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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进总裁房-_小说免费阅读-起点中文网

itomcoil 2025-10-27 15:30 2 浏览

醉酒后误入美女房间,缠绵一宿第二天见她坐在总裁位置我傻眼了


醉酒后错进一位美女房间,隔天清醒后我连忙跑路,到公司见她坐在总裁位置上盯着我后,我绝望:死定了

生日的夜晚,十一月二十五号,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

城市的核心地带,坐落着临江国际酒店。

沈墨池今年二十六岁,在业内算得上是最年轻的主创建筑设计师中的一位。

他身形高挑修长,肩膀线条干净利落,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平时话不多,做起事来却条理分明。

三年前,他从国外留学回来,进入了一家顶尖的设计事务所,只用了两年时间,就主导完成了三个国际地标性项目。

业内的人都称他“出手就是精品”,可他从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会出席各类颁奖礼,所有精力都只放在图纸和模型上。

今晚不只是他和戚珍珍交往三周年的纪念日,还是戚珍珍的生日。

他提前一个星期,就订好了临江国际酒店的江景套房,还亲自动手布置房间:

香槟被稳稳地冰镇在桶中,玫瑰花瓣则按照心形的形状,细细撒在了床上;

他西装的内袋里,还藏着一枚素圈的婚戒。

他计划着,等晚餐结束后,就向戚珍珍求婚。

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想要把一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赵源打来了电话。

“你到了吗?我和珍珍刚走进酒店大堂,她现在特别激动呢。”电话那头传来赵源爽朗的声音。

“你别急着往楼上走,先到酒吧里坐一会儿,放松放松。”

这事儿可是件大事,得讲究点仪式感才行。

沈墨池正站在电梯口,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此刻时间是九点零七分。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九点半之前回到房间,等戚珍珍上来的时候,就把蜡烛点燃。

可赵源是他大学时的室友,这几年一直帮着照应戚珍珍,就连戚珍珍搬家,都是赵源跑前跑后地忙活。

对于赵源说的话,沈墨池向来都很相信。

“我就喝半杯红酒就够了。”沈墨池开口说道。

“哪能只喝这么点啊?”赵源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天可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必须得喝到位才行!我就在靠窗的那桌等你。”

沈墨池转过身,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赵源早就把酒水点好了。

桌子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刚加进去的冰块,正发出细细碎碎的碰撞声。

“来,先碰一杯!” 赵源把两个杯子都倒得满满当当,递了一杯给沈墨池,“祝你今晚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沈墨池伸手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

酒精滑过喉咙的时候,带着点灼热的感觉。

“珍珍知道你要跟她求婚吗?” 赵源开口问道。

“她不知道,我想给她个意外惊喜。”

“女人就喜欢这调调。” 赵源又给沈墨池的杯子添满了酒,“不过你也该放轻松点,别一直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沈墨池只是淡淡笑了笑,没再接话。

他心里确实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婚戒还安安稳稳地待在里面。

两杯酒下肚后,他的视线渐渐开始发暖。不是喝醉了的迷糊,而是一种身体里透着的热意。

到了第三轮,赵源换了个小酒杯,开口说道:“换成烈的,这劲儿够足,能让人更精神。”

沈墨池本来想拒绝,可赵源已经举起了杯子:“为你往后的好日子,干了这杯!”

沈墨池只好仰头把杯里的酒全喝了。喉咙里一阵火辣辣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得回房间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九点四十三分。

“急什么呀?” 赵源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珍珍还得化妆呢。我刚才帮她整理裙摆的时候,她还说想先拍几张照片再上楼。”

沈墨池听了,心里迟疑了一下。

戚珍珍确实特别喜欢拍照,每次到了纪念日,都要拍些照片发朋友圈。

“要不这样,” 赵源往沈墨池身边凑了凑,“我替你去看看房间准备得怎么样了?顺便确认下灯光的角度合不合适。你之前说蜡烛要摆成心形,可别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

沈墨池点了点头。

他现在脑子有点沉,但还能清楚思考。只是他没料到,赵源会这么细心周到。

“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赵源站起身,顺手扶了沈墨池一把,“别到处乱走,等我回来带你上楼。”

十点十七分的时候,沈墨池坐在酒吧角落的沙发上,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有服务生走过来,问他要不要来杯醒酒茶,他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还能撑得住,只是需要闭上眼睛休息几分钟。

这时,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走吧。” 耳边传来赵源的声音,“都准备好了。珍珍刚发了消息,说马上就到电梯口了。”

沈墨池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他扶着沙发慢慢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

“我扶着你。” 赵源把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去,“往这边走,走员工通道,避开大堂里的人潮。”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地毯又厚又软,走在上面听不到一点脚步声。

沈墨池靠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到几楼?” 他开口问道。

“十八楼。” 赵源回答道,“你订的房间是 ,对吧?”

沈墨池记得自己订的是 。但他没力气去纠正。脑子里像被塞满了棉絮,浑浑噩噩的。

电梯慢慢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一个个跳动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十八层。

赵源刷了卡打开电梯门,带着他穿过走廊。走廊两侧的房门都紧紧关着,门口的指示灯安安静静地亮着。

“ 就在这儿。” 赵源停下脚步,把一张房卡塞进沈墨池手里,“你进去吧,珍珍在里面等你呢。”

沈墨池盯着门牌看,却看不清上面的数字。他抬手用房卡刷了一下,门上的绿灯亮了起来。

“珍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灯光,像流水一样淌进屋里。

没人回应他的声音。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子背上,连鞋都没换,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意识一点点往下沉。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才想起,婚戒还放在西装的内袋里。

赵源站在走廊的尽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进去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赵源关掉手机屏幕,转过身走进了安全通道。

此时,戚珍珍正站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子旁边。

她身上披着一件羊绒披肩,妆容精致得体,嘴唇涂着鲜艳的红色口红。

赵源走了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进去了?” 戚珍珍开口问道。

“十分钟前就进去了。” 赵源点了点头,“他喝了四轮烈酒,现在估计已经睡得很沉了。”

戚珍珍勾起嘴角,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嘲讽。

她坐进车里,顺手把自己的包放在了腿上。

“都三年了,他居然还这么相信你。” 她压低声音说道,“真是可怜。”

赵源绕到驾驶座那边,坐上车发动了车子。

“他就是太认真了。” 赵源系上安全带,“心思太认真的人,最容易被人骗。”

汽车的灯光划破了停车场的黑暗,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沈墨池在睡梦中轻轻皱了下眉头。

床单上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可这味道并不是戚珍珍平时用的那种。

他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了身边空着的位置上。

窗外,江面上倒映着整座城市的灯光,那些光影随着江水缓缓流动。

房间门的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接着又停住了。

好像有人在门外站了几秒钟,然后就离开了。

沈墨池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戚珍珍。

消息内容写着:今晚临时有加班,等改天再给你补过生日宴。别等我了。

沈墨池没有睁开眼睛,只用拇指划开手机屏幕查看消息。

看完消息,他松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床垫忽然微微往下陷了陷,身边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颈侧。

他瞬间僵住了,耳朵贴在枕头上,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他慢慢转过头,窗外城市的灯火照进房间,隐约勾勒出枕边人的轮廓。

一头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还有一缕搭在他赤裸的手臂上,发尾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他屏住呼吸,手一点点抬起来,指尖刚碰到那缕头发,身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对方的肩头露在外面,皮肤在微弱的光线里,泛着象牙般的光泽。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跳得又快又重,撞得肋骨都发疼。

这不是戚珍珍。

他记得戚珍珍用的香水,是那种甜腻中带着奶香的味道,就像融化了的焦糖。

可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清冷又锐利,像冬夜里吹过松林的寒风。

他悄悄吸了口气,那股特别的气息缠在鼻尖,勾引出昨晚一些模糊的片段 —— 走廊的影子、模糊的门牌、赵源的声音,还有……

他压上去的那一刻,对方轻轻哼了一声,喉咙里滚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他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阵阵发疼。

他用手掌撑着床垫想坐起来,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手臂,纤细却透着力气,横放在他的腰上,指甲涂成了暗红色。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把身体往外挪,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生怕惊醒了她。

指尖刚碰到床单的边缘,突然顿住了。

床单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就靠近她大腿内侧的位置。

那痕迹已经半干了,在光线下泛着微微的褐红色。

他盯着那块颜色,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是血。

是他的血?还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掌心渗出了冷汗。

昨晚喝得太醉,记忆碎成了一片一片,但身体却记得那种感觉 —— 那种紧致、灼热,还有他自己失控的喘息。

他没戴安全套。她也没有拦着他。

他撞进去的时候,她弓起后背,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肩膀,留下了四道红痕。

而现在,床单上的这摊血,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会是什么样子。

他以为会是在某个安静的夜晚,灯光柔和,轻柔的音乐慢慢流淌。

等他把戒指递出去之后,两个人相拥着走进卧室。

可现在,他却赤身裸体地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

床单上还染着血,他甚至连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终于把手臂从对方身下抽了出来,他踩在地毯上,光脚接触到冰凉的布料。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看到西装皱成了一团,皮鞋倒在旁边。

他蹲下身捡起裤子,手指下意识地探进内袋 —— 婚戒还在里面。

他没把戒指拿出来看,直接塞进了裤兜里,动作里带着几分仓促和慌乱。

穿衬衫的时候,扣子刚扣到第三颗,指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不敢回头,怕正好对上她睁开的眼睛。

可就在他弯腰去拿皮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她翻了个身,一条腿无意识地搭在了床沿上,腰窝陷进床垫柔软的凹陷里。

他僵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她醒了?

没有再听到其他动静。

原来她只是睡熟了换个姿势,呼吸还是像之前那样平稳。

他抓紧手里的皮鞋,一步一步慢慢退向房门。

手指摸到门把手,轻轻往下压,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他迅速闪身出去,反手轻轻带上房门,背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这时,电梯在十八楼停了下来,他却没敢进去。

转身推开消防通道的门,楼梯间里空荡荡的,他的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掩盖住了。

他一层一层地往下走,直到走到大厅,看到落地玻璃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 衬衫穿得歪歪扭扭,头发乱糟糟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他打了辆车回到自己的公寓,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背脊贴着门板慢慢滑下去,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 号房间里。

秦玖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漫进了房间里。

她动了动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钝钝的胀痛感。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侧面有一圈牙印,边缘已经泛出了紫色。

她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勾起了嘴角。

昨晚她本来约了人,是私人助理为她安排的 “解压对象”。

可她等了四十分钟,也没听到有人来敲门。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走进了房间……

她掀开被子,目光落在了床单上。

上面的血迹很清晰,位置就在床单中心偏右的地方。

她盯着那抹暗红色,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这些年她一直洁身自好,从不会轻易让别人靠近自己。

可昨晚,她却破例了。

她本来想拒绝,可那个男人压上来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

但在进入之后,他又突然顿了一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低声呢喃了一句听不清的话,然后才继续。

他的动作里带着克制,却又透着一股强烈的侵略性。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那里有一道抓痕,皮肉还有些微微发肿。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坐起身,按下了床头的通讯键。

还不到三分钟,周特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把昨晚十八楼所有的监控调出来。” 秦玖开口说道。

周特助点了点头。

“别走酒店的系统。” 秦玖补充了一句,“用我们自己的渠道查。”

“明白。” 周特助应道。

“我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秦玖又说道。

周特助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从来没见过秦玖对谁这么上心。哪怕是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相亲对象,见面之后也不过是一句 “不必再联系” 就结束了。

这次明显不一样。

秦玖盯着床单上的血迹,指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角。

那个男人居然逃走了,连她的脸都没敢看一眼。

可她却记得他的重量,他身上的温度。还有最后那一刻,他咬着她的肩膀,闷哼出声的样子。

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但她却喜欢那些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东西 —— 只要足够特别。

“另外,” 秦玖靠回床头,闭上眼睛回忆着,“他穿的是灰色西装,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左肩有一道抓痕,可能是我留下的。去查一下临江国际酒店昨晚所有入住客人的登记信息,筛选出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周特助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

“还有,在找到他之前,别让任何人碰那张床单。” 秦玖又说道。

周特助合上平板,问道:“需要保留证据吗?”

秦玖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那片染了血的布料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随身包里。

沈墨池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传来了第七次无人接听的忙音。

戚珍珍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她住的小区离他这儿不远,走路只要十五分钟。

他踩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三楼,按了三次门铃,都没人回应。

门口的信箱里塞满了外卖传单和物业的通知,最上面一张写着 “本周末停水”,日期是昨天。

他又拨了一次戚珍珍的电话,依旧没人接。

如果戚珍珍真的在加班,为什么一整晚都不回消息呢?难道她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就在这时,临江国际酒店监控室的门外,周特助站在消防通道旁边的配电箱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 U 盘。

秦玖换了一套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长发挽成了低髻,正站在酒店顶层观景台的落地窗前。

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周特助的声音:“监控数据已经提取完成,现在正在分析走廊和楼梯间的画面。”

“多久能出结果?” 秦玖问道。

“三十分钟之内就能出来。”

秦玖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目光落在远处一栋还没竣工的建筑上。

那是瀚林设计院去年中标拿下的城市文化中心项目,建筑线条冷峻,结构设计极为简约。

她记得这个项目设计师的名字 —— 沈墨池。

回到车上,周特助把 U 盘插进笔记本电脑,调出了凌晨三点零七分消防通道的监控影像。

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能清楚辨认出有一个男人光着脚走下楼梯,身形很高大,左肩处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在红外光的照射下格外明显。

“匹配一下身高、步频和肩宽的数据。” 秦玖缓缓开口说道。

程序运行了三分钟之后,筛选出了三个符合条件的目标。

其中一个人的登记信息显示:沈墨池, 岁,瀚林建筑设计院的主创设计师,入住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五日晚上八点四十六分,房号是 。

“调取他近三个月参加公开活动的照片。” 秦玖说道。

电脑屏幕上陆续出现了几张新闻配图:有一张是在某个建筑论坛的演讲现场,沈墨池站在讲台后面,穿着灰色西装,轮廓很分明;另一张是项目验收时的合影,他站在人群的边缘,目光低垂,神情带着几分疏离。

“就是他。” 秦玖看着照片里沈墨池的眼睛,突然开口说道。

周特助抬起头问:“需要联系酒店方面确认一下吗?”

“不用走明面上的渠道。用我们自己的渠道去查他最近的行踪。另外,再查一下昨晚 房的入住记录有没有异常变动。” 秦玖回答道。

“明白。”

车子驶离了酒店,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中。

这时候,沈墨池正站在地铁口,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他打开手机邮箱,想找找最近的工作安排,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一封未读邮件弹了出来,发件人是公司的行政部,邮件主题是《关于 QH- 地块项目图纸延期提交的通知》。

他点开邮件一看,发现原本定在今天上午十点要提交的一份方案,因为合作方临时更改了需求,推迟到了明天下午提交。

他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这个项目原本是他和戚珍珍一起负责的 —— 戚珍珍负责对接客户,他负责设计统筹。

可从上周开始,戚珍珍就频繁说要加班,之后所有的沟通工作,就都由他一个人完成了。

他之前问过戚珍珍几次为什么总加班,戚珍珍只说 “工作压力大,想多挣点业绩”。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理由实在太笼统了,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中阴云压得很低,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没带伞,沿着街边慢慢往回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内容是:你的东西落在酒店了,需要回来取吗?

他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都没敢点开。

秦玖在车里收到了周特助的汇报:“目标身份已经确认,他的手机号码也已经锁定,目前还没发现他察觉到被追踪的迹象。”

秦玖靠在座椅上,低声说道:“再让他慌一会儿。”

周特助点了点头,关掉了定位追踪的界面,转而调出了沈墨池名下所有的房产信息,以及他平时常用的出行路线。

秦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个男人压上来时,发出的那一声低喘。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逃走的男人,动用自己的私人情报网。

但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找到他。

沈墨池站在十字路口,红灯的倒计时归了零,行人们开始过马路。

可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手机屏幕亮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沈墨池的手指刚触到手机边缘,准备将它揣回口袋,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刺破了平静。

来电显示上,跳动的是项目组同事的名字。

“沈工,不好了!QH-地块的客户突然提前过来了,总部刚下的通知,半小时之内咱们所有人都得赶去现场。”

“不是说好了明天才正式对接吗?”

“计划临时变了,对方都已经进写字楼大门了,总裁要亲自出面接待,你快抓紧时间过来。”

写字楼的大堂地面亮得能映出人影,像一块巨大的镜面,他脚步没停,径直走进电梯,按下了十九层的按钮。

走廊尽头的设计部早已亮满灯光,连角落都没落下,助理快步迎上来,递过一套熨得平整的深灰色西装,还有配套的领带。

他没说话,接过衣服就换上了。等他站在会议室门口理衣领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那面玻璃墙——

墙后坐着个女人,背对着会议室的门,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后,肩线绷得笔直利落,侧脸的轮廓锋利得像一把收回鞘里的刀。

他整理衣领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胸腔里的心跳却没来由地快了起来,一下比一下急。

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项目经理探出头来,语气带着急:“沈工可算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一个人了!”

门刚拉开的那一瞬间,那个女人忽然转了头。

两人的目光一下撞在了一起。

沈墨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紧接着他垂下眼,脚步平稳地走进会议室,在离那个女人最远的座位上落了座。

他把文件夹展开,笔尖轻轻点在图纸的边缘处,拼命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投影屏幕的画面上,可眼角的余光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总往她那边飘,连她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放过。

秦玖坐在主位上,身姿端得笔直,神情从容得很。听汇报的时候,她既不中途打断,也没拿笔做记录,只有偶尔会抬一下眼,目光轻轻扫过沈墨池所在的方向。

一次,两次…… 到第三次目光撞上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像能穿透纸页似的,直直落在他昨晚没扣上的衬衫第三颗纽扣上。

等汇报讲到结构承重的部分,她突然开了口:“整体框架做得有突破,但少了点能让人觉得温暖的人性温度。”

整个会议室一下就静了下来。

她慢慢把目光转向沈墨池,语气平稳:“不过,主创设计师的专业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沈墨池握着笔的手背上,青筋悄悄鼓了起来,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却没接一句话。

他心里清楚得很,她这话不是随便说的。

这根本不是甲方对设计方案的普通点评,更像是在确认某段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私密回忆。

会议一结束,在场的人都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

他一直垂着头,想趁着混乱赶紧离开这里。

“沈工,等一下。” 项目经理突然叫住他,“客户还没走,说想单独跟你聊聊项目细节,而且特意点名要见你。”

他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再也挪不动。

会客区靠着窗户的地方摆着一组长桌,秦玖已经走了过去,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特助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粘在了他身上似的,一刻都没离开过。

沈墨池慢慢走过去,在茶几的外侧站定,微微低着头问:“秦总,您还有什么补充的意见吗?”

秦玖慢慢抬起了眼。

她今天涂了口红,颜色不算鲜艳,可偏偏特别衬她的肤色,显得气色极好。

她的目光从他的领带上慢慢往上移,掠过眉心,最后稳稳停在了他的眼睛上。

“没有意见。” 她开口说话,声音比刚才在会议上低了好几度,带着点沉哑的质感,“我只有期待。”

沈墨池站在原地没动。

他突然想起昨晚酒店里那昏暗的灯光,当时她仰着头看他,气息不稳地喘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 “再来”。

那时候他还以为,那句话里藏的是欲望。

可现在他才懂,那根本是一道命令。

“您说的期待…… 是在说项目的进度吗?” 他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秦玖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把放在手边的一份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

那是 QH- 地块的技术参数表,封面右下角清清楚楚印着 “初稿沈墨池” 的字样。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写着他名字的地方。

“你过去三年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了 —— 城市图书馆、滨江艺术中心、云谷产业园,每一个都做得很出彩。你很会让建筑‘呼吸’,有自己的生命力。可昨晚的你,比图纸上的线条要真实多了。”

沈墨池的后背一下就绷得紧紧的。

她知道,这些事她全都知道。

“秦总,” 他放低了声音说,“昨晚那事就是个误会。”

“误会?” 她轻轻笑了一声,没说对也没说错,只是反问:“那你为什么要逃?”

“我根本不认识您。”

“可我记得你。” 她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很笃定,“你一紧张,右耳朵就会发红,体温也会跟着往上走。”

沈墨池的耳根一下就热了起来,烫得厉害。

这个小细节,以前从来没人知道。

除了那个跟他一起过了一夜的人。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周特助还是没说话,可眼神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模样就像只要他敢转身跑,下一秒就会被拦住似的。

“要是您没有其他跟工作相关的指示,” 沈墨池拼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我就先回去调整方案了。”

秦玖点了点头,没拦着他。

他转过身往电梯间走,脚步看着很稳,可一拐过走廊的转角,就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伸出手指按下下行键,电梯那扇金属门慢慢往中间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发消息来的,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合同附件已发送至公司邮箱,请查收。】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电梯门眼看就要完全合上的瞬间,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周特助。

“沈工,秦总让我跟您说,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她要看到您对专属设计协议的反馈。”

沈墨池没吭声。

电梯开始往下走,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层一层往下跳。

周特助站在他斜后方的位置,离他不远也不近,气息稳得跟一台机器似的,一点起伏都没有。

“你们…… 是不是早就查过我了?”

“从昨晚三点十七分就开始了。提取监控、匹配身份、调查背景、追踪行程,这些事我们只用了六个小时就做完了。”

沈墨池轻轻闭上了眼睛。

原来那时候他还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他的命运早就被另一双手安排好了。

电梯门完全合上的瞬间,沈墨池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公司邮箱的提示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提示显示,《QH- 项目专属设计协议》已经发送到了邮箱里。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电脑点开邮件,文件封面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写着 “签署后即时生效”。

协议的第一条内容是:这个项目的主创设计师,由客户方指定为沈墨池先生,他的决策权比团队常规流程里的权限要高,而且需要直接向甲方代表汇报工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都没挪开。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七分,会议室又一次清场,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到了十点整,会议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

秦玖走了进来,她穿了一身剪裁得很利落的驼色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根发丝都没乱。

周特助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脚步又轻又稳。

整个会议室一下就安静了。

她没看在场的任何人,直接走到主位前面坐了下来,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墨池的脸上。

“开始吧。”

项目经理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今天主要是确定设计团队的架构和各个阶段的目标。按照以前的惯例,我们计划让沈工牵头组建小组,三个人一起协作推进项目……”

“不用这么麻烦。” 秦玖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干脆,“这个项目,我要让他做我的专属设计师。”

项目经理一下就愣住了,手里的笔停在纸上没动,疑惑地问:“秦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微微侧了下头,视线稳稳落在沈墨池身上。

“从项目立项到最后竣工,所有的设计方案都必须经过他本人确认才行。而且他是这个项目唯一的对接人。”

“可是秦总,这么安排不符合我们公司内部的协作机制,而且也没走公司的审批流程啊。要是打破了原来的体系,以后其他客户那边……”

“我要的不是走流程,是最终的结果。你们可以继续开会、分工、写报告,这些都随便你们,但最后提交给我的方案,必须是他亲手做的。”

她说完这话,就不再看项目经理了,转而看向了周特助。

周特助往前迈了一步,把一份盖了公章的补充合同放在会议桌上,然后推到了桌子中央。

“甲方有权单方面指定项目的核心技术负责人,这一点算合同履行的前提之一。而且这份补充合同的法律效力,比乙方公司的内部管理制度要优先。”

项目经理翻开文件一看,上面的红章清清楚楚,条款也写得很严谨,根本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开口。

秦玖又把目光转向在场所有人,语气严肃:“我再跟大家说一遍,要是有不同意见,现在就提出来。要是等项目建成了再质疑,我可不会听。”

现场没人说话回应。

沈墨池全程都低着头。

他心里清楚,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扫过他。

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怀疑,有讥讽,还有探究,像一根根细针似的扎在他的皮肤上。

他还听见后排两个年轻的助理,正压低了声音说话。

“这算怎么回事啊?靠关系往上爬?”

“你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人家可是拿过国际大奖的人。”

“可我也没听说过,有谁被甲方单独挑出来当‘专属’设计师用的啊…… 听着就觉得奇怪。”

他既没抬头,也没替自己辩解一句。

秦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沈墨池。”

他抬起了头。

“协议签了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慢慢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签字笔,翻开了协议的最后一页。

签名栏还是空的,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下笔。

笔尖在签名栏上方停了三秒钟。

接着,他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特助走了过去,把文件收了回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确认没问题后,就放进了文件夹里。

秦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设计方案要是没经过他确认,一律不能提交。”

她说完这话,转身往门口走,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以后他的工作进度,每天上午十点要单独跟我汇报。”

会议室的门关上之前,她回头看了

他一眼。

那一眼没带任何情绪,却像根细丝线,轻轻缠在了沈墨池的手腕上,明明没用力,却让他觉得挣不开。

会议散场后,人潮陆续从会议室涌出来,脚步声、交谈声慢慢淡去。

沈墨池站起身,走到窗边,指尖捏着那份刚签完的协议,一点点折成整齐的小块,塞进西装内袋 —— 那里贴着心口,能清晰感觉到纸张的棱角硌着皮肤。

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周特助站在电梯口,身姿笔挺得像根标杆。

“秦总说,明天早上八点半,你要出现在总部大楼二十三层。” 周特助的声音没起伏,像在念一份既定程序。

第二天上午,沈墨池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周特助发来的消息:

“秦总请您今日十一点半至总部顶楼餐厅,共进午餐。”

他正走在去设计部的路上,脚步顿在走廊拐角,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片刻,敲下回复:“项目尚未启动,是否有必要占用工作时间?”

消息秒读,三秒后弹窗跳出:“这不是请求,是日程安排。”

十二层高的秦氏总部立在市中心,玻璃幕墙把天光切成碎片,落在银质餐具上闪着冷光。沈墨池乘电梯直达顶楼,门刚打开,侍应生就躬身迎上来,语气恭敬:“沈先生,请随我来。”

秦玖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酒红色丝质长裙裹着身形,袖口缀着细碎的暗纹,像蜷缩的藤蔓,不显眼却勾人。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从他领口第一颗纽扣慢慢滑到眉心,像在丈量一段无形的距离。

“你迟到了两分钟。” 她开口,声音里没责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电梯等了三趟。” 他拉开椅子坐下,把公文包紧紧抱在腿侧,像握着最后一点安全感。

“下次我会让周特助提前清空下行通道。” 她端起水杯轻抿一口,杯沿沾了点水光,“昨天你签字的样子,很像认命。”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筷子,木筷的纹路硌进掌心:“那只是工作协议。”

“可我想聊点别的。” 她放下水杯,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菜肴陆续上桌,银质餐盖被侍应生一一揭开,牛排的焦香、芦笋的清鲜、松露汤的醇厚裹着热气散开。

秦玖夹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咀嚼得很慢,眼神却没离开他。

“那晚…… 你走得太急,连名字都没留。”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

他的筷子顿在半空,牛排的酱汁滴在餐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那晚是误会,我不记得了。” 他垂下眼,盯着餐盘中的芦笋,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记得?” 她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亮意,“那你现在心跳多少?我让人查过,刚才我说那句话时,你腕表监测显示每分钟跳了一百一十二下。”

他猛地抬眼看向左手腕 —— 智能表盘上,绿色的心率曲线还停在峰值 ,像一道甩不掉的印记。他没给任何人开通过健康数据共享权限,也没戴过任何监听设备,可她偏偏知道。

“你调取我的私人信息?” 他的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不是调取,是你自己戴在身上的。” 她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沿,距离一下拉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雨后的松针,清冽又勾人,“沈墨池,我不是要追究责任。我只是想确认,那一晚,你是第一次,对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警惕死死盖住。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收回身子,重新靠回椅背上:“别怕,我不会说出去。但我也不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的风掠过楼宇间隙,吹得她额前一缕发丝飘起来,她没去拨,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像深潭,能把人吸进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吃饭。” 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慢慢送进嘴里,“然后谈点未来的事。”

“我没有未来可以和你谈。”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午餐到此为止。明天八点半,我会准时到二十三层报到,但请明确,这只是职业合作。”

她没拦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到餐厅门口,才轻轻开口:“明天见面,带上你的初步构想。”

他的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这时,侍应生快步追上来,递过一张黑色卡片:“沈先生,这是秦总留给您的。”

卡片材质厚重,一面烫金无字,另一面刻着极细的一串编号,下方印着一个极简的 “Q” 字母,指尖摸上去,能感觉到刻痕的凹凸。

下午三点,公司邮箱弹出新通知,一份加密文件被上传到项目云盘,权限仅限主创设计师开启。文件名叫空白,大小显示 8.7MB。

沈墨池点开文件,页面跳出验证框,要求输入特定字符。他试着输了自己的生日、项目编号、甚至那晚酒店的房间号,全都弹出 “验证失败” 的提示。

最后,他想起那张黑卡背面的编号,指尖颤抖着输入 —— 页面瞬间刷新。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是临江国际酒店十八楼走廊的监控截图,时间显示为十一月二十五日晚十点十七分。画面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被人扶着走向房间,那背影的肩线、走路的姿态,他再熟悉不过 —— 是他自己。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周特助发来消息:“秦总提醒您,明日着装建议:白衬衫,无需打领带。”

第二天清晨七点四十五分,沈墨池站在秦氏总部楼下,指尖扯了扯白衬衫的领口,布料贴着皮肤,有点发紧。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堂。

秦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蒸汽在玻璃上晕出一层薄雾。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在审视一件精心准备的展品。片刻后,她的唇角轻轻勾了下,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穿得很好。过来吧,我们开始。”

清晨七点零五分,沈墨池推开健身房厚重的玻璃门,冷空气裹着器械的金属味扑面而来。

他径直走向靠窗的器械区,耳机塞进耳道,激昂的音乐压过周围的声响,却压不住心口的烦躁。

外套被他随手搭在杠铃架旁,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料,贴在后背,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负重深蹲是他每天的第一项训练 —— 只有让身体累到极致,大脑才能暂时放空。他调整好脚距,双手握紧横杆,脊柱绷得像拉满的弓,缓缓下蹲。

金属片碰撞的沉闷声响在耳边回荡,肌肉在动作中绷紧、放松,每一次发力都带着酸胀的痛感。一旁跑步机上的会员忍不住放慢速度,目光扫过他的肩背,又飞快移开,像怕被什么烫到。

他不想引人注意,可从那一夜开始,连呼吸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处注视。

半小时前,周特助发来消息:“秦总今日晨练地点变更,原定会所停电检修。”

沈墨池没回复,直接划掉了通知,可他心里清楚 —— 她会来。

果然,七点三十二分,门口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节奏稳定,不疾不徐,像在给他的心跳打节拍。

他没回头,后背却瞬间绷紧,能清晰感知到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从后颈一路滑到腰线,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搔刮着皮肤。

哑铃架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有人倚了上去。

“沈设计师,身材管理得不错。” 女人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耳机里的音乐,直直钻进耳朵。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膝盖控制不住地打颤,硬生生咬着牙稳住重心,才没让横杆砸下来。他放下杠铃,抓起外套胡乱披上,拉链拉到最顶端,把脖子都遮住,才缓缓转过身。

“秦总早。”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从喉咙里挤出来。

秦玖穿了一身灰黑色高定运动套装,面料贴在身上却不显紧绷,把身形曲线衬得恰到好处。袖口与裤脚缝着极细的银线,在灯光下偶尔闪一下,像藏在暗处的星光。

她的发尾扎成低马尾,额角渗出一层薄汗,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反而让她凌厉的眉眼多了点鲜活的气息。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目光像带着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慌忙避开视线,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水壶,瓶身冰凉,指尖刚触到盖子,一道阴影就斜斜覆了上来。

周特助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递来一瓶新开的电解质水,标签朝外 —— 无糖型,是他喝了五年的牌子。

“秦总说,运动后补给要及时。” 周特助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没任何情绪。

沈墨池接过水瓶,指腹蹭过瓶身冷凝的水珠,冰凉的触感却没让他冷静下来。他想说 “谢谢”,最终只点了下头。

秦玖这才往前走近一步,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瓶没开封的水,指尖轻轻拧开盖子,递还给他时,指腹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却让他的皮肤瞬间发烫。

“你喜欢这个牌子,我让人在公司、健身房、车上都备了些。以后不用自带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瓶。

“怎么?” 她微微偏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觉得我管得太宽?”

“我只是…… 不太习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给自己找借口。

“习惯是训练出来的。” 她把空瓶扔进旁边的回收筐,转身走向瑜伽区,脚步轻快,“就像你现在的心跳,明明已经降到九十六,刚才听到我说话那刻,却冲到了一百零八。”

他猛地看向手腕上的智能表 —— 绿色的数字正平稳跳动,可最新记录里,峰值 的标记格外刺眼。他没开任何共享权限,可她偏偏什么都知道。

“明天见,沈设计师。” 她背对着他,抬手解开马尾,长发垂落在肩头,像一匹黑色的绸缎,“明早七点半,我等你。”

他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拒绝的话。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还攥着那瓶电解质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呼吸半天都没平复下来。

沈墨池踏出健身房的玻璃门,抬手拦停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清晰报出自己居住的小区名称。

出租车缓缓驶离霓虹闪烁的 CBD,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渐渐变矮,褪去了金融区的压迫感。

他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起眼睛想静片刻,可耳畔偏偏飘来清晨那句清晰的话:“你的心跳,根本瞒不过我。”

他猛地睁开眼,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了两下,把秦玖发来的专属协议提醒彻底删掉。

小区南门的斜对面,正好开着一家摆满鲜花的小店。

他推开店门,门口悬挂的风铃立刻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束白玫瑰与粉雪山搭配的花束,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标签上 “已预订” 三个字格外醒目。

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店员笑着递过花束:“先生,您可算来了!刚到的蛋糕也给您留着呢。”

他提着花束和蛋糕,慢慢穿过小区里的花园小径,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将钥匙插进锁孔之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不断想象戚珍珍看到蜡烛时惊喜的表情。

这是他当初没来得及送出的生日惊喜,现在补回来,应该还不算晚。

房门被轻轻推开。

玄关柜上多了一双黑色的皮质拖鞋,看尺码明显不是他的。

客厅里的茶几歪歪斜斜的,沙发垫被随意堆在一边,地毯的边缘也向上翘了起来。

卧室门虚掩着,一缕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里面还传来说笑声。

他把花束放在玄关柜上,又将蛋糕盒轻轻搁在旁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卧室,手指轻轻搭在门框上,微微用力向里推。

卧室门被推开了一半。

戚珍珍披着一件米白色的浴袍,坐在床沿上。

赵源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手里举着一部手机,正在回放一段视频。

视频画面里是酒店的走廊,一个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地朝着房间走去。

“那天晚上他喝得可真够凶的。” 赵源笑着按下暂停键,“你说他进错房间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在想要求婚?”

戚珍珍伸手勾住赵源的肩膀,笑着说道:“估计还在琢磨着给我一个‘完美夜晚’呢,真是傻得可爱。”

“要不是我故意把他引过去,他说不定真的会跪下来把戒指拿出来。” 赵源说完,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

“那间套房可是秦氏集团临时征用的接待房,普通人根本订不到。你说巧不巧,偏偏就让他撞上了。”

戚珍珍往赵源怀里靠了靠:“反正事情已经成了。他越狼狈,我们就能甩得越干净。”

沈墨池站在门口,手指慢慢收紧,指节都泛出了白。

记忆像一股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原来那扇门的后面,从来就没有他期待的戚珍珍。

他本该冲进去,把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彻底揭开。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他缓缓转身,轻轻带上了卧室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站在玄关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那张合影。

那是三年前他们在海边拍的,照片里她靠在他的肩上,笑得格外灿烂。

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他们幸福的起点。

他掏出手机,打开和戚珍珍的对话记录,从第一条 “今天下雨了,记得带伞” 开始,一条一条地删除。

他走出楼道,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玻璃橱窗映出了他落寞的身影。

他走进便利店里,把蛋糕递给收银员:“这东西我不要了。”

收银员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您不带走吗?”

“送给你了。”

周特助捧着一叠整理好的资料,轻轻递到秦玖面前。

“都查清了。” 周特助压低声音说道,“赵源在三个月前,分两次给戚珍珍转了十八万,转账备注写的是‘项目分成’。酒店记录显示,他们当晚订的是隔壁楼层的套房,却提前半小时进了十八楼的接待房,还更换了里面的布置。录音是从物业对讲系统里截取的,内容很清晰。”

秦玖接过文件,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

她在最后一页停留了片刻。那是一张手写的备注纸,上面的字迹锋利得像刀刃一样:“他们说你傻得可爱。我不允许。”

她把文件袋轻轻合上,站起身来。

“把这个送过去,从门缝里塞进去,别惊动邻居。”

沈墨池回到公寓时,看见一只黑色的文件袋卡在门缝里。

他蹲下身,抽出文件袋,拆开了封口。

当看到纸上那句 “傻得可爱” 时,他猛地闭上双眼,指尖微微发颤。

门铃突然响了。

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

门外的人也没有走,静静地等着。

三秒钟后,传来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他愕然地抬起头 —— 这扇门的备用钥匙,他只交给过物业托管,没人能拿到。

门被推开了。

秦玖走了进来,一身黑色套装勾勒出她利落的线条,嘴唇没涂新的口红,却比那天在餐厅里时更显冷艳。

她快速扫视了屋内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他手中的文件上。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不是你不够好,是那两个人的心太肮脏。”

沈墨池攥紧文件的边缘,指腹都蹭得发红:“你怎么…… 拿到这些东西的?”

“这不重要。” 她向前走近一步,“重要的是,你昨晚在江边坐到天亮,手机关了机,朋友圈也清空了。你是在故意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盯着地面。

“你以为保持沉默,就能让一切都过去吗?” 她又向前走了半步,语气带着一丝质问,“可他们还在笑,笑你蠢,笑你轻易相信他们。而你,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我不想连累别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问你。” 她突然抬起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偏过头去。

“你是想让我替你出一口恶气,还是想让他们从此在这个行业里彻底消失?选一个。”

窗外,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你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她说,“我可以动手,但必须得由你点头同意。”

他的喉咙发紧,想说 “不用麻烦你”,可话到了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被背叛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

“我不值得…… 你这么做。” 他低声说道。

“你值得。” 她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你是我认定的人。谁动了你,就是在挑衅我的底线。”

他怔住了,愣愣地看着秦玖。

她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依旧紧紧锁着他。“我等你开口。”

说完,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她顿了顿,没有回头。

“这份协议不只是一份工作任命。”

她背对着他说道:“从你签下它的那一刻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接受你的推脱,也不接受你的逃避。”

门被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

冷水泼在脸上,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 双眼发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涣散。

他擦干脸上的水,认真系好领带,拿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第一条消息来自周特助:【秦总今天的行程已经更新,请您在上午十点前提交 QH- 地块的初步构想方案。】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指尖终于落下,回复:【收到,会准时送达。】

他走出家门,楼外的阳光铺满了整条街道,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紧紧关闭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没有多看,径直从车旁走过。

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隙,秦玖坐在后排,目光透过缝隙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司机低声问道:“需要跟上去吗?”

“不用。他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周特助站在办公桌前,手里的平板上清晰显示着三条正在并行推进的指令轨迹。

“戚氏文旅项目的投标资格,已经被住建局临时叫停了,给出的理由是项目资质材料存在重大疑点。”

“赵源名下的两家设计工作室,账户已经被银行冻结,银行给出的说法是‘关联企业风险传导’,还抽回了之前的贷款。”

“匿名邮件已经发送到了三家行业媒体,里面附带着他们三年内七项作品的抄袭比对图。”

秦玖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批文撤回了吗?”

“昨天晚上十一点,省厅已经签发了文件,原定的拨款暂停三个月,进行审查。他们撑不过这个月了。”

“很好,我要他今天就上热搜。”

周特助点点头,转身准备退出。

在门关上之前,他听见秦玖补充了一句:“别用秦氏的名义。用第三方资本平台操作,资金路径走三重过桥资金。”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 赵源 抄袭 #这个话题突然冲上了本地热榜。

秦玖看着手机上的推送通知,冷笑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扣在了桌面上。

下午三点整,周特助的电话打了过来:“赵源发了一篇长文,说自己是被人恶意构陷,还请求业内的人声援他。”

“把他和戚珍珍在电梯里击掌的画面截下来,加上时间水印发出去。”

不到十分钟,新的视频就流了出来。

网上的舆论瞬间沸腾起来。

“真笑了?人家男朋友还在忙着布置求婚现场,你们倒好在电梯里庆祝?”

“建议查一查戚家女儿的生日是不是就是那天,太讽刺了。”

“设计师协会呢?这种抄袭的人还配挂着协会会员的名头?”

傍晚六点,中国建筑设计师协会发布了公告:经初步核实,赵某涉嫌多起学术不端行为,即日起暂停其会员资格,之前颁发的相关奖项也全部撤销。

同一时间,戚氏集团也发布了公告,因为核心项目流标、融资受阻,暂时裁员百分之十五。

秦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里的灯火渐渐亮起。

她没有开办公室的灯,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某栋公寓楼的一扇窗户 —— 那是沈墨池住的地方。

手机突然响了。

周特助的声音低沉地从听筒里传来:“沈先生在‘回声’酒吧,已经喝了快两个小时了,点了四杯威士忌,都没加冰。”

她立刻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出门。

“回声” 酒吧藏在老城区一条狭窄的小巷深处,木门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招牌上的字还掉了半边。

她推开门走进去时,角落里的卡座里,有个人正低头握着一个空酒杯。

秦玖走了过去,没有说话,只是向服务生示意,要结这里的账。

沈墨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涣散,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没…… 没花你一分钱。”

“我知道。” 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语气平静,“所以现在,是我请你走。”

他挣扎了一下,脚步虚浮不稳,最终还是靠在她的肩上,被她带出了酒吧。

坐在车上,他闭着眼睛,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偏偏是我?”

她侧头看着他,喉咙动了动,没有回答。

回到她位于顶层的公寓,秦玖让佣人送来了温毛巾和醒酒汤。

她坐在床沿,帮他脱下皮鞋,又用温毛巾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他突然翻了个身,手猛地抓住她睡裙的下摆,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够好…… 别丢下我……”

她轻轻把他的手从睡裙上拿开,塞回被子里。

“不会的。以后所有的事,都轮不到你一个人扛。”

秦玖坐在床沿,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只借着窗外城市透进来的微弱余光,静静看着床上的他。

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仿佛整个人被困在某个永远走不出去的黑夜里。

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我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紧绷的情绪。

他的喉咙动了动,突然侧过脸,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 戒指还在包里。”

秦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没送出去。” 他闭着眼睛,嘴唇几乎没怎么动,“她说要加班…… 我以为她会回来的。”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在空中虚抓了一下,又落回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守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三年了,我连她最喜欢的花都记得。白玫瑰加粉雪山,一共六十六朵,她说这个数字吉利,要顺顺利利……”

他说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却都像石子一样,重重砸在地上。

“我是不是…… 太蠢了?”

秦玖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她伸手抚上他的手臂,能感觉到温热的皮肤下,肌肉还在紧绷着。

他整个人就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醉意撕开了理智的口子,那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终于全都涌了出来。

“他们是不是都在笑我?” 他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散乱,目光像是穿过了她,落在遥远的地方。

“赵源…… 以前总说我性子冷,不懂人情世故。可我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求婚的戒指,她喜欢的花,还有蛋糕……”

秦玖握住他的手,力道稳定而坚定:“现在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我不是故意进那个房间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辩解,“我没想…… 对不起她。可她也没等我,她根本就没等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秦玖立刻倾过身,扶着他慢慢坐起一点,顺势把醒酒汤递到他的唇边。

他喝了几口,突然呛了一下,汤水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她伸出拇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汤水。

“听我说,”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你没有错。”

“可我还是一个人。”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求婚的时候,没人来。醒来的时候,身边也不是她。我…… 我算什么?”

秦玖的手停在他的颈侧,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

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拥有的权力、资源、手段,在这样直白又沉重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可以毁掉那两个背叛者,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却无法抹去他曾跪在爱情面前,却被狠狠践踏的那个瞬间。

她脱下鞋子,盘腿坐在地毯上,让自己和躺在床上的他视线齐平。

“沈墨池。” 她叫着他的名字,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居高临下,只有平静的认真,“你看着我。”

他迟缓地转过头,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努力聚焦在她脸上。

“你不需要为别人的背叛赎罪,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你准备求婚,是因为你想给她一辈子的承诺,这份心意本身就足够干净,足够珍贵。”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说你蠢。” 秦玖又向他靠近一点,声音轻柔却有力,“可真正蠢的人,是把别人的真心当成筹码,还觉得自己赢了的人。你只是信错了人,但你一点都不脏。”

“我…… 不想再那样了。我不想再像那天一样,站在卧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却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秦玖的心头猛地一紧。

原来那天,他早就到了家,什么都听到了。

“所以我走了。” 他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落寞,“蛋糕给了便利店的收银员,花放在了便利店门口。我想,至少那束花,不该被扔进垃圾桶里。”

秦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早就知道他那天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做了什么。

但她从来没想过,那个看似冷静离开的男人,心里早就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

而现在,这道缝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崩开了。

“那你现在呢?” 她问道,目光紧紧锁着他,“你还想继续逃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那里本该戴着一枚求婚戒指,如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压痕。

秦玖看着那道痕迹,突然伸出手,把自己的左手覆了上去,让他冰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掌心。

“这里。” 她轻声说道,“现在有人在。”

他愣住了,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被伤害过,也不在乎你之前有多狼狈。” 她继续说着,声音温柔却坚定,“我在乎的是,你现在疼不疼。”

沈墨池的呼吸骤然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顺着太阳穴滑落,消失在发际里。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泪水不断涌出,像是要把这几天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彻底流尽。

秦玖没有递纸巾,也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

她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陪着他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皮也变得沉重,慢慢合上了。就在他即将再度陷入昏睡时,他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

“别让我一个人醒过来。”

秦玖轻轻点头,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不会的。”

她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关掉了床头那盏仅有的小夜灯。

黑暗中,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脚边放着他换下的皮鞋,歪倒在地毯上。

她弯腰把皮鞋摆正,然后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人。

他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了。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城市彻底归于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

秦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养神,一只手始终搭在床沿上,能随时感知到他的动静。

凌晨三点零三分,沈墨池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着,像是在安稳地呼吸。

秦玖睁开眼,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低声说道:“从今往后,所有的风雨都归我,你只管往前走就好。”

沈墨池的手在睡梦中缓缓伸出被子,像是在寻找什么。

秦玖走过去,蹲下身,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本能地收紧,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晨光从窗帘的罅隙里斜刺进来。

沈墨池的手仍搭在秦玖的掌心里。

他骤然惊醒,仿佛被烈火灼烫似的,将手猛地抽回。

秦玖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昨夜她蜷坐了整整一夜,肩颈早已僵硬,发丝垂落下来半掩着脸庞,可她的眼神依旧清亮,没有半分被惊扰的不悦。

他的西装被整齐地叠放在椅背上,衬衫挂在衣架上,就连领带都卷好塞进了西装内袋。

床头柜上,玻璃杯里还残留着些许醒酒汤的褐色痕迹。

“你…… 一直都在这里吗?” 他终于开口问道。

“嗯。” 她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饮水机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他迟疑了片刻,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又迅速移开。

“昨晚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 她说。

他的肩膀猛地一僵。

那些话 —— 戒指、花束、收银员、门内的声音…… 全都被他说了出来。

他闭上双眼,羞耻感像潮水般涌到喉咙口。

他原以为醉酒是借口,是懦弱的遮羞布,可如今,那层布被彻底扯了下来。

他再也不想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她。

“你帮我,是不是因为我…… 的身体?”

秦玖没有笑,也没有恼。

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等一个真正重要的答案。

三秒钟后,她往前迈了一步。

“我秦玖要什么男人没有?”

沈墨池抬起头,与她的视线相对。

“我能找到全世界最完美的伴侣,可我没有那样做。” 她又靠近一步,距离刚好不具压迫感,却又足够清晰,“我找你,不是因为你有八块腹肌,也不是因为那晚你多厉害。”

她抬起手,没有触碰他,而是指向了他的胸口。

“是因为这个人,沈墨池。”

“你被人背叛了,还想着把花留给陌生人;你痛苦到崩溃,却不愿向任何人求助。这样的人,值得被好好守护。”

沈墨池喉结滚动,眼底泛起了一层薄红。

他想反驳,想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可话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他从小就被教导,男人要独立,要体面,要在风雨中站稳脚跟。

可却没人告诉他,当所有的体面都被撕碎时,该如何活下去。

可她看见了他最狼狈的模样,却没有转身离开。

“所以……”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不是看上我的身体?”

秦玖的嘴角微微扬起,那笑意非常淡,却很真实。

“我要是只为了这个,早就让你走了。”

他慢慢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扣衬衫纽扣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试了两次才对准扣眼。

秦玖没有再说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他一件一件穿好西装,系上领带,重新变回外人眼中那个冷静的建筑师。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轻易把自己关在壳子里了。

“谢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没有应声。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他需要自己迈出那一步。

他走向玄关,拉开门,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晨光中,黑发散落在肩头,神情没有变化,却不再像昨天那样咄咄逼人。

她只是望着他,仿佛在等一个不会走远的人。

他没有说什么,轻轻关上了门。

楼道里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秦玖拿出手机,给周特助发了一条信息:“以后他的行程,优先保障休息。”

沈墨池推开公寓门的那一刻,周特助正站在楼下的专车旁边,手里拎着两个登机箱。

一个是他常用的深灰色款,另一个是崭新的哑光黑色,标签还没有撕下来。

“秦总说您可能没时间准备。” 周特助将新箱子递了过来,动作十分利落,“防风外套、换洗衣物、常用药都在里面,这边气候多变,我带了三件可以叠穿的衣服。”

车子往机场行驶的路上,天空阴沉,云层压得很低。

候机厅里,秦玖已经到了那里。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驼色大衣,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寒暄。

登机后,沈墨池选了靠窗的位置,秦玖坐在他旁边。

空乘送来水时,他低声说了一句 “常温”。

下一秒,一杯温度刚好、杯壁凝着细小水珠的水就已经递到了他手边。

他愣了一下。

秦玖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

“周特助查过你这三年里的航班记录,你喜欢选左侧靠窗的位置,水不加冰,咖啡要低因的,飞行时习惯用防晕毯。”

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些细节曾经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生活节奏,从来没有人记过,更没有人提前准备好。

可此刻,这些细节被整理成了数据,精准地呈现在他的指尖。

飞机穿越云层时,窗外的阳光骤然洒了进来。

沈墨池闭着眼睛假寐,却感觉到一条轻柔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肩头。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指在毯子表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 这不是酒店里常见的化纤材质,而是羊绒混丝的,触感十分温和。

抵达海岛时,已经是午后了。

码头的风很大,雨点夹杂着海腥味扑面而来。

周特助没有出现,只有一位司机举着写有 “秦氏 QH- 项目组” 的牌子在等候。

主考察楼建在半山腰上,视野开阔,可接待条件确实很有限。

走廊很窄,灯光昏黄,房间的门牌上锈迹斑斑。

推开主套房的门时,沈墨池的脚步顿住了。

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一张沙发和两张办公桌。

“周特助说现在只剩下这一间能住人了。” 秦玖放下包,“其他房间不是漏雨就是电路老化。你要是想走,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可天气预警刚发布,两小时内就要封岛了。”

沈墨池看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没有动。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子背上,走到沙发前开始铺行李垫。“我睡在这里就行。”

秦玖没有反对。

她只是拉开衣柜,把他的衣物一件一件取出来,挂进空着的格子里。

之后她在床的一侧铺好被褥,留出了大半空间,转身去阳台调试设备。

夜里雷雨交加。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雷鸣声紧随其后。

沈墨池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秦玖还没有睡。

她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映着冷光,侧脸的轮廓十分清晰。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顺手又倒了一杯,走到她的身后。

“还没忙完吗?”

她回过头,脸上略显意外。

“这个节点的数据必须在今晚提交,不然会影响明天的勘测工作。”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墨池把水递了过去,指尖碰到杯壁,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你没必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不是他平时常会说的话。

他一向信奉沉默是金,痛苦也只会自己承受,可眼前这个人,明明有权利退居幕后,却一次又一次站在风暴中心替他挡雨。

秦玖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很轻,却没有丝毫嘲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很强势,控制欲也强,甚至有点疯狂。”

“我不是来教你的。”

“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一个能让我心跳快半拍的人。”

沈墨池的喉咙一紧。

第二天傍晚,风雨停了。

两人沿着海岸线步行勘查地形,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光束划破了暮色。

“我七岁那年,父母离婚了。” 沈墨池忽然开口说道,“我妈走的那天,我没有哭。后来我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高考前三天水管爆裂,试卷全被水泡了。我重新抄了一遍,考上了顶尖院校。”

秦玖安静地听着。

“我一直觉得,感情是累赘。谁靠近谁就会受到伤害,不如干脆不开始。”

秦玖停下脚步,面朝大海。“我也孤独过。就算会议室里的掌声再多,回到家还是一个人吃饭。我原以为掌控一切就够了,直到那一晚。”

她转过头看着他,“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纯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还能把蛋糕送给陌生人。那种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沈墨池望着她。

风吹起她的发梢,她的眼神却没有闪躲。

“如果……”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说如果,我试着去相信一次,你会不会等我慢慢走过来?”

秦玖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一般,坚定而沉默。

“我有的是耐心。” 她说,“也有足够的决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距离比来的时候近了一些。

车子往公司总部大楼驶去,窗外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昨晚从海岛回来后的沉默还在,可那种沉默不再沉重,反而像被雨水洗过的空气,清冽却很踏实。

庆功宴定在总部顶层的宴会厅,QH- 项目顺利通过了初审,业内的多位合作方都到场了。

沈墨池跟在秦玖身后走进会场,脚步始终落在她斜后方一个合适的位置。

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她的背影。

灯光亮起,人群微微骚动。

有人低声议论,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审视,只是这一次,那些视线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沈工,您和秦总…… 关系不错吧?” 一位合作方代表笑着递过酒杯来。

他刚要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插了进来。

“他和秦总当然关系不错。” 戚珍珍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妆容精致,笑容却透着寒意,“毕竟,他连我生日那天晚上都顾不上,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另攀高枝了?”

沈墨池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

三年的感情,最后落得一地碎屑,如今她站在这里,语气轻佻,仿佛受伤害的人是她自己。

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身影已经从前方折了回来。

秦玖转过身,脚步没有停,右手直接穿过他的臂弯,五指收紧,把他往自己身侧一带。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全场安静了一瞬间。

她站在他的身侧,像是在宣示领土一般,把他圈进了自己的领域。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沈墨池。”

没有人再说话了。

戚珍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您说什么?”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

秦玖没有重复第二遍。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看了沈墨池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足够让他明白,她在等他接住这句话。

过去的这几天,他一直在逃避。

逃避背叛,逃避羞辱,逃避那段被精心设计的夜晚。

他也曾以为,自己不配被任何人郑重其事地向众人宣告。

可此刻,她站在所有人面前,把他称作 “未婚夫”。

不是情人,不是设计师,也不是被利用的工具人。

而是她的男人。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后腰处,掌心贴得紧实,稳稳地托住。

这个动作很小,几乎没有人察觉。

但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回应她的靠近。

戚珍珍猛地把酒杯放在旁边的托盘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们别装了!他根本就是个被耍的傻子!您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在酒店吗?是他自己喝醉了乱闯房间 ——”

“所以呢?” 秦玖打断了她,“他进错了房间,就活该被人设计吗?您和别人在床上庆祝他出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性不该这么肮脏?”

戚珍珍的嘴唇颤抖着:“您少在这儿装清高!您不过是有钱,想抢别人的男人 ——”

“我不是抢。” 秦玖看着她,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我是找到了一个最值得珍惜的人。而你们,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她的话音刚落,两名安保人员就已经悄然上前,一左一右请戚珍珍离开。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甩开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被人带离了。

宴会厅重新恢复了寂静。

有人低头喝酒,有人假装交谈,可所有人的余光都在往这边扫。

沈墨池依旧站在原地,手还搭在秦玖的腰后,掌心微微发热。

他本该觉得难堪,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人议论的中心。

可奇怪的是,他的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像是终于不用再躲了。

“饿了吗?” 秦玖问道。

他点了点头。

她牵起他的手,走向长桌另一端的用餐区。

侍应生端来餐盘,她接了过来,把一块煎得金黄的鳕鱼放到他的餐盘里。“你吃这个。”

他低下头看着那块鳕鱼,边缘焦脆,里面雪白,和他平时点的一模一样。

“您怎么知道……”

“您点外卖的时候,备注里永远写着‘少盐、去皮、不加柠檬’。” 她淡淡地说道,“上周三晚上十点十七分,您订过一次。”

他愣住了。

原来她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他抬起头看向她,发现她正盯着他看,眼神里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释然。

“我知道您在怕什么。” 她说,“怕再次相信一个人,怕付出真心之后一无所有。”

他没有否认。

“可我不会让您再重演一遍过去。您不需要完美才值得被爱。您只需要做您自己就好。”

他的喉咙发紧,用筷子夹起那块鳕鱼,送进了嘴里。

味道很好,比他记忆中任何一次吃的都要好。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离场。灯光被调暗,背景音乐换成了轻缓的钢琴曲。

沈墨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里的灯火。

秦玖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今天的事……” 他开口说道,又顿住了。

“我不后悔。” 她替他把话说完。

他侧过头看着她,发现她也在看他。

“如果我说……” 他的声音压低了,“我不想再做那个躲在后面的人了。”

她的眸光微微一闪。

“那您就站在我身边。” 她说,“光明正大地站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抬起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说道:“明天…… 我陪您开会。”

她点了点头:“好。”

“那后天呢?”

“我也陪您。”

“大后天……” 他顿了顿,“我想请您吃饭。”

她笑了,是真正地笑了,眼角微微弯了起来。

“可以。” 她说,“但得由我来订位置。”

清晨六点四十七分,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在木质表面蹭出缕细碎的声响。

沈墨池睁开眼的瞬间,屏幕已经亮起,周特助的消息跳了出来:

秦总已为您调整好今日所有会议的时间,早餐在主卧阳台备好,麻烦您七点十五分前过去。

他撑着床垫坐起来,皮肤下好像还凝着昨夜她留下的温度。

衣柜门被拉开时,能看见衣架都被重新整理过。

左侧衣架上贴着打印好的标签:“工作日秦总专属搭配”;

右侧则是 “周末穿搭需提前报备”;

最里面挂着件没拆封的驼色大衣,还附了张卡片,上面写着 “特殊场合由我亲自挑选”。

他盯着那张卡片看了两秒,拿起她选的藏青色高领毛衣换上。

布料贴在皮肤上软乎乎的,袖口内侧藏着行极小的绣字 ——“M.C.”,是他名字的缩写,也是她明目张胆的占有。

七点十二分,他走进主卧阳台。

长条木桌的一边摆着煎得金黄的鸡蛋、烤得酥脆的吐司,还有杯温乎的蜂蜜水;另一边摊开着 QH- 地块的日照分析图。

秦玖穿着丝质睡袍,外面套了件西装外套,发尾带着点微卷,刚洗过脸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

“坐。” 她开口,语气平淡,“吃完再看图纸。”

他在椅子上坐下,咬了口吐司。

黄油在舌尖慢慢化开,咸淡刚好合胃口。

她没碰自己面前的餐盘,只盯着他喝水的模样,忽然抬手拨开他额前垂着的一缕碎发:“头发该剪了。”

“嗯。” 他应了声,喉结轻轻动了下,“下午三点约了理发师。”

“取消。” 她掏出手机打字,手指飞快,“安排私人造型师十点到公寓”—— 消息发送成功后,她抬眼看向他,“从今天起,这种事不用你自己定。”

他眼里带着点宠溺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搭在椅背上的手上。

会议室九点整准时开门,沈墨池像往常一样走向设计师专用的座位。

刚坐下,站在投影幕布前的秦玖就开了口:“座位重新排。主创设计师,坐到我右手边三十厘米以内。”

项目经理立刻指挥助理挪动桌椅。

他拎着笔记本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腕表上金属的冷香,还混着清晨咖啡的气息。

方案汇报讲到第三页时,她突然抬手:“停。这个立面的配色太冷淡了。”

“这是根据当地气候数据模拟出来的最佳反光率……” 他解释道。

“我不喜欢。” 她打断他的话,“换成暖灰色。”

他顿了顿,翻回前一页幻灯片:“好,我改。”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她接连否决了两处结构建议。

每一次,他都没说什么,只是低头修改。

散会时,其他成员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递过来一杯水:“你喉咙有点哑,下午别再说太多话。”

他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

温热的杯壁上,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低声说。

她勾了勾嘴角笑了下,没接话,只是用拇指蹭了蹭他虎口处 —— 那里有层薄茧,是握笔太久磨出来的。

傍晚六点,城市里的灯渐渐亮了起来。

黑色的商务车驶离总部大楼,车厢里的灯光昏昏柔柔的。

沈墨池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休息。

“你觉得累了?” 她问。

他睁开眼:“不是累。是…… 被你安排得太周到了。”

“不习惯?”

“习惯了。” 他转头看向她,“只是以前,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她解开安全带,身体倾过来,手掌覆在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上:“现在你也可以自己决定。但我想参与你每一个选择。”

绿灯亮了。司机启动车辆,她的手却没松开。

车子开到江畔隧道入口时,他忽然开口:“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她侧头看他,眼神很认真:“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你的身体。那一晚,你压在我身上时,肩背的线条就像我收藏的那幅现代主义雕塑。”

他的耳尖悄悄红了。

“第二眼,是你在海岛考察时改图纸的样子。凌晨两点,你蹲在地上拼模型,头发乱翘着,衬衫第三颗扣子还松了。”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第三眼……” 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是在庆功宴上,你终于愿意把手搭在我腰上的那一刻。你不再躲着我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

不是礼貌性的微笑,也不是压抑后的苦笑,而是真正放下心防的释然笑容。

他转过身,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秦玖,这辈子,我逃不掉了。”

她用力回握,力道很坚定。

车子驶出隧道,两岸的灯火像流水一样奔涌而来。

后排座椅之间的空隙慢慢缩小。

他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无名指。

她顺势靠向他的肩头,发丝扫过他的颈侧,带着点痒。

他低下头,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她没抬头,只是把脸往他肩窝里又埋了半寸。

车子开到住宅区拐角时,司机轻声提醒:“秦总,前面施工要改道,得绕行十分钟。”

“不绕。” 她的嗓音带着点慵懒,“就在这儿停。”

司机按指令把车靠在路边。她解开安全带,拉着沈墨池下了车。

夜里的风带着点凉,她牵着他从临时围挡间的窄缝里穿过去。

前面是还没竣工的滨江步道,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的,路灯隔得很远,光线很暗。

“要去哪儿?” 他问。

“你看。” 她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空地上立着一座等比例的建筑模型 —— 正是 QH- 地块核心艺术馆的雏形。

月光斜斜地照在曲面墙体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我让团队连夜搭的。” 她说,“你之前说过,想早点看到它立在真实土地上的样子。”

他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意外。

模型的基座上刻着行小字:献给唯一一个能让我愿意推翻所有重来的人。

他转头看她,眼里慢慢泛起水光。

她踮起脚,吻上他的嘴角:“别哭。你设计的每一根梁、每一面墙,我都想替你守住。”

他搂紧她的腰,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前。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也渐渐同步。

远处,一辆清扫车缓缓开过来,洒水口喷出的水雾在路灯下变成了一道短暂的彩虹。

清扫车开远了,水雾也慢慢散了。

彩虹消失的那一刻,他轻声问:“明天开会,我能坐你左边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行。”

他刚要说话,她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带着点狡黠:“要坐得更近一点 —— 坐你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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