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之死亡判官-二师兄-小说斗鱼之死亡判官全文免费阅读-斗鱼之死亡判官最新章节-88读书网
itomcoil 2025-10-27 15:36 1 浏览
地府的第三年,我依旧穷得叮当响。
这里的穷,是种更彻底的穷。
魂体单薄,风一吹就像要散架。
别的魂过冬,有后人烧来的棉衣、绒被,甚至还有纸扎的暖炉,点燃后,能围出一圈虚假的温暖。
我没有。
我只有一件入土时的白裙子,如今在阴气的侵蚀下,已经灰败不堪,边角处甚至泛着半透明的碎光,像是风化了千年的劣质布料。
每到阴风最烈的日子,我就只能缩在奈何桥的桥墩下,把自己蜷成一团,试图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可怜的温度。
“林晚,又在这儿扛着呢?”
一个叫王婶的魂飘过来,她生前是个热心肠,死后也改不了这习惯。
她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暗红色棉袄,是她儿子上个月烧给她的。
我点点头,冷得不想开口。
每一个字,似乎都会带走我肺腑里最后一点残存的阳气。
“你家人……还是没给你烧点东西?”王婶小心翼翼地问。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笑。
家人?
我妈在我死后半年,就跟着新找的老伴儿去国外旅游了,朋友圈里晒着阳光、沙滩、椰子树,活得比我生前还滋润。
她大概觉得,烧纸这种事,又老土,又不环保。
至于我那个继兄,陆昭。
我更不指望他。
我甚至怀疑,我那场意外,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毕竟,我死了,那套我们争了三年的老房子,就顺理成章地归他了。
他那样冷漠的人,不给我坟头添两捧土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记得给我烧纸钱。
“总得想个办法,”王婶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你魂体越来越弱,别说投胎了,恐怕连下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我何尝不知道。
在地府,后人的思念和祭品,就是魂魄的食粮和货币。
没有这些,魂魄就会慢慢消散,化作这阴间的一缕尘埃。
彻底的,真正的死亡。
我不想就这么消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托梦了。”王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托梦?”我愣了一下。
“对。耗费些阴德,去判官那里申请一道入梦符,就能让你想见的人在梦里见到你。”
王婶凑近了些,“你在梦里哭哭惨,说说这里的苦楚,他们于心不忍,自然就给你烧东西了。”
“我妈……估计不行。”我苦笑。
她那个人,随性了一辈子,就算梦见我,第二天醒来,大概也只会当成一个普通的噩梦,转身就忘了。
那……陆昭呢?
那个名字一从心底浮起,就带着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恨意的寒气。
我忘不了,我出车祸那天,他也在场。
血泊里,我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看到他站在不远处,隔着雨幕,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没有震惊,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动容。
仿佛倒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向他托梦?
我几乎是本能地抗拒。
“没别人可选了吗?”王婶看出了我的犹豫。
我沉默。
父亲早逝,母亲再嫁,带过来一个比我大五岁的继兄,陆昭。
这就是我全部的,所谓的“家人”。
“那就他吧,”王婶拍了拍我单薄的肩膀,“男人嘛,嘴上再硬,心里总有块软的地方。何况是兄妹一场。”
兄妹一场。
这四个字,像根针,扎在我魂体最深处。
我跟陆昭,算哪门子的兄妹。
不过是法律意义上,在一个户口本上待过的两个人。
但王婶说得对,我没得选。
为了活下去,哪怕是作为鬼活下去,我也得试试。
我用积攒了三年的,靠着帮鬼差打扫卫生换来的那点微薄阴德,去判官殿换了一道入梦符。
符纸入手冰凉,上面朱砂画的纹路像一条条锁链。
判官的小鬼吏面无表情地告诉我:“指定血亲,成功率高。指定旁人,易生变数。”
“我继兄,算吗?”
“户口本上是,那就是。”
“如果……如果托梦失败了呢?”
“符箓作废,阴德不退。”小鬼吏的声音毫无波澜。
我捏紧了那道符。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赌博。
我闭上眼,脑海里竭力勾勒出陆昭的模样。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而刻骨的嘴唇,还有那双总是像结着冰的眼睛。
我对他,其实恨大于一切。
我恨他母亲的到来,分走了我父亲留给我妈的爱。
我恨他轻而易举就成了邻里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衬得我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更恨他,在我死后,那么心安理得地占据了那套本该有我一半的房子。
带着这股浓烈的恨意,我催动了入梦符。
符纸在我掌心化作一道金光,瞬间将我包裹。
魂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像是要被撕碎。
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奈何桥、忘川河、彼岸花……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色块。
我只想托梦给我妈那个新老伴的儿子,听说他是个心软的小孩。
可恨意太深,它像一个坐标,精准地定位了陆昭。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不在那片灰蒙蒙的阴间了。
这里有光。
虽然昏暗,但却是带着温度的橘色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纸张燃烧后的味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依旧是那身破烂的白裙,但似乎因为沾染了阳间的气息,没有那么单薄了。
我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书房。
整面墙的书柜,深色的木地板,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
是陆昭的家。
也是我曾经的家。
那个我住了二十年,后来却为了所有权和他争得头破血流的地方。
我心里一阵刺痛。
而那个我恨了半辈子的人,此刻就蹲在房间的中央。
他背对着我,身形高大,肩膀却微微塌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在他面前,是一个黄铜火盆。
橘色的火光,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在烧纸。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在给我烧纸?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决了。
今天是我的……忌日?
我死后不知年月,对阳间的时间早已模糊。
或许只是某个需要祭拜的传统节日。
他在祭拜他的父亲,或者母亲。
对,一定是这样。
我这样告诉自己,试图让那颗因为看到阳间烟火而微微骚动的心,重新冷却下来。
我飘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烧些什么。
火盆里,一沓沓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纸钱,正被火舌吞噬,化作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除了纸钱,还有一些纸扎的东西。
一件粉色的连衣裙,一双白色的小皮鞋,甚至还有一个……草莓蛋糕的模型。
都是我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我的魂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祭拜他的父母。
这是……给我的。
为什么?
三年来,他在地府的账户上,明明一分钱都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我靠得更近了些。
借着火光,我看到了他的脸。
三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英俊得有些过分的模样。
只是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唐又憔悴。
他沉默地,一张一张地,把纸钱和祭品投进火里。
动作机械,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火光跳跃,映得他眼底一片湿润。
我怔住了。
陆昭……哭了?
那个从小到大,无论被我怎么挑衅、怎么辱骂,都吝于给我一个多余表情的陆昭,哭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这个脆弱、悲伤的男人,和我记忆中那个冷漠、刻薄的继兄,完全是两个人。
我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就在这时,我听到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哽咽。
他对着跳动的火焰,喃喃自语。
“林晚。”
他叫了我的名字。
“钱够不够花?”
“给你烧了新衣服,别再穿那件了。”
“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也不知道那边的味道,和这边一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阵风,却在我死寂了三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我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魂体上。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喜欢粉色的裙子,知道我爱吃草莓蛋糕。
他甚至……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白裙。
那是车祸那天,我穿的裙子。
他继续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光更亮了。
他似乎是烧累了,靠着书桌的桌腿,缓缓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那温暖的火焰,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手指微微蜷缩。
然后,我听到了那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
他看着那盆火,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像是困惑,又像是心疼。
他用一种近乎埋怨的语气,低声说:
“昨天托梦,她衣裳怎还是那般破旧?”
“是不是……烧得还不够?”
我如遭雷击。
昨天?
他昨天就梦见我了?
可我昨天,明明还在奈何桥下,冻得瑟瑟发抖。
我根本没有托梦。
那是谁?
谁穿着我的样子,进入了他的梦里?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炸开。
地府里,有“人”在冒充我,去向陆昭索要祭品!
怪不得,三年来,我一分钱都没有收到。
原来不是陆昭没烧,而是被别的孤魂野鬼,半路截胡了!
怒火和委屈,瞬间淹没了我。
我想冲过去,想告诉他,我在这里,我才是林晚!
可我是鬼,他是人。
阴阳两隔,我碰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欺骗。
陆昭又拿起一沓纸钱,扔进火里。
“多烧点,总没错。”
他自言自语道,“在那边,别被人欺负了。”
“缺什么,就再来告诉我。”
“钱不够,哥再给你赚。”
一声“哥”,让我彻底崩溃。
我生前,从未这样叫过他。
我一直连名带姓地叫他“陆昭”,带着十足的挑衅。
他也从未在我面前自称过“哥”。
他总是用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可现在,在我死后,在这场我意外闯入的梦境里,他却用如此自然的语气,说出了这个称谓。
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妹。
我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原来,我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一直以我不知道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我。
原来,我所以为的冷漠和无情,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火盆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
只剩下一些红色的余烬,在黑暗中明灭。
陆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我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我看到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玉坠。
那是我妈给我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车祸的时候,玉坠碎了,我也……
可这枚,是完好无损的。
不,不对。
我仔细看去,玉坠的中间,有一道极细的,用金线修补过的痕迹。
是金镶玉。
他竟然,把那枚碎掉的玉坠,找人修好了。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金色的裂痕,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温柔里,又藏着化不开的悲伤和……悔恨。
“对不起。”
他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
“如果那天,我没跟你吵架……”
“如果那天,我开车再快一点……”
“如果……”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猩红。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他不是不悲伤。
他只是把所有的悲伤和悔恨,都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藏在了这深夜无人的书房里。
藏在了对我这个“假冒者”的托梦里。
我忽然想起两天前的事。
不,按照阳间的时间,应该是我死前两天的记忆。
那是我跟他吵得最凶的一次。
为了那套老房子。
那是爸爸留下的唯一一套房产,房产证上是爸爸的名字。
他去世后,妈妈改嫁给陆昭的父亲,陆昭的户口也迁了进来。
后来继父也去世了,房子就成了我们四个人共同的遗产。
妈妈自愿放弃了她的份额,留给我和陆昭。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房子应该一人一半。
但陆昭不同意。
他说,他可以把房子折价,给我一半的钱,但房子必须归他。
“凭什么?”我当时在客厅里,冲他尖叫,“陆昭,你别太过分!这房子是我爸的!”
“也是我爸的。”他站在我对面,声音冷得像冰。
“你爸是后来才入赘的!他有什么资格!”我口不择言。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警告,“注意你的用词。”
“我就不!这房子有我一半,你想独吞,没门!”
我像一只被惹怒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我从来没想过独吞。”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疲惫,“我说过,我会把钱给你。”
“我不要钱!我就要房子!我要把属于我妈的那一半也拿回来!”
“你讲点道理。”
“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场争吵,最终以我摔门而出告终。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言行,是多么的幼稚和伤人。
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不满,却从未想过,他的处境,或许比我更艰难。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个家,对于他来说,或许是唯一的念想。
而我,却一心只想着,如何从他手里,把这份念想夺走一半。
车祸,就发生在我摔门而出后的第二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我跟朋友在外面喝了点酒,心情很差。
朋友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
我撑着伞,走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
一辆失控的卡车,迎面撞了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和巨大的撞击力,是我对人世间最后的记忆。
我甚至都不知道,陆昭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是他一直跟着我吗?
怕我出事?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书房里的梦境,开始变得不稳定。
周围的景物,像是被水浸湿的画,开始模糊、扭曲。
我知道,入梦符的效力,快要结束了。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必须让他知道,我才是真的林晚。
我必须让他知道,有人在冒充我,骗他的钱。
我拼尽全力,朝他冲了过去。
我想抱住他,想告诉他,我不恨他了。
可是,我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陆昭……”
我开口叫他,发出的,却只是一阵无意义的,呜咽般的气音。
他听不见。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摩挲着那枚破碎又重圆的玉坠。
梦境的边缘,开始崩塌。
黑暗,从四面八方,重新涌了回来。
我不甘心。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魂体里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上。
——那件破旧的白裙子。
我要让他,看清楚我现在的样子。
我要让他知道,他烧的那些漂亮衣服,我一件都没有收到。
“嗡——”
一声轻微的耳鸣。
陆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穿过虚空,仿佛……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能看见我?
我心中一喜。
但他眼里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更加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和困惑。
他皱着眉,看着我所在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周围的黑暗,已经彻底将我吞噬。
魂体被一股力量,猛地向后拉扯。
再睁眼时,我又回到了奈何桥下。
阴风阵地,刺骨的寒冷,瞬间将我包裹。
刚才在梦里感受到的那点阳间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觉。
但我的心里,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冰冷。
陆昭的眼泪,他沙哑的声音,他那句“哥再给你赚”,还有那枚被金线修复的玉坠。
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地,爱着我。
只是这份爱,我生前不知道,死后才后知后觉。
而这份迟来的爱,却被不知名的鬼东西,当成了予取予求的饭票。
我不能容忍。
我攥紧了拳头。
那虚无的魂体,仿佛也因此,凝实了几分。
我一定要把那个冒牌货揪出来。
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更重要的,我不能再让陆昭,活在那种被欺骗的悔恨里。
从那天起,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我开始留意地府里,每一个魂魄的动向。
尤其是那些,生活得异常滋润,却又来路不明的家伙。
地府的“快递站”,设在忘川河边。
阳间烧来的祭品,都会在那里,由鬼差分发给对应的魂魄。
我每天都守在那里。
我想看看,陆昭烧给我的东西,到底被谁领走了。
几天后,机会来了。
我看到一个鬼差,拿着一个包裹,上面用朱砂写着我的名字:林晚。
我心中一紧,立刻飘了过去。
“差大哥,这是我的!”
鬼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包裹,皱起了眉。
“你的?不对啊,林晚不是长你这样。”
“什么?”
“领你东西的那个林晚,天天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前两天刚换了身香奈儿的套装,你这……”
鬼差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气得魂体都在发抖。
香奈儿套装?
陆昭还真是什么都敢烧。
那个冒牌货,也真是什么都要。
“她不是林晚!我才是!”我急切地辩解。
“行了行了,”鬼差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说你是你就是?有证据吗?有判官殿的魂籍证明吗?”
我噎住了。
魂籍证明,是每个魂魄的身份凭证。
我刚到地府时,是有的。
但因为太穷,交不起管理费,早就被注销了。
现在的我,在地府,就是个没有身份的“黑户”。
“没有吧?”鬼差冷笑一声,“没有就赶紧滚,别在这儿妨碍公务。”
“那她有吗?”我不服气地问。
“人家当然有!不然我们怎么会把东西发给她?”
鬼差说完,就不再理我,拿着包裹,朝远处一个魂影喊道:“林晚!你的快递!”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魂影,正袅袅娜娜地飘了过来。
那裙子,正是我在陆昭梦里,看到他烧的那一件。
而那个魂影的脸……
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我如坠冰窟。
是她。
张琪。
我生前最好的闺蜜。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活得好好的吗?
我记得很清楚,我出车祸那天,就是她约我出去喝酒的。
后来,也是她,在我妈的拜托下,一手操办了我的后事。
我妈还跟我说,琪琪真是个好孩子,比亲闺女还亲。
可她为什么,会死?
而且还冒充我,领陆昭烧的祭品?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炸开。
张琪显然也看到了我。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从鬼差手里接过包裹,甚至还朝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我,你能怎样?
我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她那张虚伪的脸。
但我忍住了。
我现在是“黑户”,跟她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
我必须先恢复我的“身份”。
我转身就走,向着判官殿的方向飘去。
我还有一点点阴德,是上次托梦剩下的。
虽然不够重新办理魂籍,但应该够我查一些东西。
我要知道,张琪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我还要知道,她是怎么拿到我的魂籍证明,冒充我的。
判官殿的小鬼吏,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递上我仅剩的阴德。
“我要查一个叫张琪的魂。”
小鬼吏收了阴德,在面前的卷宗上翻了翻。
“张琪,女,二十四岁,死于三年前……”
三年前?
那不就是我出车祸后不久?
“死因?”我追问。
“卷宗上写的是……药物过量,自杀。”
自杀?
我愣住了。
怎么会?
张琪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
“那她为什么,会有我的魂籍证明?”
“这个属于个人隐私,无权查询。”小鬼吏冷冰冰地回答。
线索,在这里断了。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判官殿。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张琪的死,太蹊跷了。
她冒充我,也绝不仅仅是为了骗取一些祭品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一个和我,和陆昭,甚至和我那场车祸,都有关的秘密。
我回到了奈何桥下,那个我住了三年的“家”。
我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捋一捋。
首先,张琪肯定有问题。
她在我死后不久就自杀了,这本身就不正常。
其次,她能冒充我,说明她对我,和对陆昭,都非常了解。
她知道我喜欢什么,也知道陆昭心里有愧,会不断地给我烧东西。
这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而我,和陆昭,都是她的棋子。
可是,她的动机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死后能过得好一点?
我不相信。
能策划出如此周密的骗局,她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我忽然想起,陆昭在梦里,说的那些话。
“如果那天,我没跟你吵架……”
“如果那天,我开车再快一点……”
我吵架,是因为房子。
他开车……他为什么会开车?
我记得,我那天是自己走路回去的。
他开车去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型。
难道……
难道我出事的时候,陆昭也在现场,而且,他正在开车,试图……救我?
所以他才会说“如果我开车再快一点”。
所以他才会那么悔恨。
他不是冷漠的旁观者,他是无能为力的救援者。
而我,却误会了他整整三年。
我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把真相弄清楚。
我需要更多的线索。
而唯一的线索来源,就是陆昭。
我必须,再次进入他的梦里。
可是,我的阴德已经用完了。
我连一道最便宜的入梦符都买不起。
怎么办?
我把视线,投向了忘川河。
传说,忘川河底,埋葬着无数魂魄的执念和记忆。
那里阴气极重,但也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如果我能从那里,捞取到一些无主的能量,或许就能凑够买符的阴德。
但那同样危险。
稍有不慎,就会被河底的怨气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我犹豫了。
但一想到陆昭那张悲伤的脸,和张琪那个挑衅的微笑,我就下定了决心。
富贵险中求。
鬼也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了冰冷的忘川河。
河水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魂体。
阴冷,刺骨,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我奋力向下游去。
河水里,漂浮着无数破碎的光影。
那是一个个魂魄,留在世间的最后记忆。
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恋人的第一次牵手,有老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口呼吸。
喜悦的,悲伤的,遗憾的,悔恨的。
无数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的大脑,快要被这些庞杂的信息撑爆了。
我必须保持清醒。
我的目标,是那些已经失去主人的,最纯粹的能量碎片。
它们通常沉在河底,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我不知道游了多久。
魂体已经开始麻木,意识也渐渐模糊。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前方,有一团柔和的白光。
找到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了过去。
我伸出手,将那团白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一股精纯的能量,瞬间涌入我的魂体。
原本单薄虚幻的身体,似乎都凝实了几分。
成功了。
我不敢久留,立刻转身,向上游去。
重新回到岸上时,我几乎虚脱。
但看着掌心那团价值不菲的能量,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用这团能量,在判官殿,换了三张最高等级的入梦符。
这种符,不仅能让我进入陆昭的梦,还能让我在梦里,进行有限的互动。
比如,留下一些简单的线索。
我必须让他知道,他在被骗。
我不能直接告诉他真相,那样会惊扰到他,甚至会损害他的神智。
我只能用一种,更隐晦的方式。
我选在下一个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
这一天,阴阳两界的界限最模糊,入梦的效果也最好。
我捏碎了第一张入梦符。
熟悉的拉扯感传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进入那个昏暗的书房。
我来到了一片墓地。
天色阴沉,下着小雨。
陆昭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贴着我的照片。
黑白的照片里,我笑得灿烂。
墓碑前,摆着一束新鲜的白菊,还有一些祭品。
又是那些我没收到过的东西。
陆昭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裤脚。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照片,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拂去照片上沾染的雨水。
“林晚,”他又在自言自语了,“我好像,快要找到他了。”
找到谁?
撞死我的那个卡车司机吗?
不是说,是肇事逃逸,一直没找到人吗?
“他藏得很好。”
“但是,他留下了痕迹。”
陆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袖扣。
设计很别致,上面刻着一个字母“Z”。
“三年前,车祸现场,警察只找到了这个。”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那个卡车司机的。”
“但他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
“因为,他们查错了方向。”
陆昭握紧了那枚袖扣,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不是司机的。”
“这是……看客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看客?
什么意思?
“那天,现场不止我们三个人。”
陆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看着一切发生的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是他,设计了这场‘意外’。”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的死,不是意外?
是一场谋杀?
而陆昭,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巨大的震惊,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为没能救下我而悔恨。
却没想到,他背负的,是远比这更沉重的东西。
他在为我,追凶。
“那个冒充你的人,应该也跟他有关系。”
陆昭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我心惊。
“她总是在我快要查到什么的时候,出现在我梦里,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试图引开我的注意力。”
“她不想我,查到真相。”
原来如此。
张琪冒充我,不仅仅是为了祭品。
她是在阻挠陆昭的调查!
她和那个幕后黑手,是一伙的!
那她的自杀……
恐怕也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或许,是灭口。
一条条线索,在我脑海里,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我必须提醒陆昭。
我必须让他知道,他在梦里见到的那个“林晚”,是假的。
我催动着魂体,走到他身边。
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去触碰他。
我只是伸出手,在他撑着的伞面上,用尽全力,写下了一个字。
——“假”。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写完那个字,入梦符的能量,就耗尽了。
我又被拉回了地府。
但我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陆昭那么聪明,那么敏锐。
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张琪没有再出现。
忘川河畔的快递站,也没有再出现写着我名字的包裹。
我的猜测,是对的。
陆昭,他看懂了。
他停止了烧纸。
这对于那个冒牌货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
没有了祭品的供应,张琪在地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甚至有些期待,在奈何桥下,看到她那张落魄的脸。
但是,我没有等到她。
我等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我正在桥墩下打坐,试图吸收一些游离的阴气。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魂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起来,和其他魂魄很不一样。
他的魂体异常凝实,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
我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
“我老板,想见你。”他言简意赅。
“你老板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不想去。
直觉告诉我,这很危险。
但他的气场太强,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只能跟着他,穿过拥挤的鬼市,来到地府最深处,一片被称为“无间”的地方。
这里,关押的都是些犯了重罪,或是执念过深的恶鬼。
阴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被带到了一座黑色的宫殿前。
宫殿门口,站着两个青面獠牙的鬼王,手持钢叉,威风凛凛。
我心里,越发不安。
能住在这种地方,被鬼王看门护院的,绝不是什么善茬。
我跟着黑西装,走进了大殿。
大殿里很空旷,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由白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复古西装,手里把玩着一枚袖扣。
那枚袖扣,我认得。
就是陆昭梦里,出现的那一枚。
刻着字母“Z”。
而那个男人,在看到我的瞬间,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冲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儒雅的微笑。
“你好,林晚。”
“我们终于见面了。”
看清他脸的瞬间,我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
虽然比我记忆中,要成熟了许多。
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
我妈那个新老伴的儿子。
那个我曾经想托梦,觉得他“心软”的小孩。
周子昂。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而且,他为什么,会是这“无间”地狱的主人?
“很惊讶,是吗?”
周子昂似乎很享受我震惊的表情。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这里的主人。”
“也是……送你去死的人。”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为什么?”我颤抖着问。
“没有为什么。”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挑起我的一缕头发,“只是因为,你挡路了。”
“挡了谁的路?”
“当然是,陆昭的路。”
周子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迷恋。
“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
“我以为,等我长大,等我变得足够优秀,就能站在他身边。”
“可是,他眼里,只有你。”
“明明你那么蠢,那么讨厌,他却总是护着你。”
“为了你,他甚至拒绝了我父亲的提议,不肯出国。”
“所以,我只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一切,都源于一场,畸形的暗恋。
“那场车祸,是你设计的?”
“是。”他毫不避讳地承认,“我收买了那个卡车司机,让他制造一场意外。”
“我本来以为,陆昭会因此一蹶不振。”
“没想到,他竟然开始查我。”
“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周子昂的眼神,冷了下来。
“所以,我只能,再用一些别的手段。”
“张琪?”我立刻想到了她。
“没错。”周子昂笑了,“你那个好闺蜜,可比你好用多了。”
“她也喜欢陆昭,喜欢得都快疯了。”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可以永远‘陪’在陆昭身边的机会,她就什么都肯做了。”
“包括,吃下那瓶安眠药。”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就像一条毒蛇,用最温和的伪装,做着最恶毒的事情。
“她冒充你,在梦里迷惑陆昭,拖延他的调查进度。”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你出现了。”
周子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你竟然能从忘川河里,捞到东西。”
“还能在陆昭的伞上,留下字迹。”
“林晚,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惊喜’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子昂摊了摊手,“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需要你,再去一次陆昭的梦里。”
“告诉他,你在这里过得很好,让他不要再查了。”
“让他忘了你,开始新的生活。”
“比如,和我。”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这个。”
周子昂打了个响指。
两个鬼王,押着一个虚弱的魂魄,走了上来。
那个魂魄,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正是张琪。
此刻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
魂体暗淡,脸上充满了恐惧。
“林晚……”她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子昂,你放开她!”
“放了她?”周子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但对你来说,或许还有点用。”
他掐住张琪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让她,去投个好胎。”
“否则……”
他手上一用力,张琪的魂体,立刻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我答应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虽然张琪背叛了我,但她罪不至死。
更何况,她也是被周子昂利用的。
“很好。”周子昂松开手,张琪立刻瘫倒在地。
“我会给你,最高等级的入梦符。”
“记住,要让他,彻底死心。”
他将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箓,弹到我面前。
我接住符箓,心里却在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我不能就这么屈服。
我必须想办法,把真相告诉陆昭。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也是陆昭唯一的机会。
我捏碎了第二张入梦符。
这一次,我选择的场景,是那间书房。
也是我第一次,闯入他梦境的地方。
陆昭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
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思维导图。
中心点,是我的名字。
从我的名字,延伸出无数的支线。
车祸,卡车司机,袖扣,张琪,周子昂……
他已经,查到了这么多。
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周子昂了。
我的出现,让他愣了一下。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压抑的激动和克制。
“林晚?”
他站起身,想向我走来,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了我上次,留下的那个“假”字。
他开始,不确定眼前的我,是真是假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我不能说话。
周子昂的能量,在监视着我。
我一旦说出真相,他会立刻中断梦境,甚至会直接让我魂飞魄散。
我只能用行动。
我飘到那面巨大的书柜前。
那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法律,金融,历史,文学……
我伸出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合同法》。
我翻开书,指着其中一条。
——“欺诈”。
然后,我又抽出了一本《刑法》。
翻到一页,指着两个字。
——“谋杀”。
陆昭的目光,跟着我的手指移动。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最后,我飘到他面前。
当着他的面,我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我自己的心脏。
然后,做了一个“Z”字形的手势。
——Z,周子昂。
——他,才是那个,想要我心的人。
做完这一切,我魂体的能量,几乎被抽空。
我看着陆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快跑”。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眼里的所有情绪,在瞬间,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他懂了。
他全都懂了。
就在这时,梦境开始剧烈地晃动。
周子昂,发现不对劲了。
他要强行中断梦境。
在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陆昭,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对着虚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会跑。”
“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回到无间地狱,迎接我的,是周子昂暴怒的脸。
“你竟敢,背叛我!”
他掐住我的脖子,眼神里,是疯狂的杀意。
“我小看你了。”
“不过,没关系。”
“就算他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
“他是人,我是鬼。”
“他根本,奈何不了我。”
周子昂狂笑起来。
“而你,林晚,你将永世被囚禁在这里,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毁掉他在乎的一切。”
我被他扔进了最底层的牢房。
这里阴冷潮湿,怨气冲天。
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是我害了陆昭。
我不该那么冲动。
我应该,用更稳妥的方式。
现在,一切都完了。
我就这样,在无边的黑暗和悔恨里,被囚禁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
地府的时间,本就模糊。
在无间地狱,更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刺眼的金光,照了进来。
我看到,无数的天兵天将,涌入了无间地狱。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金色铠甲,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神将。
他身后,跟着一群判官和鬼差。
周子昂和他手下的那些恶鬼,在神将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就被尽数制服。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我在那群鬼差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婶。
她也看到了我,立刻惊喜地飘了过来。
“林晚!你没事吧?”
“王婶?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天庭派来的神将!”王婶激动地说,“他们是来,清剿叛逆的!”
“叛逆?”
“就是那个周子昂!”王婶压低了声音,“听说,他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又在地府,私设地狱,结党营私,意图颠覆阴阳秩序!”
“那……是谁,举报的他?”
“还能有谁?”王婶一脸“你真笨”的表情,“当然是你那个哥哥啊!”
“陆昭?”我更懵了,“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
“他可不是普通的凡人!”
王婶一脸崇拜地说:“听说,他是什么紫微帝星下凡,来人间历劫的。你死了之后,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和法力,直接捅破了天,把状告到了玉帝那里!”
“玉帝大怒,就派了二郎神君,亲自下凡来抓鬼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陆昭……是神仙?
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被从牢里放了出来。
周子昂和他的党羽,被金色的锁链,牢牢锁住。
他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我没有再看他。
他会有他应得的下场。
我跟着王婶,离开了无间地狱。
外面的阳光(虽然是地府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
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对了,林晚,”王婶忽然想起什么,“你哥给你留了东西。”
她递给我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崭新的,用最上等的云锦织成的仙衣。
还有一堆,闪着金光的,货真价实的“金元宝”。
包裹的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陆昭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
只有两个字。
——“等我。”
我捏着那张纸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我最后那个口型,他看懂了。
他没有跑。
他去,搬救兵了。
我的继兄,是个神仙。
这件事,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消化。
地府,也因为这次“扫黑除恶”,恢复了秩序。
我用陆昭留下的“巨款”,重新办理了魂籍,还在忘川河边,买了一套带花园的“海景房”。
我终于,不用再受穷了。
我甚至还资助了王婶,让她也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我没有选择去投胎。
我在等。
等陆昭。
他说过,让我等他。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也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
或许,是等他,在人间历劫结束。
或许,是他会,抽空下凡来看看我。
我每天,都会去奈何桥上,坐一会儿。
看着桥下,来来往往,赶着去投胎的魂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死,我和陆昭,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们可能,还在为那套房子,吵得不可开交。
也可能,在某一个瞬间,我们和解了。
然后,他会告诉我,他喜欢我。
而我,大概会,红着脸,骂他一句“”。
可惜,没有如果。
但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我有了花不完的钱,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有了一个,神仙当靠山。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惦记着我。
这就够了。
这天,我正坐在奈何桥的栏杆上,晃着腿,哼着小曲。
一个负责传递阳间信息的小鬼差,急匆匆地,向我跑来。
“林晚大人!您的信!”
他递给我一张,由金叶子化成的信笺。
是陆昭来的。
我心中一喜,连忙打开。
信上的内容,却让我,愣住了。
上面没有甜言蜜G语,也没有问我过得好不好。
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母亲的玉坠,为何会在你母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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