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熊小小) 小说免费阅读-聚小说
itomcoil 2025-10-27 15:33 3 浏览
第一章 二小姐回府上吊了
秦芷宁是星际时代的异能者,却被嫉恨她的亲人们,活活摁死在了星际精神病院。
“快——快点儿,快把她手印儿给摁上!”
老女人尖利的叫声划破精神病院的死寂,“老头子,你们愣着干什么?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趁她还有口气儿,把这手印儿摁上,小贱人的所有产业就都是阿哲的了。哎呀,都动手啊,按住她胳膊。”
骨头缝里钻心的疼痛,是被灌下星际异能术拆解药后留下的后遗症。
秦芷宁在悲愤中被人死死按住,无力挣扎,更无法挣脱。
她眼睁睁看着亲人们将她的手指,按向那份财产移交书。意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他们得意的狞笑。
下一刻,再次睁眼时,她已成了被亲人们虐死的嫡出小姐秦芷宁。
秦芷宁没有丝毫犹豫,清醒后趁着黑夜离开了杀死原主的火坑,直奔林城县县城,去找亲爹秦友明算账。
异能术尚未完全恢复,她从祖籍到林城县,几百里路风餐露宿,走了将近二十天。
此刻正是大齐朝的初春,寒意料峭,风雪不断。
秦县丞家的朱门在风雪中紧紧关闭着。
立在府门前,秦芷宁单薄瘦小的身影像豆芽菜似的,仿佛随时会被这初春的风雪吞噬。
身上的粗布衣裙短到遮不住脚踝,补丁层层叠叠,裙摆结着暗褐色的污泥硬壳,像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幽魂。
“呵……老天爷厚道,给了我再次重生的机会。”
她自嘲地冷笑,枯黄乱发下,一双眼睛亮得淬了毒似的,在风雪里射出骇人的寒光。
“可你给我的剧本,依然让我跟一群极品成了亲人。老天爷,你不厚道,就别怪我这一次,要闹个天翻地覆!”
说着,她指尖悄然运转异能小周天驱寒。
几息间,暖系异能独有的温度,让快要冻僵的小身板满血复活。
“小小,给你姐我砸门。”
身体机能刚恢复几分,秦芷宁的声音已透着不容置疑的凛然,她朝府门前的身影扬声吩咐。
“动静要够响,得是能把人的魂魄震出来的那种。”
望着秦小小那单薄却结实的背影,秦芷宁心头微暖。
这是她身体原主在秦家村唯一的患难姐妹。
才十一岁的孩子,偏生有股天生神力,却被人贩子拐到望子镇喂了哑药,硬生生断了声线。
当年秦小小逃到后山时奄奄一息,是原主把自己省下的半块救命饼子塞进她嘴里,并且给她取名秦小小。
就凭这份恩,这丫头便认死了要护着“小姐”。
只是她还不知道,秦家村老宅柴房里的原主早已没了气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换了芯子的自己。
一路从乡下回县城,这孩子始终寸步不离,对自己的话向来言听计从。
果然,秦小小听到吩咐,黝黑的小脸上瞬间燃起劲儿,毫不犹豫地弯腰抄起门边一块半大的青石。
她胳膊上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显然是用上了那身藏不住的天生神力,抡起石头就往朱漆大门砸去——
“咣——!咣——!”
沉闷的巨响炸得人耳膜发颤,每一下都带着破风的狠劲。
门板上斑驳的朱漆被震得簌簌往下掉,腐朽的木屑混着积灰飞溅开来,连门环都被震得“哐当哐当”乱响。
整道老门晃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门框里脱开,看得人心里发紧。
这哪是砸门,分明是要把这道挡路的障碍连根掀了去。
门房张二正抱着暖炉打盹,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作死?”
他趿着鞋往侧门冲,嘴里咒骂不停,“大清早敲丧门钟,活腻歪了想挨揍是不是?”
侧门拉开的一瞬,恶毒的咒骂卡在喉咙里。
风雪中,一个小姑娘转头看来,冷冷的眸光落在他脸上。
“去告诉秦友明,”
秦芷宁的声音裹着雪粒,冰凉没有温度,“告诉他,秦县丞府的嫡长女大小姐——秦芷宁,从祖籍回来了。”
“嫡长女大小姐”几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张二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嫡长女大小姐?不是——我家大小姐在府上呢,没出门啊。”
“我说……”秦芷宁拔高了音调,声音夹着风雪飘向张二,“我是嫡长女秦芷宁,从祖籍回来,让秦友明出来见我。”
张二这回听明白了。
可看她衣衫褴褛像个叫花子,不禁有些怀疑,压低声音好意提醒,“你……你真的是二小姐回来了?
小姑娘,你可知道,冒充县丞府小姐是要挨板子的。
我看你瘦得可怜,禁不住打,劝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胡闹惹祸上身。”
秦芷宁没说话,左手缓缓抬起。
风雪中,一条缺了腿的长木凳被她稳稳拎着,凳面坑洼处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
那是老宅大房媳妇周氏,用这凳子砸原主时崩溅的血迹。
张二没看懂。
这丫头拿破凳子干啥?想找县丞府晦气打架?
哎哟,这副样子,一根手指都能被杵倒,她哪来的勇气?
秦芷宁又缓缓举起右手。
一截被摩挲得发亮的麻绳在寒风中晃动,绳头赫然打着个结。
“让他出来认人,”
秦芷宁的目光像冰锥刺向朱门,“否则,我就用这麻绳在门首吊死。
顺便让林城县的人都知道,他秦友明搂着小妾当夫人,将庶出的女儿当嫡女,不仅丢人,还有违祖宗律法!”
张二傻眼了,“你果真是我家嫡小姐?”
秦芷宁扯了扯嘴角:“张二,你见过谁家孩子会认错祖宗认错爹的?”
冰冷的眼神扫过他腰间的银葫芦吊坠,立时迸射处危险光泽。
这银葫芦吊坠是她娘的陪嫁之物,凭着原主的记忆,秦芷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二见嫡小姐眼神不善,吓得腿发软,“小姐别着急,小的这就去通传,这就去。”
路过影壁时他差点撞在廊柱上,手里的暖炉滚落,声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
“夫人,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张二慌里慌张、跟头把式地闯进内院,张嘴就喊,“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啊夫人,在门口准备上吊呢。”
第二章 丢人,死不足惜
“当啷——”
正端着汤碗的安姨娘,被这炸雷似的喊声惊得手一抖,银汤匙掉在楠木桌面上,发出一串刺耳的脆响。
鬓边的珠花随着她的颤抖晃得厉害,精心描画的细眉瞬间拧成一团,眼底的惊慌藏都藏不住。
“那个小贱人回来了?”她声音发颤,心里直打鼓,“她不是被老大两口子关在老宅了吗?
前阵子来信明明说,她被毒蛇咬了,药石无医活不过三天……这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她攥紧手里的锦帕,指尖沁出细汗——这小贱人要是真被老爷认回,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面,在府里的地位,岂不是全要泡汤?
老大两口子也太没用,连这点事都办不彻底,枉费我这些年送给他们的那些好处了。
安姨娘偷偷抬眼瞄了瞄上首的秦友明,见他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秦友明端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茶盖磕在杯沿“咔”地一声轻响。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动了真怒。
这孽畜居然没死?还敢在府门口闹事?简直是故意打他的脸!
前段时间,秦家村的族兄特意来衙门报信,说这嫡女在老宅受磋磨快不行了。
他当时只当耳旁风,巴不得这丧门星早点死干净,省得碍眼。
如今倒好,人没死成,反倒闹上门来丢人现眼!
“府里越来越没规矩了。”秦友明压着火气,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的呵斥,目光冷冷扫向安姨娘,暗示得再明显不过。
“哪来的什么二小姐?赶紧把那些不相干的人赶走!”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淬了冰。
“若是不识相,就从后门拖进来,好好教训教训。敢在府门口丢我县丞府的脸面,打死也不足惜!”
安姨娘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却把秦县丞话里的意思听明白了,顿时暗自得意,嘴上却陪着笑认错,“老爷莫气。
是妾身前阵子生了场病,内宅没顾周全,让您烦心了。妾身这就吩咐人去打那不懂事的奴才板子。
至于那个冒充二小姐来闹事儿的,大不了接到府里好生教化,给她口饭吃就是了。”
只要把人弄到府里,她是不是自家二小姐,与外人何干?
说着安姨娘起身,不动声色地朝一旁侍立的柳姨娘递了个眼神,让她想法子安抚老爷,自己则快步退出了花厅。
刚到廊下撞见张二,安姨娘的脸就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骂道,“张二你个混账东西。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你爹娘是有什么急事不成,竟这般冲撞了老爷?”
张二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夫人,是……是二小姐,她在府门外呢。小的一时情急,才冲撞了老爷和您。”
“真的是二小姐回来了?”安姨娘心里直咯噔,又追问了句,“你可看清楚了,真是那个孽障小贱人?”
张二脸色更白了,颤声道,“是……是早年送去祖籍的那位二小姐,小的看清楚了。她……她正堵在府门外闹呢。”
安姨娘一听这话,脸色“唰”地变得铁青,手里的锦帕被攥得变了形,强压着怒火回头对身边的刘婆子吩咐。
“去,带几个人把那疯子赶出去。咬死了咱们家二小姐在祖籍侍奉老太爷老太太呢。
哼,人在祖籍老宅好好的,哪能回府?这分明是骗子冒充,给我打出去!
赶出城后,再将悄悄地她绑回来,切莫惊动街坊四邻,坏了老爷的清誉。”
张二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敢出声,悄没声息地退到一旁,跟着刘婆子往府门去了。
此时县丞府所在的巷口,寒风卷着冷雪,行人被门前的动静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拢过来。
窃窃私语像细针似的扎进秦芷宁耳朵里。
“这小丫头敢在秦县丞府门前闹腾,胆子可真不小。”
“听说秦县丞当年正室刚没,就把小妾扶正了,心思怕是不简单。”
秦芷宁没理会这些议论,将手里的麻绳牢牢系在朱漆大门的铜环上,又把带来的长条凳摆稳当,抬脚站了上去。
当她把脑袋往绳环里伸时,围观的人顿时炸了锅,“哎呀!这姑娘要做什么?快下来!”
“有话好好说,可别寻短见啊!”
“小姑娘快下来,天大的事都有解决的法子!”
门内,刘婆子带着七八个家丁护院气势汹汹地赶了出来,可还是慢了一步。
秦芷宁已经站在凳子上,头悬在绳套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悲切地扬声道。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嫂子们——我是秦县丞府的嫡长女秦芷宁,我逃回来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秦小小“噗通”跪在凳子边,抱着她的腿仰着头“呜呜啊啊”地干嚎起来,那模样看得人心里发酸。
秦芷宁没想到秦小小这么机灵,见围观的人脸上都露出同情,控诉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悲怆。
“我今日做出这等事,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自曝家丑,把秦家的龌龊事说给大伙儿听听!
我若不这么做,哪天被人害死了,还得背个坏名声,定然死不瞑目!求大伙儿别笑话我不懂规矩,我——实在是没活路了啊!”
这番话一出,巷口顿时炸开了锅,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秦芷宁抹了把眼泪,声音越发凄惶,“我五岁那年,娘亲刚咽气,大门上的白幡还没撤呢,秦县丞和安姨娘就把我抱上了马车。
他们哄我说,‘阿宁去祖籍替爹爹尽孝,爹爹忙完就去接你。’可马车一进祖籍秦家村,大伯母就抢走了我娘留给我的玉镯,把我塞进柴房当奴婢使唤。”
“我一个五岁的娃娃,瘦瘦小小的身子,干着十几岁人的活计,从五岁到十四岁,就没吃饱过一顿饭。
十一岁那年,他们把我叫回府,我才知道秦县丞和安姨娘早就做主,退了我娘在世时给我订下的何家三郎的婚事。
没过多久,就听说何家三郎定亲的,是安姨娘生的庶女秦芷玉。”
第三章 控诉被虐真相
“什么?庶姐抢了嫡妹的好姻缘?”围观群众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齐刷刷发出惊呼。
刹那间,议论声浪翻涌起来,七嘴八舌全是对秦芷宁的同情,对秦县丞、安姨娘的指责,还有人咬牙骂庶女秦芷玉做事不要脸面。
秦芷宁见势头正合心意,眼眶一红,哭声愈发真切,“十二岁那年,我被堂哥推下冰河。
好不容易被人捞上来,老太爷非但没怪他,反倒蹲在门槛上,跟老太太一起指着我骂‘丧门星!掉河里都淹不死的贱蹄子’”
寒风卷着她单薄的衣摆,露出细瘦的手腕,更显得形销骨立。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就在一个月前,我十四岁生辰刚过,大伯母骗我说去后山砍柴,结果她自己从小路溜了,把我孤零零扔在山里。
一条毒蛇咬了我的脚踝,若不是一位猎户爷爷路过救我,我早成了山里的孤魂!”
“可我大伯转头就把我锁进柴房,连口救命水都不给!”她猛地拔高声音,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那一个月,我躺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浑身肿得像发面馒头,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咽气了……”
她忽然指向一旁的秦小小,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若不是她——
这个素不相识的流浪孤女,偷偷爬墙给我送吃送喝,给我送来山上的草药解毒,我早就烂在柴房里了!”
秦小小立刻配合地发出“啊啊”的惨嚎,小手死死攥着秦芷宁的衣角,黝黑的脸上满是惊恐,听得围观者心头一阵阵发紧。
“就因为她救了我——”秦芷宁猛地瞪圆了眼睛,泪水里淬着恨意,声音尖得像碎玻璃。
“就因为她救了我,我那狠心的大伯大娘抓住她,竟活生生灌了哑药!
你们看这孩子,好好的嗓子就这么毁了,以后能不能再开口说话都难了!
今日我若不为她,为自己讨个公道,这良心何在,天理何在?偌大的天地,焉有我俩栖身之地啊!”
把哑巴药的账扣在秦家老宅头上,秦芷宁半分不觉得亏心。
反正那帮人早已烂透,多一桩罪孽也不过是雪上加霜。
“嚯——”围观人群彻底炸了锅!
议论声浪直冲云霄,连巷口的风都带着怒意。
有心软的老太太掏出帕子抹眼泪,嘴里念叨着“作孽哟”。
几个汉子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这也太不是人了!亲闺女没娘护着就往死里磋磨?连救人性命的孩子都害,秦家是没王法了吗!”
人群里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嗓门亮得像敲锣,“秦县丞连自个儿家的事都料理不清,对亲闺女这般狠心,还谈什么为民做主?
这等狼心狗肺的货色,怕是连自家门槛都扫不干净,哪配管咱们一方百姓!”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滚水里,瞬间激起满场附和。
“就是,不配当县丞!”
“连亲闺女都害,当官也是个赃官!”
怒骂声混着寒风卷过巷口,连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秦芷宁淡淡扫过那几个咋咋呼呼的汉子,见他们一边帮腔,一边偷瞄旁边那个满脸油光的胖子。
这胖子,从原主记忆里能清楚想起,是林城县县尉府的管家盛昆。
听说佟县尉早就盯着林城县二把手的位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快动歪心思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秦芷宁心里透亮。
这老小子是想借着她的事搅浑水,扳倒秦县丞秦友明,好给他家主子腾位置呢。
呵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管怎么说,能扳倒秦友明就行。
她是要和秦友明这个便宜爹断亲的,多个为她说的话助力,非常不错。
冷风卷着雪沫子刮过来,秦芷宁两世积攒的怒火和恨意,像毒藤缠着火苗,在虚弱的身子里疯狂滋长。
“嗯?这身子怎么不对劲?”
站在凳子上的秦芷宁突然感觉体内有股异样的暖流在游走。
她急忙运转小周天调动这股力量。
几息之后,惊喜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哎哟我去——
太神了!
在两世的恨意怒火里,她竟然无意间冲破了内力瓶颈,这瘦小的身子里,居然觉醒了木系和雷系异能!
哈哈哈……
多了两个异能傍身,她秦芷宁在这大齐朝陌生地界,还有什么好怕的?
县丞府这帮乌合之众,都等着挨收拾吧!
她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低头对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了口热气,柔声对秦小小说,“小小,起来吧,别坐在地上冻坏了。”
秦小小听话地爬起来,坚定不移地站到小姐身后,心里憋着股劲儿,哼,谁敢动小姐一下,她就一拳砸过去,让他变成肉饼。
“吱呀——”
县丞府的侧门在众人议论声中缓缓打开。
穿石青缎袄的刘婆子探出头,三角眼在秦芷宁身上剜来剜去,嘴角撇得满脸褶子都拧到了一起。
“哪来的野丫头在府门前撒野?安姨娘说了,老爷正陪大小姐用早膳,没空见你这讨饭的,赶紧滚!
小贱人,敢冒充我家嫡小姐,你真是活腻了。劝你一句,不想死,就赶紧哪来的,回哪去。滚。”
哪来的,回哪去,这是暗示秦芷宁赶紧回祖籍,别在这闹腾,否则,没有你好果子吃。
风雪更急了,在巷子里打着旋儿,呜呜咽咽的像鬼哭。
秦芷宁握着麻绳的手紧了紧,没立马作出反应。
“哟,小姑娘果然没说谎,大家伙儿看看,这秦县丞宠妾灭妻到了什么地步!”
秦芷宁不动声色,可有人帮她说话啊,这不,县尉管家盛昆慢悠悠又开了口,“诸位瞧瞧——
嫡长女回来了不让进府,还叫个婆子出来赶人。哪家正经人家会这么苛待嫡长女?
平日里看秦县丞斯斯文文的,怎么干出这种糊涂事?真是有辱斯文!”
为了扳倒秦友明,这位管家真是半点遮掩都没有了。
刘婆子见众人都在指责自家老爷和安姨娘,气得跳脚大骂,“你们胡说什么?
这小贱人就是个要饭的,冒充我家小姐来讹钱!喂,小要饭的,识相就赶紧走,不然抓你去蹲大牢打板子!”
第四章 揍恶奴抖搂旧恩仇
刘婆子如此嚣张,秦芷宁依旧没应声也没动。
她在等最佳的反击时机,省得自己这个便宜女儿,接下来对秦友明所做的迎头痛击,会被人指责忤逆大不孝。
可刘婆子平日里有安姨娘撑腰,在县丞府里横行惯了,见秦芷宁不理不睬,气得尖声又骂。
“哪来的野种装疯卖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从门后窜出来,手按腰间木棍,凶神恶煞地扑过来,“臭要饭的,给脸不要脸,自己找死!”
寒风卷着雪沫子正打在他们狰狞的脸上。
秦芷宁早有防备,非但没躲,反而敏捷地侧身,把手里的木凳塞进秦小小怀里,“呵……
想动手?小小,跟姐使劲揍他们,留口气儿就行。姐可不是吓大的!”
她粗哑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风雪直刺人心,“我已经说了,我是秦友明秦县丞的嫡长女秦芷宁!
如今九死一生回来,他不迎我进门也就罢了,竟派恶奴喊打喊杀?
是怕我活着回来,揭穿你们满府的肮脏事吗?那好啊,咱们就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婆子要打自家小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没主子纵容,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啊!”
“准是那个自称正头娘子的安姨娘撺掇的!秦县丞怎么这么狠心对原配的孩子?是昏头了吗?”
官宦人家的龌龊事最招围观,吃瓜的人群像滚油里撒了盐,嗡嗡的议论声裹着风雪翻涌。
秦小小抡起木凳,朝着扑过来的家丁勾勾手指,呜哇喊叫着,虽然听不清说啥,愣是把那俩家丁吓住了没敢上前。
可另外两个护院为了表现,挣点赏钱儿,不管不顾地拎着木头棒子,就朝小小冲了过来。
秦芷宁趁着小小拦人的时候,再次把脖子挂进绳套,哭声凄厉,“诸位老少爷们都看到了吧?
秦县丞这个家,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可我娘是秀才的女儿,知书达理,是带着丰厚的嫁妆,明媒正娶进的秦家。
秦友明,你当年跪在我外公面前求娶我娘时发的誓言,都喂狗了吗?你要如此虐杀你们俩的女儿,是哪般道理?”
在林城县谁不知道,秦县丞的亡妻谢明媛出身书香门第?
当年秦家还是寒门,全靠岳父家提携才有今天。
没成想谢氏刚死,她的孩子就被扔去乡下受磋磨,县丞府里哪还有嫡长女的位置?
连个老婆子都能欺负她,唉……秦县丞这人,人品实在卑劣。
准备上前抓秦芷宁的几个家丁见状都僵住了脚步,脸上露出犹豫。
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可真要对主子的嫡长女动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敢担这个罪名。
三角眼刘婆子见势不对,急得脸色铁青,尖声嚷嚷,“别听这小蹄子胡咧咧,她就是个骗子。
老太爷老太太都是慈善人,哪能让嫡小姐受委屈?他们对小姐好着呢。
这会儿小姐说不定正在陪着老太爷和老太太用饭,尽心孝顺,哪像眼前这个要饭花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敢来县丞府讹诈银钱,你真是找死啊。”
说着,她竟亲自上前,枯瘦的手指恶狠狠地往秦芷宁头发上抓去。
刘婆子本是安姨娘跟前最得力的心腹,去年还跟着老爷秦友明回祖籍省亲过,按理说对原主的模样早就刻在心里。
可她如今竟敢如此嚣张,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秦芷宁不是县丞府的嫡女,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哪里是一个奴才敢自作主张的?
明眼人稍稍琢磨便能看透其中关节。
素来以“慈善宽厚”自居,又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秦友明,心里压根就不想在明面上认回谢氏生的这个女儿。
他这是借着奴才的嘴,把自己的心思摆到了台面上,既撇清了亲手拒女的嫌疑,又能顺理成章地将这桩麻烦事压下去。
那边,刚将两个家丁砸倒在地上的秦小小,见刘婆子伸手要抓挠小姐,浑身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就蹦了起来。
嘴里“呜啦哇啦”地嚷着,谁也听不清是在骂人还是警告,秀气的双眼瞪得溜圆,冰冷的小脸涨得通红,全是挡不住的怒容。
她死死攥着木凳左右横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管眼前是谁,下手半点不含糊。
“砰,砰——”
闷响接连炸开,木凳精准地砸在那些家丁的膝盖上,疼得他们抱着腿嗷嗷直叫。
她抡凳的间隙总不忘飞快瞥向小姐,确认秦芷宁站在安全处,才又转身扑向下一个目标。
外人瞧着是毫无章法的疯打,可每一凳都像长了眼睛,专挑膝盖这种又疼又不至于丧命的地方招呼。
紧接着,她借着抡凳的惯性旋身侧踹,脚背稳稳落在刘婆子膝盖弯处。
这婆子来不及惨叫,“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木凳砸落时溅起的雪沫子正好糊了她满脸。
刘婆子抹着脸上的雪水,惊恐地瞪着眼前的丫头——这只会呜啦乱叫的小哑巴,怎么偏偏护着秦芷宁?
去年回祖籍时,她恍惚记得这丫头就跟在大小姐身边,难不成是打那时就记着仇?
围观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叫好声,“打得好!早该治治这些狗仗人势的恶仆!”
“这小丫头真勇,为姑娘出头不含糊!”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浪里,竟没半个人替县丞府说话。
秦芷宁见状失笑,这帮人哪是看热闹,分明是借喝彩泄愤呢。
她望着秦小小护在身前的单薄背影,听着周围“惩恶扬善”的叫好声,心底冷笑。
秦友明这“慈善宽厚”的名声,果然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想到这儿,来到刘婆子面前,一把薅住了她头发,厉声喝道,“刘婆子,张顺家的,还认不认得你家嫡亲的小姐?
刘婆子,呵呵……你以为投靠了那个安姨娘,就可以狐假虎威,为虎作伥?
别忘了,你们全家人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再敢说一句废话,我就即刻将你和你的全家都发卖了。”
第五章 初见面舆论虐渣
刘婆子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霎时褪尽血色,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小小姐离府九年,她早忘了自己不过是县丞府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直到“发卖全家”四个字如惊雷炸响,才猛地从得意忘形中惊醒。
意识到眼前这尊煞神绝非善茬,她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你——你不是我家小姐。
不可能——我家小姐她,她——在老宅,她只会哭着喊我刘妈妈。”
在她浸满恶意的记忆里,原主永远是那个被打了只会缩脖子,受了委屈只会掉眼泪的软糯丫头。
何曾有过这般眼底淬冰,气场凛冽的狠戾模样?这下意识的反驳,更像是色厉内荏的哀嚎。
秦芷宁喉间溢出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高高举起。
风雪中,那玉虽非顶尖质地,边缘却被摩挲得光滑透亮,温润的光泽在雪粒折射下泛着微光,一看便知是常年贴身佩戴的物件。
“秦友明,你给我滚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她扬声喊道,清亮的嗓音穿透风雪,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坠落,碎成一地寒光。
“这是你当年亲手刻了鸳鸯扣,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
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娘临终前托周嬷嬷塞给我,说凭着这半块玉,你定会护我周全。
可我拿着它千里迢迢回来,你却让恶奴对我动私刑,要将我打杀——秦老爷,你对得起我娘的在天之灵吗?”
这半块玉佩是原主藏在贴肉衣襟里,才没被贪婪的大伯娘搜刮去的念想,更是此刻直戳秦友明心窝子的最锋利武器。
正当她要再喊,门内忽然传来环佩叮当,暖融融的熏香混着脂粉气飘出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吵吵嚷嚷,扰了老爷清修。”
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裹着刚睡醒的慵懒,像羽毛似的搔刮着人心,在府门口悠悠响起。
秦芷宁抬眼望去,县丞府侧门门槛内立着个穿水粉色绣兰裙的女子。
约莫三十几岁,颧骨高得像要戳破脸皮,细长的眼睛里堆着刻意的温婉,手里还捏着串晶莹的蜜饯,活脱脱刚从暖阁里出来的娇宠模样。
此人正是当年被原主亲娘谢明媛抬举成姨娘的安姨娘,名唤安青禾。
秦芷宁在原主记忆碎片里见过她。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穿着十四五岁少女的粉装,领口袖口绣满累赘的兰花,配上那张刻薄的脸,真是看得人脚趾蜷缩,惨不忍睹。
而当年,正是这个女人在秦友明耳边吹了无数阴风,才让他狠心送走五岁的亲女儿。
安姨娘也在打量秦芷宁,阴冷的目光在她破衣烂衫,冻得青紫的脚踝上转了几圈,很快堆起虚伪的笑。
“哎呀,是二小姐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看看这风雪天的,弄得这般狼狈,多叫街坊邻居看笑话?”
她一边不着痕迹地指责秦芷宁“失仪”,一边款步上前要扶,手指却在靠近时暗暗蜷起,指甲缝里还藏着没洗净的蔻丹。
这是安姨娘的拿手好戏,对付不喜欢,不听话的丫鬟,她总爱用这招先给个下马威,掐得人青紫一片还查不出痕迹。
秦芷宁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不等她指尖碰到自己,反手一巴掌狠狠拍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责秦县丞的嫡长女?”
她特意扬高声音,让围观者听得一清二楚,“还一口一个‘你让人炖了燕窝’?
秦友明秦老爷,一个小妾都能日日吃上一两银子的燕窝了,那是不是说你的年俸很丰厚啊?
可你为何让你的嫡长女活得如同路边叫花子?秦县丞,你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这事儿解释清楚。”
安姨娘没掐到人,反倒被一巴掌打在胳膊上,疼得她踉跄后退,捂着胳膊连声呼叫,“哎哟……该死的小贱人,你个丧门星,忤逆不孝的东西。”
这两句咒骂刚出口,立时引来围观群众义愤填膺的谴责。
“嚯嚯——一个小妾敢骂嫡小姐?这县丞府的规矩确实不咋地呀。”
“可不嘛,难怪这姑娘要闹,换谁能忍?”
“县丞府里真的没规矩了不成?”
秦芷宁见时机正好,岂能错过?
紧逼上前一步,声音如刀刮过雪地,“忤逆不孝?安姨娘,你说我忤逆不孝?”
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在风雪里格外刺耳,“你个爬床上位的贱奴,也配这般演戏给人看?
哦对了,你刚才自称‘夫人’?请问你是谁家的夫人?说来我听听?”
她环视围观人群,朗声道,“大家伙儿都听听,百年秦家,秦县丞府里,居然小妾当家,当众辱骂主子小姐,谁给你的狗胆?”
风雪卷着雪粒子呜咽呼啸,安姨娘的辩解,“我没有……老爷许我——正妻之位,他们,他们在府里都叫惯了……”在寒风中支离破碎。
秦芷宁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刮过她惨白的脸,“安姨娘,事情摆在众人面前明明白白,你还敢扯谎?
我娘谢明媛仙逝九年,秦县丞何时续弦?可有三媒六聘、官府登记?
县丞府添了新夫人,为何我这个嫡长女一无所知?被人蒙在鼓里?”
她步步紧逼,质问如连珠炮,“还有!秦县丞续弦乃是天大的喜事,怎就漏了给祖籍秦家村送报喜帖?
为何不去祖籍拜祖宗,上族谱?不给老太爷老太太各位族长磕头请安?”
连声质问像耳光般扇得安姨娘不停地后退。
巷口议论声浪更高了。
人人都盯着那扇紧闭的朱门,等着县丞秦友明出来给个说法。
风雪中,秦芷宁握着半块玉佩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原主残留的滔天恨意。
她脊背挺得比门前石狮子更直,知道真正的交锋终于要来了。
“正门打开,让她进来。”
终于,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秦友明独有的阴狠声调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芷宁猛地攥紧麻绳,指节勒得发白。
九年了。
这个亲手把原主丢进地狱的男人,终于要露面了。
第六章 针锋相对质问渣爹
她抬眼望向门内那道模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孺慕,只有两世积攒的、沉甸甸的恨。
随着秦友明一声令下,县丞府朱漆大门“哗啦“洞开。
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微胖,颔下三缕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露出真容——正是原主的亲爹秦友明。
他身后紧跟着个珠翠环绕的妇人,藕荷色褙子衬得肌肤胜雪,正是被谢明媛抬成另一个姨娘的柳姨娘。
如今在府里,安姨娘以“夫人”自居,而柳姨娘便成了她最得力的拥趸。
秦友明的出现,对秦芷宁来说,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盘踞心头的那股原主恨意陡然翻涌,几乎要冲破胸膛。
秦友明脸色铁青,嫌恶地打量着门口瘦骨嶙峋,像根豆芽菜似的身影,嘴唇动了动,沉声道,“孽障,在府门前撒什么野?
简直胡闹!老太爷老太太跟前离不得人,你不在祖籍尽孝,跑回来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秦芷宁左手拖着长凳,右手拎着绳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裹着冰碴子,“爹,我好像有九年没进这个家门了吧?”
秦友明语塞。
他没想到嫡女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谁给她的胆子敢当众忤逆?
秦芷宁可不管他怎么想,见他摆着臭脸想要拿捏自己,冷笑道,“我这个县丞府的嫡亲大小姐再不回来,怕是连给您上坟的机会都没了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麻绳,眼角余光扫过脸色骤变的刘婆子,“还有这个婆子。
瞪眼说瞎话,说我是冒充你家嫡小姐,要将我拿住送官呢。呵呵……
这种不值钱的谎言一戳就破,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的,叫她这般说得,真是个没长脑子的狗东西。”
连讽带骂,如钢针般戳得秦友明脸色由青转白,“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小小年纪牙尖嘴利,着实该用家法。”
安姨娘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充当好心人,捏着绣帕捂嘴轻笑,“老爷息怒,许是二姑娘想家了。
只是这孩子也太不懂事,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弄得这般狼狈,倒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
还是刚才的说辞,埋汰秦芷宁不遗余力。
说着话的功夫,她又想去拉秦芷宁,“快进门,柳姨娘说,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补身子呢。”
刚才说炖了燕窝,这会儿又提鸡汤。
秦芷宁冷笑一声,木凳往前一顶,隔开她的手,“秦县丞府的生活水平果然高,一会儿燕窝一会儿鸡汤,真是好滋养呢。
不过,这些就不必了。我回来不是来吃喝的,是想问秦老爷几个问题。”
她特意扬高声音,确保围观者都能听清,“九年前秦老爷说,让五岁大的我去祖籍替您行孝,每月给十文钱嚼用。
可我在老宅九年,只见过三次银钱,加起来不到五十文。剩下的钱去哪了?
还要对我用家法?秦老爷,你们如此做派,还有什么家法可言吗?”
秦友明没料到她一回来就翻旧账,心里发虚,眼神躲闪,却外厉内荏地喝道。
“小孩子家懂什么?那些钱自然是给老太爷买补品了。怎么,你想忤逆不孝,跟老人争吃的?”
一句话,就又给秦芷宁扣上“嘴馋不孝“的帽子。
姑娘家落得这名声,将来哪家敢娶?
看来原主即便不死在老宅,回府也要被他磋磨至死。
秦芷宁气笑了,木凳往地上一顿,震得雪沫飞溅,“呦呵——秦老爷颠倒黑白的本事果然了得啊。
我刚说一句,就被你扣上忤逆大帽,是怕我这嫡女名声还不够坏?还是恨我死得不够快?”
她扫向围观人群,朗声道。“诸位,刚才秦老爷和安姨娘的花,大家伙儿都听清楚了吧?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稍有脑子的人都能听明白。要么是你秦老爷根本没给过这笔钱,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亦或是给了却被大伯父大伯娘贪占了。我说得对吗?”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的话。
秦友明气得脸色像猪肝儿,瞪着秦芷宁低低音声骂了一句,“畜生玩意儿,赶紧滚回祖籍去,别在儿丢人现眼。”
秦芷宁见他气急败坏,好心情地一笑,然后转向安姨娘,质问道,“去年冬天,你让刘婆子给祖籍送年货,说还捎带了我的新衣新袄。
可那些东西全进了大伯家,我只分到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这事你知道吗?“
安姨娘的脸“唰”地白了,强笑道,“许——许是你大伯母弄错了……”
“弄错了?”
秦芷宁往前一步,木凳死死顶在秦友明胸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那我被毒蛇咬了,大伯为何说没钱请大夫?
我被关在柴房饿肚子时,你派人送的点心说是给我的,怎么全进了大堂哥嘴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每问一句,秦友明的脸色就白一分。
围观街坊听得真切,看向秦友明的眼神顿时变了——鄙夷,愤怒,幸灾乐祸交织在一起。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秦友明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往她脸上扇去。
秦芷宁岂会老实地站着挨打?
她将木凳往身前一横,堪堪挡住他的手,“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想动手打人?
秦大人身为父母官,自己的嫡长女在祖籍被磋磨欺凌,你不管不问。
还反倒与两个半主半奴的姨娘联手,往死里苛待我,难道就不怕上官问你个‘德行有亏’吗?”
这话如重锤狠狠砸在秦友明心上。
他最看重仕途,这事若传开,别说升迁,县丞的位置都未必保得住。
更何况,林城县县尉周文生一直对他的县丞一职虎视眈眈。
秦友明怕了,仿佛被人捏住了死穴,手僵在半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进退两难。
安姨娘也慌了,赶紧拉住他的袖子给他找台阶下,“老爷,孩子小不懂事没规矩,您别跟她置气,快让孩子进门再说。”
“进门?”秦芷宁猛地摇头,将麻绳再次往门楣上一抛,利落地打了个死结,利索地踩着木凳站了上去。
第七章 父女决裂
寒风掀起她破烂的衣角,露出细瘦却笔直的腿,她眼底的恨意如烈火燎原。
“今天不说清楚,我就吊死在这秦府门口!让全林城县的人都看看,秦县丞是怎么苛待嫡女,宠妾灭妻的。”
话音刚落,她竟真的将脖颈往绳套里又送了半寸。
“二小姐——”门房张二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嘶喊道,“您不能啊,千万别做傻事儿。二小姐,快下来。”
秦小小抱着秦芷宁的双腿,仰天干嚎,哭得声嘶力竭,听着都瘆人。
见此惨景,围观人群炸开了锅,惊叫声,议论声混着风雪,将县丞府门前搅成了沸腾的滚水。
秦友明望着绳套里那张毫无惧色的脸,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意——
这个女儿,是回来索命的,跟她娘一样,都是他命里的劫。
雪粒落在秦芷宁枯黄的头发上,瞬间融化成水珠,顺着颧骨滑落,像无声的泪。
巷子里忽然陷入死寂,只有风声在呜咽,仿佛在为这具身体曾承受的苦难哭泣。
秦友明看看门楣上的麻绳,又瞅瞅围观者指指点点的神情,终于服软松口,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芷宁站在木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想怎么样?
很简单。
拿回属于原主的一切,让所有亏欠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只想知道,爹为何将我扔去祖籍不闻不问?”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嘲讽道,“我可是你的嫡长女,你知不知道,娘在九泉之下若知道我受尽苛待,会有多痛心?”
最后一句质问掷地有声,秦友明老脸登时紫涨得像块变了色的猪肝。
堂堂县丞纵容亲族虐待嫡女,这“恶毒不慈”的名声一旦坐实,他这身官服怕是都穿不稳。
安姨娘心下大骇,慌忙偷瞄秦友明的脸色,指甲却死死掐进掌心。
这小贱人竟敢当众抖搂祖籍旧事,“刻薄阴毒”的帽子这下是摘不掉了。
尤其是“嫡长女”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似的扎进耳朵。
若秦芷宁是嫡长女,那她的阿玉算什么?
阿玉比这小贱人早生三年,才该是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她越想越恨,牙关咬得咯咯响,却只能强压着不敢当众发作。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浪早已掀翻了巷口。
“难怪这姑娘说得凄惨,原来是真被磋磨了九年——”
“亲爹把五岁娃娃扔去老宅不管,这心是石头做的?”
“没瞧见那姨娘脸都白了?指定是她在后头使。”
秦友明被众人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那张虚伪的儒雅面具“咔嚓”碎裂,气急败坏地怒吼,“进来再说。”
秦芷宁见气氛烘托到位,主动权已稳稳攥在手中,冷笑一声跳下凳子。
第一步,成了。
但这只是开始。
原主失去的,承受的苦难,她要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讨回来。
“秦老爷要我进府门,我自然要进。”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雪地上般清晰,“只是女儿始终想不明白——
当年我年幼丧母,你说让我去祖籍替你尽孝。可我一个五岁稚童,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难道没有我,祖父祖母就无人侍奉?还是说,秦家的孝子贤孙都死绝了,非得让我一个娃娃去顶罪?”
话锋陡然一转,她目光如刀扫过安姨娘,带着彻骨的寒意,“就算是尽孝,我认了。
可为何大伯一家敢苛待我?为何冬日里我被堂哥推下河濒死,祖父母视若无睹,他们还骂我‘贱骨头’?
为何我被毒蛇咬伤,大伯娘对我连踢带打,大伯关我禁闭想活活饿死我?”
“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让我死在外面,好让某些人登堂入室,鸠占鹊巢,霸占我娘的嫁妆?”
最后一句质问更如惊雷炸响,也彻底地揭穿了秦友明和安姨娘歹毒之意的真相。
他们俩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原来,他们的心思,尽被这个小畜生掌握手中——别看她小,可她什么都清楚明白。
一旁的柳姨娘本想替安姨娘辩解,却被这肃杀气氛吓得喉咙发紧,半句不敢出声。
这些年她靠着依附安姨娘才得些体面,可如今嫡长女归来,她隐约预感——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秦友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女儿当众质问家事,尤其人群里说不定就混着下属眼线,简直是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他咬牙低吼,“孽障休要胡说。先进府,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回府再说?”秦芷宁挑眉,突然举起那截磨得发亮的麻绳,眼神决绝如赴死。
“我此时不说清楚明白,回了府,就没机会再开口了。毕竟,这府里可是能随时随地要人性命的地方。
当年周嬷嬷不过替我多说了句公道话,转头就被安姨娘寻了由头卖去了偏远矿区,至今生死不知呢。”
猛然提到周嬷嬷,安姨娘和柳姨娘都暗自打了个哆嗦。
秦芷宁不晓得周嬷嬷哪里去了,可她俩十分清楚。
周嬷嬷被她们找了个由头,杖毙了。
秦芷宁猛地将麻绳往门楣上又紧了紧,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她单薄的衣摆上,猎猎作响。
“今日我把话撂在这——要么,爹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说法,保证我和义妹在府里的安全,严惩当年苛待我的人。
要么,我就死在这府门前,让全林城县的人都看看,秦县丞是怎么逼死自己嫡长女的。”
她的眼神比风雪更冷,比磐石更硬,父女间的对峙像这寒雪天一样,冻得人彻骨生寒。
秦友明看着女儿那双淬了冰的眼睛,突然觉得陌生又恐惧——这个被他扔在祖籍九年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小丫头了。
围观人群越聚越多,连隔壁绸缎庄的掌柜,对面酒楼的跑堂都凑了过来,指指点点的声音如针扎般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清楚,这事若不尽快妥善解决,丢尽脸面是小,影响仕途才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若是他县丞府出事,州府通判何家与阿玉得婚事,也将泡汤,他的如意算盘,届时鸡飞蛋打——
第八章 捐嫁妆釜底抽薪
权衡利弊后,秦友明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怒火死死压在喉咙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虚假的温和.
“芷宁,是爹不对,当年让你受委屈了。爹也是有苦衷的……
你先随爹进府,府里炖着你最爱的燕窝鸡汤,有什么事,爹都依你,可好?”
秦芷宁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扫过人群里县尉管家盛昆那张藏着算计的脸,指尖悄然攥紧了秦小小的手,最终缓缓点头:“好,我信爹这一次。”
嘴上乖巧顺从,可她心中冷笑。
自古孝道便是压在子女身上的枷锁,太过忤逆,即便占尽道理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秦友明低头的瞬间,她选择暂时“示弱”,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埋下了更锋利的伏笔。
转身迎着众人或同情或鄙夷的复杂目光,她牵着秦小小冰冷的小手,一步一步踏上秦府门前的青石台阶。
门内青砖铺就的甬道被仆从扫得干干净净,炭火盆的暖意隐约从深处传来,与门外呼啸的风雪、结冰的路面判若两个世界。
可秦芷宁比谁都清楚,这座雕梁画栋的宅府不过是华丽的牢笼,等待她的是更汹涌的暗流,更凶险的算计。
尤其是安姨娘那对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儿女,绝不可能容她这个“死而复生”的嫡长女安稳度日。
“秦小姐且放心,回家若有难处,尽管跟我们街坊开口。”
人群里突然响起县尉管家盛昆的声音,他刻意拔高了音量,看似热心肠的话语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秦府的闹剧闹得越大,他家老爷从中渔利,趁机升迁的机会就越大。
秦友明听得这话,心头怒火“腾”地窜起三丈高,面色沉得像块淬了冰的万年玄铁,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只能将这股邪火全撒在秦芷宁身上,眼神如淬毒的凶刀,恨不能将她刺穿几个窟窿。
秦芷宁哪肯吃这哑巴亏?
不等门房张二上前关门,她忽然停住脚步,一只脚踩在门槛内,一只脚留在门外,故作懵懂地扬声问道。
“秦老爷,自古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咱县丞府身为朝廷命官府邸,总该讲这个规矩吧?
那我进了这门,按照祖宗规矩和大齐朝律法规定,可还是县丞府的嫡长女,没弄错是不是?”
这话像一记闷拳狠狠砸在秦友明心口,堵得他脸色骤然由青转白。
旁边一直维持着假笑的安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抽搐着几乎要维持不住。
‘嫡长女’三个字,是她入秦府多年来最深的刺,是她儿女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围观人群再次炸开锅,人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秦友明的回答。
这嫡长女的名分,他敢当着街坊四邻的面不认吗?
认了,安姨娘那一房岂能甘心?
不认,便是违逆律法规矩,传出去足以让他丢了乌纱帽!
风雪中,秦芷宁站在府门槛上,默然无声,眼神却冰冷如霜,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寒风不肯弯折的青松。
秦小小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死死盯着秦友明的脖子,攥着木杆的指节泛白,仿佛他敢说半个“不”字,下一秒就扑上去用这根烧火棍给他开个窟窿。
秦友明咬牙切齿,指节攥得发白,骨节间发出“咯吱”的轻响,眼神恨不得当场剜了秦芷宁的舌头。
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偏又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是,你是嫡——长——女。”
说完这句话,他心痛如绞,忌恨如潮。
自己堂堂五品县丞,没栽在谢明媛那个女人手里,反倒被她生的这个冤孽拿捏得死死的。
可恨,可气!
那‘嫡长女’三个字,几乎要被他咬碎在齿间。
而秦芷宁迎着他怨毒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胜利弧度。
进府门只是第一步,认名分是第二步。
接下来,该清算的旧账,一笔都不会少。
她要让这座府邸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个任人欺凌、早已死在乡下的原主已经不在了,现在回来的,是索命的厉鬼。
走进县丞府,秦芷宁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庭院,看着秦友明阴沉得能滴出水的侧脸,看着安姨娘和柳姨娘眼底闪烁的算计与怨毒,心中冷笑更甚。
这场宅斗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秦友明见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气得直喘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
“眼神再凶也吃不了人。”
秦芷宁忽然转过身,冷笑着看向府外,声音穿透风雪传遍巷口,“多谢各位街坊仗义执言。
老少爷们,大娘婶子们,我忽然想到一事,不得不说。”
她刚说到这儿,秦友明便觉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急忙挥手打断,“秦芷宁,家丑不可外扬。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赶紧进府!来人,关门。赶紧地,关上府门,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开。”
哗啦——
一声令下,七八个家丁护院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关闭那扇朱漆大门。
秦小小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看自家小姐没发话他们就动手,当即火了。
这孩子,将手里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杆子,狠狠横在府门框上,小小的身子死死抵住门板,当真是一女守关,任凭家丁们又推又拽,那两扇大门愣是纹丝不动。
秦芷宁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扬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娘婶子们——
我一个在乡下待了五年的孤女,拿着我娘留下的那点陪嫁,在这府里形单影只,没个依靠,往后日子多有凶险。
今日便请各位做个见证——若我在县丞府能安然无事,便将我娘留给我的一半陪嫁,悉数献给县府衙门,为林城县修桥铺路!”
“哗——”
一句“捐半副嫁妆修桥铺路”,瞬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连呼啸的寒风都似被这声浪掀得顿了顿。
人群里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看向秦芷宁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敬佩。
当众捐嫁妆,是何等的勇气啊?这孩子——怎么想的呢?
第九章 秦小小就动手了
“小姐,你要三思啊!”
柳姨娘终于憋不住出声,保养得宜的俏脸涨得通红,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急切。
“夫人留下的嫁妆是你的根本,怎能说捐就捐?仔细被人骗了去!”
秦芷宁连眼角都没扫她一下。
一个依附安姨娘的墙头草,平日里在原主面前耀武扬威,如今倒来假惺惺地劝自己,也配?
她扬声将话掷向围观人群,声音比风雪更清亮,“去年骆家庄水灾,百姓们趟着冰水逃难,多少人没了性命?多少人家破人亡?
我在乡下也有所耳闻,夜里想起都睡不安稳。既说要捐,便要落到实处。
这一半嫁妆我会折成现银,请县大老爷亲自督办,专款专用给骆家庄修桥补路,再添几处避雨的凉亭,让乡亲们往后过河不用再担惊受怕!”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秦友明铁青的脸,话锋更利,“还有,我娘的嫁妆单子早已在族中备案,每一件首饰,每一间铺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今日便请各位街坊作证,若我在县丞府内有任何不测——无论暴毙,伤残,或是无故‘失踪’,所有嫁妆便全部献给朝廷。
由咱们县大老爷做主,在林城县下辖的十个村落各建一所学堂,教贫家子弟读书识字!”
说到此处,她环视四周,字字凿凿补充道,“届时我会请县府主簿,族中长老一同清点嫁妆。
当众立下字据画押存档,绝不反悔。我秦芷宁说话算话,绝无半分虚言。”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炸得秦友明脚步踉跄,险些当场栽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进府安然无恙便捐一半,堵得他没法轻易动手。
若出事则全捐,一分一毫都不留给县丞府,更是断了他所有念想。
这哪里是捐嫁妆,分明是拿着谢明媛留下的家底,给她自己上了道铁打的护身符!
安姨娘和柳姨娘更是心头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肉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们原还想着等秦芷宁进府,有的是办法拿捏磋磨。
可如今这话一出,往后便是动她一根头发,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满县百姓的唾沫星子和朝廷的追查。
人群里的盛昆,却笑得眼角皱纹都堆了起来,看向秦友明的眼神越发玩味。
这县丞府,怕是从此永无宁日了。
而站在门内的秦芷宁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脊背挺得更直,眼底的寒芒让秦友明看了,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那么一大笔丰厚的嫁妆啊,他也垂涎了整整九年,早已在心里盘算着据为己有,为前程铺路了。
可如今秦芷宁这招釜底抽薪,不仅断了他的念想,更将县丞府的脸面与她的性命死死绑在一起。
她若有闪失,全县百姓都会指着秦友明的脊梁骨骂,连朝廷都可能追责。
围观人群里却响起一片赞叹,“这姑娘心善又聪明。”
“用嫁妆换平安,还想着修桥办学,比某些当官的强多了。”
“有我们作证,县丞府定然不敢亏待她。”
秦芷宁迎着众人的目光,脊背挺得更直。
她要的从不是区区嫁妆,而是用这九年垂涎的“肥肉”,给自己铺一条生路,更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套上枷锁。
“秦芷宁,你疯了不成?”
眼看就要吃到嘴里的肥鸭——没了,安姨娘终于按耐不住,撕破了温顺假面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是你娘留给你的活命钱,你全捐了吃什么喝什么?还有,你将来嫁人,嫁妆不要了?”
秦芷宁直视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我娘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轮得到你一个小妾指手画脚?
而且那依着你的意思,没了我娘的陪嫁,秦县丞还要再扔我去他乡自生自灭不成吗?
怪不得我能在幼小之时就被送去乡下任人磋磨,秦老爷原来打的就是除掉我霸占我娘嫁妆的主意啊。”
她厉眼扫过安姨娘身上的绫罗绸缎,又指了指自己的破衣烂衫,扬声道。
“安姨娘方才说我狼狈归来是不懂事,那你瞧瞧这府里的光景,嫡长女被磋磨成讨饭花子,姨娘们却穿金戴银。
任谁看到这情形,都得说一句,到底谁不懂礼义廉耻?谁没规没矩?嗯?
再说了,在大齐朝的律法和祖宗规矩上,你不过是半主半奴的姨娘,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
安姨娘,我用我娘的嫁妆为我娘积德行善,谁给你的狗胆阻拦?”
“秦芷宁——我已被老爷扶正,是你继母。”安姨娘尖声叫嚷,最恨别人提她的姨娘出身。
“你无端指责母亲,就是忤逆不孝。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对我这般无礼,我——我就去告你。”
“扶正?继母?还要以母亲的身份告我忤逆不孝?”秦芷宁猛地往前逼近一步,眼神淬了冰碴。
“好啊,那你去告啊。我欢迎你去告,真的,你就看我会不会怕了你就完了。”
安姨娘被她这逼人的气势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愣是没敢跟她支楞。
秦芷宁鄙夷道,“去年冬日我染风寒,送信回来求药,是你烧了我的信吧?
又是你让大伯母把年幼的我,扔去后山喂狼,对吗?
安姨娘,你心黑手辣,满肚子龌龊,还想做我的母亲?可别恶心人了。
至于你说的扶正——你扶正的来路正不正,自己心里没数?
才吃了几天精米饭,穿了几天绫罗绸缎,就敢妄称是我母亲,你配吗?”
秦芷宁话音未落,秦小小就动手了。
“阿巴阿巴……”谁也不知道她要说啥,猛然将安姨娘的头发攥到了手里。
“啊啊……阿巴阿巴。砰……”一扬手,百十来斤的安姨娘,被她给扔出去老远。
就这么一下,满院子人都惊呆了。
我滴天哪,这个瘦得跟麻秆似的小姑娘,这么大力气呢?一个大活人,说扔就扔,哎哟……好厉害啊。
秦芷宁见状就笑了。
哎哟这小小啊,怎么这么聪明啊?刚才在外面,她不好动手揍安姨娘,这会儿进了院儿,没了外人,她想打就打咯。
哈哈哈……好小小,待会儿赏她个大鸡腿儿。
第十章 庶女秦芷玉
安姨娘摔在风雪地上,差点儿没昏过去,惨叫几声,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
“老爷,老爷——”她叫声悲切,“老爷你可得给妾身做主啊。呜呜……我,我不活了,我活不成了。”
柳姨娘和刘婆子赶紧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秦友明眼见着爱妾哭声哀哀,摔得鼻青脸肿的,心疼极了,也气坏了,朝着秦芷宁怒吼。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对你继母动手?啊?反了天了你,丢人现眼的畜生。”
“哟,秦老爷,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啊?”秦芷宁翻了他个大白眼,话锋直扎二人痛处。
“秦老爷苛待亲闺女都没说自己混账,不嫌丢人,那我清清白白做人,怎么就混账丢脸了?
还有安姨娘,你机关算尽,怕是没料到我命大没死,还活着回来了吧?是不是很失望?
秦友明,我告诉你,小妾就是小妾,别用她来侮辱我,侮辱百年秦家。”
县丞府的府门还没关上,争执声再次传到府外,吃瓜群众的议论声浪更高了。
“原来阿宁遭的罪都是这毒妇害的!”
“秦县丞帮着毒妇凶闺女,怕是在衙门也难公正办事!”
“原配嫁妆也想贪?莫不是县丞老爷授意的?”
秦友明听见街坊议论,又惊又怒,指着秦芷宁怒斥,“混账,孽畜,安氏已然是你母亲,你敢胡吣害她?”
扬手就往她脸上扇去。
秦芷宁侧身躲过,反手精准攥住他手腕,用上异能擒拿手法,冷冽道,“她是母亲?秦友明,你说,她是谁的母亲?
当年,我娘为了你,为了秦家,不得不忍着心头刺痛,抬举她做姨娘。
可她不但感念我娘的恩德,却恩将仇报屡次害我性命。这样的歹毒女人也配称母亲?
这些年我在祖籍过的什么日子,你当真看不见,还是不想看见?”
秦友明被捏得腕骨生疼,疼得脸色发白,恼羞成怒,“逆女!我是你的父亲,你还敢还手?”
“嘁——秦老爷,你和你的小妾们都想要我命了,我为何不敢还手?”秦芷宁加重力道,眼神狠戾如刀,嘲讽道。
“若我学你们歹毒,我立马捏断你这只手,往后看你还能批公文,给你宝贝儿子铺路吗?要不要咱们试试?”
秦友明浑身一僵,这才看清二女儿眼底的狠劲,再不是从前的怯懦,更没有对他的依赖和孺慕之情,心头猛地一刺,“你——就这么恨爹?恨这个家?”
秦芷宁愣了愣,随即扑哧笑出了声,“呀,秦老爷说话怎么茶里茶气的?
我命都差点没了,恨你们不是该的吗?难道被打了左脸,还得把右脸凑上去?
我秦芷宁可没这么贱骨头。所以啊,我不惹事,但谁惹我,睚眦必报!”
秦友明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不怕世人唾骂忤逆不孝?”
他闭了闭眼,想起当年。
当年他不喜原配谢明媛,可为了前途,不得不娶了她。
娶了她之后,厌恶她为自己生孩子,便暗里喂了她避子汤。
谢明媛愧疚未孕,将丫鬟柳慧和青禾开脸给了他。
安青禾争气,前后生了一双儿女。
在儿子秦承轩降生后一年,谢明媛竟然意外地生下秦芷宁。
这让他十分不喜。
所以,谢明媛一死,他便将五岁的芷宁送回祖籍。
其实,他也明明嘱咐过老宅要‘好生’照看她的。
可谁曾想,老宅竟然让她落得这般狼狈,性子更是教的如此凶狠。
唉……爹娘和哥嫂他们,真是愚蠢哪,连养废了,棒杀都不会。
“秦老爷,别动不动给我扣什么忤逆不孝的大帽子,”秦芷宁松开手,拍了拍破衣,拎起长凳。
“你若心正,何来子女的忤逆不孝?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安姨娘——永远只是个半主半奴的姨娘。
你要再娶续弦我管不着,但她想做正妻?除非我娘的娘家人认了,否则休想上正妻的族谱!”
“你这不孝女!”秦友明怒目圆睁。
“我是不孝女,你又是什么?”秦芷宁寸步不让,讥讽道,“在外人面前你可别认我,我嫌丢人。
哪家嫡女不是娇养长大?可你为了庶子庶女苛待原配骨肉,纵容姨娘窥占我娘陪嫁,也配当爹?”
秦友明见她桀骜难驯,气得无可奈何,只能瞪向安姨娘。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连个小丫头都治不住,害得他当众出丑。
安姨娘却顾不上他的不满,心里早被“姨娘”二字钉得搅痛欲裂,好像要窒息了。
没谢家认可,没上族谱,她的正妻梦竟然是场空!
啊啊啊——该死的大齐朝律法,为什么男人续娶正妻,一定要原配妻子娘家的认可才能得到允许?
秦芷宁见二人吃瘪,满意转身,准备带秦小小回后园儿的柴房。
可刚走两步,就撞见穿紫色裙的秦芷玉扑来。
秦芷玉十六七岁的好年华,生得一副被精心娇养的模样,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秦友明的轮廓,却更多了安姨娘那份刻意雕琢的柔媚。
她身上那件紫绫裙料子考究,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样,与秦芷宁身上打补丁的旧棉袄形成刺目的对比。
那一头乌黑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边斜插着支流光溢彩的珍珠缠枝簪,看着让人觉得眼熟。
耳垂上坠着小巧的金镶玉耳坠,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处细节都在彰显着自己“庶长女”的矜贵。
只是那份矜贵里掺着掩不住的刻薄。
远处扑来,一见秦芷宁,赶紧用绣帕捂住鼻子,眼角眉梢挂着嫌恶,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娘!这俩人是谁啊?身上好臭。”
好好的姑娘,不说话还像个美人,可一开口,声音尖厉,带着被宠坏的颐指气使,“快叫人将她们打出去,咱们家不收要饭花子。”
秦芷宁瞥她一眼,忽然退回门口对着府外高声道,“你是县丞府庶女秦芷玉吧?哎哟我说姐姐,你这新裙子真好看。
料子怕是值二两银子吧?不知道是不是用我省下的十文钱月例攒出来的?”
秦友明脸色骤变。
这个死丫头,阴阳怪气的,真是不想让县丞府安宁了。
第十一章 秦芷宁踹渣姐
秦芷玉也又气又急,“秦芷宁,你胡说。我穿得体面,是给爹娘和秦家长脸。
倒是你,不在祖籍侍候祖父母,擅自跑回来,简直是大不孝,没一点规矩。像个要饭花子,真丢人。”
原来,秦芷玉过来时,一眼就认出了妹妹,却还装模作样假装没认出来,就是想侮辱她,给她个下马威。
秦芷宁站在府门口,单薄的旧棉袄抵挡住刺骨的寒风,却抵不住她眼底翻涌的怒火。
她刚从祖籍的苦寒之地归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对父女的嘴脸恶心到了。
“哦?你给县丞府长脸?”秦芷宁怒了。
她冷笑一声,指尖如冰锥般直指秦芷玉鬓边,那支流光溢彩的簪子。
“就凭几件偷来的绫罗绸缎,你就能给县丞府,能给你爹长脸了?你怎么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口出狂言呢?”
说到偷字,秦芷宁忽然提高声线,清亮的嗓音穿透风雪,在寂静的庭院里炸开,“秦老爷不妨仔细看看这支簪子。
我娘谢明媛的嫁妆清单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月辉珠簪’,颗颗都是南海进贡的正圆珍珠。
簪头还嵌着鸽血红宝石,您要不要现在就取账本对对?到底是谁在给你撑面子撑起这个家?
秦老爷你用冲我瞪眼睛,难道我说错了吗?府里捉襟见肘,穷得要尿血的时候,你们哪个不是厚着脸皮,明着暗着挥霍我娘的嫁妆?
所以,我娘仙逝九年了,这九年里,一直没断了你们的衣食住行的帮衬,也正是她,才支撑县丞府到现在。
而我娘的亲闺女,我这个县丞府的嫡女,却在乡下吃苦受罪遭人虐待苛责搓摩。
秦县丞秦老爷,看着我现在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满身伤痕,午夜时分,你会不会想起我娘来?嗯?”
说着话,秦芷宁只将两只手腕露了出来,豁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手腕上的伤痕,一道道,陈的接新的,没有一块好肉。
“嘶——”,见这般惨状,围观的仆妇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齐刷刷地钉在秦友明身上。
还有秦芷玉发间的那支珠簪上。
阳光下,秦芷玉头上的那支珠簪上,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宝石的红更是刺眼夺目,任谁看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安姨娘的脸上霎时褪尽血色,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变了形,指节泛白,藏在袖中的手甲,更是狠狠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连嫁妆清单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可怎么好?
秦友明耳听着秦芷宁一声声冷冽地质问,再看长女头上的那支珠簪,瞥见院门口越聚越多的下人投来的探究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这死丫头,果然是带着嫁妆账本回来算总账的。
当年他偷偷挪用谢明媛嫁妆时,只想着她一个妇道人家的东西放着也是浪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么支显眼的珠簪?
风雪卷着秦芷宁的笑声撞在廊柱上,碎成一片冰碴,在庭院里久久不散。
“怎么都哑了?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说话了?”
她环视着眼前这几个面色各异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们不是最讲规矩,最懂礼仪吗?
还口口声声说要孝顺长辈。可现在……”她猛地转向秦芷玉,眼神淬了冰般冷冽。
“姐姐你虽说年长,可终究是庶出,对着我这个嫡长女耀武扬威,这就是秦府教出来的规矩?
装了十几年的贤淑,如今靠着偷来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自以为风光,这会儿但凡要点脸儿,怕是都装不下去了吧?”
不等秦芷玉反驳,她又步步紧逼,“而且秦芷玉,你方才说‘老宅无人尽孝’,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咒祖父祖母早逝,咒秦家的孝子贤孙都死绝了,才要让五岁孩童去尽孝是吗?秦老爷,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您打算怎么罚?”
“够了!”
秦友明被“死绝”二字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青筋暴起,他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回你院子去!”
心里却在滴血。
这孽障怎么什么都敢说?
要是传出去县丞府庶女诅咒长辈,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在官场怎么立足?
安姨娘捂着心口,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离正室之位只差一步,这些年处心积虑贪来的嫁妆眼看就要被翻出来,到时候别说正室之位,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都难说。
她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心里暗自发狠,一定要找机会弄死这个小贱人。
秦芷玉被质问得脸色涨红,像是煮熟的虾子,她梗着脖子辩解道,“秦芷宁你胡说,我哪是这个意思?
你别在这里搬弄是非。再说我都十七了,爹给我买几身像样的衣裳,几件首饰,难道不可以吗?这有什么好说的?”
“哦?”秦芷宁陡然转向秦友明,眼神凌厉如刀,声音冷得像淬了毒。
“秦老爷可真是心疼庶女的好爹啊。嫡长女在祖籍啃树皮,差点冻死在后山祖坟时,庶女倒穿着绫罗绸缎在这里享福。
秦老爷,你想不想试试大冬天穿单薄破衣守祖坟,生死看天意的滋味?
我带你去啊,放心,独守祖坟我有经验,保证教你怎么‘尽孝’还不被人戳脊梁骨骂忤逆不孝。”
秦友明被堵得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我说够了。
秦芷宁,你别给脸不要脸。先回你院子去,没有我的话不准出来。”
他都要气吐血了,头疼欲裂,只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搅家精。
这孽障真是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骂啊。
安姨娘见男人终于对秦芷宁动怒,暗自松了口气,刻薄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秦芷宁被责罚的惨状。
秦芷玉更是像开屏的孔雀,得意洋洋地挑衅道,“小贱人,丧门星,跟我作对?你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砰——”
话音未落,一道残影闪过,秦芷宁已如猎豹般迅猛蹿出,一脚狠狠踹在秦芷玉的心口。
第十二章 安姨娘的软刀计
秦芷玉像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丈远,重重地摔进旁边的花园草丛里,疼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草丛里还留着冬日的枯刺,瞬间就划破了她华美的衣裙,刺进了皮肉里。
秦芷宁保持着踹人的姿势,缓缓收回脚,掸了掸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嘴贱就该身体受罪。
再对我污言秽语,看我敢不敢踹死你?你以为你是什么金贵东西呢?
哼,跟你姨娘一样,充其量是个半主半奴的玩意儿,还张狂什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阿玉——”安姨娘再次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她疯了般扑向在草丛里挣扎的女儿。
看着女儿被枯刺勾破的衣裙和渗血的胳膊,破锣般的哭喊在庭院里回荡,十分刺耳。
秦友明哪料到秦芷宁带着个小要饭花子,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娘俩没隔夜,就都挨了揍。
看着爱女在草丛里痛苦挣扎,他心都要碎了,指着秦芷宁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
“你……你怎么能打你姐姐?啊?你个小畜生,你怎么敢?简直反了天了!”
秦芷宁不以为意地弹了弹裙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秦老爷,你没看到吗?
我打都打了,还有啥敢不敢的?你问这等蠢话,多显得你智商堪忧啊?”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嘲讽,“当初我在祖籍快饿死冻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我是你的女儿?
现在倒在这里装慈父了,不觉得可笑吗?不过也对,贱人养贱人,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犯贱。”
“孽障,畜生!”秦友明气得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双目喷火,仿佛要将秦芷宁生吞活剥一般。
骂人是爽,是解气,可秦友明心里清楚,不能真的对这丫头动手。
这死丫头现在就是颗炮仗,真闹到县衙去,他的仕途就全完了!
秦芷宁见他气急败坏,想要干掉她却又不能的憋屈样子,挑衅地嗤笑两声,“谁是孽障谁是畜生,老天爷知道。我嘴严实,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不过我倒想先问安姨娘,我娘给我的住处汀兰苑,没被你挪作他用吧?”
她的目光扫过后院的方向,带着一丝审视,“若是没了,我住柴房也行。反正在祖籍,柴房和祖坟我都住惯了,不挑地方。”
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冷,带着浓浓的威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谁再敢来找我的晦气,我就去县衙喊冤。
我要让全县人都知道,秦县丞为了帮庶女抢嫡长女的好姻缘,丧尽天良,逼死嫡女,贪墨亡妻嫁妆。让你们都身败名裂,在县里待不下去。”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限你们立刻马上筹措银子,将贪占我娘的嫁妆折成现银给我啊。少一分都不行,不然咱们就县衙见。”
说罢,她朝身后手持木杆子,横眉立目的秦小小扬了扬下巴,“走。”
两个单薄的身影挺得笔直,踩着地上的碎雪,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后院走去。
她们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瘦小,却又像石缝里钻出的野草,韧劲十足,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
秦友明望着她们的背影,后背沁出阵阵冷汗。
这俩丫头不过才十三四岁,就如此狠辣,如此不顾后果,不除必成后患啊!
可他转念想起州府通判何家,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
何家三郎看中了秦芷玉,非她不娶,这可是他仕途上的最大助力。
只要搭上何家这条线,他就能再进一步,摆脱这县丞的位置。
当初何家本属意嫡女身份,才在谢明媛在世时定下秦芷宁的娃娃亲。
现下若秦芷宁闹起来,定会坏了他的爬升计划,所以……他得赶紧想办法安抚住这个小孽障,不能让她坏了大事。
“青禾,先给她安排住处,就去汀兰院,别激怒她。”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秦友明沉声道,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等阿玉与何家婚事定了,再慢慢收拾这混账东西不迟。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让她知道厉害!”
安姨娘心里暗骂不止,脸上却假意点头应道,“是,妾身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安排?做梦!
今晚就让这小贱人睡柴房,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最好能让老鼠把她啃了才好。
那汀兰苑是县丞府最好的院落,当初是谢明媛给嫡亲的闺女精心准备布置的。
可秦芷宁才五岁时,她意外去世了,这就造就了原主小姑娘悲惨的命运,凄惨的结局。
安姨娘扶着秦芷玉在草丛里挣扎,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秦友明铁青的脸。
她知道此刻哭闹无用,这男人最看重的从来不是女儿的疼痒,而是那顶乌纱帽。
“阿玉你别乱动!”
安姨娘忽然压低声音,一边假意替女儿拂去身上的草屑,一边用只有母女俩能听见的声音急道。
“前胸那里是不是肿了?方才那蹄子踹的可是要害,千万别给踢坏了。”
秦芷玉本就疼得浑身发抖,被母亲一提醒顿时哭嚎得更凶,却故意将哭喊的调子转了方向。
“爹,我,我前——我左边腰好疼。方才秦芷宁那一脚好狠,会不会伤了内里啊?”
她捂着腰肢蜷缩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女儿听说女子腰腹最是要紧,若是——若是因此落了病根,那何家的婚事……”
这话像是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秦友明最敏感的神经。
他脸色果然更沉,看向秦芷宁背影的目光多了几分阴鸷——这孽障下手竟如此不知轻重!
安姨娘见火候到了,忙不迭跪在雪地里磕头,声音凄切却字字清晰,“老爷息怒。
阿玉年纪小不懂事,方才也是被妹妹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您千万别怪她,更别因此迁怒何家的婚事啊!”
她重重磕在冻硬的青石板上,额头瞬间红了一片,“都是妾身没教好女儿,才让她冲撞了妹妹,惹老爷烦心。
求老爷看在阿玉马上要出嫁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妾身,妾身万分感恩了。”
这番话看似自请责罚,实则句句都在提醒秦友明,秦芷玉的身体关乎何家婚事,秦芷宁的闹事正在毁掉他的仕途。
第十三章又添了几分探究
秦芷玉立刻会意,哭着补充,“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该跟妹妹吵嘴,更不该惹您生气。
只是女儿真的好疼。可若是请大夫会坏了名声,那女儿就忍着。
只要不耽误爹的前程,女儿怎么样都没关系……”
她说着咳出两声,脸色白得像纸,“毕竟女儿能嫁给何家三郎,全靠爹在官场的脸面,女儿不能拖累您……”
母女俩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把“秦芷宁闹事”和“耽误婚事,影响仕途”绑在一起。
明明是秦芷玉先出口伤人,此刻倒成了顾全大局的孝女。
而秦芷宁那一脚,俨然成了毁掉县丞府前程的祸根。
秦友明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妻女,听着那些戳心窝子的话,果然把怒火全撒在了秦芷宁身上。
他想起方才秦芷宁那句“去县衙喊冤”,想起嫁妆账本,想起何家的态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死丫头,简直是专门来克他的!
安姨娘偷偷抬眼,见秦友明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用帕子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却带着算计,“老爷,要不……还是让阿玉忍忍吧。
左右还有三天就是何家来下定的日子,等婚事定下,就算真有什么病根,何家也不会悔婚了……”
她“痛心疾首”地抹泪,“到时候再请大夫仔细瞧瞧,也不算晚啊。”
这番话看似为秦友明着想,实则是把秦芷宁往绝路上逼。
等婚事定下再查伤势?
若真伤了根本,这笔账自然要算在“先动手伤人”的秦芷宁头上。
届时秦友明为了给何家交代,处置起这个嫡女来只会更狠。
秦芷玉配合地咳嗽起来,疼得浑身发抖,“娘说得对,女儿听爹的。只要能让爹安心,女儿不怕疼。”
秦友明被这母女俩哭得心烦意乱,又被“婚事”和“仕途”这两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哪里还辨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觉得秦芷宁就是个搅家精,是断送他前程的扫把星!
“都起来吧。”秦友明的声音冷得像冰,“春兰,扶你家小姐回房歇着,拿些上好的伤药来。”
他瞥了眼地上的血迹,终究没再说硬话,“让厨房炖些补品,别真病倒了。”
安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扶着秦芷玉谢恩时,故意大声道,“多谢老爷体恤。
阿玉你听见了吗?老爷最疼你了,以后可不许再跟妹妹置气,伤了姐妹情分,更伤了老爷的心啊。你是长姐,谦让些没什么。”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秦友明,又坐实了秦芷宁“不懂事,伤姐妹情分”的罪名。
更暗暗提醒着周围的下人,老爷心里疼的是肯为仕途牺牲的庶女,而非那个只会闹事的嫡女。
风雪中,安姨娘扶着秦芷玉慢慢走远,留下秦友明站在原地,望着后院的方向咬牙切齿。
他心里对秦芷宁的厌恶又深了几分,只觉得这孽障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而秦芷宁不急不慌地往原主曾经的汀兰院。
刚才刘婆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来告诉她,老爷请二小姐住汀兰苑。
秦芷宁闻言,嘴角挑起一个讽刺地笑。
她心里清楚,安青禾和秦芷玉绝不会让她安生住进去的。
但,这不妨碍她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不仅要拿回属于原主母亲和原主的一切,还要让这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秦小小紧紧跟在秦芷宁身后,小脸上满是担忧,却还是连比划,带阿巴阿巴地表达着什么。
秦芷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看懂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以后有你陪着我,咱们会好起来的。”
秦小小见她懂自己,顿时又惊又喜,比比划划地,嘴里阿巴阿巴地叫着,笑了。
脚步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庭院,廊下挂着精致的八角灯,墙角栽着名贵的腊梅,连檐角滴落的雪水都映着朱漆廊柱的暖光。
这满院的奢华精致,本该是寻常穷孩子见了要瞪圆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的光景。
可身旁的秦小小却半点异样都没有。
她小步紧跟着秦芷宁,脑袋微微低着,视线只落在脚下的路,既不抬头看飞檐翘角的精巧,也不侧目瞧廊下挂着的锦绣帷幔。
那些雕梁画栋、珠翠点缀的富贵气象,在她眼里仿佛成了寻常的土墙泥瓦,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吝于给予。
秦芷宁见她如此,心里暗暗纳罕。
这孩子,具原主记忆显示,是人贩子窝里逃出来的。
十一岁的年纪,之前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挨过的打骂比吃过的饱饭还多,连嗓子都被毒哑了。
按常理说,这般富丽堂皇的县丞府,处处是她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怎么也该流露出几分好奇,几分怯生,或是一丝孩童对繁华的向往才对。
可她没有。
小小脊背挺得笔直,脚步沉稳得不像个孩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半分对荣华富贵的贪恋。
就仿佛眼前这亭台楼阁,锦衣玉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远不如跟紧身前这个刚认没多久的“姐姐”重要。
“你倒不怕生。”秦芷宁放缓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秦小小闻言,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她,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用力点了点头。
一只小手悄悄攥紧了秦芷宁的衣角,像是在无声地说,有姐姐在,哪里都不怕。
秦芷宁心头微暖,又添了几分探究。
这孩子身上,怕是藏着比“天生神力”更不简单的故事。
抬眼再看这熟悉又陌生的亭台廊柱,她嘴角不仅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她这个从精神病院出来的阎王进了府,接下来就等看秦县丞家的精彩大戏好了。
上房内屋,秦芷玉和安姨娘知道大势已去,无法阻拦秦芷宁回来,可心对秦友明依旧有不满,都冷脸坐在那儿,不言一声。
秦友明敏锐捕捉到爱妾与庶女的幽怨,暗自攥紧了拳头,对庶长女露出虚假的慈父般温和。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他暗暗咬牙。
第十四章 渣兄秦承轩
“阿玉,”一声阿玉,秦友明叫得非常有感召性,他道,“非是为父怕了秦芷宁。
而是这小蹄子在外惹得街坊议论,若闹起来,搅黄了你与何家三郎的姻缘,得不偿失。
你且记着,何家要娶的人定是你,待你嫁过去站稳脚跟,再算总账不迟。”
转头又对安姨娘柔声道,“青禾,再从公中支十两银子给阿玉,喜欢什么尽管买,我赚的钱本就是给你们花的。”
几句甜言哄得安姨娘眉眼舒展,心中偎贴。
柳姨娘趁机怕马屁,“大小姐,那小——二小姐在外养得没甚见识,咱们家……你将来稳坐何家主母的位置,还不靠你提携?”
秦芷玉得了银子,又得了捧,喜得心花怒放,撒娇道,“爹娘最疼女儿了,待我嫁去府城,定请何家帮衬爹爹升迁。”
秦友明听得心花怒放。
汀兰苑紧邻上房,一家四口的笑声从正房飘出,十分刺耳扎心。
听到秦芷玉得意地笑声,秦芷宁站在抄手游廊的阴影里,回头看了看笑声来处,真心替原主和她娘不值。
尤其是秦芷玉那句“待我嫁去府城,定接你和娘去享福”,娇嗲的得意撞在廊柱上弹回来,刺得她攥紧了怀里半块冻硬的窝头。
这是原主残留的幽魂在不甘地躁动,在愤怒。
八岁那年,何琪霖去祖籍,偷偷塞给她的桃花银簪,如今正插在秦芷玉头上。
九岁那年,在秦家老宅,何三郎也去自家祖籍祭祖,顺路来看她,红着脸发起了“等你及笄便提亲”的誓言。
结果,却早成了笑话。
而她当年能获准回府一次,不过是因为何家要来退亲,秦家需要她这个“正主”出面应付。
想到这儿,秦芷宁为原主,也为前世的自己叹气,“小小,走,回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儿。”
她招呼着秦小小,刚要抬脚进门,游廊拐角后,突然传来一少年倨傲的冷喝声,“站住。秦芷宁,你给小爷我站在。”
秦芷宁站定回眸,认得来人,不禁眯了眯眼。
是秦友明的庶长子秦承轩,一步三晃,不可一世地架势,从暗处走过来。
十五岁的少年生得高挑俊美,穿簇新墨色杭绸长衫,玉带紧扣,手里把玩着块玉石。
见到他,原主记忆瞬间翻涌。
秦承轩手里的所谓的玉石,是当年何琪霖退亲后,为讨好他这个“小舅子”送的。
自那以后,这位庶兄便日日揣着当宝贝,仿佛揣着飞黄腾达的符咒。
可如今,原主冤魂不散,害死她的这些人,却一个个活得人模狗样。
秦芷宁感觉到了身体里那股怨气在恒生滋长。
“哪来的叫花子?”秦承轩斜眼睨着秦芷宁,将玉石抛起又接住,轻蔑毫不掩饰,“敢闯秦府撒野,你是活腻歪了吧?”
身后小厮们立刻哄笑。
有两个已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只等主子发令。
秦芷宁没说话,只将长条凳往地上一顿。
凳脚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格外刺耳,她桀骜的气场与冷冽眼神,竟让小厮们齐齐一愣。
这叫花子似的二小姐,气场倒比主子还吓人。
秦小小更是毫无畏惧地踏步上前,满脸凶色地瞪着小纨绔秦承轩,嘴里阿巴阿巴地又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秦承轩见俩人虽然都是狼狈不堪模样,可对他毫无惧色,登时就压不住火了,不耐烦地皱眉喝道。
“你们两个聋了?本少爷跟你们说话没听见吗?来呀,将这两个藐视本少爷的小要饭花子拿下……”
话音未落,秦芷宁不等秦小小行动,就拎着长凳直接撞了过去。
凳面带风扫过他膝盖,秦承轩没防备,像被砍倒的高粱秆踉跄后退,后腰重重磕在月亮门石礅上,疼得“嗷”一声惨叫。
手里的玉石脱手落地,转了几圈后“啪”地磕在门槛石上,一道白痕从玉心裂到边缘。
“你疯了?”秦承轩捂着后腰跳起来,指着玉石气得浑身发抖,“那是和田羊脂玉。
何三郎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的,够买你十条贱命,你这个贱人丧门星!”
秦芷宁弯腰捡起玉石,指尖摩挲着新裂。
前世在星际珠宝行当学徒的经验让她一眼看穿。
这玉质地细腻,玉纹却藏着杂色,分明是染了蜡的劣质货,顶多值二两银子。
她笑出声,满是嘲讽,“这是何琪霖当年送你的吧?还留着呢?你挺怀旧啊?
就这么个破东西,你视若珍宝,可何琪霖有没有多看你一眼哪?
呵呵……秦承轩,我猜,这几年他不曾给你再送过任何东西,因为他打心底里没瞧得起你.
所以,送秦芷玉真金白银,到你这儿,就只剩这块染色破石头了。
秦承轩,你好歹是官宦子弟,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她把玉石晃到他面前,笑得嘎嘎响。
“天天揣着假货招摇,就不怕懂行的笑掉大牙?哦,对了,你应该拿去玉器铺检测过了吧?怎么样,是不是我说对了?”
“你胡说!”秦承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小贱人,你胡说八道。”
他最恨旁人拿他跟秦芷玉比,更恨这死丫头当众戳穿他讨好何家的龌龊心思。
那块玉石,他确实偷偷找玉器铺掌柜看过,对方捏着玉端详半晌,只含糊一句“玉是玉,但稍欠成色”。
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想起来还像针似的扎心。
“我这玉石——不是你这等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能看出好赖的,什么都不懂就给老子闭嘴。”
“我胡说?”秦芷宁扬手将玉石往地上一磕,边角当即崩出个缺口。
“要不要现在就去府衙门口敲锣问一问,你这讨好何小姐的‘心意’,到底值几文钱?”
原来,何三郎看中了秦芷玉,而秦承轩则相中了何三郎的庶妹何桂洁。
他明知何三郎送给他的是个假货玉石,却依旧咽下恶心,强装喜欢,这些年来,一直拿着它在外招蜂引蝶地嘚瑟。
无非是想表达他对何家兄妹俩的无条件顺从,博得美人欢心罢了。
现在,秦芷宁不止是打碎了他的玉,更是揭了他心底里的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
第十五章 你就是个窝囊废
“你敢毁我的玉?”秦承轩急得双目赤红,伸手就去抢,却被她侧身轻巧躲开,踉跄着扑了个空。
身后小厮见状呼啦啦围上来,个个撸着袖子摩拳擦掌,“敢对大少爷动手,给我拿下这疯丫头!”
这正是秦芷宁等反击重锤的绝佳时刻!
她脚尖一勾带起长条凳,手腕翻转间横扫而出,“砰”的一声砸倒最前的两个小厮。
手里那条用来上吊的麻绳,早已如灵蛇般窜出,“唰”地缠上秦承轩脖颈,猛地向后一拽——
“谁敢动?”秦芷宁踩着凳脚绷紧麻绳,眼神狠戾如淬毒的刀锋。
“你们主子的命在我手里攥着,想试试这绳子能不能勒断脖子?”
秦小小也不含糊,从栅栏处生生拔起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木杆,横在胸前虎视眈眈。
木杆顶端的毛刺在日光下闪着冷光,那架势像是谁敢上前,就当场捅个对穿。
“咳……咳咳!”
秦承轩被勒得脚尖踮起,脖颈上青筋暴起,抓着绳子的手指节泛白如鬼爪。
“秦芷宁!我是你亲哥!你敢弑兄?就不怕官府问罪,祖宗不容?”
“弑兄?”秦芷宁冷笑一声,稍稍松绳让他喘口气,指节却仍扣着绳头蓄势待发。
“你算哪门子亲哥?我在祖籍受冻挨饿时,你在哪?安姨娘克扣我月钱时,你在哪?
如今我刚进府门,你就带着人堵我,打我,这就是你当兄长的本分?”
她猛地俯身逼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说,谁让你来的?
我进府还没喝上一口水,你就带着人来寻死觅活,若不是受人指使,难不成是你自己活腻了?”
秦承轩梗着脖子紧闭双眼,一副宁死不从的硬气模样。
他自认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出卖背后之人?
嘁——瞧不起谁呢?
想他秦承轩在林城县,手下带着一众兄弟,谁不夸他是个好老大?好兄弟?
之前干过那么多事儿,挨鞭子挨板子,他都没出卖过谁。
仗义着呢。
“不肯说?装汉子?”
秦芷宁指尖在绳结上轻轻一旋,麻绳瞬间又收紧半寸,“那我替你说——
是你那一心想当主母的安姨娘,还是你那装腔作势的好姐姐秦芷玉?
她们没告诉你吗?我从祖籍回来,早就不是当年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我凶起来,很吓人的。”
“放……放开我,你放开——我。”秦承轩手脚乱刨腾,只觉得喉咙疼得要喘不过气儿了。
秦芷宁当然不会闹出人命,但还是突然加重力道,听得秦承轩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冷声道,
“惹了我,别说你一个秦承轩,就是整个秦府,我也能搅个天翻地覆。
更何况我现在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弄死你们给我陪葬,挺划算的不是吗?”
“啊——我说,我说。”窒息感再次瞬间攫住心脏,秦承轩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骨气。
“是……是姐姐身边的春桃。她说你在外败坏姐姐名声,让我……让我把你赶出去给姐姐出气。”
“给你姐姐出气?”秦芷宁嗤笑一声,刻意放缓语速挑拨,“她自己要当贤良淑德的圣女,便让你当这脏手的打手?
秦承轩,你长这么大,脑子是被门夹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在我面前有多狼狈?”
“你胡说!”秦承轩急声反驳,却没了方才的底气,“我是自愿护着姐姐,岂会受人挑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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