“既如此,便用它罢。”
总不能辜负了这番好意,总归比兰儿绣的那团皱巴巴的呆头鹅强。
近来云府像是换了门庭,父母三天两头往容府抬嫁妆箱笼。
“这都是给鸢儿备的体己。”
“往日是我们亏欠了孩子,如今想多添些妆奁,让她在将军府挺直腰杆。”
舅母验过箱笼里的金玉古玩,欣慰点头,“妹妹有心了。”
“我们容家也备了十六抬嫁妆,合着云家这份,放眼京城也是头一份的体面。”说着将嫁妆单子递与母亲。
母亲扫过单子笑意更浓,眼角褶子都堆成了花,“好,好啊,我的鸢儿往后有福了。”
兰儿在旁直翻白眼,“宝贝女儿?夫人何时这般唤过小姐?”
我恍若未闻,上前挽住母亲胳膊,“母亲,鸢儿好生欢喜,十六载头回尝到娘亲的疼惜。”
母亲笑容微僵,轻拍我手背,“自然,娘定常去将军府看你。”
“鸢儿呀,你终究是云家骨肉,该从云府发嫁才是,若从舅家出门,怕要遭人耻笑。”
父亲忙接茬,“烟儿连自己闺房都腾出来给你当喜房,你可不能寒了姐姐的心。”
见我不语,母亲求助地望向舅父。
这位老学究捻须沉吟,“按礼该从父母家出阁,你母亲既诚心悔过,便提前一日回云府待嫁可好?”
我垂眸应下,转向母亲甜笑,“劳母亲替我谢过姐姐。”
母亲笑纹里都漾着得意,倒像是捡了金元宝。这般真情实感的欢喜,倒教我疑心是否错怪了他们。
容府上下张灯结彩,偏生如烟日日来碍眼。
天未亮就闯我闺房,隔着纱帐就嚷嚷:“日上三竿还赖床!晨昏定省可曾尽过?你借住舅家,坏的是云家门楣!”
我蒙着锦被直叹气,撑坐起身时故意夸张地打个哈欠,“姐姐好精神,莫不是丑时就起来梳妆了?”
如烟今儿着了身桃红襦裙,发间步摇叮当作响,我噗嗤笑出声,“辰时未到就这般盛装,知道的当你是来督促晨起,不知道的还当要去会情郎呢。”
她脸色骤变,仍端着长姐架子,“速速更衣,舅父舅母等着你用膳。”
不同于她的花枝招展,我随意挽了个发髻,簪了支羊脂玉簪便往正厅去。舅母见我这副清汤寡水的模样,打趣道:“咱们容府的晌午西施今儿起得倒早。”
晌午西施这绰号,原是舅父舅母笑我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我偷觑舅父脸色,果然见他沉了脸。
“如烟这些时日辛苦了,鸢儿在容府多年,倒没这般守过规矩。”舅父话锋一转,如烟立刻挪着绣凳往他跟前凑。
“分内之事,妹妹久居舅家,若失了礼数,外人该笑云家教女无方了。”
如烟又将在我房间的说辞拿出来在嘴里滚了一遍,我在旁边听的都惊呆了。
这人是听不懂舅父言辞间的疏离吗?
再者,云家何曾尽过抚育之责?自幼将我养大的分明是舅父舅母,她这般说辞,岂非当众斥责舅父舅母教养无方?
舅父面皮骤然紧绷,显见未曾料到如烟当真愚钝至此。
满室寂静中,我反手握住舅母攥得发白的指尖,嗤笑出声:如烟长姐,莫不是晨起匆忙,把脑子落在云府未曾带来?云家何曾正眼瞧过我几日?我有没有规矩,何时轮得到你置喙?
如鸢!我乃是你长姐!长姐如母的道理你不懂吗?竟敢如此忤逆!
我气极反笑,环顾四周。八仙桌上珍馐美馔尚且齐整,唯有舅母手边那盏未及饮用的雨前龙井,此刻正袅袅散着冷香。
电光火石间,我执起青瓷杯盏,将残茶尽数泼在如烟妆容精致的面庞上。舅父舅母端坐原位,连象征性的阻拦都无。
啊——!如烟尖叫着扑将过来,却被兰儿早有预料地拦腰抱住。
父母双全之人也敢妄称如母?我倒要请教云家教养之道!我扬声唤来守门小厮,速去云府请老爷夫人前来对质!
如烟犹自疯癫:舅父舅母便是这般教你顶撞长姐?灾星也配得容家这般看重?我乃天命福星,如此折辱就不怕遭天谴吗?
放肆!舅父猛击案几,舅母更是气得浑身战栗。我忙不迭抚着舅母心口,又转身替舅父顺气,余光瞥见如烟淬毒般的目光,竟觉比应对正房太太还累心。
僵局终在云家二老踏月而来时打破。
如烟!你又如何惹得舅父舅母不快?人未至声先到,然这次遭训斥的竟是如烟本人。
母亲风风火火闯进花厅,不由分说将我拽至身后,扬手便甩了如烟一记耳光。清脆声响震得满室烛火微晃,我与舅父母俱是愕然。
掌心余温灼人,我下意识挣动,却被母亲攥得更紧。这是头一回,我切实触到如烟独享的偏宠。
如烟瘫软在地,咒骂声愈发不堪入耳,活似市井泼妇。我蹙眉暗忖,往日但凡如烟撒泼,父母必先呵斥于我,今日怎的反常?
兄长嫂嫂见谅,这孽障我们定当严加管教。母亲将我往舅母处轻推,语气是罕见的温和,鸢儿受委屈了,待你归宁那日,定让如烟给你赔罪。
我木然点头,将云家三口送至垂花门外。转身时,但见舅母眼角泛红:我儿终要守得云开。
是啊,我暗自喟叹,或许真能盼来柳暗花明。却不知云家夫妇转身便将如烟搂进怀中,那背影在月色下竟透着诡谲的亲密。
此后半月,如烟竟未再生事。云家备下的嫁妆也流水般送进容府。我拈起匣中东珠把玩,珠光潋滟温润如月,这般珍品,母亲竟未留给如烟?
大小姐许是不识得此物?兰儿试探着开口。
我但笑不语,忽而问道:兰儿,你何时跟的我?
小姐今儿怎么了?自打来容府,奴婢就侍奉左右啊。
是了,除却兰儿,尚有位故人湮没在记忆深处。四载云府生涯,唯余苦涩,独那抹暖色至今鲜明。
那日春雨淅沥,我跪在正房檐下求见父母。复春举着油纸伞立于身后:二小姐,回吧,您身子骨弱。
这长我三岁的丫头虽形容枯槁,双眸却清亮如星。她曾说:我有个妹妹与小姐同龄,待您及笄能出府时,可否带奴去瞧瞧她?
我自是应允。可后来呢?
东珠自掌心滑落,兰儿惊呼着去捡。我望着滚到脚边的明珠,恍惚忆起那个血色的黄昏——仅仅因我抚了如烟的爱猫,复春便被按在长凳上打得皮开肉绽。
灾星碰过的东西,猫儿都嫌晦气!如烟如是说。
最终猫儿无恙,我却昏死三日,复春更是不知所踪。
去请表哥。我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我有事相求。
随表哥同来的还有位不速之客——陆宴之。
我扬了扬眉,面带困惑:你怎的也在此处?
青年径直越过容熙川,指尖轻轻勾住我袖口:我日日都来候着,偏生你表哥拿乔,说甚么婚前相见不吉利。他故意将腮帮子鼓成仓鼠模样,水汪汪的桃花眼泛着粼粼波光。
容熙川嗤笑出声,白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少在这装可怜!老祖宗的规矩你当是儿戏?
鸢儿你看他!陆宴之尾音拖得老长,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奴。
我忍俊不禁,忙打圆场道出正事:表哥,劳烦你寻个人。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我幼时在云府有个贴身婢女,唤作复春……喉间忽地泛起酸涩,当年我生死未卜,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若寻不到她本人,能找着她妹妹也好。
她妹妹与我同龄。我补充道。
容熙川双臂环胸,斜睨着陆宴之嗤笑:瞧见没?到底是我亲妹子,遇事头个想到的便是我。
这话惹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正要转头安抚另一尊大佛,却见陆宴之早已敛了玩闹神色。他墨色瞳仁里映着我的倒影,郑重得像在起誓:你且放宽心,便是掘地三尺,我也定将人给你找着。
温热触感落在发顶,他复又扬起那抹痞笑:傻丫头,同我还见外。
容熙川夸张地搓着胳膊,拖长的咦~声在雅间回荡。
复春的消息尚未传来,倒是先收到了如烟的烫金请柬。
小丫鬟兰儿蹬蹬蹬冲进来,将笺纸摔在案角:大小姐前些日子刚给小姐您没脸,这会儿倒摆起赔罪的架势!欢宴阁那等是非地,小姐可万万去不得!
我望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直发笑,待她喘匀了气才执起请柬。簪花小楷写得情真意切,倒像是真要赔礼道歉的模样。
小姐,您该不会真要去吧?兰儿急得直跺脚,大小姐何时安过好心!
我指尖轻叩檀木桌面。是了,如烟何时安过好心?可偏偏这请柬像钩子,勾得人想去瞧瞧她又耍什么花招。
日头正毒时,欢宴阁里觥筹交错。我踩着楼梯拾级而上,满耳皆是权贵子弟的谈笑声。如烟定的雅间在二楼转角,跑堂小二殷勤在前引路。
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他瞥见我身后生面孔的如烟,到嘴的奉承话转了个弯,眼尾余光不自觉带上轻蔑,包厢里那位姑娘是……
我随手抛过几粒碎银,小二利落揣进怀中,腰弯得更深:姑娘且安心,小的就在外头守着。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如烟正执壶点茶。见我来,她眼角堆起假笑:妹妹可算来了,快尝尝我亲手烹的茶。
我垂眸扫过盏中茶汤。茶沫稀疏如残雪,茶汤浑浊似泥浆。这般手艺,倒像是初学乍练的孩童所为。
姐姐要赔罪?我执起青瓷壶,行云流水般注水击拂,我原当姐姐还惦记着陆小将军呢。
如烟笑容僵在唇边,端着茶盏的手背青筋微凸:妹妹说笑了,亲姐妹哪有隔夜仇。如今我瞧着李公子也挺好……
我抬眸瞥她一眼,正撞见她眼底未及掩饰的嫉恨。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我将新点的茶推至她面前:姐姐请。
如烟盯着盏中绵密如云的茶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颜欢笑端起自己那盏茶,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妹妹手艺愈发精进了。
茶盏堪堪触到唇边,雅间门突然被撞得震天响。李公子像破布袋般滚进来,身后跟着怒容满面的父母。
逆女!父亲劈手夺过茶盏,你在茶里掺了什么?还有这姓李的,你竟想毁你妹妹清誉!
母亲将我护在身后,指尖抖得厉害:鸢儿莫怕,娘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轻轻挣开母亲桎梏,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李公子,掠过眼眶泛红的母亲,最终定在伏地颤抖的如烟身上。她散落的发丝遮住面容,肩膀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哭是笑。
父亲扬起的巴掌在半空顿住,终是转向李公子: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爹没教过你?他踹得李公子哎呦求饶,我虽罢官在家,捏死个商户子还是易如反掌!
我执起那盏未沾唇的茶汤,茶香袅袅中忽地轻笑:父亲说这茶里有毒?
母亲脸色骤变:鸢儿莫要胡说!
既是无毒……我指尖微动,在众人惊呼声中捏开如烟下颚。
茶水灌入她喉间的刹那,我也看清了她的脸。
她在笑,但茶水入口的一瞬间变成了惊恐,还有事态脱离掌控的慌乱无措。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手。
我拍拍手掌:“母亲,既然不是毒药,那就让姐姐自己喝了吧,就当是她想要残害胞妹的惩戒。”
我以为父母会勃然大怒,但母亲笑盈盈的:“应该的,你姐姐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是该罚,等回家我就罚她抄家规!”
我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头:“那我先回舅父家了?”
“快回吧快回吧,别忘了出嫁前要回来啊。”
我应下,然后在酒楼众多人的视线中离开了。
门外,陆宴之抱着剑倚在马车边上,神色紧张,蓄势待发。
“阿慕!”
看到我的这一刻,陆宴之才放松下来,他走过来捏了下我的手,然后围着我转了一圈:“嗯,不错!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我嗔怪道:“阿慕,不要总把我当小孩!”
陆宴之抬手捏了下我的鼻子:“他们为难你了吗?”
我摇头:“父亲母亲还护着我了,虽然有点奇怪,但阿慕,我又有点期待了。”
陆宴之拉着我上了马车:“他们不爱你有我爱你,当然,他们爱你会更好。”
“鸢儿,有复春的消息了。”
我和他对上视线:“那我们现在去,可以吗?”
马车载着我到了京郊的一处小院。
栅栏围成的院墙并不能阻挡什么,甚至还随着风一起摇晃。
院子里也破破烂烂的,条理有序,可见这里的主人是爱干净的。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坐在院子里浆洗衣裳,身旁未洗的衣服堆成了小山,什么样式都有,不难看出这女子是靠浆洗过活的。
我看的有些眼热,这不是复春,但她眉眼间和复春有些像。
我回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陆宴之,轻声询问:“她叫什么?”
“她叫又冬,是复春的妹妹。”
“我和你表兄查到了她后就没再继续探查,我觉得你更想亲耳听到。”
我点点头,拉着陆宴之走进了小院子里。
她洗的用心,我们站在她身后也没察觉。
“又冬姑娘。”
又冬回头,面露迷茫:“你们是?”
“我是云......”
我的名字还没说出口,又冬就变得激动起来。
“云家的人?你们还敢来?我姐姐被你们废了双腿还不够吗?当年她就被你们打了个半死仍在乱葬岗,要不是我等了两天没等到姐姐的消息,她早就死在乱葬岗了!”
“滚!赶紧给我滚!”
她态度恶劣,但我无暇顾及。
陆宴之替我挡住又冬情绪上头扔过来的衣物,我死死拉住又冬:“复春还活着?我叫如鸢,是......复春在云家时照看的人。”
“复春是因为我才出事的,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又冬听到我这话时眼底的恨意更浓,但又夹杂着悲痛。
她怨恨我,但又不知道怎么恨我。
我将身上的银子,首饰全都拿下来塞进又冬手里:“你让我见见复春,可以吗?”
又冬手一松,我塞给她的银子和首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神色冷淡:“跟我来。”
我拉着陆宴之的手,跟在了又冬身后。
复春住在她们家最宽敞的屋子里,但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
又冬不准我进去。
“那年她为了护着你,两条腿被打断了,然后被云家的人扔在了乱葬岗,那些畜生还......”
又冬不忍再说,红了眼眶。
我大概可以猜到。
喉咙里的话滚了又滚,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些年她一直在担心你,听她说当年你也被打的半死。”
我点头。
“你走吧,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收下,我也会告诉她你的名字。但你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又冬红着眼:“她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那些钱就当你赔给她的。”
陆宴之牵着我的手,温暖的手掌里源源不断的传递给我能让我站稳的力量。
我看着又冬的脸,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告诉她,我叫如鸢,我也会替她报仇的。让她好好活着。”
然后我拉着陆宴之的手,转身走出小院。
“阿慕,今天如烟想给我下药毁我清白。”
“什么?你怎么没和我说?”
陆宴之捏住我,后怕的紧张追问:“那你怎么做的?”
“我将下了药的茶水给她灌进去了。阿慕,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够不够要她两条腿了?”
陆宴之咬牙:“敢伤害我的鸢儿,我都想要了她的命。”第八章 大婚前一天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我出嫁的头一日。
来到云府时,到处张灯结彩,挂鸢了红绸。
连兰儿都忍不住惊叹,“小姐,没想到老爷夫人这般用心装饰府里,不知道还以为是大小姐出嫁呢。”
母亲到门口迎我,“鸢儿,走,咱们去院里看看。”
七拐八拐,我停在了花园里,那个最偏僻的角落里正是我以前住的小屋子。
没错,是屋子,不是院子。
四岁以前,我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只能在还不如柴房大的小屋子里生活。
而现在,小屋子没有被翻新,真成了一个柴房。
母亲没有发现我眼里的失落和愁怨,只顾着拉着我往前走。
那里是府里最好的院子,也是如烟的院子。
哪怕空了十二年,如今他们又为如烟种鸢了芍药花,正是开花的季节,大片大片的芍药,迎着微风绽放美丽,吐露芬芳。
现在的院子里挂鸢了红绸,一派喜气洋洋。
如烟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裙,见我来了,疾步走来,像是全然没有那一日在欢宴阁的龃龉。
“鸢儿,你快看看,姐姐给你布置得可还鸢意?”
环顾四周,每一处都可见花了心思。
我抿了抿唇,也没再提那日的事情。
“多谢姐姐费心了。”
“只是姐姐,我这几天突然想起了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
我目光锐利,直勾勾看向疑惑的如烟:“姐姐,你还记得复春吗?”
如烟想了想,半天后才张嘴:“有些印象,是你小时候身边那个奴婢?”
然后她又摆摆手:“早就死了吧?当初她犯了错被打断腿之后就扔出去了,估计活不了多久。”
如烟的表情,动作,无一不在说明,她并没有多在乎这条人命,甚至将复春护着我说成了复春犯错。
我垂下眸子,继续跟她看着这处院子,没再提起这回事。
夜宴之上,父亲,母亲,就连如烟都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菜。
“鸢儿,吃排骨。”
“鸢儿,尝尝这个鱼。”
“鸢儿,这个糕点合胃口吗?”
当然不合了,这些都不是我爱吃的。
将筷子放下,“母亲,三岁时我吃鱼被鱼刺卡过,差点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不吃鱼了。”
“还有杏仁酥,我吃了会起红疹。”
这些都是如烟爱吃的。
三人愣住,面面相觑。
不过片刻,母亲便用手绢掩面啜泣起来。
“是母亲不好,是母亲不该这么对你。”
“鸢儿啊,母亲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吃苦了。”
吃苦吗?
四岁以前是吃了许多苦的,四岁以后便没有了。
舅父舅母待我十分的好,疼爱胜过表兄。
兰儿都忍不住悄声跟我说,“小姐,看起来老爷夫人的确是真心悔改了。”
入夜,我坐在如烟的梳妆台前,照着如烟的铜镜。
四岁时我曾偷偷进过如烟的房间,在她铺鸢软褥的床榻上躺过,偷偷穿了她新做的衣裳,也爬上凳子照过这面铜镜。
那是我第一次照镜子,里头小小的人面黄肌瘦,头发凌乱,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我嘀咕着,“难怪父亲母亲不喜欢我,我太脏了,太丑了。”
望着那一堆精美的小盒子,我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要是我和姐姐一样好看,父亲母亲也会像喜欢姐姐一样喜欢我的吧?”
说着,我便打开了拿着小盒子,什么都往脸上抹,红的,白的,黑的,将自己弄成了一个花脸猫。
被镜中滑稽的自己逗笑,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喊痛,如烟就回来了。
见我趴在地上,又见她的梳妆台被我用过,尖叫着喊了起来。
她这一喊,换来了我的一顿毒打。
母亲给了我两个耳光,恶狠狠的拧我的耳朵。
“扫把星,只会给我惹事!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连你姐姐的东西你都敢动,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
父亲听着母亲尖锐骂声还有姐姐嘤嘤的哭声,不胜其烦,踹了我一脚。
“滚,滚去院子里跪一天一夜。”
跪的那一天一夜也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我也病倒了。
照顾我的嬷嬷有些不忍心,向父亲母亲禀告了。
可他们没来看我一眼,只是说,“死了才好,才能让云府摆脱了这份晦气!”
嬷嬷只好自己找了些草药喂我,“哎,二小姐呀,这都是你命不好啊,是死是活,全看你的命了。”
好在我的命硬,活过来了。
回忆往事,总会有些惆怅和难过的,那样的痛苦让我忍不住湿了眼眶。
陆宴之从身后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
“在想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我也看着镜子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成亲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不吉利。”
陆宴之将我拦腰抱起坐在他的腿上。
“这么久不见很想你。”
“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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